第四百一十五章 送你们上天
断肠崖上方天空,激战厮杀仍在持续,真正不死不休。
嬴秋周身裹挟白虎真气,体魄之雄,亘古难觅,绝非轻易能够损伤。
袁九华和阎梦二人,分别催生光明、黑暗两大团气机,而当下,这两团明暗之气,已被剑魔的白金气浪冲破,不复存在。
身中尘仙两剑的老剑圣,眼神孤寂悲凉,宛如一汪停止流淌的死水,他不禁开口说道:“真有点羡慕你们呐……”
老人言语间,袁、阎两大剑仙,已再度使出了惊世骇俗的绝强剑招。
阎梦,自称“剑皇”,君临武林几十年,乃邪派领域当之无愧的头号人物,多年来杀人造孽无数,所求之道,自然是魔道。
袁九华,曾经的仰止山一山之主,年纪轻轻便入止境,剑道造诣极高,追求“光明正大”四字,其人之道,自然是正道。
魔道阎梦,正道袁九华。
双强协同作战,恰如活埋谷中,凌云罡和凌云木兄弟联手,屠戮之道与清静之道结合,二者融为一体。
再加上夫妻间默契非比寻常,双剑合璧,天下无敌,两人并肩而战,其剑道杀力,远强过两个陆地尘仙加在一起的水准!
若是普通的仙人,哪儿有资格和嬴秋一战?!
只见袁九华满身上下,泛起耀眼至极的白光,极短的时间内,正大光明之剑,已分离出了九尊身躯直达数百丈的阴神法相,和九柄千丈阳神法剑,用于针对嬴秋。
活埋谷枭雄凌云罡,那日为了击杀仇人,提前准备了天精地髓、阴魄阳魂两座大阵,结果被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的凌云木,毁掉了宝贵的阵法。
时至今日,独占天地人三才机运的剑皇阎梦,分出“天时”来加强袁九华那座九剑剑阵,“地利”则帮助强化九尊阴神法相。
阴神,法剑。
皆包含阴阳二气,明暗在内,黑白交融,变得愈发华丽震撼,悬浮于云层,神圣若天界尊神,巍巍然盖世无匹。
九阴神,率先动手,大如山峰般的巨拳,轰砸向了那个以剑为足的白虎皮老者。
黑瘦枯槁的白发老人一身金芒,他将两条胳膊抵挡在了首脑两侧,护住要害。
砰的一声大响,饶是如此作为,老者整个身体还是瞬间被九颗巨拳打中,罡气尽数透穿了进去,无丝毫浪费。
九拳之后,嬴秋身上的那阵白虎金光,明显淡下去了一些,剑魔喝出一声,猛然往两边递出了双拳。
无敌宇内的剑魔,不仅仅会使剑术,拳罡的威力,当然也是强横到了极点。
两股来自嬴秋的拳风罡气,不过眨眼间功夫,便已捶烂了四尊庞然法相,仰止山之主还剩五具阴神可供操控。
“主宰吉凶祸福,九曜恒久华明,九执剑,杀!”
随着袁九华言出,有剑法紧紧跟随。
九柄长足千丈,明如彗星的阳神巨剑,在剑主一挥之下,以天雷坠落般的速度,戮向了位于正中央的剑神嬴秋。
白发老人枯瘦干瘪的身体,被九剑彻底贯透,这一下杀力过于磅礴,以至于老者甚至连格挡防架都已显得没有必要,非常多余。
挡不挡都一样,一样躲不开。
华明九曜,九执之剑,袁九华阳神真力凝聚成的杀伐巨刃,在刺穿嬴秋体魄,使得白虎金芒消失不见后,化成了一大团雪白气机,被剑气主人收拢在了掌心之中。
嬴秋挨完九拳九剑后,他以霸气无伦的拳脚之能,荡灭了剩余五尊阴神法相,然后就又狠狠中了一剑。
这一剑,乃是女剑皇阎梦,将自身剑气与三才之一的“人和”,充分融合后诞生的强力产物。
阎梦趁着剑魔拳碎阴神的时机,把持着卿之剑,倏然朝前刺出了一式剑术,倾尽全力施为,剑中杀意,浓得言语无法形容。
剑道罡气强霸无俦,刹那间,刺入了黑瘦老人的小腹,贯彻性极强,一入其中,立时疯狂摧残老者的内在脏器。
袁九华握着三尺君之剑,剑上的芒气由阳神内力所化,长三百丈,竭力斩落此剑,剑芒似雪龙呼啸而出,精准劈中白虎皮老者的那颗头颅。
雪白气芒顷刻吞噬了中剑之人,似雪山崩塌之时被活埋的无辜旅者。
而如愿出剑的袁九华,则极为心情满足,享受到了顺利复仇的巅峰快感,脸上春风得意。
已无白虎气罩防身护体的嬴秋,又被袁、阎夫妇各出的一剑伤及躯体,肉身破损到这般严重的地步,莫说百年,纵是天庭万载以来,都从未有过,破天荒头一遭!
嬴秋满嘴鲜血,即使紧逼上下嘴唇,仍会从缝隙里涌出,全然不可抑制,口腔发甜。
“嬴秋,这等摧肝断肠的滋味,可好受么?”
曾在断肠崖上目睹丈夫身死的阎梦,此刻神情快意绝伦,八十年酸楚苦痛,今朝得以释放,可谓死而无憾了。
看着肉躯重伤的嬴秋,袁九华亦放声笑道:“脑袋挨了一剑,却还能完好无损,并没有裂开,喂,嬴铁头,你的体魄当真厉害啊!”
魏颉目力登峰造极,他仰望高空,清楚的看见了嬴秋嘴巴里渗出大量鲜血,年轻人用内力把声音遥遥传至了天上:“二位前辈,宜将剩勇追穷寇,快快再出杀招,取了剑魔的性命!”
就在上方两大陆地尘仙,准备抓住眼下大好时机,接着出招杀敌的时候。
悬停于白云之下,满头白发杂乱无章的老人家,忽然大幅仰起脑袋,以足可震慑万军的霸气音量,冲着天际高喊一声:“叶思燃——”
三字出口,声彻人间,处在断肠山崖上的武林人士,大部分都被巨响震得当场失去了意识。
唯有小部分内力丰沛,境界不低的强者,勉强还能保持着神智清醒,而且也极为吃力。
这样的巨声,只要再来吼上那么一吼,他们必然都要昏厥在场,倒地不起了。
嬴秋以双足利刃为武器,陡然扫出了两剑,直袭两大尘仙境的剑道绝世高手,毫不留情。
袁九华和阎梦二者,即使有佩剑君、卿作为防护,仍然没办法抵挡下那强得不可思议的两剑。
各自均中了一剑,袁、阎二人口喷甚多浓血,内伤着实不小。
同样满口鲜红的嬴秋,咧开嘴巴,嗓音沙哑的说道:“二位恩爱,情谊笃实,不如上天去做仙家眷侣?有情人万年相伴彼此,方是真的美事。”
当崖上所有人都以为剑魔要动手杀人之际,嬴秋却双手合十,作出剑状,对着穹顶天幕大力一斩。
白金真气破开天门,仙家金光气数散落尘间。
“嬴秋,你这是干什么?!”
袁九华瞪着眼睛怒喝道,“劈开天门做甚?”
“当年,我问你要不要飞升当神仙,你断然拒绝,说要陪着你新婚不久的妻子。现如今,你的爱妻阎梦也已是止境陆地尘仙,那么……”
嬴秋缓声道,“就由老夫来送你们上天吧!”
第四百一十六章 半步陆地尘仙
“我才不愿当什么狗屁神仙,我只想取了你的性命!”
剑皇阎梦嘶声叫道,“你害得我与九华一别八十载,这等大仇,你这厮必须以命来偿还!”
嬴秋半闭眼眸,轻描淡写,只是缓缓道:“老夫从来就不是一个喜欢讲道理的人,心中所想,既然随便出剑就能做成,干嘛还要浪费口舌?”
白发老人沉沉叹了口气,“可是这百年岁月的经历告诉我,这世上,确实是存在一些事,单凭武力没法解决,不管你有多强,做不到的事情就是做不到,比如你不能让不喜欢你的人喜欢你,不能让已经死去的人再活过来……但,有些事还是能办到的,比如耗费半数本命真气,送二位同时升天成仙。”
袁九华大吃一惊,瞠目瞪视着那名邋遢的白虎皮老者,厉声道:“嬴秋,咱们的血海深仇尚未了账,谈何飞升?!我早在八十年前就已回答过你了,那时候的我,要在人间陪着妻子,所以绝不肯上天当神仙,现在的我要杀了你报仇,所以也不会愿意飞升,你死了这条心吧!”
嬴秋轻声笑了笑,“老夫总是喜欢问一个陆地尘仙飞不飞升,看似很尊重人的意见。但实际上,飞升还是不飞升,根本不取决于被问之人愿不愿意,只取决于我嬴秋,想不想让他当神仙。”
言语甫毕,老剑圣猛地推出了双掌,两股排山倒海般的白金气浪,以极快的速度笼罩住了袁九华和阎梦两个人。
不再听闻二人说话之声,彻底禁音。
“去!”
嬴秋口出一字,旋即,两大气团迅猛升空而去,很快便进入了天门之中。
袁、阎二者飞升仙界后,剑神又用出了剩余真气的一半,强行关闭了那扇被自己斩出来的苍穹巨门。
袁九华、阎梦夫妇,已是仙家中人,神界恩爱情侣。
天门完全闭合前,有两柄长剑飞速从门内掠出,来到了黑瘦老者的手中。
他本就是人间剑最早的共主,两名剑主飞升,遗剑自然可归其所有。
一红一绿,卿剑和君剑。
膻中府海内仅剩四分之一本命真气的嬴秋,手握红绿双剑,公鸭嗓子骤然大响,传落至地面:“下面的二位,接下来,轮到你们这对绝代双骄问剑了!”
双骄。
青衫魏颉。
紫绸凌烟箐。
话音刚落,两大剑仙已齐齐抵达了上方天空,嬴秋在西,他们在东。
皆平视着对方。
嬴秋手中握着君、卿双剑,两名俊美年轻人的手里,也很巧的有着两柄剑。
魏颉手握紫电、青霜。
凌烟箐把持龙蟠、虎犼。
俱是名列天下八大神剑的至宝。
“哈哈,双剑合璧,真有趣!从前叶一燃也总闹着让我陪她来个双剑合璧,我嫌烦,没搭理她,哈哈!”
嬴秋嘴里流血,面上的笑意却是不浅,“看着你们两个现在肩并肩的样子,我总是能想起自己的当年,那时候可真自在,想想为何自在,大概是因为有她在身边吧……”
枯槁老人顿了顿,沉声发问:“最后问一遍,你们愿不愿意飞升?”
魏颉肃然道:“不愿,更不愿画地为牢,当个缩头乌龟。”
凌烟箐冷笑道:“当然不愿,我们只愿杀了你。”
“既然这样,那看来今日,只能分出个你死我活了。”
嬴秋手里双剑刃身之上,浮现出两大股真气,一明一暗,左边剑亮如大日,右边剑黑若深渊。
“是你死,我活。”
凌烟箐开口说道,她佩剑上亦有滚滚气机持续翻腾,一边明黄,一边赤红,绚烂似虹。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无须多言,开战便是!”
魏颉口气冰冷,脸色更是如覆霜雪,不见丝毫表情,“女士优先,凌谷主,你先请?”
“我先便我先。”
凌烟箐嗓音低沉,“活埋谷前任谷主凌云罡,曾以天地为炉,日月为火,淬炼魂魄精髓,炼化一柄“罡煞神剑”,使出过一招“一剑乾坤碎”,有天诛地灭之能……”
仅是一眨眼的功夫,那袭紫绸,已不见身影。
嬴秋和魏颉都看得十分真切,凌烟箐掠身上行,去了极高处的云端。
活埋谷第四任谷主的女子声音,从高高的穹顶云层落下,恍若王母传音,圣女发话。
“凌云木之女凌烟箐,以此招“万剑芙蓉碎”,问剑嬴秋!”
女子嗓音传落,嬴秋朗声回应道:“剑魔嬴秋,接受凌谷主问剑!”
地面众人皆被上方的那一幕所震撼,目眩神驰,视若大罗金仙般的至高手笔。
有成千上万柄呈赤黄色的气态长剑,每一柄都不下百丈,剑尖朝下,场面之宏达,足可称为“天罗地网”。
凡处剑阵下方被针对者,处境陷极,绝无逃脱的可能。
只能接剑!
凌烟箐振声直言:“嬴秋,我共有一万柄“芙蓉神剑”,只杀你一人,你有胆子去扛一扛吗?!”
嬴秋仰头叫道:“尽管来便是,老夫胆大包天,岂有畏惧之理?”
万柄百丈气剑,通过神剑虎犼的神通力量,凝化本命阳神、阴神所就,顷刻间,从天而落,剑杀嬴秋。
黑瘦老人没了白虎体魄,此刻的他,并没以君卿之剑挡御敌招,竟是直接以自身的肉躯,硬扛这一万柄气态剑刃。
天地间,有此等魄力之人,恐怕只有嬴秋一人了!
老者硬接万柄芙蓉剑的时候,魏颉开始递剑。
落尖、转腕、露锋、藏头、护尾、疾收、掠刃、塞腰、横步。
此套鸢泠所授的“春神剑法”,九剑为一轮,青衫年轻人的速度快之极矣,呼吸间即可施展完一轮,效率奇高。
魏颉以此超品剑招,对着白虎皮老人近乎疯狂的展开着攻势,宣泄胸中仇恨。
口中血流不止的嬴秋,边扛芙蓉剑强杀,边忍受着春神九剑的迅猛强攻,其状颇为狼狈,仿佛堂堂一代武林剑魔,如今只成了个不会还手的可怜“沙包”。
万剑悉数落完,嬴秋找准魏颉片刻停顿之机,斩出了四剑。
双腿双刃,出两剑。
手中双锋,也出两剑。
两剑斩魏颉,两剑杀凌烟箐。
即便已横剑在胸,覆盖大量真气用以格挡强招,魏、凌二人到底还是没能躲过此劫。
双双口中呕血数升,体内激荡着剑魔所出的白虎罡气,痛苦不堪,不亚于凌迟,犹胜过腰斩!
好在这两名剑仙,都是经过大磨难,吃过大苦头的人,倒不至于因为此等伤势,便难以为继,无法再战。
凌烟箐再使一招“天地合”,这招仿自其父亲凌云木的天光罩,虽然学来的神韵不足凌云木的一半,但效果确也不错。
天幕徐徐散落的光彩,和大地升浮起来的灵气,两两相融,在天地之间相合。
其作用,大概能创造出一方类似于无涯真人徐行的“境域”,不过这片天地间,众生并不会跌境,只是保持平等。
这般作为,可显著缩小圆满大天罡和陆地尘仙之间的差距。
一袭紫绸从云中纵出,飘至了魏颉的身边。
她现在明白,对付嬴秋这种强无敌的老怪物,一旦和魏颉拉来距离,那
么最终必定落个被逐一击破的可悲下场。
所以她要和魏颉在一起。
凌烟箐非常信任魏颉,自从在虎牢山点兵台,漫天风雪中,魏颉始终保持原则,给她留下了完璧之身的那天起。
这世上,除了父亲凌云木外,魏颉就是最值得凌烟箐信赖的男人了。
“老夫还当你会使我教给你的那套“霜刃把示君”呢,想不到,竟被你学会了青帝灵威仰独创的剑术,是何人教你的?”
嬴秋挑眉问道,“倒也有几分青龙帝君的味道了,不错!”
“不错”二字,从嬴秋的口中发出,其含金量,不低于一座巍峨金山。
魏颉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肃声开口道:“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这是诗圣谢太白写出来的句子,他谢心然,原是天庭金德星官,属于你嬴秋的部下,对否?”
昔年为白帝白佥的嬴秋,轻声笑道:“你小子知道的还挺多。”
“我已将黄河奔涌的浊流,还有太行山千年的风雪,化入那两柄通灵飞剑之上,嬴秋,这两件法器本就属于你,尝一尝被自家东西袭杀的滋味吧!”
魏颉祭出冰塞川、雪满山两条细小飞剑,巴掌长的小剑,划出深蓝、墨绿色的流萤,直扑嬴秋。
“金、木、水、火、土合五行,白虎、青龙、朱雀、玄武合四象,我爹曾引五股灭杀流对付你嬴秋,今日我合五行四象之力,操御九股真流,只为杀你复仇,以雪家父之耻!”
