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口莫辩(10)
周六这天,朱芹见女儿难得在家,早餐的时候就跟她打听恋情进展,问她:“你们俩昨晚没发生点什么?”。周承瑶正喝着牛奶,一听这话“噗”地喷了出来,忙抽了纸巾一边擦着一边埋怨母亲:“哪有你这样当妈的?你是不是特别希望我昨天晚上没回来。”
朱芹笑道:“现在年轻人不都流行先上车后买票嘛!我不过随口一问,你紧张什么。我是希望你们能早点定下来,省得我们老人家操心。”周承瑶将手里的面包放回托盘,将身子转向母亲,正色道:“你和爸好好享受自己的生活就可以了,你上次不跟我说要去夏威夷,怎么还没动身?”
“你爸问了,说这几个月那里经常下雨,我就说算了。你别转移话题,我问你,你和朗瑜现在到底什么程度?你说实话,别总给我打哈哈。”
周承瑶彻底没了食欲,长长叹了口气,起身走到母亲身边坐下,将头靠在母亲的肩膀上来回蹭着。“说真的,我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你说他对我不好吧,又挺好的,但是只要一提到感情方面的事,他就顾左而言他。”
“要不要请他来家里,我帮你探探他口风?之前我让你爸问,结果说什么事业为重就把老头子打发了。工作再忙,难道就不吃饭睡觉了?”
周承瑶咯咯笑了起来,说:“妈你真有意思,合着谈恋爱在你看来就是吃饭睡觉啊?”
“那可不是!”朱芹说着自己也笑了起来,“我的意思倒也不一定非他不可,只是你年龄也不小了,这样吊着对你不好。”
“算了,我自己的事情我会看着办的。你说的对,不一定非他不可,若他真没想法,咱也不勉强他,就让他跟工作结婚,你说好不好?”
朱芹拿手指点了下女儿的额头,叹道:“你啊!就是嘴上说得轻松。要是哪天他真跟了其他人,我看你找哪个地哭去。我上次去看素梅,她也为这事着急,只是她跟朗瑜之间到底隔着一层,有些话不好说。”周承瑶听了立刻直起身子,说:“我就觉得怪怪的,看他们说话客客气气的,甚至还有些拘谨,还没我跟伯母相处来得自在。我记得你以前提过伯母没有生育能力,朗瑜是叔叔的儿子,朗瑜他自己知道吗?”
朱芹点头,说:“这事小时候能瞒着,大了肯定是知道的。”
周承瑶便说:“难怪,他对叔叔的病这么上心。他叔叔也够可怜的,病这么重,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
朱芹奇道:“怎么会?他不是还有个儿子吗?”
周承瑶听了忙扳着母亲的肩膀问道:“你知道他还有个儿子?”说完又惋惜地补了一句:“可惜也没了。”
“没了?什么时候的事?”
周承瑶摇摇头,“我还是昨天听伯母提了一句,不过我看朗瑜好像没什么反应,按理那是他兄弟呢。”
“他们岂止是兄弟,还是孪生的。”朱芹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只不过从小就瞒着他们,朗瑜去美国前都没让他们见过面,他没感觉也正常。”
周承瑶听了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你说朗瑜有个孪生兄弟,也就是说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那种?”
“应该是的,要不怎么说孪生,不过那孩子我也没见过,没想到早没了,也是命薄,你说跟哥哥差不多一个时间出来的,运却差了这么多。”
周承瑶听了也不回话,右手抵着下巴,绕着餐桌慢慢走着,不知道想些什么,朱芹叫了她几声都没反应,便知道她又犯痴了,便不理她,起身出门买菜去了。周承瑶想一会摇一回头,想一会摇一回头,最后索性盘腿坐了下来,又细细地琢磨了许久,嘴里喃喃自语道:“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一定是哪里弄错了。”想到这里,她翻身下来,回房间拿手机给许朗瑜打电话,结果电话通了她又改了主意,问他:“今天去医院吗?”
许朗瑜心里奇怪她对许向辉的关心,却也没多想,回她说:“刚到医院。我发你的资料看了么?整改方案什么时候能出来?”周承瑶才想起这档子事,忙说:“正在看,争取这两天赶出来。没什么事我先挂了,拜拜。”说着就挂了电话,倒让许朗瑜半天摸不着头脑,正要回电话问她,却见柳元平已经迎了出来便作罢。“你小子够孝顺的啊!”柳元平看起来神采奕奕,一上来就送许朗瑜一拳,“比医生还到得早,你这是拆我台呢?”许朗瑜却没心思开玩笑,急着问他病人的情况。柳元平深呼一口气,说:“你刚也去看过了,暂时没生命危险,其他的我不说你也知道。”
“真没手术的可能吗?”
“手术也只是对病人再次伤害,”柳元平实话实说,“早干什么去了,这病要是早两年送来,也不至于此。”
许朗瑜垂头没再说话。柳元平忙说:“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我是说他家里人,病人的情况他们应该清楚啊。”
“家里就他一个了。”许朗瑜声音低低的,听到柳元平耳朵里,像一声叹息。柳元平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我尽力延长时间,你也别内疚了。”
许朗瑜跟他道谢,别过他又回到病房外,许向慈见到,忙赶出来说:“杨玮前两天也来过了,他说你挺忙的。你不用每天过来,再说他一天大半时间昏睡,也不一定说得上话,还耽误你的时间。”
许朗瑜提到自己过两天出差,会有一段时间不能来。他给了许向慈一些钱,嘱咐她有情况就打电话给他,或直接找柳元平,又看了病床上的人两眼才离去。
离开医院,许朗瑜开车去了公司,将并购方案改了又改,连午饭都没顾上吃,直到一字一句斟酌妥当方才罢手,而此时窗外的城市,早已灯火阑珊。他伸着懒腰起身,提了椅背上的夹克外套,一面往身上套一面出了办公室,等下楼上了车才发觉自己已经饿极,不觉自嘲笑道:“所谓废寝忘食,不过如此了。”他驱车回家,想着随便填了肚子睡上一觉,明日等周承瑶和夏绿如的文案过来,他需要再过一遍。想到夏绿如,脑海里边浮现起她昨晚又急又羞的表情,不觉笑出声,于是打她电话,开口便问道:“文案写得怎么样了?”
“没呢!”夏绿如的声音听起来很紧张,“我争取尽快弄好发你。”许朗瑜就笑了起来,说:“饭总要吃的,出来吧,我可是饿了一整天了。”
“我,我正在外面吃着呢。”夏绿如听他声音里没有不满,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听他说饿了一天,不由地心疼,嘴上却说不出关心的话来,又听许朗瑜在那头问她什么位置,忙回道:“外婆家,就你家附近。”说完后悔不迭,觉得自己在邀请他来似的,待要解释什么,对方却早已挂断了电话。
百口莫辩(11)
夏绿如请吴牧星吃饭,刚坐下就接到许朗瑜的电话。吴牧星见她脸上有尴尬之色,便说:“你要有事就先去,吃饭下次有机会再说。”夏绿如忙问服务员要了菜单,解释说:“没有,是领导问我文案写好了没,催命似的,不管他,你点自己喜欢吃的,今天我请客,你可别跟我抢。”吴牧星接过菜单笑道:“那我可不客气了。”说着点了几个报给服务员,夏绿如一听都是自己喜欢吃的,想到隔了这么多年他还记得自己的喜好,不觉一阵感动,再想到自从他结婚后,这还是他们俩第一次单独见面,又唏嘘不已。
菜刚上桌,吴牧星就接到赵倩的电话,责问他怎么还没回去,吴牧星看了眼夏绿如,说:“我在外面吃饭,一会回去,不用等我。”夏绿如听到对方问他和谁吃饭,忙示意吴牧星把手机给她,笑着跟她打招呼:“我今天有事麻烦牧星哥,正说叫上嫂子和吴博一起吃饭呢。我们就在城西的外婆家,你们打车过来。”赵倩在那头捏声捏气地回道:“打车你报销啊?”夏绿如忙说:“那是自然,回杭城都没好好请你和牧星哥吃饭,今天就当给我机会补偿。”