凌烟箐运用龙蟠剑的神威,灵活化用四方天地间的灵性之物,九道绚美多彩的真气虹流,从四面八方飞速飘荡而来,直袭白发剑魔。
嬴秋正在尽力应付两柄小飞剑的围攻杀机,没来及得防御彩色九流之突袭,身中五行四象,九股超强的真气杀流,杀力劲道一下子贯穿了整副干瘪身躯。
老人狂喷一口鲜血的同时,首脑处猝不及防,中了两剑的凌厉刺戮。
剑魔的左右侧太阳穴,深深的扎入了两条通灵小剑!
如同山间恶虎咆哮,嬴秋发出震耳一吼,倾力劈出君卿双剑,两道黑白剑罡合二为一,画弧线极速掠去。
其势气之霸道,威力之雄猛,与那日在玉龙关外,阳关大平原上斩裂大地的“退军”一剑相比,只强不弱!
魏颉凌烟箐四剑合璧,力扛嬴秋这远远强过雷霆天劫的一击。
很快便有第五剑出。
来者白衣白发,白眉白面,头戴白玉冠。
瓷人模样的照雪剑仙风流,飒然入局,御风而上,以桃花无情诀,助阵青衫紫绸!
在风大门主磅礴桃花真气的加持下,魏、凌两大剑仙,成功扛过了这一大劫,伤势竟然奇迹般没有加重。
“吾妻花容不幸成了残废,我留着这一身武艺也已无用处,过几日我打算解散了桃花剑门,和我的妻子找个安全的地方隐居起来。”
风流淡然道,“小兄弟,谢谢你帮忙拦下了龙彦那恶贼;凌谷主,以后中原侠义道,就靠你了。”
号称占尽天罡境八斗风流的照雪剑仙,挥动那柄名为“真情”的粉红长剑,散尽全身剑气和剑意,仅存小部分内劲真力,然后从高处重返地面。
风流落地后,沉着脸,抱起手脚全废的七彩姮娥花容,在当世群雄的注目礼下,离开了断肠山崖。
凌烟箐,尽取风流宝贵剑意。
魏颉,则全数吸收风流剑气。
二人同时跻身半步陆地尘仙之境!
除夕快乐
今天除夕节,吃顿团圆年夜饭,笔者休息一日哈,明天恢复更新。
第四百一十七章 媲美青帝
魏颉和凌烟箐固然身负重伤,但二人在照雪剑仙的帮助下,汲取了风流全部的剑意和剑气,双双脚踏半步陆地尘仙的门槛。
魏颉的本命真气超雄,凌烟箐满身剑气举世无双,两人联手,其杀力,远远胜过普通的一名九阶尘仙境的剑修。
人间,非强于尘仙境的高手,无有破防嬴秋的可能!
白发老者此刻内伤、外伤皆有,口如涌泉,鲜血直流,左右太阳穴-里各深深扎着一柄细小飞剑。
左深蓝,右墨绿,冰塞川,雪满山。
五行四象九股绚烂真流已出,上方天空尽是彩虹般的华美色彩,引人入胜,仿似画卷。
嬴秋猛甩君、卿双剑,剑刃之上的明暗真气,罩住了太阳穴中扎着的通灵小剑,那两件昔日赠予大弟子李太清的法宝,砰然裂开,化作齑粉碎屑。
灵性相通,太行山千年风雪骤止,黄河里奔涌浊流澄清,此番惊天动荡,足可为后世称颂百年!
白虎皮随风而动,灰袍上已满是血渍,如打翻了鲜红颜料盘,染透衣裳前襟。
“喂,绝代双骄。”
公鸭嗓老头用这四个字来称呼魏颉和凌烟箐,“老夫今日求死,两位能否让我如愿?”
上一次说要“求死”,是在北辰山活埋谷中,嬴秋扛下了凌云木死前最强一招,并未真的死成,求死不死。
今朝再度口出狂言,老剑圣没说空话,他索性松开了双手,袁九华的君之剑和阎梦的卿之剑,一起脱手而落,自极高的空中坠落大地。
嬴秋又一次无剑,重新变回两手空空。
“你既想死,那我便成全与你。这一剑,名‘三坠昆仑’,力大可提昆仑山,不知杀得掉你嬴秋否?”
紫绸谷主凌烟箐震声道,音浪传遍整座羊脂山,无人不闻。
一如魏颉昔日去了趟太行山和黄河,她凌烟箐,也曾亲身赶赴过昆仑雪山。
巍峨雪山早在两年前就被人劈成了两半,削平了巅峰。
父亲死后,凌烟箐去到山巅,尽取山根灵气,合成了一缕剑气,起名“紫极”,以此剑挑起山头三次,创出一招“三坠昆仑”。
那时候修为勉强够到天罡境大圆满的凌烟箐,自觉拥有这一剑,尘仙以下她无敌,尘仙以上,可一换一!
此方天地笼罩于一片炫金华明,人人身覆金黄光芒,极是神圣,满山尽带黄金甲。
那是凌烟箐“天地合”的神通手笔,黄天厚土之灵性,皆为其所操御,随心所欲。
天幕之门没有打开,极高极高的上方,不可思议的凝聚起了好大一团紫红色真气。
紫气快速汇拢成一柄数千丈的巨剑。
剑光辉映人间,巍巍然似昆仑山岳倒悬。
底下的众人,仰视着穹顶处,剑尖朝下的那柄紫极巨刃,心神无限恍惚,万众瞩目。
这剑,坠得了昆仑,能否杀得死嬴秋?
魏颉施展起手里紫电剑的神力,无数道炫紫雷电自剑中疾蹿而出,如蛟龙般奔腾而上。
龙状猛雷萦绕着紫剑,使得气态巨剑愈发震撼无比,其形态,已华丽得难以描述。
凌烟箐声嘶力竭的大喝道:“紫极坠昆仑,一剑,诛白帝!”
浓紫色巨锋大剑,以天倾之势,骤然坠下,尖锐锋首处,杀机最盛,剑气盈霄。p>
为了引落此剑,一身紫绸的凌谷主,此时已七孔崩血不止,面目煞是惨烈。
但只要能刺下这一剑,再重再疼的伤,凌烟箐也愿意承受,毫无畏惧的心态,她只想亲手杀了嬴秋!
既然说了求死,那就真的不愿再活,言而有信。
剑魔张开了两条胳膊,挺起无有半分肌肉的干瘪前胸,仰着头,闭着眼,面容祥和安逸,仿佛在享受着巨剑落下时的那阵汹涌威压。
凌烟箐蓦然间狂吼出声,表情十分狰狞,咬牙切齿,显是真正用尽了全力!
一剑总算坠了下去。
一道大如山峰的紫气,结伴粗壮紫电蛟龙,霎时淹没了嬴秋的渺小身躯。
紫光芒气很快消失,因为太快太快,简直如一闪而逝。
至于威力几何,纵使是再强的止境陆地尘仙,挨了这紫极一剑,多半都须当场身死道消,瞬间便殒命于剑下!
可令人悲哀的是,嬴秋并没有死去。
正如那日在活埋谷,北辰一剑过后,剑魔尚存人世,从深渊里飞出,出剑杀掉了凌烟箐之父凌云木。
这次,嬴秋吃下有紫电附加杀力的紫极巨剑,依旧还能悬浮于空中,甚至连原本的位置都没发生移动。
神明,不可撼动!
凌烟箐穷极毕生真力所出的极致剑招,未能功成,诛不掉白帝。
紫绸谷主满脸血红,那张惊艳世俗的瓜子脸,现已被鲜血染得面无全非,万分凄惨。
其模样,和凌云木临死前,那副可怜至极的造型颇为相似,濒临灯枯油尽。
紫极剑后,嬴秋肩头披着的白虎皮愈发破烂,变得千疮百孔,不复往日完整。
老人当下的身体状态,与这张本命物的情况几乎如出一辙。
只要再来一发“三坠昆仑”,剑魔大概就真的要陨落于此了。
可惜。
凌烟箐筋脉损伤异常严重,已没办法再出一剑坠昆仑了。
嬴秋干笑几声,沙哑着嗓子说道:“凌谷主,还能继续出剑吗?若是不能,那么老夫,可就要杀人了。”
剑道恶魔,先杀凌天骄,再杀凌云木,今天,他就要再杀掉凌家独女凌烟箐了。
“嬴老爷子。”
穿着青衫的年轻人忽然沉声开口,“是否应该轮到我出剑了?”
魏颉声荡云端,豪言冲达天听,他扯开嗓子大喝道:“魏魁之子魏颉,以这一式‘春蚕到死丝方尽’,挑战剑圣嬴秋!”
这一式,这一世,春蚕到死丝方尽。
这剑里,蕴含了儒、释、道三教气数,三家真力,完美集为一体。
另外还有年轻人阴神、阳神的魄力,以及储备多年的全部剑道意气。
这不仅仅是魏颉所能递出的最强一剑,而且还是真正意义上,他递出之后,就再无余招的剑术。
西楚霸王善用破釜沉舟之策,青衫剑仙此番同样不遗余力,沉舟,破釜。
剑术和剑道,魏颉均不及嬴秋来得高,差之不少。
但是接下来这一剑,术道双绝,可谓盖世无双!
以青霜剑使出,配合紫电剑的神通力量。
巨芒宛如青龙迅猛奔袭,通体缠绕炫紫电气,一斩之后,浩浩荡荡杀向了白发剑魔。
这一下若还不能击败嬴秋,那么魏颉,就该死在这里了。
命里有时终须有。
剑招递送而出,浩荡剑意瞬时充斥天地间,凌锐剑气直达三万里,纵横人间!
神剑青霜之青芒,可破开任何体魄。
神剑紫电之紫气,可拥有雷劫之威。
两者结合,剑光璀璨,三尺青锋,可杀神明。
可杀白虎帝君!
嬴秋直面魏颉一剑,罡风扑面而至,白发飞扬。
视天下英雄为刍狗的黑瘦老者,目眦尽裂,表情尤为震惊。
只因他从这式剑招当中,看到了昔年尚在仙界天庭时,能和自己平分秋色的青龙帝君灵威仰的影子。
年轻人出此剑,可媲美青帝!
第四百一十八章 入冬了
曾经的天庭,唯有灵威仰的剑道意气和剑术水准,能与白佥相提并论,除了青帝,连众神共主玉帝都不够看,逊色三分不止,只能仰视。
如果灵威仰并未转生,而是尚留在仙界,那么两世为人,于红尘凡间生活百年,剑道剑术均有所拔高的嬴秋,自然能明显强于青帝。
真正符合“宇内无敌”四字的形容!
可是如今,青帝早已因爱慕弟妹“火神”祝融之事,被诸神主宰贬谪至人间,千年来无数次投胎,生生死死,死死生生。
这一世,青龙帝君的元神,就是魏颉,魏颉,就是玉帝的长子灵威仰。
所以嬴秋从“春蚕到死丝方尽”一剑中,亲眼看到的灵威仰身影,完全并非错觉,而是真实存在的景象。
半步陆地尘仙的青衫年轻人,已有了青帝独属的那份无敌“神韵”。
本命元神里的仙家神气,随着那青龙一剑的递出,大有浮出水面的迹象。
纵横三万里的青紫色剑气,彻底透穿了白虎皮老者的腹部,根骨断裂,小腹部位已血肉模糊,其状之惨烈,甚至露出了一个肉眼可见,近乎完全透明的窟窿!
性命濒危,嬴秋垂死。
姓嬴,通“赢”,一生求败不得败,求死不得死。
羊脂山断肠崖一战过后,剑魔嬴秋终得一败,算是如愿以偿。
老人身子一晃,竟是不再具备浮空悬停之力,从高处极速坠落,眨眼已重重摔砸在了地上。
青衫紫绸,紧跟着掠身下行,来到了地面。
一个深约数丈的坑洞之中,天下无敌的嬴秋就那样躺着,摆出大字型,仰望苍穹。
坑外,当世武林群豪,纷纷围观在洞口,往下面探视,这已是这些侠义道英雄们,所能做到最勇敢、最大胆的事情了。
至于往下送剑,他们可没这胆量。
因为活埋谷那场“剑争”最后,剑魔一样的是遭了北辰一剑猛击,被打入漆黑深渊里面,但嬴秋终归还是没有死,反倒飞出来杀掉了谷主凌云木。
邪魔做派,天下扬名,世人皆知嬴秋手段之凶残,无有半分情面!
所以此时此刻,群雄们还是不敢断言,这个连双腿都没有的糟糠老人,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
看来是没死。
有一个极度沙哑的公鸭嗓子,从巨坑里飘了出来:“剑这种东西,本就是老夫给上古人族的馈赠,想不到,最终杀我之物,就是佥之利刃,剑……好一剑春蚕到死丝方尽,输在这剑下,也算圆满。”
立在坑外的紫绸谷主凌烟箐,此刻皱着眉头,厉声冲下方喝道:“姓嬴的,你总算是认输了啊!天下何人能杀你嬴秋,现在知道何人有这个本事了?”
站于凌烟箐身旁的青衫剑仙,沉声开口道:“击败嬴秋者,凌烟箐,魏颉。”
虽然最后那一剑是由魏颉使出,但他不愿贪功,独占打败老剑神的无上战绩,那样就太过无耻了些。
既然是联合问剑,那么功劳,理应平摊才是,这才公平。
“为父报完了大仇,怎么不见二位庆祝一番?是没有酒,尽不了兴么?”
坑里躺着的濒死老者,此时犹有功夫说笑调侃,态度诙谐。
凌烟箐脸色十分严肃,“等你死透,再喝酒庆功不迟。”
魏颉亦是满脸肃穆,不见丝毫喜色,缓声道:“还有什么遗言吗?快些说了吧。”
沉默片刻后,老剑圣慢慢的说道:“如果可以,二位绝代佳人,能否……送老夫去一趟长公主山痛思崖?我想死在那里。”
凌烟箐默不作声,魏颉沉吟一会儿后,点头同意,“好,我带你去那儿。”
青衫剑仙纵入坑内,驮起了只剩一股骨架子的黑瘦老者,脚踩紫电青霜,往东南方向飞去。
凌烟箐御剑跟随,紫绸相伴青衫。
东面大海,傍晚时分总有紫气飘来,仙家意味浓厚。
此地为中原道门之属,长公主山。
巽风宫领地,仙山南峰腰间处,痛思崖。
两年前,魏颉就是在此地,第一次遇到了从崖底飞上来的嬴秋。
王朝从昭平八年到昭平十年,年轻人的修为,从三阶百尺境,到半步陆地尘仙。
抵达崖畔,魏颉脱下了嬴秋那件破败不堪的白虎皮,拿在了自己手里。
魏、凌两大剑仙挺身站在山崖口,白发剑神只穿有一条满是血渍的灰袍,他费力的盘腿坐了下来。
老人坐西,望东。
回想一生,遗憾太多,长长一叹,难以释然。
盘“剑”而坐的黑瘦老人,已是形销骨立的垂亡模样,令人以目视之,便心生悲哀意味,久久不能平静,真可谓枭雄末路,强者气短。
“有个成语,唤作‘一叶知秋’,唯有落叶,才最知何为秋天。”
嬴秋低下了头,“叶思燃,北方圣洁仙子,玄武帝君叶光纪的妹妹,爱了我一辈子的女人……我就是在这里,亲手杀死了她,痛思崖,就是‘痛失思燃’之意。”
凌烟箐凝视着白发老人颓唐的背影,问道:“你既然因失去她而这般痛苦,当初为何又要杀了她?”
嬴秋仿佛没有听到这一问,继续低声说道:“那年独倚勾栏,满楼红袖飘摇,我也曾迷失胭脂花丛,在醉乡楼里,我初次邂逅叶思燃,她主动献身,我便慷慨笑纳。后来,我知道了她原来也是仙界之人,且地位不凡,为了能和我在一起,才故意自贬了下来,在烟花之地等了我很多很多年……”
“在长江大船船头,她跟我讲了她在天庭的时候,一直有在默默暗恋着我,但因为那时的我,乃五方天帝之一的白虎帝君,身份崇高无极,她没脸面去求她哥哥叶光纪找我提亲,只好把对我的喜欢埋藏在心里,不肯早些说出来。直到我转世下凡后,她才鼓起勇气,也舍弃了神仙不当,跑来当了一个凡人。”
“芦苇荡里,她跟我表了白,说喜欢了我多久多久,想与我永远在一起……那时的我纵情山水人间,逍遥百花丛中,哪儿愿意多她这么一个累赘?所以就拒绝了,让她别再跟着我,我嫌烦,想一个人,可她却死缠烂打的,非要跟着我不可,死也要和我在一起!”
魏颉听得老者此言,想起了自己在醉乡楼、长江和芦苇荡里,与嬴秋意外相逢的经历。
想不到这些地方,都是剑圣独自故地重游的“伤心之所”,难怪会如此的巧合,真是造化弄人。
嬴秋哭了。
即使站在其身后,看不到老人的瘦脸,但仍能听到他那明显至极,毫不加掩饰的浓重哭腔,悲怆到了极点。
嬴秋那副干瘦的身躯出现晃动,哀然颤声道:“我糊涂啊,我想不到叶光纪那厮为了坏我道心,竟会舍得牺牲掉她的妹妹……那时候,我其实多少已经有点喜欢上叶思燃了,可玄武帝君叶光纪麾下的水德星官,偷偷告诉我,叶思燃奉了玉帝之命,专程下界来刺杀我。那时的我满腔少年意气,信以为真,跑去质问叶思燃,那么费劲的接近我,究竟是何居心?!”
“她生气了,和我大吵了一架,我们也分开了一段时间,再后来,我和她在这里又相遇了。那时候,这儿还没有名字,我立在无名山崖,孤身眺望远方,她突然从后面抱住了我,我心头一颤,但还是固执的把叶思燃推开了。她被我推了个跟头,终于恼羞成怒,将我痛骂了一顿,还说我若真不信她,不如就一剑刺死了她。”
“火神祝融一剑贯穿青帝胸膛的事件,我当然也有耳闻,所以我知道,女人一旦绝情起来,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当时我被骂完,心中着实恼火,加上为了不被暗杀,我咬牙出剑,一下就刺死了她。叶思燃临终前才告诉我,她本来打算再不见我的,但后面发现,自己怀上了我的孩子……”
灰袍剑神哭声愈来愈大,说话间满是鼻音,“她连我们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不姓嬴,就叫秋叶,一叶知秋,唯她叶思燃知我嬴秋的心意。那会儿我才明白,我被骗了,是黑帝玄武有意坑害于我,都是叶光纪的歹毒诡计!”
“我说要杀了叶光纪报仇,叶思燃阻止了我,她的遗愿只有一个,希望我不去和她的哥哥为难,我铸下此等无法弥补的大错,这样的遗愿又岂能不答应?所以后来我只杀了水德星官,没有去寻叶光纪复仇,而叶光纪的妹妹叶思燃,被我安葬在了悬崖谷底,这座山崖,也被我命名为‘痛思崖’。”
“人只有在失去的时候才会知道,‘拥有’是多么的可贵,错杀叶思燃,我胸口疼得如欲炸裂,万剑锥心不足其万分之一的剧痛!我明白我原来是那么的喜欢她,我若不那般执拗,没有在芦苇荡里拒绝她的示爱,思燃她,或许就能真的永远陪伴着我了……”
魏颉听到这里这才清楚,为什么那日,在长公主山脚下,聊到男女之事,嬴秋情绪会变得那么激动。
原来老剑圣,当真有弄丢过一个女子,一个深爱着她,却难得善终的可怜女子!
“叶思燃,叶片撕碎后放入火中燃烧,哪儿还能剩下些什么?她已经死去几十年了,是我用剑杀了她,亲手杀了她。我嬴秋一生错尽,负遍世人,但最要说最对不起的,还是那个在醉乡楼主动献身,心甘情愿给我怀上孩子,到头来却被我一剑杀死的叶思燃。”
嬴秋已然悲苦痛极,“思燃,对不起,我欠你的太多了啊,我当初不该嘴硬,不该那般傲慢狂妄的,我其实很喜欢你,天上天下所有女人加一起,都不及你的一根头发好看,若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死也要,也要……”
魏颉和凌烟箐,皆面色动容,心生悲戚悯人之感。
“绝代双骄,谢谢你们为我送终,我还以为自己死的时候,连个说话的人都不会有呢。”
剑魔的公鸭嗓音愈发低微,“思燃死后,我爱上了借酒浇愁,每日都会去买醉,醒的时候,就去找坏人来杀,好人自然也杀了不少,我曾跟倩丫头说过,杀好人是要有报应的,现如今,老夫的报应也已经到了。”
“老夫不是剑修,不是剑仙,不是剑神,不是剑圣,也不是剑魔。而是‘剑客’,剑客嬴秋,这才是我最钟意的称呼,来人间做客一遭,至此,圆满矣。”
白发老者微笑道,“自封什么‘江湖守门人’,那不过是老夫为了找点事儿做,消磨消磨时间罢了,杀了思燃以后,我就是个活死人,活着,不如死了,今朝得以如愿,还要感谢二位。魏颉,我死后……”
老人停顿下来,想不到魏颉立时便接口道:“嬴前辈,你安心去死,你死以后,这座江湖还有我们呢,从前只有你一个武林的守门人,现在我和凌谷主都会好好守着的,报以江湖一太平。”
“会很辛苦的。”嬴秋道。
“没事,我们都很年轻,不怕辛苦。”
天底下头号女子剑修凌烟箐笑道。
嬴秋笑了几声,道:“这一辈子,懂我的人少之又少,临了了,还能遇上两个,幸事,真乃幸事!”
诗圣谢心然为金德星官贬谪投胎,前世是白帝白佥麾下的副官神将,心然之诗意,有一部分,就来自白虎帝君。
气若游丝的衰败老人,用尽残存的点滴真力,回光返照一般,朗声而言:“空活百年不合群,世路多艰人易分。遭贬谪落天外客,剑下曾亡百万军。凡间醉客我独醒,世人皆醒我自眠。痛思崖畔终晚年,死前犹忆圣洁仙。”
念完此诗,白发零落的老者,再没了声响,山崖处,安静的像一座枯坟。
魏颉、凌烟箐二者,送出剑气,将没了那张白虎皮的白发老人,推下了悬崖,漆黑深渊里,剑客与爱人同葬。
龙虎宫祭奉玄武帝君,巽风宫朝拜青龙帝君,南海有朱雀坛,泰山有黄帝庙。
唯独白虎帝君没有供奉宗祠,因其不屑尔,无须半炷香火。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生无人可与语,死亦以青蝇作凭吊。
老人落崖后,天下无数柄珍贵名剑,皆莫名发起了小幅度抖动,剑鸣不绝,似在呜咽哭泣。
四海九州齐震颤,万千剑刃送嬴秋。
小人以身殉利,豪杰以身殉义,圣人以身殉道。
嬴秋,殉剑道!
仙界白佥,执金之锐,掌秋季之肃杀,统镇西方,主宰征伐战事。
红尘嬴秋,剑道圣魔,守人间之太平,纵横江湖,战神独步沙场。
是日深秋落暮,白帝转世身嬴秋,殒命于东南长公主山痛思崖之下。
那天,人间再无嬴秋。
秋季已过,入冬了。
第四百一十九章 霸王
讨伐剑神宗一战后,剑皇阎梦与丈夫袁九华飞升,魔教巢穴羊脂山被凌烟箐改名为“紫极山”,归入活埋谷管辖,是为分部基地。
照雪剑仙风流为了陪伴残疾的爱妻花容,宣布退出江湖,桃花剑门数千白衣门徒,尽拜谷主凌烟箐门下。
白龙剑窟年轻宗主龙彦身死,洞庭湖一带,亦成为了活埋谷的所属领地。
活埋谷一举荣升天下头号侠义道门派,第四代谷主凌烟箐,被江湖豪杰们公认推举为“武林盟主”,江南江北,悉听凌家一言,地位至尊无上。
宛如正道侠派的“女皇帝”!
和凌谷主联手打败了剑魔嬴秋的魏颉,则因青衫配青霜,被誉为“剑侠第二”,又得绰号“青龙剑仙”,继承了上官白檀的侠义名声,风光无二。
中原武林甚至掀起了效仿二人衣着的潮流,男子纷纷穿起青色衣衫,女子则有不少都跑去买了条紫色的绸缎来穿,只为多沾些“绝代双骄”的潇洒侠气。
痛思崖送终嬴秋后,魏颉带着那张白佥本命物白老虎皮,御剑来到东瀛海岛之上,跟巍巍十八楼楼主千岩拱列,换出了苍参的爱人千岩竞秀。
然后带着红霞铺面的秀秀,抵达了淮南道苍山,给老朋友苍参了一个天大的惊喜,有情人,终成眷属。
完成了这一事情,魏颉自觉功德甚是圆满,意气风发的重返了大黎国魏府。
一入府里,就被妻子狠狠的拾掇了一顿,灰头土脸至极。
“哎哎,苏姐姐,你可千万别动气,你现在正怀着身孕呢,伤了胎气可不好啊!”
魏颉的耳朵差点没给揪断了。
苏羽白瞪着那双美眸,挑眉大叫道:“你还知道回来,我当你死外面了呢!之前都跟你说过了,出门要报备,你怎么又玩不辞而别这一套?你心里还有我这个老婆吗?!”
“有有有,我错了,苏姐姐我真的错了!”
魏颉连声求饶,“你就饶了我吧,你相公我现在可厉害了,半步陆地尘仙之境啊,连剑魔也是被我杀掉的……”
“我去你的!你就是一百步陆地尘仙,不还是我的丈夫?夫妻间有什么事不该好好沟通吗?每次都一声不吭就走,你是不是不爱我了?”苏羽白厉声质问道。
“爱,爱爱,肯定爱啊!”
魏颉大声道,“我再也不敢了,真的,以后老婆大人让我干嘛,我就一定干嘛,唯妻令是从!半句话都不违拗!”
“那好,你去给我跪搓衣板,跪到我让你起来为止。”
“行,老婆大人,我马上就去!”
就这样,这位大黎复国英雄,击杀了天下第一剑圣的青衫年轻人,在搓衣板上跪足了三天,第四天老婆气完全消了,他才得以站起。
家庭地位,一目了然。
大将军石铸不幸战死后,朝廷任命了郑成俦担任三军最高将领,负责全力清剿逆贼嬴昆。
带队不出三个月,就被靖难强藩金梁王麾下第一武将,东方梧桐于松山设计擒获,遭俘入营。
兵败被抓,郑成俦未受丝毫拷打之刑,只是绝食数日,拒不肯降。
嬴昆派大量能说会道之人前去劝降,均被大骂而回。
最后不得已,特命最受信赖的文官谋士贾流,前往劝说,看其是否果有宁死不屈之决心,若有,则只好杀之了。
贾流至,郑成俦肆意怒斥,破口痛骂,毫无遮拦之意。
贾子车百般忍耐,就是不提投降之事,与郑成俦谈古论今,同时悄然察言观色。
谈话之间,梁上落下一块灰尘,掉在郑成俦衣物之上。
郑成俦一面继续讲话,一面“屡拂拭之”。
贾流声色不动,告辞而出,回奏金梁王:“成俦不死矣。其人对敝袍犹爱惜若此,况其身耶?”
嬴昆接受了头号参谋的意见,对郑成俦加倍关照,礼遇甚厚。
几日后,金梁王亲身而往,郑成俦立而不跪。
嬴昆嘘寒问暖,瞧见郑成俦衣服单薄,当即脱下自己那件华贵貂裘,披在了后者的肩头。
又过去三日,郑成俦投降金梁王,归降仪式上,对嬴昆俯首称臣,极是恭谦尊敬。
因郑成俦加入嬴昆旗下,中央朝廷精锐大丧,朝中人人皆唾骂郑成俦叛变之行径,恶劣无比,罪孽万分深重!
终生勤恳无人识,一朝投敌天下闻。
郑成俦以“降将”的著名身份,为世人所知,载入史册。
垓下大平原,乌江。
楚国残余气运,在此地彻底消散,再无复国可能。
只因燕氏最后一脉,断得干干净净。
纛旗旗杆折了,霸王枪断了,乌骓马也死了,连妻子鱼氏都拔剑自刎了。
复辟主力大军,被金梁王和大禹朝廷的军队,两面夹攻,十面埋伏,现已几乎全军覆没。
孤立在江边,号称“西楚霸王”的燕涿,一人独自望向远处。
过了这条乌江,就是家乡。
可他已无颜无脸,面对家乡的父老了。
父亲燕瀚和妻子鱼氏都已经不在人世,他燕涿对不起他们,也对不起西楚。
四面旌旗招展,万计雄兵将燕涿死死包围,其身后已无了退路,他也不愿再退。
有歌声悠悠传来,那是楚国的国歌。
此为贾流之策,为的就是令这位楚霸王崩溃,丧失斗志。
果然,燕涿在听了楚歌后,胸中悲哀,不禁泪流满面。
他想起了昨晚,月色正明,更深人静,自己在榻边哀叹:“天亡大楚,非战之罪也。”
鱼氏坐在边上,玉手搭住丈夫魁梧结实的肩膀。
燕涿又口中念诵:“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鱼兮鱼兮奈若何!”
楚王垂首落泪,鱼氏亦大悲而泣,莫能仰视。
鱼氏美人为了不拖累丈夫,挥泪作别霸王,遂自寻死路,拔出了桌上宝剑,割断咽喉而亡。
乌江边上,面朝滔滔江水的巨汉燕涿,并没有回头,在他身后几丈处,一名白袍将军,骑乘着神骏白马,极是风流无双。
那是“凤栖公”东方梧桐,金梁王主力龙神大军的至高统帅。
骑在白马背上的东方将军,冲着前方,高声道:“西楚已经亡了,燕涿,我们王爷发过话,你若是想活,就淌过这条乌江,过了江后,便放你一条生路!”
燕涿背对龙神军和东方梧桐,保持长久沉默,忽然放声叫道:“西楚已亡,我又有何脸面苟活于世?!”
楚霸王的嗓音如同雷震,“秋薪、马茂陵、耶律巫沉,还有我燕涿,我们四人,分别是‘兵圣’卫京四分之一本命元神转世。东方梧桐,我败于你手,输得倒还算是服气,尔既已注定是名扬青史的大将军,不妨在此赤手空拳打死我,把绿袍战神四分之三的兵家之气通通拿去,我也好死而瞑目。”
东方梧桐依言翻下马来,在平地站定,直面楚国最后的一个皇室嫡脉子孙。
高足一丈,紫鬓碧眼的燕涿,缓缓转过了身来,面对那袭体格同样不凡的雪色白袍。
身兼九牛二虎之力,拳蕴千古无二之威。
重瞳子燕涿猛然咆哮一声,提着双拳,大踏步前冲而去。
东方梧桐施展内家远游功法,满身萦绕金、黄、橙三色真气,迅猛杀上前去。
一番拳脚战事过后,燕涿骨断筋折,浑身上下无一处完好,首脑更是被东方的两颗拳头打得粉碎,横死在了江边。
这天,西楚霸王燕涿,被东方梧桐倾力击杀于乌江之畔。
世人方知,玉面人龙东方梧桐,才是真正无敌凡间的霸王!
第四百二十章 扬眉吐气
昭平十年的冬天,雪落人间,天地生严寒,万物俱凋敝。
远在西南大黎国的魏颉,得知了金梁王靖难入京师的重大消息,火急火燎带着怀有身孕的妻子苏羽白,御剑重返中原,要去见证历史。
这一日,金梁王-兵临城下,凤栖公东方梧桐亲率十八万大军攻城,马蹄胜雷,铁甲如林。
根据胭脂公贾流的谋划,天启城东、西城门,被事先买通了的太监打开,甚是畅通。
雄军涌入大门,英武司兼御林军头目独孤天禄战死,春夏秋三个弟子投降。
继承了“天边金掌”陆成霜的官职权力,金鸾卫新任总指挥使陆正,几天前突然暴毙在家中,据传闻,杀他之人是个穿着石榴红裙,骑乘有赤色蛟龙的女子。
天启城南门被攻破,死人如山。
满地倒的全都是刚亡命不久的尸体,景象犹如修罗坟-场。
将领们悉数陨落,唯剩一个面目全非,满是狰狞疤痕的年轻人,死死坚守此地。
独孤天禄之子,“冬爷”聂柔!
他放声一言“要过天启南门,先杀我聂柔”,孤身抵御大军冲锋,一人当先。
昔日在静净寺拜访甘露大师,聂柔懂得了一个佛理。
命里一尺莫求一丈,当生则生,当死,则死!
所以今日,他将生死皆置之度外,一副臭皮囊,白送与人。
曾经的天下第一美男子聂柔,战死。
城中头号纯粹武夫,王迎鹏纵身出战。
作为天启擎天柱,王迎鹏所过之处,倒下的尽是死尸,凶猛无限,真正霸气至极。
可惜很快,王迎鹏就也跟着倒下了。
杀他的,是一名青衫剑仙。
那名腰佩双剑的青衫年轻人,震声出言:“此拳术名‘拔山’,乃魏国武夫石勇力家传武学,一拳石破天惊,有万夫不当之勇,千军睥睨之威,诸天神佛难挡,万界仙王难敌!”