“难得你能这么想,”赵倩说,“我之前还说呢,这绿如以前哥哥嫂子叫得亲切,也没少招待她,怎么现在挣钱了就不跟我们来往了,是怕我们占她便宜不成?”夏绿如连连陪笑道:“是我之前失礼,嫂子大人不计小人过。”赵倩这才勉强答应过来。夏绿如将手机递还给吴牧星才发现自己手心都是汗。吴牧星笑道:“你怎么这么怕她?看你紧张的,脸色都变了。”夏绿如笑笑,刚要说什么,只听背后响起一个沉稳的声音:“怎么没说有朋友在?”扭头看到是许朗瑜,心里不觉暗暗叫苦,却只得硬着头皮起身给他俩作介绍,又让服务员加了碗筷。
吴牧星仰头打量许朗瑜,只见他身形清瘦,面容俊朗,斜刘海短发下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如棋子,笑起来又如弯月,闪亮如寒星。又看他身上白色汗衫外套蓝黑色马夹,左手戴了一只黑色腕表,再无多余的饰物,心里暗叹道:“与绿如倒也相配。”
夏绿如将菜单递上,说:“许总,再点几个菜。”许朗瑜接过菜单坐下,扫了眼桌上的菜品,发现都是夏绿如喜欢的,不觉又多看了吴牧星两眼。吴牧星身材高大,皮肤白皙,架着金丝边框眼镜,一袭淡米色风衣,里面是浅色格子衬衫,正含笑凝视着他,“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莫外如是。他也朝对方笑笑,低头看了会菜单,问道:“我记得你上回很喜欢吃这里的花雕羊肚,怎么没点?”说着指了“花雕羊肚”和“酥皮虾”两个菜给服务员看,后者点头收了菜单,说“稍等”。这边吴牧星笑着问夏绿如:“你什么时候会吃羊肉了?我记得你以前嫌它膻,不要吃的。”夏绿如感觉自己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嗫嚅半晌才回道:“上次试着吃了点,发现还好。”吴牧星听了含笑道:“是了,我上回去新西兰,那边的羊肉也是鲜嫩美味,没一点膻味,包饺子特别好吃,你要喜欢,下次让朋友寄些来。”夏绿如忙摆手说不用,许朗瑜就凑上来说她:“你干嘛跟你哥这么客气?”完了又对吴牧星笑道:“她这人就这点不好,心口不一,明明想要,嘴上却推辞,一点也不真诚。”急得夏绿如朝他直瞪眼,生怕吴牧星误会他们的关系。吴牧星却不以为意,反而说:“你要是喜欢,我让朋友多寄点,你们吃饭没个准点,放家里饿的时候煮来吃,也方便,再说……”
夏绿如听他说“你们”,心里就更急了,忙打断他道:“牧星哥,你真不用费心,许总上次请我们吃饭,我看大家吃得津津有味才尝了点,也谈不上喜欢。”说着频频递眼色给许朗瑜,让他适可而止,许朗瑜这才作罢,转移话题聊起家常,倒也有几分投机。夏绿如见状才渐渐放下心里,忙招呼他们吃菜,也顾不得等赵倩了。
赵倩到后见有第三个人在先是一愣,旋即对夏绿如笑道:“难怪你上次拒绝了文俊生,原来是已经有男朋友了。”夏绿如脸色绯红,忙解释说:“嫂子,你误会了,这是我公司领导,许总。”许朗瑜也起身问好:“嫂子好,我是许朗瑜。”
“许朗瑜?”赵倩重复着这个名字,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过。吴牧星拉着她坐下,低声责备道:“你还真跑来啊?”赵倩斜他一眼,“我来看我妹子不行啊?”又转头对夏绿如笑道:“我昨天还跟你哥说,有空请你到家里吃饭,他偏不同意,硬要出来浪费钱。”夏绿如想说什么,又觉得什么都不好说,倒是许朗瑜将一边的菜单递给赵倩说:“嫂子,你来得正好,点两个喜欢吃的菜,这顿我请。”
“那我就不客气啦?”赵倩笑逐颜开地坐下,接过菜单点了份“清酒鹅肝”和“极品鲍鱼”,又问夏绿如:“妹子还有啥想吃的不?”夏绿如忙说不用了。赵倩合上菜单,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对着许朗瑜大声嚷道:“我想起来了,你是不是那个……你认识知然对不对?”许朗瑜看了眼夏绿如,点点头说:“对,认识,她是绿如的表妹,见过几面……”