一拳递出,“擎天柱”就此断折!
王迎鹏不死,天启城不破。
王迎鹏已拳下身死,天启城,破。大军尚未全数攻入城中,有一男一女从天而降,杀进阵内,如入无人之境。
男子宽衣博带,通体莹绿,作儒生打扮。
女子绫罗绸带,浑身炫彩,作贵妃模样。
“以德服人者为王,以力胜人者为霸。金梁以霸压王,虽打着靖难的口号,实则存的却是逆反篡权之心,儒家尊奉先王后霸,我孟钰乃儒教亚圣转世,绝不能容你们在这里,行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清俊儒士高声道,“行王道,施仁政,方是正途,我孟颍川不是帝王将相,也非黄紫公卿,一介书生尔,但,谁言书生无胆气?!”
亚圣曾有言,虽千万人,吾往矣。
这一战,孟子转世身孟钰,做到了真正意义上的“言传身教”。
“先帝宠妃八千人,公孙剑器属第一。我公孙璩纹,天子之母,乃仁宗皇帝生平所爱,曾得‘剑骄’凌天骄传授三招剑术和部分剑道意气,多年来自我苦心摸索,追求武学大道,已被我以纯粹剑修之道,跻身陆地尘仙境界。”
持剑女子朗声道,“这座天启城,是我先夫遗物,尔等焉敢在此放肆妄为?!就让我这一介女流之辈,用手中剑,与你们十几万大军讲一讲道理!”
亚圣孟颍川,自证立功、立言、立德,实现了儒家三不朽,踏步九阶尘仙之境。
太后公孙璩纹,毕生习剑,为凌天骄之后,第二个以纯粹剑修身份,入止境之人。
儒将东方梧桐,击杀楚霸王燕涿,吸收卫京四分之三兵家气数,同样也境界圆满。
皇城之外,剑道、儒教、兵家,不可思议的同时出现了三位陆地尘仙!
青衫剑仙立在高处,单手搂着身旁的白衣女子,微微摇头,神情复杂,自言自语道:“若是嬴老爷子还活着,在这儿可有的他忙了……”
昭平十年,大禹王朝国都天启城。
一个弱不禁风的儒生,气柱挡万骑,国士无双。
一个风韵不存的女子,绫罗护王都,风华绝代。
更有身着白袍的玉面将军,率万计龙神大军,倾力攻城。
剑气,浩然正气。
兵家杀伐气,远游真气。
四股滔天之气,在此处激烈碰撞。
城外那片硝烟弥漫的土地上,三位陆地尘仙,两对一,进行着疯狂的厮杀!
这一战,魏颉只能当旁观者,苏羽白陪着丈夫,同样拒不出手,仅是遥遥而观。
数万人死于此番大战,其中包括那一男和一女。
孟颖川,公孙璩纹。
一个弱气书生,一个后宫女子。
这两名本该一生一世远离战场的人,就那么轰轰烈烈的战死在了天启城外。
东方梧桐,也经历了生平第一次受伤,若非有魏颉给大伯父及时输送青龙真气,这位名扬天下的龙神大将军,恐怕多半要落下极为严重,且无法逆回的内伤了。
小皇帝嬴勾,抱着紫荆皇后杨丽质,两人一同跳楼而死。
四门皆开,群臣朝拜金梁王。
原本是大禹朝第一强藩的嬴昆,因此战而晋升为新帝。
统一中原,改年号昭平为“升平”,取四海升平之意。
当天,有大臣自剐双眼投湖,并拔剑自刎,要看看金梁王那个千古不易之逆贼,最后会如何横死。
更有内阁大学士方教孺被诛十族,因其痛斥嬴昆,九州之铁铸一字,定要为后世唾弃,遗臭万年!
新帝登基,大赦天下,论功行赏,重封百官。
谋士贾流为当朝宰相。
武将东方梧桐为兵马大元帅。
魏颉拳杀武夫王迎鹏,又促使大黎和大禹两国建交结盟,功劳颇丰,受分封为一品濠州镇国公。
追封魏魁谥号,忠烈大将军,入武庙,受香火供奉。
在濠州落剑城里,皇室斥巨资奖赏,给魏颉修建起了一座崭新的大型府邸,华丽宏伟,胜过城中的一切建筑!
且新修府院的所在位置,就在城内那座著名搁剑塔的旁边,走几步路就能到。
曾经那个被小皇帝任命为不入流差役,负责看守天降宝剑“霜寒天下”,寸步难行的小小搁剑塔守将,总算在中原宝地也有了属于自己的御赐大房子。
如今的魏颉,终于扬眉吐气!
第四百二十一章 发兵
濠州魏府新建成后,魏颉邀请满城的名流贵客,皆来家中赴宴,以庆祝乔迁搬家之喜。
其中也包括杨得-志和刘开山这等,往日一同和自己看守宝塔的“朋友”。
恩仇已尽,再不深究,魏颉从来就是个相当宽宏之人,大家仍可把酒言欢,继续舒舒服服的当酒肉兄弟!
还是有真朋友的。
公楚政权皇帝,“百胜王”公冶锦原本兵败遭擒,已打入了死牢,不日问斩。
嬴昆新帝登基后,赦免了公冶锦的谋逆死罪,天下皆蒙圣恩。
席间,改头换面的公冶锦,与再不做青楼花魁的窦妙,轮番向东道主魏颉敬酒。
当得知窦妙腹中怀上了公冶锦的孩子以后,魏颉大喜,趁微醺之意,就跟同样腹中怀胎的苏羽白商量着,和公冶锦定一桩“娃娃亲”。
若是都生的儿子,那就拜为兄弟。
若都生了个女儿,那就结为姊妹。
若是一男和一女,那就成为夫妻。
作为妻子,苏羽白听从了丈夫的意见,欣然同意。
于是这一桩喜上加喜的娃娃亲,就算是定了下来。
公冶锦兴致甚高,喝了不少美酒,到后面,醉醺醺的勾住魏颉脖子,凑近后压低嗓音道:“我这辈子是当不上皇帝了,咱现在最大的理想,不过就是随便找个小地方,让妙儿把孩子顺顺利利生下来,我享受享受当爹的幸福……魏兄弟,你如今都已是一品镇国公了,什么时候升格当大将军,带兵打仗去啊?”
魏颉“啧”了一声,皱眉道:“瞧你那没文化的劲儿啊,镇国公是爵位的一种,不是官衔,无品,跟大将军就更加没关系了。”
公冶锦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笑道:“无品,看来品级比一品还要高,属于高之极矣的官爵了,哈哈,牛!”
“喝你的酒,别一喝醉就胡咧咧,乱七八糟的。”
“胡说,老子才没醉呢!再给我来十斤雕花!”
转眼又过去了好几天,魏府安宁无事,大量物资可谓应有尽有,富足至极,不缺钱财使用。
魏颉把于北冥和严水龙两个小徒弟,从大黎接来了中原,师徒关系和睦,夫妻十分恩爱,日子过得平安喜乐,极有盼头。
忽有圣旨传来,请镇国公魏颉入宫面见皇帝。
魏颉辞别爱妻苏羽白,孤身前往了北方长安道京师天启城。
一身青衫,守山河宴然。
盛颜如玉,护君王长安。
金銮大殿内,镇国公特许配剑上朝,可见君王不低头。
百官俯身叩拜,高呼万岁,独有三人不跪。
魏颉,贾流,东方梧桐。
金殿御座之上,有人凤目微挑,端的是金昭玉粹的天家威仪,周身满是雍容凌厉之气。
此乃中原大地新晋九五至尊,升平开元大帝。
不再是藩王嬴昆,而是,天子嬴昆!
“东方将军。”
皇帝缓缓开口,嗓音沉稳而富有底蕴,他发问道:“你说,我们大禹王朝的男人,应该都是怎样的?”
东方梧桐沉默片刻,朗声回应:“回禀陛下,臣以为,既是男子,那便该当有大好男儿光争日月之气魄;精忠魂魄壮哉山河之勇略!”
“好,将军所言,深得朕心!”
满腹霸业鸿祚的嬴昆情绪激动,“诸位爱卿,今日朝会,所议只有一事,即‘北伐’之事!国师,你来与大家讲一讲北疆边塞的情况。”
“是,陛下。”
宰相贾流欠身道,“中原初定,北国天烛便已蠢蠢欲动,边疆战乱愈发严重,据情报人员称,天烛国北庭女帝诸葛长雅,按照左鱼跃晏英的计划,加封南院大王耶律巫沉为‘征南大将军’,提供莫大的军力支持,只为让耶律氏南下侵扰,占我大禹朝江山土地,奴我中原大好男儿!”
“各位可都听到了?”
龙椅上的天子沉声道,“狼蛮族的野心昭然若揭,一心就只想着鲸吞蚕食中原,数以万计的北国蛮子现已就在边境,我辈禹朝男儿们,该当如何应对?”
那名青衫佩剑的年轻人,最先开口道:“打!敌人都打到咱们家门口了,必须打回去才行啊!”
群臣纷纷附议,眼下情势危机,火烧眉毛,已到不得不打的紧要关头了。
既无可逃避,那便应战!
接下来的朝野议事,皇帝嬴昆一番豪言,无不吐露其扫清蛮夷,威服北国之雄心壮志,句句尽展铁血霸道之意气。
无愧为天子,无愧为万民臣服,万岁万岁万万岁。
自古带兵征战,而成帝王者,皆有超世之巨能,可名传千秋,凛然万代!
皇帝说打,那就打。东方梧桐获封“龙神大元帅”,镇国公魏颉担任一品骠骑将军,军中地位仅次于元帅,即所谓的“副将”。
这天,东方元帅演武排兵,有个模样瞧着神神叨叨的疯癫占卜师,大步冲上了高台,口中念着:“不日即有天狗食月,贪狼星凶光大盛,北上不利,回头,快回头……”
不等这厮说完,立在大伯父身边的魏颉,陡然出剑,一下子便斩落了那疯子的头颅。
青衫年轻人放声冲着台下喊道:“受命于天,既寿永-康!谣言蛊惑三军之人,现已被我斩杀,此番北伐,大吉大利,诸位尽可放心!”
紧接着,有近百人的乐队出现。
台上众人开始高声念诵《龙神大军踏北歌》。
此首歌词,由大学士杨春挥笔写就,连谱曲都是杨春一人完成。
“故土失陷,狼烟已起,江山遥遥北望。
黄河之水东流去,茫茫荡荡我心伤。
纵横世间无敌手,谁人敢杀南院王。
愁恨似欲狂,抽刀向天狼。
同胞手足葬身异地,百姓亡魂难回往。
叹息,哀伤。
莫等闲,怒发冲冠,当仁不让。
百死不悔报国仇,尘土飞扬。
干洒热血灭天烛,异族尽丧。
马蹄疾驰征人赴北,守家园,开新-疆。
待到来年草青麦黄,拥四方,镇万邦……”
一曲罢,立在台下的士兵们,群情激愤,心潮澎湃。
歌曲音调昂然,极能调动士气,充分起到了鼓舞人心的作用!
那一日,有旌旗飘荡,战马嘶鸣,剑气如白霜,东风吹刮战士们的脸庞。
三十万龙神大军齐聚,人人面带毅然神色,只待倾巢而出,北收故疆!
三通擂鼓声作罢,天子座下头号武将东方梧桐,大步流星走向了指挥台。
正所谓“武夫当国,以镇山河”,他东方梧桐,就是一根当之无愧的定海神针铁!
台上的白袍儒将,负责统帅三军,这位中原最强纯粹武夫,兼沙场玉面百胜将,此时此刻意气填膺。
元帅身侧立有副将,年轻将领同样没有披覆甲胄,只着一袭青衫,潇洒无限。
蓦然间,两鬓斑白的东方梧桐,高声大喝了一句:“发兵!”
第四百二十二章 天烛大禹,两国之战
升平元年,铁马踏冰河,北方天烛国倾力南下。
中原有善相马者名孙阳,人称“伯乐”,专程前来帮助北伐军挑马、驯马,魏颉认出此人,就是两年前将白马大白卖给了自己,笑口常开,一脸乐呵的中年男子。
可惜,当初和自己一同去买马的绿衣小姑娘,现如今已经升仙成圣,归位祝融,再不会下来凡间了。
开战前,军中又多添了一员得力虎将,是个穿大红衣裳的虬髯汉子,配双刀,皆是天下名刀,容貌可谓霸气剽悍,有狼豹之相。
魏颉自然也认得他,正是曾与其有救命大恩的兵家传人,兵魔夏侯椽之孙,“金鳞儿”夏侯焚。
所配之刀,乃天下十大名刀之二,摧岳、金蚕。
红衣虬髯客在老朋友魏颉的举荐下,官拜军中一员参将,从二品。
夏侯焚得以大展拳脚后,甚感魏颉相助之恩,赠送了自家独门锻刀技术,所炼刀刃名“百斩刀”,威力远强过普通战刀。
列阵杀敌,神兵百斩,一刀之下,人马俱裂!p>
昔日魏家军灭威营两大校尉,薛文进和刘平幽,也加入了龙神军中,军衔不低。
有人提议斥巨资,为东方元帅打造一柄趁手的武器,起名“缺月”,缺月挂疏桐。
但被东方梧桐挥手拒绝,只因他东方,一生熬练武夫真气,远游神功已然登封造极,以内力便可幻化出人间任何兵器,无须画蛇添足,再多持什么武器,太多的累赘,不会有什么增益效果。
提议之人见大元帅执意要空手出征,连披甲都不愿意,便只好悻悻作罢。
天下第一神盗,飞花十二令之首,“御柳斜”侯轻烟带着自家姐妹们,甘愿为此番战事担任探路斥候,打听前线情报。
有着“药王”、“医圣”美誉的孙京兆,主动入伍,给将士们提供医药支持,担当北征大战的军医。
升平新帝嬴昆与东方梧桐,平日里私以兄弟相称,皇上大斥国库,只为妥善后勤,让征伐粮草充足,无有半分后顾之忧,只管开战。
各种攻城器械,战车、飞弹弓弩、投石器、长桥、云梯、撞城槌……凡所应有,无所不有。
中原人无不痛恨北方狼蛮,大禹男儿焉得没有血性?
忍一时变本加厉,退一步蹬鼻子上脸。
越是赔款割地,天烛国的蛮子就越是嚣张。
懦夫畏死终须死,壮士求仁方得仁。
去你妈-的怀柔德化,一个字,打!
万事俱备,只欠一场东风。
战前,夫妻即将分别,苏羽白问丈夫,这场战争,你想活还是想死?
魏颉马上就要出门,他环臂抱着怀孕的心爱妻子,语气十分温柔,轻声道:“当然是想活,但战争嘛,想活不一定死不了,想死,则一定不能活,向死而生,才最有可能活到最后。”
苏羽白知道北伐天烛,收复失地是丈夫生平所愿,自然支持,只是埋头在魏颉的怀里,小声说了一句:“别让我肚子里的孩子刚出生就没了爹。”
这天东风大作,旗扬马嘶,龙神军三十万人聚合。
东方梧桐为最高主帅,魏颉为副将,一品骠骑将军。
玉面人龙着白袍,面容坚毅,两鬓白发飘扬,一场注定功在万代的大战即将拉开序幕,终于能北收疆土,一吐多年来积累的怨气。
白袍儒将阅遍三军,又看了一眼站在身旁的青衫年轻人,心中感慨万千。
颉儿今年都二十三岁了,三弟转眼已去世六年,时间过得真是好快!
三弟啊,你在天之灵,请佑我们战事顺利,一举荡平天烛,重振国威于域外。
稳定心绪后,大元帅振臂高呼一声“发兵”,就此北伐之战,开幕。
一念嗔心起,百万障门开。
墨家机关城内,巨子舒壶融合佛教秘术,打开万纶的“障门”,引地下亡灵幽魂,灌入其体内,强行助后者跻身四阶洗髓境。
万纶浑身皮肤滚烫发红,如在开水中蒸煮,痛不欲生,不住的打滚挣扎,连连惨叫求救。
可他叫得愈响愈痛苦,舒壶就越舒服,城主心情愉悦,开口笑道:“小纶子,你再忍忍哈,我这叫‘临门一引’,专帮人破境用的,等熬过去,你就有四阶的修为了。”
一炷香时间后,万纶整个人似在水里泡过了一遍,骨软筋麻,瘫倒在了地上。
“感觉怎么样?”墨家圣人眯眼笑道。
万纶躺在地面喘着粗气,勉为其难的回答道:“感觉就像骨头和筋脉先全部断绝,然后又慢慢长好了一样,我从来没体验过这种剧痛……差点发疯了!”