赵倩激动地打断他的话,“不,不,你们是不是在国外认识的?你是斯坦福医学院毕业的对不对?”许朗瑜又看了看夏绿如,她低头吃菜没说话,只得点头回道:“是的,我和朋友正好捡到她的钱包,所以就认识了。”赵倩发出“啧啧”的声音,“难怪,”她说,“没想到你跟绿如一个公司,这么说起来你和这两姐妹还真是有缘。”吴牧星在边上递眼色给她,见她没反应又踢了踢她的脚。“你踢我干嘛?”赵倩朝丈夫抱怨道,“是不是嫌我坐这里碍事啊?”吴牧星想拉她起身,说:“废话这么多,赶紧吃了走人,吴博在家没人照顾你不担心啊。”赵倩没好气道:“吴博有我爸妈在,有啥好担心的?要担心你先回去好了,我点的菜还没上呢。”夏绿如怕他们吵起来,忙起身劝道:“难得嫂子赏脸,牧星哥,我也好不容易有机会跟你们聚聚,别急着走了。”
吴牧星只得重新坐下,赵倩继续向许朗瑜问东问西,包括他家庭情况,游学经历,甚至是业余爱好,喜欢吃的食物等等一个不落地问了个遍,却被许朗瑜三言两语搪塞了过去。问及父母做什么,他就回:“爸爸在公司上班,妈妈身体不好,就操持家里。”问到业务爱好,他说:“也没什么特别的爱好,会游泳算不算?”关于食物,则回答:“我不挑食,能填饱肚子就行。”
赵倩见从他那打探不出来实质内容,就转向夏绿如,问她和许朗瑜认识多久了。夏绿如就老老实实地回道:“没多长时间,也就三四个月。”
赵倩又问:“知然知道吗?”
“当然,”夏绿如说,怕她误会又解释道,“还是知然过生日那天她介绍我们认识的。”正好这时赵倩点的菜上了桌,她的注意力被转移,夏绿如才算是松了口气。
百口莫辩(12)
吃过饭,吴牧星忙拉着赵倩走人,一边对夏绿如和许朗瑜抱歉地说:“今天我们就先回去了,下次有机会再找时间聚。”
目送吴牧星夫妇的车子离开后,夏绿如就提着包往相反的方向走去,许朗瑜忙跟了上去,半开玩笑地说道:“我看你挺闲的,都有时间约会,难怪我交待的事情没做完。”夏绿如立刻就急了眼,开了电脑包,拿出一沓资料给他看,一边委屈地说:“你看看这是什么?我就是为这个找牧星哥帮忙的,你倒说这些风凉话。”许朗瑜内心一片柔软,嘴上却说:“那你怎么不跟我请教?”夏绿如就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索性不理他,低头将资料塞回包,扭身就走,然后就听身后许朗瑜幽幽地叹道:“我就那么让人讨厌?”
夏绿如刚竖起的铜墙铁壁一下子被瓦解,她发现自己在他面前毫无抵御能力。她慢慢停了脚步,也不看他,只盯着脚尖,低声回道:“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况且你交待的事,我要是回头来问你,说我不知道怎么写,那你该怎么想?”许朗瑜一下子明白过来,试探着问道:“你是怕我失望?”
夏绿如郑重地点了点头,许朗瑜立刻笑弯了眼,说:“是我昨天考虑欠妥,下次再有问题就直接说,不用为难。”夏绿如再次点点头,许朗瑜就笑她:“跟小鸡啄花生米似的。刚吃太饱了,你陪我走走吧。”夏绿如只得陪他饶了一圈,不知怎么地就到了他公寓楼下。许朗瑜请她上去坐,她忙说:“不用,我正好去雅娟那里。”许朗瑜就问她:“你准备今晚睡她那里?”夏绿如抬头看他,不明白他什么意思。“睡她那里的话晚点过去,我正好有事跟你说。”许朗瑜一边说着,一边冲她做了个请的姿势。
夏绿如想要拒绝,但脚却不听话地跟他进了门。
吴牧星的车子离开餐馆没两步,赵倩就找借口下了车,然后转头一直跟着夏绿如他们进了小区,等看到他们两个进了楼,立马给叶知然打电话。
“知然,你在哪儿?”
“在外面呢,”叶知然正和柳元平一起吃晚饭,“嫂子你找我有事?”