舒壶面带笑意,“此为‘洗筋伐髓’,洗涤筋脉,清伐骨髓,你说痛不痛?”
她靠近过去,捧住万纶的脸,在后者的嘴唇上吻了一下,“恭喜你哦,小纶子,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了,接下来就可以去体验那些强度更高的机关器械了。”
万纶苦笑一下,“巨子大人,我怕我顶不住……”
“顶不住?给我往死里顶!”
舒大城主重重扇了万纶一巴掌,厉声道。
灵慧山静净寺,前段日子多了一个晚辈弟子,他已接受了住持甘露大师的亲自剃度,正式遁入空门,出家为僧。
这名青年僧人,未皈依之前,世人皆唤他作“凉王”,或是小凉王、西凉王。
如今拜入甘露门下,得赐释家法号,思茂。
西勉古城一战后,凉王马茂陵已死。
静净寺里,现在只有一个叫“思茂”的和尚,潜心修行佛学。
北辰山活埋谷。
一袭紫绸脚踩双剑,悬停半空,平视着东面墙壁的那些“刻字”。
东边所刻二十八字,分别是“活埋谷谷主之女凌烟箐,誓杀嬴秋”,和“大禹朝狼煞之子魏颉,亦誓杀嬴秋”。
每一个字,横竖长度皆有几十丈,剑气凌厉,加之包含了仇恨愤慨之意,故都刻得极深极深。
对面,西边的山墙上,刻有“天下何人能杀我嬴秋”九字,为剑魔离谷前所写。
现今嬴秋已死,杀他者,绝代双骄,魏颉和凌烟箐。紫绸谷主脑海中不断回忆着断肠崖上,与青衫剑仙并肩作战的那一场厮杀,嘴角不禁上扬,笑着自言自语道:“既然已当上武林盟主,那我接下去,是不是该帮他做点什么了?”
英雄折腰山。
阴阳峰峰主缪之,用上珍贵无比的陨石精铁,又炼化了八十一条极品小蛟龙,只为制作成一柄杀力通天,不逊色于八柄神剑的传世大戟。
只差最后一点,只要炉火再旺一些,火中精气再厚一分……神戟,就能炼成了!
为了不功亏一篑,为了征南大业能够顺利成功,为了天烛国不朽的英雄功业。
缪之缓缓闭上了双眸,对着身旁的助手沉声说道:“这戟,就取名‘无敌’,帮我送给南院大王。”
说完,折腰山干部排行第十的缪之,纵身跃入了火炉之中。
随着一阵火势大涨的声音传出,缪之已葬身炉内。
负责炼兵的众人纷纷高呼,情绪激动。
并非因缪之身死而激动。
而是因为,戟成!
冬季,世间料峭,江南却还有阴雨天气。
寒雨绵绵,让人浑身皆冷冽,阵阵凉风刮过,冻得身子缩成一团。
某个十分破旧的老宅院门口,一名穿着石榴红裙的女子,因心感万分孤独,天地间唯她一人,正自默默抽泣,泪流不止。
檐掩面,雨遮泪,恨他平素多情。
恩易断,情难舍,怨己痴心一片。
莲藕已折,但藕丝常连。
她与他,自燕鸣关分别后,就再无相见。
她好想她,但也只是空想着。
天启城靖难一役,她知道他多半会来,所以提前杀入金鸾卫本部,除掉了仇人陆成霜的儿子陆正,陆家血脉根断,父亲许秋山得以瞑目。
她故意躲着不见他。
他不知,她不想见他。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她抬头望着雨势瓢泼的天空,望向了北方,边哭边道:“大胆哥,你要赢,一定要赢!”
落剑城,魏府。
有白衣女子独自靠在檀木椅上,她容颜惊为天人,举国上下所有美女,不及其一双睫毛来得动人七魂、勾人六魄。
她是此番龙神军赴北征战副将,一品骠骑将军魏颉的夫人。
女子虽具备凝丹境的修为,有剑术道法在身,但她并没有参与到战事当中,而是选择听了丈夫的话,待在家中,安心养胎。
贵为大黎一国之师,兼万里行宫宫主的她,此刻用无限温柔的手法,抚摸着自己的小腹。
一遍又一遍,女子眼中愣愣出神,低声道:“你定要平安回来……”
根据神盗御柳斜窃取到的军事情报,北伐大军可谓先机占尽,料敌之动向,于千里之外。
燕鸣关以北,蓟州苍茫大地,天狼府。
两国之战,在此打响!
第四百二十三章 两军对冲
此处平原,名唤“无终”,往北可见连绵群山,一眼望不到尽头,无边无际,因此而得名。
白日当头,寒风吹刮,积雪没马蹄,立纛扬战旗。
两军在此对垒,有川渟岳峙般气势,场面震撼人心,煌煌青史必定载之!
两面大纛旗帜上面,分明绘有双方主将的姓氏。
北面军旗之上写有“耶律”二字,南面则是“东方”二字。
双方主帅,遥遥相望。
天烛,南院大王,耶律巫沉。
大禹,龙神元帅,东方梧桐。
耶律身旁,有棕发男子手握双鞭。
东方右侧,有青衫剑客腰间双剑。
将军对元帅,大王对人龙,副将对副将,兵卒对兵卒。
多少兵卒?
南军北伐,共计三十万众!
北军南下,合二十五万余人。
虽在数目上逊色一筹,但北面那支南侵大军里,有不下八千人的“金浮屠”,排在众兵之前,以作冲锋之用。
所谓金浮屠,无人佩刀,皆披覆重甲,全身严密武装,骑大马,马身亦有厚甲,战士手握坚硬金锤,气势汹汹,战斗力极高。
不管板甲再厚,遭金浮屠一锤下去,直接能让敌人当场骨折,内脏四分五裂而亡!
此为耶律氏精心培养出的冲锋主力,其地位,大概类似于当年琅琊王麾下,破阵营八百重骑重甲。
不是八百,而是八千。
八千铁浮屠,可敌御不下四万步卒,以一敌五!
六年前,耶律巫沉以耶律镇江得力干将的尊贵身份,率十数万重兵甲士,攻打碎肉城。
结果惨败于狼煞魏魁之手,狼狈北逃五百里,为世人留下了一个“死魏魁吓退活巫沉”的笑柄,以作茶余饭后的谈资,至今已有六年。
今日在无终平原上的这一战,远比当年兵败碎肉城的一战,规模来得更大,更加恢宏霸气、声势浩荡。
两军,不,准确来说是两国的主力军,在此方大平原之上交锋!
耶律巫沉骑乘在那匹高头大马的背上,身披血色精致甲胄,拖着一杆极长极重的大戟,呈金黄绚烂色彩,此戟名“无敌”,旷古神兵也。
乃折腰山凶徒老十缪之,以自身性命,锻造出来的一柄绝世武器,预示着南下之战,注定所向无敌,战无不胜!
戟这种武器,号称“百兵之魁”,一矛尖,双月牙,最趁耶律巫沉的心意,缪之的牺牲很有价值。
南院大王右手边,那名同样骑着马的棕发男子复姓拓拔,单名一个狮字,地煞境大圆满,折腰山干部中排行第八,前虎狮峰一峰之主,现今是南院大王的左膀右臂,军中大号“降龙伏虎将军”。
对面阵营,白马背上的青衫客,忽然放声叫道:“江巫沉,你这杆新的大戟,好生漂亮啊!”
耶律巫沉瞬间就变了脸色,双眉倒竖,目蕴怒意。
“江”之一字,为其本来姓氏,后来江巫沉的亲生父亲病故,为了博取万里鹏程,他宣誓效忠于南院之王耶律镇江,兢兢业业多年,被大王赐姓为“耶律”,改名耶律巫沉。
故有许多看不惯他的人,背地里偷偷称呼耶律巫沉为“二姓家奴”,有两个爹,亦有两个姓氏。
耶律大将军深以为耻!所以但凡有人提起了他的本来名字,大概率,那人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而今的耶律巫沉,得到折腰山共主诸葛长怀,和北庭女帝诸葛长雅的全力支持,统镇整座天烛南院,兵权极重,不仅是南院大王,还是此番大战的“征南将军”,风光无限,威风八面,万众只能仰视其英姿,敬若烛龙血脉传人。
人立在高处,低下头看到的,全是仰视的目光,当然愈发不能接受被公然羞辱,揭开心中旧伤了!
可谓蹬鼻子上脸。
那名青衫年轻人仍是不依不饶,继续喊道:“我说江巫沉啊,你亲爹埋哪儿了?要不我帮你去跟他说说,你又多了个新爹耶律镇江?哦,对了,你认的野-爹耶律镇江,也已经死了,哈哈,你个死了爹的玩意儿!”
覆甲拖戟的大将军耶律巫沉,被气得七窍生烟,浑身发抖,狠狠咬了咬牙,终于是没有忍住,厉声喝道:“姓魏的,你爹他不也死了?就是被你这孽-种给克死了的!”
青衫客,自然就是陪伴大伯父出征,官拜一品骠骑将军的镇国公,魏颉。
魏颉听得此言,立时也气不打一处来,想也不想便反唇相讥:“你亲爹和你干爹,都被你这天煞孤星给克死了,你娘亲为了给你赎罪,让你好多活两天,没日没夜的跑去青楼里接客,要多辛苦有多辛苦。不瞒你说,小爷我以前也是你妈妈的客人,江巫沉,你亲娘又润-又紧,真乃人间不可多得的尤物!”
白袍元帅东方梧桐偏过了头,看向正骂得起劲的侄儿,觉得魏颉这骂得未免有些过头,正准备劝阻,北面的那阵骂声,也紧跟着传了过来。
耶律巫沉受不了如此奇耻大辱,满脸涨红,怒骂道:“小杂-种,我亲眼见你妈死在了你床上,你这杀千刀的孽子,连你亲娘都不放过啊!你真是千古第一混账……”
“不愧是我被我爹吓退五百里的蛮族废物,连骂人都不会骂,嘴巴笨得宛如吃了几斤狗-屎,真是贻笑大方!”
魏颉仰头大笑道,“江巫沉,不要脸,娶个亲,是你娘,休了娘,再娶妹,休了妹,换你奶,你奶死,死刨坟,刨出来,一堆骨,对着骨,一顿怼,狗见了,都摇头!”
魏颉自幼一个人玩耍,混迹大街小巷,也算出身于市井,颇谙骂人之道,岂是不通风雅的北国蛮子,能与之相提并论的?
耶律巫沉被骂得胸口欲爆,为了挽回面子,他还是坚持着回骂过去:“你爷爷奶奶的坟头都被我炸了,你那些祖宗都从坟里爬了出来,要来找你索命!”
魏颉笑着回应:“你亲娘、亲妹妹、亲奶奶,死后连具完整尸体都没有,更加没有地方安葬,只能当个孤魂野鬼,小爷我心肠好,要不今晚,你江家的那些可怜女鬼,都上我家来?我帮你把她们都调-教一遍,做你江巫沉的干爹、干妹夫、干爷爷,哈哈!”
好一场痛快淋漓的“骂战”。
战争尚未开幕,魏颉和耶律巫沉就已经用口水与彼此厮杀了一番,大骂出口,破口大骂。
二人骂到后面,各种污秽词语都蹦出来了嘴巴,没有半分忌讳,只图一个爽快,和市井小民的骂街相比,有过之无不及。
两军阵前,一军副将与一军最高主帅,以此等粗鄙低俗之语对骂,毫无顾忌,真算得上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待双方骂得差不多,东方梧桐挺直腰杆,开口朗声道:“耶律将军,若再骂下去,只怕天都要黑了,可以开战了罢?莫非,你是因胆子太小,不敢与我军正面相敌?”
耶律巫沉被魏颉把祖宗十八代全问候了一遍,差点就要上演一场“活魏颉骂死活巫沉”,复刻当年蜀国军师在大军前,活活骂死王朗的光辉战绩。
骂战受挫,十八代的祖宗名声大噪,奶奶和妈妈遭殃最甚,耶律巫沉自然有些颓唐,心情很是不悦。
但他毕竟是曾有过往北撤军五百里逃亡经验之人,被无数人当做笑柄嘲讽过,心理素质其实不俗,心境算不得很低。
这会儿功夫勉强止住了口,他眯起眼,接着观察起了那位白袍大元帅的特异状态。
碎肉城不幸战败,被打得濒死之后,耶律巫沉于“临终”前,意外觉醒了前世记忆,明悟了许多东西。
自己原是“兵圣”卫京,四分之一的本命元神转世,和秋薪、马茂陵、燕涿三人,共分一个兵圣元神。
兵家四势。
西域共主秋薪为“兵权谋”。
小凉王马茂陵为“兵技巧”。
西楚霸王燕涿为“兵形势”。
而他耶律巫沉,则是所谓“兵阴阳”的代表者。
因元神殊途同归,源于一家,耶律巫沉有“感应”之能,他此刻惊奇万分的发现,东方梧桐身上的那份元神灵性,竟然是自己的三倍之多,且底蕴几乎一模一样!
南院大王耶律巫沉“哼”了一声,沉声应道:“我说东方将军,你好大的神威啊,秋薪、马茂陵,还有燕涿的兵家气数,都被你一人给抢去了……吃下了这么多,也不嫌撑得慌?”
“有劳耶律将军关心,我玉面人龙胃口奇大,这点儿气数,不撑不饱,甚至有些嫌少。”
东方梧桐笑道,“将军若是心肠好,不妨把你的那一份也让予我,这样我勉强能凑满整个肚子。”
耶律巫沉冷笑一声,“小的贫嘴耍贱,大的也这般油腔滑调,待我杀入了你们大禹皇宫,定要将满城文武百官的嘴巴,通通撕个稀烂,半张都不留!”
东方梧桐当然不甘示弱,微笑道:“耶律将军若今日死在此地,那我定会为你立一座坟冢,只是里面不放完整尸体,单放一张嘴巴,谁叫你耶律巫沉,身上别的地方都没用,唯独一张嘴,呵呵,最是珍贵,可当传世之宝。”
遭受了魏颉的无情痛骂后,堂堂征南大将军,又被东方梧桐好一顿冷嘲热讽,颜面丢了个干干净净。
是可忍孰不可忍?!
耶律巫沉彻底忍无可忍,勃然大怒,凸着满头青筋,音似奔雷,暴声大叫道:“将士们,你们都听到了,南国贼子辱我太甚,中原猪狗妄图今日翻身做人,我们龙蒙族精锐齐聚于此,铁蹄踏南,所为何事?”
其身后,万人同一声,皆振臂呐喊着口号:“灭南蛮!灭南蛮!灭南蛮……”
耶律巫沉赚回来了些许面子,胸中积郁遣散不少,又用近乎咆哮的嗓音道:“那么,众将士听令!此战只可胜不许败,凡后退半步者一律斩首,不全力死战者一律斩首,战事胜利后,人人皆有封赏,杀南蛮越多,嘉奖便越是丰厚,都随我冲锋!”
随着南院大王“冲锋”号令下达,二十余万战无不胜的龙蒙精兵,朝着南面疾冲而去,立志在厮杀中获胜。
龙神大元帅东方梧桐亦发号施令,三十万朝廷核心主力,往北奔袭,同仇敌忾,誓要一战告捷,收复北疆失地。
平原上,两军对冲!
第四百二十四章 耶律巫沉死了
耶律巫沉已是英雄得不能再英雄。
曾经的耶律巫沉,是折腰山十三凶徒的老六,一念峰峰主,在南院大地名声本就不小。
现今,他更是贵为堂堂天烛南院大王,兼征南大将军,统管半壁江山的精锐兵马,堪称人上之人。
群英尊其为共主,众雄敬他为豪杰。
在北国,不论江湖还是庙堂,不论武林还是沙场,“耶律巫沉”这四个字,就是神的代名词,他耶律巫沉,就是天神!
这场发生于无终平原之上的交锋,共计有不下五十万人对垒,皆是大禹、天烛,两国主力精兵,最高战斗力的完美体现。
分别由东方梧桐和耶律巫沉,两大形同于“军中帝王”般的传奇人物,亲自带队出征伐战,一方北上,一方南下,大陆相逢。
北上军,执意收复故疆,开辟新土。
南下军,矢志吞并中原,一统天下。
冲锋的号角已然吹响,旌旗猎猎,战鼓如雷!
双方开始对冲,积雪碎裂,尘土扬起。
两军开战!
王对王,将对将,兵对兵。
本该如此,但有一袭青衫不合规矩,主动冲在最前头,杀向了八千人的那支金浮屠军队,任性且妄为。
浮屠甲士人人身披精良重铠,战马亦覆厚甲,故而推行速度缓慢,但厮杀之力不可谓不算极强,当之无愧是耶律大军的冲锋主力,矛头最尖之处!
青衫剑仙一人,英姿飒爽,风流盖世。
力敌八千骑兵重甲士。
浑然无有半分惧色,彻底诠释何为“悍不畏死”。
那个孤身杀入阵中的青衫客,手握青紫双剑,青芒夺目,紫气蒸腾,似两手各有一条矫健巨蟒,极度狰狞恐怖!
金浮屠骑兵,身上披穿着的甲胄异常厚重,胜过铁圈锁子甲甚多,却仍无法抵御住年轻人的上乘剑招,所覆之甲,件件均在剑攻下,显得颇为生脆,宛如糕点酥糖。
凡被锋利万分的青芒紫气割中,皆碎皆裂,无一处完好。
甲内保护着的肉体,当然也遭重创,死无全尸。
胳膊撕裂者有之,大腿斫断者有之,腰身被斩者有之,首级落地者亦有之。
剩余的部分,则是在前冲过程中,战马牺牲,失去了坐骑,从马背上重重跌下,旋即,便惨死于剑刃切割之下,毙命速度极快,死人效率极高。
甲士的金锤挥舞不断,倾力对敌,可惜根本打不中敌人那灵动至极,胜过血影鬼魅般的可怖身影,悉为无用之功,浪费气力。
青衫剑仙疯狂屠戮重甲骑兵,真正肆无忌惮,剑起则人头落,剑落则战马亡,手段之凶残,似阎罗战神降世!
年轻人心中痛恨浮屠军,只因在六年前那场南侵攻伐碎肉城的战事当中,就数金浮屠残杀的魏家军人员最多,暴行最是恶劣。
今天该为前辈英烈们报仇雪恨,为父亲狼煞魏魁赚回足够的颜面,吐气扬眉!
凭借着那套独门自创,叫做“血魔幻影诀”的轻身功夫,魏颉满身萦绕黑血煞气,仅能勉强看出他穿的是条青色衣裳。
其模样,简直比修罗厉鬼还要吓人,睹之即生无限惧意,令人肝胆欲裂,战心大幅衰退。
以此震撼人心的外形,他在乱军丛中,击杀着以天下无敌著称的最强骑军金浮屠,杀起浮屠甲士,如捏烂番茄柿子,轻轻松松,痛快无比,尽显中原男儿的雄风。
恍惚间,魏颉想起了自己初出落剑城的第一战,在月渠镇口,被二十多个朝廷兵卒包围,当时只觉凶多吉少、大祸临头,搞不好要丧命于众兵的合力围攻之下,刚入江湖就没了性命。
若非觉得大概真的会死在那里,魏颉那会儿也不会喊出那句“不怕死的尽管上来”,为自己壮胆涨声势,妄图震退敌兵了。
一晃眼,已过去三年。
从打不过区区二十多人,到现如今,拥有了一人单挑八千重骑军的能力。
如此巨大的进步,人间绝无仅有,只能用“翻天覆地”四字来形容!
自认成长神速的魏颉,满腔风发意气,出剑之速愈发迅猛无伦,破阵裂军,递剑杀贼,如入无人领土之内,好似唯他一人,独尊此方沙场。
有人策马奔腾,匆匆前来,试图阻止青衫狂魔的肆虐之行。
那是一名骑乘着高头大马的棕发男子,正是耶律巫沉的得力副将,号“降龙伏虎将军”的拓拔狮。
原虎狮峰峰主拓拔狮,冲着阵中的年轻人,震声叫道:“南国猪狗,陪你拓拔爷爷玩上一遭!”
魏颉冷哼一下,脚步瞬移,纵身提剑杀向了那名棕发大汉。
战场另一处,东方梧桐与耶律巫沉在雪地上短兵相接,大战一触即发,两者之战,如同一场“国战”,气场雄壮,霸道逼人。
分胜负,决生死,定命运,掌未来!
东方梧桐赤手空拳,无有任何武器,出招之际,通体皆是焕彩远游内力,金、黄、橙三色本命真气,灿烂似阳光,有此气体屏障护住身躯,拳脚无双,御伤能力不逊于佛门大金刚体魄,犹如金刚不坏、刀枪不入。
耶律巫沉手中长戟之上,共有八十一条炫金色的龙形真气,那是极品小蛟龙死后灵气所化,提高神戟杀力的同时,还能为南院大王那本就坚实无比的体魄,附加一层类似于“气膜”的物事,稳固元神,增强防御。
生平几乎没有受过什么伤的东方梧桐,等同于世间最硬实的盾牌。
手握缪之用性命锻造的无敌大戟,耶律巫沉就是天烛最锋利之枪。
杀力能否破开防御?
长枪能否刺穿盾牌?
耶律巫沉,死战东方梧桐,他势要亲手诛杀这个南朝大禹最强的纯粹武夫!
天烛国大汗府,上京城。
皇宫,女帝寝屋。
一国天子帝王,在与国师商谈军机大事。
“耶律巫沉深得我哥哥信赖,对外宣传为我天烛军中之神,此番南征大业,凡耶律氏铁蹄所过之处,无人可敌……”
北庭皇帝诸葛长雅轻声开口道,“能否当真无敌我不知,但既然是我哥哥大力推举的人才,把重任交到其手上,我也差不多放心了。”
立在一旁的矮小男子,名叫晏英,是折腰山老十三晏材的亲哥哥,圣上龙架前左鱼跃,地位大概等同于南朝大禹国的丞相。
体格十分瘦弱,身高不满六尺的左鱼跃晏英,微微一笑,缓声道:“兵阴阳者,顺时而发,推刑德,随斗击,因五胜,假鬼神以为助者也。耶律将军有勇有谋,乃天纵之才,兵阴阳的贯彻者,他于六年前碎肉城之战中大难不死,如今必有后福,南征大事有他带兵主帅,定可一帆风顺,马到成功!”
“对了,听说清源观的那位道门真君,也已动身了?”女帝发问道。
晏英低头道:“是的陛下,李玗他接受了耶律镇江的邀请,将会参与到此场南伐之战当中。”
因长期用灵药护肤,即使年逾半百仍如三十出头模样的美妇人诸葛长雅,慢慢点了点头,微笑道:“沙场之神,与道教之神强强联手,大事,可成矣。”
晏英面含浅浅笑意,欠着身,应声附和道:“大禹王朝万里疆土,已是陛下和南院大王的囊中之物!”
诸葛长雅“嗯”了一下,眉头忽又皱起,说道:“若真能杀得掉南朝的那位玉面主帅,那么战事必能十分顺利,整片中原大地,想必届时,也真的都会归入我天烛国版图,只是……唉。”
貌美女帝叹了口气,眉结未松,有惊世容颜的她,继续道:“只是那条陆地尘仙之境的‘人龙’,号称一生从无败绩,双拳可压天下兵,绝非那么轻易就能击败的啊!”
晏英嘴角勾起,颇具自信的道:“陛下无须多虑,大可相信我们的征南大将军,连禹朝狼煞和剑魔嬴秋,还没能杀掉耶律巫沉,足可证明其实力。”
“那也只是没死而已,大战的时候一旦败了,即便侥幸不死,那我国也不知将有多少土地要被南国人占去了。”诸葛长雅语气沉重。
晏英朗声道:“不会的陛下,有清源真君助阵,何愁耶律将军宰不掉那条人龙?”
诸葛长雅看了一会儿左鱼跃脸上那副坦荡荡的样子,鼻子轻出一气,“那也只好期盼着耶律氏能创下史无前例的伟大功业了。”
折腰山共主诸葛长怀的亲妹妹,天烛北庭女皇帝闭上了双眸,后靠在座椅上,小声呢喃道:“真是生子当如东方梧桐啊……”
长戟眨眼擦身而过,刮在远游真气之上,火花四射,真力汹涌。
东方梧桐脚步纵掠,贴身上去,抓住了大好机会,递出一发结结实实的勾拳。
正中耶律巫沉胸口膻中穴!
敌人那副血红色铠甲,瞬间崩碎成块,不再有任何扛伤的作用,散落在地。
此刻,八十一条金色蛟龙真气,已被灭掉了半数以上,无敌战戟的杀伤力,也跟着大幅下降,颜色显著暗淡。
耶律巫沉嘴角淌下一缕猩红,他眼神狠厉,紧接着猛地戮出一招,戟尖奔袭向东方梧桐,呼啸生劲风。
陆地尘仙的全力一击。
气势磅礴至极,一下必可震碎山头!
玉面人龙面对该杀招,左臂格挡,右臂轰出,砰的一声,又有好几条气态小蛟不复存在,化作丝丝缕缕黄金灵气,湮灭无存。
天下武夫千万,何人能破梧桐?
很显然,连天烛国南院大王,都无法破开梧桐的至高防御、金刚气罩。
盾,强于矛!
耶律巫沉焦头烂额,思考着该如何对阵东方梧桐的时候,远处有年轻人的声音传了过来:“大伯父,我来助你!”
青衫剑客极速朝着这边杀来,没人拦得住他!
就在刚才,降龙伏虎将军死后,惨遭利刃分尸,亡命之状甚是惨烈。
拓拔狮分离出一虎一狮两尊元神,一阴一阳,用以对付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青衫黑气狂魔。
阴神速度迅猛,阳神威力惊人,元神外显,乃是拓拔狮往日与人作战的杀手锏,轻易绝不使用,但凡使出,则必要在搏杀中取胜!
奈何胜不过那袭青衫。
两条精致的长鞭,激荡着弹射而出,绞缠住青霜剑,紫电剑一挥,双鞭齐断。
年轻人再出两剑,阴神虎相和阳神狮相几乎在同时爆裂,根本抵御不住剑仙一剑。
拓拔狮大惊,还没来得及反应,魏颉已掠至跟前。
长剑斫下,降龙伏虎将军身首异处。
杀地煞境大圆满,两招即可。
又是数剑切割,拓拔狮的那具尸体变为了可悲的碎块,铺满一地!
魏颉动身赶赴另一处战场,驰援大伯父东方梧桐。
耶律巫沉目眦尽裂,他暗中观测那袭青衫的修为底蕴,判断其究竟有几分实力。
匪夷所思,又悲哀万分的发现,那厮,又他娘-的是个陆地尘仙!
跻身止境不久的耶律巫沉,纵然对付一个东方梧桐就已甚是困难,哪儿禁消得起再来一个?!
那个狼煞的儿子魏颉,才不过二十出头啊,什么时候也有九阶的修为了?
虎父无犬子吗?
这狗一样的世道,到底还有没有天理了?!
暗自预估,东方梧桐的拳脚,外加那年轻人的剑道杀力,自己只怕坚持不了就会被杀死,耶律巫沉无不胸中大恨,小声骂了一句:“贼-娘养的李玗,狗-日的人没了……”
思虑万千,百般权衡,耶律巫沉决意离开此地。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环顾周围,战事焦灼。
东面,有青衫剑仙,强敌。
南面,有白袍儒将,更是强敌。
北面,则六年前带兵逃亡北撤的方向,无论如何都不能重蹈覆辙,否则心境大跌,前程必然尽毁!
所以这一次,耶律大将军准备朝着西面出逃。
他独自一人拖着长戟,往西疾奔,撇开了青衫白袍,放下了南征大军,发出嘹亮而震耳的嗓音:“诸位且战,我耶律巫沉去去就来!你们要继续尽力而战,屠灭南蛮,权当我耶律巫沉死了,为我复仇!”
第四百二十五章 一剑大王跪
耶律巫沉逃了。
当着万军将士的面,厚颜无耻,独自往西面逃亡,离开了此方战场。
二十万南征大军现已群龙无首,龙神军则是愈战愈勇,此战结局仿佛已然注定!
东方梧桐则选择留在沙场,继续指挥作战,残杀北国狼蛮族人,一展中原雄风。
魏颉御剑而飞,赴往西方,追杀天烛南院大王。
一人逃,一人追,转眼已是三千里。
乘风飘掠出玉龙,三千里路气如虹,不为功名与利禄,只为少年胆色雄。
莫等闲,韶华易逝,头易白,岂能空悲切!
出西疆玉龙关,二人已来到了西域敦煌。
莫高窟。
该地位于当年卫京打下来的河西走廊尽头,最初由金光寺法善禅师领衔修建,用于隐士僧侣们闭关冥想,罕有非信徒入内。
后来慢慢扩建成一大片地域,且因彩塑壁画之丰,而闻名于世,集建筑、雕塑、彩画三者于一体,为百姓耳熟能详,游客愈来愈多。
天下石窟无数,此为榜首。
颇多虔诚的释教信徒,千里迢迢抵达敦煌,就是为了观赏诸尊佛像,顶礼朝拜圣地,以修行内心,得到解脱。
莫高窟北区,鸣沙山西端。
千佛洞。
洞中有不下一千尊佛门雕像,每一尊皆体型巨大,栩栩如生,表情外貌各异,有愤怒,有喜悦,有悲悯,有哀愁,有痛苦,有平静,有狂躁……
宛如进入了西方极乐世界,周围全是威严无比的佛陀菩萨,就差那位万佛之祖,释迦摩尼亲临此间了。
墙壁上,还有仙女飞天图画,个个体态轻盈,缠有绫罗彩带,捧着艳丽鲜花,观赏性极高,华美绝伦。
身处万佛洞中,嘴角犹有血渍的耶律巫沉,被逼至了穷途末路,不战上一场,恐怕再无生路。
既然无路可逃,索性便不逃了!
北国大将军转过身子,单手持战戟,眼神冰冷,直面那袭青衫。
青衫剑仙站定,堵在洞口,手握青紫双剑,看着对面的握戟大汉,出言问道:“江巫沉,我很好奇,你当初被我爹打断筋脉,能继续活着都是个奇迹,怎的到了现在,竟有了陆地尘仙的修为?”
“既然你问起,那告诉你这小子也无妨。”
耶律巫沉淡淡道,“碎肉城一败后,我浑身筋脉寸断,本该命丧当场,是嬴秋他往我身体里灌了些内力,助我重塑筋脉,挣下一条性命,有力气向北撤军……”
魏颉面带冷笑,表情十分戏谑,似在嘲讽——“分明就是往北而逃,说什么撤军。”
“堪堪留下一命,我的境界跌至了凝丹境,幸亏有耶律镇江和诸葛老大馈赠的那些极品丹药和天材地宝,我得以重回七阶地煞境。”
耶律巫沉接着道,“几年拼命修行,我再入天罡境,得四灵山山主王旗赠送全部意气和内力,入圆满大天罡……”
“放屁!王旗乃剑侠上官白檀的恩师,一代侠义巨擘,最早‘江南大侠’四个字,就是说的王前辈,他怎可能会帮你这等蛮族之人?!”
魏颉不愿相信耶律巫沉所言。
耶律将军冷笑了几下,左手一弹响指,道:“你试着用青霜剑感应一下我的所在,那青霜本是王旗之物,应当会有些微的通灵。”
魏颉皱着眉头,一测之后,顿时吃了一惊,他确乎是在耶律巫沉的身上,发现了小部分王旗的意气,一脉相承。“你,你说的居然是真的?!”
魏颉深感震惊,“王前辈当真帮了你江巫沉!”
耶律巫沉仿佛适应了“江巫沉”这一称呼,没有恼怒,眯眼笑道:“不错,王旗早年败于嬴秋之手,在江南四灵山画地为牢十数载,一日不慎练功时走火入魔,呜呼哉命不久矣,临死前,他想再与嬴秋打上一场,孤身来到碎肉城,希望获取到一些魏魁的兵家气数,然后就碰到了我。”
“那时候,我正在碎肉城里,和天狼府持节令慕容击筑喝酒,得知有人站在城头吸取气数后,主动前往阻止,我质问王旗此举所为何事,他说想让自身修为更加一分,这样击杀仇人的胜算会高一点。我判断出他有尘仙之境,这世上能令陆地尘仙如此畏怕的,差不多就只有一个人了。”
耶律巫沉微微一笑,“我说出嬴秋的名字后,王旗很是惊讶诧异,当他了解到我与嬴秋的旧仇怨后,自觉靠着一条残命也难有作为,杀不掉嬴秋的。便在临终之前,抛开了民族仇恨,慷慨的把全部真气内力都赠予了我,助我修为暴涨,踏步天罡境大圆满,让我将来务必帮他王旗复仇!”