“我发现一件有趣的事情,”赵倩在这头装神秘,“我想你也会感兴趣的。”
“到底什么事情啊?这么神秘兮兮的?”
“我今天碰到许朗瑜了。”
叶知然听到许朗瑜的名字,下意识地起身,走到离柳元平一段距离的角落里,“你怎么认识他的?”
“你哥跟他吃饭。”
“我哥也认识他?”
“是啊,绿如也在。”
“哦,”叶知然听说夏绿如在,心想肯定是她介绍两人认识的,她想不明白这么件小事,赵倩何至于还要打电话跟她说。
“我知道了,嫂子。”她说,“没什么事的话我先挂了。”
“我正事还没说呢!”赵倩有些不悦,“你知道我现在在哪里吗?”
“在哪里?”
“我在一个小区里,我刚亲眼看着绿如和许朗瑜进了同一个楼,我就在想啊,你说他们两个现在是不是在谈恋爱?”
叶知然一听脑袋都炸了。“你说什么?他们两个谈恋爱?你告诉我地址,我马上过来。”
赵倩报上小区名字,叶知然一听就说:“好,你在那等着,我一会就到。”
二十分钟后,叶知然的车子出现在赵倩跟前。
“他俩还在上面?”
赵倩点点头,“我一直在这里守着呢,没见他们出来。”
叶知然就给夏绿如打电话。
“你在哪儿呢?”
“我,我在雅娟这里。”
叶知然冷笑道:“是吗?我也在她家附近,我过来找你。”
夏绿如挂了电话忙跟许朗瑜告别,结果一下楼看到叶知然,整个人就懵了。夏绿如心慌慌走到叶知然面前,想要解释,嗫嚅许久却吐不出一个字来。叶知然冷笑一声,责问她:“你不是说在雅娟家吗?”夏绿如的脑细胞像被凝结了般,搜寻半天找不出应对的言语,最终结结巴巴地回了一句:“许,许总找我有事情。”谁知这话让叶知然更加恼火,上前一步逼问她:“有什么事情需要到他家谈?难不成你和他的关系已经亲密到可以随便进去他家了?”
夏绿如不知怎么办才好,只得上前拉她的手臂,一再说:“不是你想的那样。”叶知然却愤愤地甩开她的手:“既然你心里没有鬼,那为什么我刚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骗我在雅娟家?”
“我……”
“我真是没想到……我最好的姐姐竟然挖我的墙角。你之前那么多年在我面前扮演痴情女模样还真是为难你了。也是,许朗瑜的条件谁能拒绝得了呢!妹妹我可真要恭喜你钓到金龟婿啊,这下我姑也不用发愁了,多好!”
“知然,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你倒是说说看,这大晚上的你到一个男人家里做什么?”
夏绿如被她问得毫无招架之力。
她原本以为许朗瑜叫她上去是谈工作上的事,结果上去后他却说:“你随便坐,我先洗个澡。”之后她就坐立不安地等着,好不容易看他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出来,刚要说告辞的话,他就来了一句:“想喝点什么?牛奶还是橙汁?”她鬼使神差地就回了一句:“橙汁。”没一会,许朗瑜便端了两杯橙汁过来,递了一杯给她,她低着头去接,没想到却扑了空,抬头只见他咧着嘴坏笑。
“我生日那天,看你跟陆建波一起走的,后来怎么来我这里了?”
夏绿如先是愕然,接着局促不安地说:“那天他们约我打羽毛球,正好路过,就上来了。”
“打羽毛球,哪里?”
“体,体育馆。”
许朗瑜扬眉笑道:“体育馆我知道,但貌似并不顺路。”
“我,我们在这附近吃的饭。”夏绿如急得冷汗都冒上来,深怕他再追问下去,“陆建波他们就住隔壁小区,所以我就顺便拿了衣服。”
“那这么说,礼物你是早就准备了的?”许朗瑜抿嘴忍着笑,继续逗她,“看来我真得谢谢你这么费心,不过下次不用太破费,请我吃顿饭就好了。”
夏绿如顿时泄了气,编了半天谎话还是让他绕了进去。就是这个当儿,叶知然的电话过来,她一来怕她误会,二来心里有鬼,或者是前面说顺溜了,便撒了谎。
许朗瑜见她慌里慌张的,就问她是谁。“知然,”她放下橙汁拿起背包,“她说就在附近,要见我,我先走了。”说着一阵风似得出了门,结果还是被叶知然逮个正着。
叶知然见她半天没言语,更是怒上心来,出口的话也没了分寸:“说不出来吧?说不出来你就大大方方承认啊!我让给你就是了,谁让你是我的好姐姐呢!”说着又上去一步怒视她许久,最后一字一句骂道:“臭婊子!”