当听到耶律巫沉说出这话的时候,魏颉皱了皱眉,忍不住开口道:“嬴老爷子修复了你被我爹打断的筋脉,应是你恩人才对,哪儿来的旧仇怨?”
耶律巫沉没好气的道:“这确实是一份恩情,但他害得我没能建功打下碎肉城,强行要求我北撤五百里,被世人当成了笑柄,这仇,这怨,我该不该铭记于心?”
“升米恩,斗米仇,我说江巫沉啊,你这胸襟肚肠,只怕比鸡都要小吧!”
魏颉不禁笑着讽刺道,“还有那个四灵山山主王旗,原来也是个摇摆不定之人,难怪会教出胡箔、常雀儿那般忘恩负义的狗汉奸,江南第一侠的名号,还得是我的偶像上官前辈才有资格拥有。”
耶律巫沉擦去了嘴角的鲜血,不去理会此话,心平气和的说道:“再后来,诸葛老大把折腰山半数以上的山根灵气灌入了我的身体里,一举助我突破境界,成就止境陆地尘仙,化身军中神明般的人物……”
魏颉摇了摇头,感慨道:“好一个破而后立的坎坷升境之路啊。江巫沉,听闻你是绿袍战神四分之一元神转世,我大伯父东方梧桐身兼卫京四分之三兵家气数,这么说来的话,玉面人龙东方伯父,岂不是能抵得上三个你了?哈哈!”
耶律巫沉眼中含刀,冷厉酷烈,他沉声道:“姓魏的,讲真,我觉得你会死在这千佛洞里,一如你爹魏魁身死于青铜峰碎肉城头,父子皆亡,断子绝孙。”
魏颉点点头,“正好相反,我觉得要死在这里的人不是我,而是你。还有啊,我媳妇儿肚子里已经有孩子了,我就算真的死了,也不至于断子绝孙。”
“言已至此,开战?”
“战便战!”
魏颉、耶律巫沉,朝着彼此,持械对杀而去。
偌大一座千佛洞窟,只这天下二人。
有千尊大佛“眼睁睁”看着两名男子全速冲杀,释家自古讲究一个慈悲为怀,可众“佛”,此时却无动于衷,熟视无睹。
纵使洞里摆着的一尊尊不是泥制雕塑,而是货真价实,极乐净土内坐拥神通的诸天佛陀,入了此地,多半也阻止不了这两人的决战。
一旦开战,魏颉和耶律巫沉就都没了回头路,开弓岂有回头箭?
这一刻,他们仿佛已没了世俗强加于己的种种繁琐身份,一身轻松,但满腔杀意!
魏颉不再是狼煞魏魁独子,不再是大禹王朝一品骠骑将军。
而耶律巫沉,不再是天烛国南院大王,不再是南征大将军。
仅仅是两名武道修士,注定要决出个你死我活,分出个孰强孰弱!
一人持双剑,紫电青霜。
一人握重戟,无敌神器。
寸心之争,可忘死生。
二人倾尽全力,于石洞中激烈厮杀,杀出个国运当头、万众归心,拼出个前程似锦、大道畅行。
这一战谁生谁死,都将直接关乎到国家命运与苍生安危,其分量足有万钧。
所以不能输,只能赢!
气浪熏腾,转瞬,已席卷了周遭环境,众佛像俱被沙土烟雾笼罩,看不清模样。
不见佛,不见人,唯见杀机滚滚!
魏颉以青霜施展霜刃把示君,以紫电化用春神九剑。
青芒绚烂,紫气浓郁,招式变换无穷。
换成尘仙境以下的高手,基本几招内便会败北!
耶律巫沉那杆名为“无敌”的大戟之上,有几十条陆地小蛟龙死后的灵气,条条金黄夺目,绚丽至极。
飞土扬尘里,有青、紫、金三色光芒疯狂乱射。
这等顶尖高手作战,若有人胆敢在旁围观,只怕瞬间就会惨兮兮被殃及池鱼,当场暴毙!
很快,金光暗淡下来。
那些金龙真气,逐渐被凌厉剑罡绞杀,损耗得极其快速,耶律巫沉根本阻止不了珍贵无匹的一条条小“蛟”牺牲。
魏颉剑招不绝,残杀斩灭蛟龙不绝,遇龙绝不留存!
耶律大将军猛喝一声,使出了两招,悉是极为上乘的战戟武学。
一招风起于青萍之末,一招浪成于微澜之间。
起势颇小,看似软绵绵的不值一提。
但如若不加以遏制,几个呼吸间的功夫,攻势即会变得愈来愈大,大得一发不可收拾,浩浩荡荡,胜过万计雄兵!
两式戟招,一拨一挑,千斤四两,妙之毫巅。
劲力尤为霸道,一经递出,可瞬杀八阶天罡境巅峰强者,端的是威势惊人!
可他的对手是魏颉。
虽仅有半步陆地尘仙修为,却从来都是同境第一,越阶不败。
内力之丰沛,杀力之无双,远强过寻常的止境修士。
天底下,红尘里,千万年,只他这么一个世间最强的半步尘仙境。
尘仙以下我无敌,尘仙以上……亦可杀!
魏颉格挡下南院大王的两招后,出剑速度更是迅猛无俦,杀得耶律巫沉只能后退,状况甚是不妙。
霜刃把示君,一气就是一剑,故此连绵不断。
春神九剑,剑剑追魂且夺命,从来千变万化。
人间剑气最长,结合当世变幻最盛,两套剑术,真正无敌!
不多时,大戟上的金黄小蛟龙已悉数死尽,武器真气再无护身之能。
耶律巫沉体魄遭受紫气摧残,筋脉又开始根根崩断,肉体苦不堪言,嘴角再度流出了鲜红血液。
享有尘仙境界的征南将军,用近乎绝望的嗓音大喊一声:“清源真君,我求你来救我一救!”
紫电神剑下压住大戟,使敌人短暂难以出招。
紧接着,魏颉右手青霜倾力挥下。
青芒剑罡尚未透顶,天烛国南院大王的魁梧身体,便被那阵剧烈风压胁迫,不得已单膝弯曲跪地。
一剑大王跪!
第四百二十六章 悟前世
满嘴涌血不止,耶律巫沉已重伤濒死,通身筋脉损伤异常严重,几乎就快与六年前败给狼煞魏魁的伤势相媲美。
没了铠甲覆盖身躯的北国大将军,单膝跪地,横戟挡架神剑紫电,姿态着实狼狈。
青衫剑仙左手剑落后,犹有一剑,一剑大王跪!
天烛南院大王已然屈腿下跪,年轻人剑势下落速度不见,倾力而为,青芒色彩异常震撼,若矫健长龙坠下。
眼看着青霜神剑的锋刃,就要劈中耶律巫沉的脑袋。
一旦击中,大将军十有八九真要命丧当场。
灭顶之灾!
刹那间,一颗混杂青白两色的珠子,以极快之速,砸中青霜剑刃,只一下,成功荡开了神剑,破解了这式无礼的强攻。
魏颉往后退出了数步,勉强站定,佩剑并未脱手而出,他瞪着眼睛,看向了洞口。
得蒙此珠拯救宝贵性命的耶律巫沉,震声冲着救下自己之人叫道:“李玗,你可算来了,再晚一步,你就只能看到一具尸体躺在这儿了!”
来者是一名身穿黑色道袍的年迈老道,老道士从洞口迈步上前,轻捋白须,眯眼笑道:“耶律将军,万分抱歉,贫道因专注于凝聚真力,开启阵法,不慎耗费大多心神,故而姗姗来迟,所幸到底还是赶上了。”
魏颉定睛去看那粒青白灵珠,发现其外形,与何瑶城小天王施财天的”镇妖珠”一模一样。
曾被灵气所化宝塔镇压在底下的魏颉,不假思索,迅速斩出一剑,劈中了那颗珠子。
蓦地里,一大团五颜六色的华丽真气,自珠内喷薄而出!
很快便笼罩住了魏颉的周身。
彩气聚拢成球,宛如一颗放大了无数倍的珠子。
彩球浮起,缓缓飘至了接近洞顶的位置。
耶律巫沉盘腿而坐,无敌神戟搁放在旁边,他暗自运功疗伤,开口道:“这就是你说九天仙阙大阵?这不分明就是个球嘛。”
黑袍老道,正是天烛国道教第一人,清源观观主李玗。
李观主浅笑一下,悠然道:“身在万丈红尘里,心在九天仙阙中。别看此阵模样寻常,内在杀机重重,呼吸间,即会有九九八十一道剑气摧残体魄,打压肉体,那股子与众不同的‘仙气儿’,还会严重伤及心脉,损毁本命元神,也就是所谓的‘伤心’,哈哈!”
老道人得意洋洋,“贫道为了研发这一阵法,辛苦筹谋不下十年,殚精竭虑,总算勉强将之完成。该阵的杀力,强过九阶陆地尘仙,杀害止境强者不在话下!这小子真气本就消耗了不少,一入阵内,必死无疑,将军尽放心。”
嘴边沾满血渍的南院大王耶律巫沉,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微笑道:“有劳清源真君了。本来这好东西,我是打算送给东方梧桐当礼物的,没想到现在用在了魏魁之子魏颉的身上……哼,杀鸡用牛刀,算是便宜这小子了。真君,他大概多久会死啊?”黑袍老道士李玗应声道:“不出一盏茶的功夫,阵中之人就会身死,若超过一炷香的时间,那么里头,就只剩一摊血水了。”
耶律巫沉点头肯定:“妙哉,狼煞的宝贝儿子没了,南朝又少了一员得力战将,接下来只需要想办法重返战场,解决掉东方梧桐那厮……”
此刻,一个年轻的声音从彩团里传出,中气十足,铿锵有力,丝毫不像受伤之人,魏颉朗声言道:“江巫沉,李玗,真的要好好谢谢你们了,没有你们,我是真没想到啊,原来我就是青龙帝君,灵威仰就是我的前世!”
就在刚才,青衫年轻人困厄于彩气蒸腾的大阵之中,即使竭力劈砍,都无法破开阵法,难逃死地。
阵中,如清源观观主亲口所言,每一次呼吸,都会有八十一缕凌锐剑气飞出,杀力绝俗,大幅摧伤肉体、影响体魄,连原本稳固的本命元神,都出现了巨颤。
其痛苦,匪夷所思!
魏颉强忍割肉剜心般的剧痛,一次次往外冲去,却又次次都是失败,怎样都成功不了。
好似重回了一遍十七八岁的时候,什么都做不好,什么都办不到,父亲死了,自己被“困”在濠州落剑城,哪儿也不能去……
元神巨晃之际,一个熟悉的温醇之音,在其脑海中响起:“你想起了你的今生,还想不起你的前世么?”
魏颉听了这话,闭上双眼,开始拼命摸索,试图让模糊不清的记忆变得清晰起来。
慢慢的,年轻人的眼前,浮现出了不可思议的景象。
幻境之中,赫然出现的,是那条曾经见过了两次的庞然青龙!
有一位浑身金光的巨人,手里握着华丽巨斧,一斧子下去,青龙没来得及发出咆哮声,便被斩成了两段,当场死透。
斩龙台上死青龙。
魏颉顿时跟着大感剧痛,心如利刃切割一般。
旋即,有神圣至极的嗓音,自极高之处落下:“灵威仰,本命青龙已死,自今日起,你与我再无父子关系,我将你谪落红尘,苦历万劫磨难,若是劫后神性尚存,那我便许你重返天庭!”
魏颉心湖湖水如翻江倒海,汹涌澎湃,无论如何都难以平复。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个自高处神主被一巴掌拍下,飞速坠落,满身萦绕青光的仙人。
须臾之间,有海量回忆涌入了魏颉的脑袋里!
那一瞬,年轻人的胸中一片澄明。
他明白了关于自己前世今生的一切。
与漆竹林中,在心斋幻象里经历的一样,魏颉前世灵威仰,因频繁骚扰亲弟弟姜燿的道侣祝融,终日酩酊醉酒,被众神共主玉帝,也就是青帝的父亲,以惩戒为由,断绝关系,抹除神力,从三十三重天之上,贬谪至了红尘凡间。
心斋当中现身的那五位神明,自然便是青龙、朱雀、白虎、玄武、麒麟五大帝君,青赤白黑黄,东南西北中,五方天帝掌管一方天地。青帝,统敕东方海陆空,这也就是祭祀青龙帝君的巽风宫会建在东南沿海,扶桑岛会位于茫茫东海的原因了。
昔年魏颉曾以晚辈道士的身份,拜过青帝雕像,实际上是自己拜自己,拜了白拜。
魏颉也终于明白,世上原来还有“元神归位”一说。
那晚在兰溪寺,小萝卜卜倩就因受摄元铃影响,本命元神动荡,部分元神归了本位,这才会化身为头顶火焰、白发及腰的特异模样。
因其前世火神祝融,有着魔族血统,不自行隐藏起凶恶本相,归位后的样子,就会是那般的狰狞恐怖,状若恶魔野兽!
自己至今为止的三次“梦幻”,也都是因为元神颤抖,有了神性归位迹象的缘故。
这样所有的事情,就都解释得通了。
因为是青帝转世,所以学习鸢泠所授那套春神九剑之时,才能领悟得那么快速,毕竟是自己的剑术,学起来当然很快。
因为青龙五行属木,其色为青,所以会被诸葛长怀算出,“青光人儿”身负不凡的气数,祸乱国祚,而饱受针对追杀。
因为灵威仰是天庭唯一一个能与白帝白佥,在剑道领域平分秋色的神仙,所以魏颉这一世,才最有可能杀得掉剑魔嬴秋。
因为本命元神就是灵威仰,所以魏颉无法轻易召唤出阴神、阳神,青帝乃玉皇大帝的长子,地位尊崇,岂可随意呼唤?
因青龙、青帝皆为青,所以这辈子与青之一字密不可分,道袍青色,衣衫青色,佩剑青色,连绰号也是“青龙剑侠第二”。
因为天上天下万灵,当属青龙一兽最是尊贵,莫有贵之,所以张念慈算出魏颉一生与龙为难,遇龙断不可龙,此为“避谶”。
第一次在绝顶山,第二次在青雷雪山,两次幻梦本命神兽青龙,得青帝神气赠剑破敌。
第一回借剑,借“你”一剑,魏颉就是灵威仰,借“我”一剑,等同于借了你一剑。
第二回赏剑,随你,出剑,灵威仰神性发威,赏他两剑,言出法随,破碎两尊法相。
第三回元神归位,魏颉彻底神性大展,明悟了前世的点点滴滴。
知道了自己被贬下凡千年之久,历经无数次的投胎转世,当了不知多少回的“人”,死了又生,生了再死,神性不减,青帝犹在。
此世,年轻人乃魏魁之子,魏颉。
悟前世,是为了今生今世活得更好。
魏颉两眼霎时睁开,眼眸里满是金色光芒,这便是“神”的象征,青帝灵威仰,至高大神!
前两次,由“神仙”代劳讲话。
这一次,总算轮到他自己开口了。
炫彩气团里射出两道金光,耶律巫沉和李玗又惊又惧,面如土色。
被封印在“九天仙阙阵法”内的魏颉,笑吟吟的说道:“原来这便是当上了仙人的滋味啊,不错,甚妙。底下的二位,青帝驾临此间,准备好乖乖受死吧!”
第四百二十七章 龙神大军直捣黄龙
魏颉已是九阶陆地尘仙。
本就有半步止境底蕴的他,借助第三次元神归位,忆起了前世,一举冲破了境界桎梏,踏步尘仙之境!
千佛洞顶那团磅礴彩气,顿时射出了两道极其绚烂的金光。
那是魏颉的“目光”。
神性之光!
千尊西方佛像,满墙飞天壁画,与此光相比,皆显得黯然失色,不值一提。
金气逐渐覆盖彩色真气,大阵眼看就被破,阵中之人,就要出来了!
耶律巫沉大惊,面色如土,他震声叫道:“李玗,怎么回事?你不是说他入阵后必死无疑的吗?!”
清源观观主亦脸色大变,回应道:“将军莫慌,我这九天仙阙之阵,又名‘三清法阵’,且看我一气化三清,内圣元神显化!”
黑袍老道士口中轻轻念诵法诀,急急如律令,须臾间,有炫彩之气,自李玗的头顶升起。
彩气一分为三,幻化出了三尊庞然法相。
本尊,阴神,阳神。
此为内圣元神显化大法,天烛当之无愧最强的内功道术。
而清源真君所化的法相,则更加是了不得。
耶律巫沉对道教的文化也有所了解,看出了那三位被李真人召唤出来的“大神”,是何方神圣。
三清法阵唤三清。
显化圣人,竟是那道家至圣的三清祖师!