夏绿如的脸顿时涨得通红,不敢相信这样的话会从叶知然的嘴巴里吐出来,她扬起手狠狠抽了叶知然一巴掌,然后又被自己下意识的举动吓到,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叶知然捂着发烫的脸颊,恶狠狠地抛下一句:“你不仁,也别怪我不义!”夏绿如整个人定在原处,直至全身的冷意让她清醒过来。她慢慢地走出小区,拦了出租车回到住处,然后像没事人似地开了电脑,拿出吴牧星给她的资料,边看边写,写着写着眼泪就涌了上来,最后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
叶知然回家后直奔楼上,吴静芝问她出了什么事也不说,进了房间就把自己蒙在被子里放声大哭。柳元平见叶知然匆匆忙忙离开后没再回来,打电话也不接,心里不免着急。第二天许朗瑜在医院看他整个人无精打采的就问他:“你昨天值夜班?”柳元平打着哈欠说:“昨天两个人吃饭好好的,忽然就跑了出去,到现在都联系不上,你说我怎么能睡好?”许朗瑜先是笑道:“你这是自作自受!”接着想到夏绿如在他那里接过叶知然的电话,又说:“要不你问问夏绿如,她可能知道。”柳元平顾不上他是不是玩笑话,忙给夏绿如打电话,结果也没人接,不由地跌足抱怨道:“这姐妹俩怎么回事?一起玩失踪?”
许朗瑜忙拍他肩膀安慰道:“别太担心,这么大人,不会有事的。”
柳元平想想也是,就推他说:“你去病房吧,我还有些病例要看。”一面又扭头喊道:“金文杰,你给我死出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躲起来偷懒!”然后就看到金文杰一脸委屈地从办公室跑出来,说道:“不是你让我整理病例吗?”柳元平狠狠地拍了下他的头,教训道:“让你跟我犟嘴,我说你偷懒你就偷懒了。”
许朗瑜朝他俩挥挥手,摇头笑着往病房去了。
冰释前嫌(1)
许朗瑜打开邮箱就收到了夏绿如发的文案,看完后打电话给夏绿如,发现她手机关机,也没多想,以为她累了一晚上,这会估计睡着了。他又打电话给周承瑶,问她整改方案准备的怎么样。
“好了,正要发你。”
许朗瑜又问她:“夏绿如有联系你吗?”
“没有,怎么了?”
“没什么,下午一点来公司开会,如果她联系你,也叫上她。”
周承瑶将整改方案发给许朗瑜后,打电话给夏绿如,也是关机。中午到了公司想约她吃饭,还是没联系上,到了开会时间跟许朗瑜说了,许朗瑜点点头,说知道了。
会议除了许朗瑜,还有刚出差回来的杨玮,再加上财务部的高会计和商务部的江律师。会议内容是讨论并购意向书,确定转让方式,支付额度及付款方式,还有对方最大持有股权比例等,再就是并购进度安排。五个人讨论了一下午,内容确定后许朗瑜晚上又赶出两份并购意向书,然后第二天打印出来亲自送到许向阳办公室。到了许向阳办公室,杨玮正好从里面出来,见是他,便笑道:“董事长刚还问我呢,快进去吧!”许朗瑜忙推门进去,将意向书呈上。许向阳示意他坐下,自己细细看了意向书,问他:“你确定1亿能拿下80%股权?”