一为太上老君,二为灵宝道君,三为元始天尊。
三大祖师齐聚千佛洞内,道气远远压胜众佛陀雕塑。
太上老君挥动拂尘,灵宝道君掷出一柄碧绿如意,元始天尊扔出一颗混元宝珠。
三股道门杀流,以惊人的雄壮气势,轰砸在了那团彩气上面,其声震耳欲聋,连石洞都为之晃动。
祖师出招,地动山摇!
“这三清法阵,配合我的内圣元神,杀力巨大,如山岳当头,轻易可诛天罡境巅峰,纵连陆地尘仙也难逃一死,万劫大神都须毙命其中!”
老道士李玗言语自信,“耶律将军,你快些调息内力,然后赶去战场对付东方梧桐,这里有我在,绝不会有事……”
那个“事”字刚一出口,未等耶律巫沉说话,有一道巨型的青光剑气,从上方彩团内扫射而出,似青龙纵身跃出海面。
砰然大响,只一下,便瞬间摧毁了三清当中的“灵宝道君”!
阴神顷刻湮灭的李玗,猛地呕了一口鲜血出来,内伤明显极其严重。
此时的耶律巫沉已恢复了不少元气,再也坐不住,从地上快速站起,来到老真人的身边,焦急问道:“真君,你怎么样?!”
清源真君勉强保持着站立的姿势,嗓音颤抖道:“将军,这人的真气内力强过陆地尘仙太多,打不过的,你……你快跑!”
魏颉的声音自高处落下,清朗动听,尽显年轻人的蓬勃朝气,他笑着说道:“这一剑,名唤‘万年春’,为我独门所创之剑术,融合了霜刃把示君和春神九剑的全部奥义,第一次对人使用,李玗,这份大礼,可受用否?”
李真人嘴里血流不止,眼神迷离,身子发抖,他对着旁边的耶律巫沉哀声道:“将军,李玗今朝来迟,罪孽不小,就让我用性命来赔罪吧……”
那尊太上老君法相,言语间,已化成了一大团清气,笼罩住了耶律巫沉的全身。
协助天烛南院大王,飞速逃离了莫高窟千佛洞。
眨眼洞内已无耶律巫沉的身影。
上方的彩气也全都烟消云散。
青衫剑仙手持双剑,悬停在洞顶,他那一对金焕焕的眼眸,神性光彩照人。
他俯视着站在地面上的清源真君。
举头三尺有青帝!
真君敕令元始天尊,疯狂对青衫客发起猛攻。
没起到任何作用。
双眼金光璀璨的“仙人”,又斩碎了老道士的阳神法相,洞里再无三清祖师的幻象。
黑袍老道吐血数升,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上,手撑着地,试图直起身子,却是徒劳无功。
气势压迫得李玗根本无法站起,就只能这么凄惨的跪着。
跪拜青龙帝君的转世化身,似个虔诚的信徒。
灵威仰在上,尔焉敢站起身来?!
元神爆裂,肉身毁弃,体魄全无,筋脉寸断。
清源观李大真人临终之前,回想起了自己年轻时代,为了多挣些黑心银子,打着三清祖师人间化身的虚假名头,在江湖上各种照样撞骗的逍遥日子。
都说三清门下好赚钱,只是,有朝一日,须用命来填。
看来今日,是时候用自己的性命来偿还往日之债了。
黑袍老道用尽毕生最后一口气,喊出一言:“妖人,贫道诅咒你至亲离你而去,这辈子孤家寡人!”
言毕,青芒剑气已落。
洞中跪地不起的清源真君,身死于青霜剑刃的凌锐剑招之下。
死无全尸。
无终平原一战,征南大将军耶律巫沉失踪,南征铁骑在龙神大军的碾压攻势下溃不成军,大败。
大禹王朝的军队,在主帅东方梧桐的亲征带领下,以破竹之势,连克数城。
所经之处,狼蛮族本土兵卒望风披靡,视北伐军如天神下凡,其畏怖心态,犹胜过面对当年魏魁所率的魏家踏北军。
狼煞已然身死,中原尚有强悍的“龙神”!
玉面人龙东方梧桐,尘仙境武夫,沙场战无不胜的仙人,携兵打仗的传世大能。
他带给天烛国人那份堪称无限的恐怖,与魏将军相比有过之无不及,恍若神仙惩罚世人的长鞭。
无敌。
龙神大军,就是真正意义上“无敌”的象征!
在广陵城里,魏颉又见到了那个街边摆摊卖包子的老板,不禁嘴馋,简单买了二两肉包。
魏颉几口解决肉多馅薄的肉包,然后告诉那个卖包子的,以后可以回中原接着卖了,现在这广陵城,已重归大禹王朝。
那老人得知战事告捷后,深感大元帅破城之功,热泪盈眶,表示定要为东方梧桐作词谱曲一首,以歌颂东方的丰功伟业、英雄传奇。
路过止息城,魏颉找到了开办勇力摔跤馆的老师傅石勇力,告之其自己在天启城里,用老石家武学“拔山拳”,以拳头,顺利击杀了皇宫王牌武夫王迎鹏。
石老头儿听闻此事后,快意万分,高兴的一把抱住了魏颉,激动得拉着青衫年轻人要一块儿痛饮几杯,不醉不归。
魏颉以还要行军打仗为理由,婉拒了石勇力的邀请,辞别老石后,继续跟着大伯父北上作战。
来到了易水河畔,在墓前,魏颉洒下一壶酒,祭奠死去的可怜女子沈笛。
少咸山碎肉城,天狼府前持节令慕容击筑,及其几个儿子死后,由慕容家第五子,同时也是仅存的一个子嗣,慕容武来担任新一届的城主。
大军以浩荡之势,行至碎肉城外,未有发兵攻城,为了苟全性命的城主慕容武,主动投降,打开城门。
全体军人赤手而出,迎接龙神军入内,高喊口号:“欢迎东方元帅入城,碎肉城重回大禹版图!欢迎东方元帅入城,碎肉城重回大禹版图!欢迎……”
在确认无诈,交接完了兵权虎符后,东方梧桐领兵进入城门。
至此天狼府彻底沦陷,北方蓟州土地,重归中原所属。
在少咸山北部的青铜峰,东方梧桐敬酒给三弟魏魁,泪洒黄土,口中喃喃自语,似在说着贤侄如今已非同小可。
魏颉则使剑于城头上面,刻下了“此去泉台招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十四个大字,用以纪念父亲魏魁在此处守城的功业。
即使狼煞已死,仍可在阴曹地-府斩杀阎罗!
内阁首席大学士杨春知道了蓟州已复的消息,激动得痛哭不止,作诗曰:
“塞外忽传收蓟北,初闻涕泪满衣裳。
却看妻子愁何在,春风扑面喜欲狂。
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
即从长安出燕鸣,天阙城里好称王。”
大军途径照狼山两狼嚼羊口,魏颉再一次割臂溅血,以祭魏家军无敌校尉杨金叶,以及其余战死将士们的亡魂。
与主帅侃天时,魏颉告诉大伯父,自己就在这里,与爱妻苏羽白初次见了一面,匆匆邂逅,便即一见钟情。
东方梧桐笑着称赞侄儿成家娶妻的本事不凡,又道:“这世上的男男女女,其实很多都是这样,仅凭一眼,就可判断出对方是不是自己命中注定的另一半,若是一眼就看出来不是,那再强求,也没有意义了……”
行至黄龙府阳凤城,前任城主蓝关死去一年有余,新任城主是个像慕容武一样的软弱货色,准备向北伐军投诚。
被一名形如黑塔般的巨汉阻止,城主被那人一拳轰碎了脑袋,死得极惨。
那汉子本叫鼓武,绰号“小武神”,乃折腰山武神林清的爱徒,恩师被杀害后,鼓舞改姓为“林”,化名林武,是为传承。
这天,穿有黑红色裰衣的巨汉林武,亲带城中兵卒,与龙神军打起了“巷战”。
于街巷之间,逐街、逐屋的进行争夺战,短兵相接,贴身肉搏,犬牙交错,死生皆忘。
最终,阳凤城城中之兵,尽亡于重军剿杀之下,北上军伤者亦甚重。
今朝巷战戈旋倒,阳凤城里涂肝脑。
魏颉与林武狭路相逢。
而今已是骠骑将军的魏颉,很惊讶当初鼓大高手腹部吃了一剑居然没死,索性不再出剑,以拳脚应对敌人的猛攻。
林武嘴里竭力大喊着为师父报仇,出拳不止,一招招打在魏颉身上,宛如棉花触碰身子一般,毫发无损。
待林武真力全数耗尽,魏颉使出一发拔山拳,正中林武的前胸。
瞬息间,巨汉胸前内的骨骼脏器,尽皆爆裂,死得快之极矣!
阳凤城破后,紧接着七星城也被攻破。
一架架云梯建起,众精兵蚁附攀墙,很快,黄龙府名城七星遭破,城池里插上了绣着东方二字的大旗。
杀至天阙城。
龙神大军直捣黄龙,到达了这座昔日大禹朝的皇城国都。
曾经魏颉在此朝天阙。
今时今日,再也无须朝拜,攻城便是!
第四百二十八章 收拾旧山河
飞矢如云,流弹似雨。
更有一根根长枪状弓弩,射掷于城墙之上,以供战士们上攀登城。
凡被长弩砸中之人,皆瞬息间暴毙。
一弩破三甲,三驽下地府,九驽连发,神仙也扛不住!
天阙城的城门,被龙神军铁蹄塔破,大军在白袍元帅的带领下,身冒箭矢,犯蹈白刃,杀穿狼蛮族兵阵,冲入了城中。
主帅在地,一袭青衫以仙人之姿态,翩然掠上城头,手持青紫双刃,直扑两大天烛强者。
两人均是天罡境。
一人仪表堂堂,风姿卓然,下巴处蓄着三尺浓须。
一人奇丑无比,其貌不扬,满头尽是浓紫色长发。
英气十足的男子,姓施名靖王,英雄府持节令,兼黄龙府天阙城新任南院大王。
丑陋至极的男人,姓郑,单名一个牛字,折腰山无敌峰峰主,十三凶徒排第三。
无终平原一役,耶律巫沉兵败消失后,诸葛长怀任命英雄府持节令施靖王出任新一届南院大王,坐镇天阙城。
炎神山侥幸活命的郑牛,跌境至天罡境小圆满,他认可了那位曾经写出过一篇《英雄赋》的“乾元真人”施靖王,甘愿奉后者为南院领袖。
毕竟金光正主施靖王在那篇赋中写过,郑老三神力通玄、气魄盖世,就凭这等不凡的八字评价,郑牛就愿意充当陪衬绿叶,助施大天王死守城池。
城头上,紫发大汉郑牛,与长髯男子施靖王,两大天罡境联合起来,力敌那一袭青衫。
北国大地天罡境强者的数目,可谓少之又少,凤毛麟角到屈指可数的地步。
郑、施二人的修为底蕴,强悍至极,实战的能力更是超乎寻常,人人叹为观止。
郑牛以剑棒双绝著称于世,无敌峰一峰之主,完全对得起“无敌”二字,剑术和棒招均杀力惊人。
施财天则外号“天王老子”,普天尊老,天子之下他可称王,宝甲配宝剑,甲胄精良,佩剑锋利。
二人合力,半步陆地尘仙之境的修士,都注定会死得很快很快,快得不能再快!
然则天要亡人,处处绝路,任谁都断然是活不成的。
要杀他们二人的,虽不是真正的“天”,但也与天无异,差不太多。
那袭青衫,正是玉帝长子灵威仰的转世,魏颉。
凡间君王被称作“天子”,而魏颉,却是货真价实的“天之子”。
地位至高无上,剑道杀力,当然也一般的无上,止境尘仙!
天阙城已没了城门,龙神军势如破竹,以汹涌潮-水般的势头,冲入城内,再无甚么阻拦。
眼看偌大一座,昔日的南院大王府沦陷在南国人之手,新任黄龙府大王施靖王勃然大怒,厉声怒斥那个青衫年轻人:“南蛮毁我大好城池,须用性命来赎此债!”
无敌峰峰主,兼南院之副王的郑牛,冲着魏颉喝道:“小畜-生,又见面了哈,炎神山焦叶寺让你小子侥幸活了下来,这一回,你可不会那么好运了!”
青衫加身的魏颉摇了摇头,微微叹了口气,仰着下巴笑道:“人生本就很短暂,你们二位还要走捷径,真是蠢得有些让人发笑,一块儿上吧,我很忙,赶时间,速度杀掉你们,完事——”
青衫客言语之间,已提剑上冲。
步伐迅如激雷,天罡境巅峰强者都很难看清他的动作,只觉快得突破凡人极限,根本就是天神之姿态、仙家之气度!
三十六具护主列阵的黄金傀儡,被魏颉一甩青霜长芒,便悉数斩裂爆开,不复金刚般的防御作战力量,倒地后成为一堆废铁。
大剑仙杀至了跟前,被突袭者,命在须臾!
施靖王召唤出阳神法相,化用内圣元神显化之法,试图以自身金光元神,扛御魏颉的猛攻。
魏颉并未第一时间去应付,他最要杀的人是郑牛那个王八蛋。
就是这厮,一剑贯穿了小萝卜卜倩的胸膛。
即使现在卜倩已飞升成圣,当了天庭的火神祝融,那一剑的血仇,魏颉作为“大哥哥”,也必须要报!
诛杀区区一个小圆满天罡境的高手,魏颉丝毫没把敌人没放在眼里。
不是敌人,只是仇人,而已。
那就杀了即可!
顷刻间,紫电剑送出了数条紫色的电气蛟龙,紫蛟一下子便摧毁了郑老三手中的武器。
那两柄由寻常黑铁打造的铠甲和宝剑,焉能挡得下神剑紫电的击?
再接一剑,青霜剑直直前戮。
此剑没有用到任何的武学技巧,就是平平无奇的一招前刺,纵然没学过武的人都能使得出来。
就是这平庸至极,化神奇为腐朽的一招。
境界已和魏颉相差太多的郑牛,仍是不具备躲闪开来的实力,只能硬着头皮接下。
接,确实是接下来了,可惜性命和跟着一并丢了!
青霜剑透胸而过,长刃贯穿了折腰山干部排行老三的郑牛,使这一贼人的死法,与小萝卜“死”时候一模一样。
帮助卜倩报了此血仇,魏颉长长吁了一口气,如释重负,甚感轻松快活。
紧接着,从郑牛胸口拔出神剑青霜,紫发巨汉的尸体颓废落至地面,青衫剑仙转而去杀那个姓施的“天王老子”。
魏颉在宝塔郡何瑶城里,亲手宰杀掉了“小天王”施财天,儿子先死,时至今日,该轮到老子了!
“法相?这种东西其实我也有,只是我的这尊法相,和你们的都不一样,性子太傲,够狂,轻易不愿出来,赶巧今儿本公子心情不错,就赏你们看上一看吧!”<p>城头之上,青衫剑仙唤出一尊百丈巍峨法相,通体青光璀璨,绚烂夺目。
青雷雪山巅峰,观音剑何逊曾分离出一具青帝的“假象”,最终遭剑气劈碎。
今日魏颉所召之身外化身,乃真正的神界共主玉帝长子,青龙帝君灵威仰!
身处法相当中,魏颉手握双刃,紫电青霜。
庞然法相的手里,亦有两柄巨型气剑。
青衫剑客高举手臂,“灵威仰”也随之举起了两条胳膊。
魏颉闭上了那双金色眼眸,朗声道:“落剑耻,今已雪。臣子恨,终得灭。待从头,收拾我大禹朝旧山河!”
双剑齐落,对准一个位置斩下。
随着轰的一声巨响。
城头裂开了一道巨大的缝隙,砖瓦尽碎,简直不堪一击!
折腰山凶徒,无敌峰一峰之主郑牛。
天王山山主,英雄府持节令施靖王。
两大天罡境已尽皆身死城头。
天狼、黄龙两大府,接连被浩荡威严的北伐军攻破,龙神大军杀入了英雄府!
天狼府广陵、止息、碎肉,黄龙府阳凤、七星、天阙,当年割让给天国人的六座雄城,悉数光复,归入大禹王朝疆域版图。
东方梧桐继续推进军队。
发兵英雄府之前,我站定在天阙城头,朝着南面,深深一拜。
祭拜那些因经年战事,而不幸死去的中原人。
战士,官员,商贾,百姓……
还有年轻人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