许朗瑜回道:“这要看最终的谈判结果,目前的预算是1亿。”
“并购的进度我的意见是年内完成,”许向阳说,“年后人员流动会比较大,要做好应对措施,不要最后钱花了,只得到一个壳。”
“这个星期我让高会计和江律师去核查资料,顺利的话12月初进入谈判阶段,争取月底签订并购协议,然后再花一个月的时间做技术和业务整改,这样明年初新公司就能正式进入运营轨道了。”许向阳点点头:“你这方面经验浅,遇事多问问杨玮。”又问:“我听说你让承瑶在内部拉人?我可是听到不少意见,表面上没针对你,但我眼睛耳朵虽然不好,心却不瞎。”许朗瑜忙道:“是我考虑欠妥,我是想着运营整改方向公司内部有经验的人员运作起来会顺利些,现在电子商务一块,三个月就变一次天,没时间培训新人,所以不得已出此下策。”许向阳见他说得有理,想了一会回道:“人员内部招聘我没意见,但是不要搞得大张旗鼓,尽量低调些,还有不要影响现有架构。”许朗瑜连连答应了,又说了几句客套话才起身出来。杨玮早迎了上来,笑道:“朗瑜,你跟刚回来的时候可大不一样了。”许朗瑜问他怎么不一样,他说:“你刚回来的时候,老爷子说一句你顶一句,常惹得他老人家不高兴,现在呢知道顺着竿子往上爬了,老爷子心里想的还没出口呢,你已经预备着了,这可不是大不一样了?”
“这还是多亏了杨哥你调教!”许朗瑜说着扬了扬手里的并购意向书,说:“董事长批了,这周还要辛苦你带高会计他们两家公司跑一趟,将资料核查清楚。”
“你不去吗?”
“我有另外的事要处理,你们先过去,我这边完了事就和你们回合。”许朗瑜说,想了想又补充道:“时间进度要把控好,我刚跟董事长说了,12月初进入谈判阶段,所以在这之前要确保我们掌握足够的资料,谈判的时候才不至于丢了筹码,这可全靠你了。董事长刚也说了,你有经验,所以有你跟着我就放心了。”
杨玮见他和老板都夸自己,言语间又透着信任,再加上前面一段时间,和两家公司的负责人都混熟了,也得了些便宜,所以乐得接这个差事。两人又闲话两句就分头各自忙去了。
柳元平周一终于联系上叶知然,问她昨晚怎么关机,她说:“手机没电了,我没注意。”柳元平又问:“你这两天跟夏绿如在一起?”
“没有。”叶知然冷冷地回道,“你找她做什么?”
柳元平也有些不高兴起来,说:“你那天就那样走掉,后面又联系不上你,听朗瑜说她是接了你的电话出去的,你们没见面?”
“没,我直接回家了。”叶知然听到许朗瑜和夏绿如扯在一起就不由得怒从心来,“你干嘛去问他?”
柳元平听出她的火药味,连忙解释道:“他昨天来医院看叔叔,正好碰上了。他说你可能和绿如在一起,但我打电话给她也是关机,就顺嘴问问。”
“你刚说他去医院看叔叔?”叶知然猛地想到一件事,她上次见许向辉的时候,他看起来对叶家的人极其痛恶,他会同意许朗瑜跟夏绿如来往?
“嗯,他叔叔在我们医院。”
“我知道了,”叶知然柔声回道,“那你忙吧,我也要工作了,晚上一起吃饭。”
态度转变如此之快,倒让柳元平摸不着头脑。他一边开心叶知然没生气,一边又懊恼明明该自己生气的,到头来仍被她牵着走。
许朗瑜回到办公室,又叫来高会计和江律师,将核查资料的事情交待了一遍,特别说道:“杨玮跟你们一起,他之前和两个公司都打过交道,人头熟。你们之前都有丰富的并购经验,多余的我就不说了,要是有什么问题和困难就打电话给我,我在后方为你们服务。”高会计和江律师去了之后,许朗瑜再次打电话给夏绿如,还是关机,又打她办公室电话,结果是蒋伟元接的,说她请了长假。许朗瑜感觉不妙,忙给周承瑶打电话。周承瑶听了吃惊地问他:“你说绿如请假了?怎么会?她说好今天……什么时候的事?”
“她是昨天凌晨发我文案的,应该就这两天走的。这样,她要是联系你,你告诉我。”周承瑶答应着,心里却在琢磨夏绿如为什么选在这个时候请假。她总觉得中间一定有她不知道的事情发生,还有许朗瑜的态度,他为什么如此关心夏绿如?刚才他电话里的声音都变了。
许朗瑜开车去了夏绿如的住处,敲了半天门,最后房东出来说:“我昨天就没看到她,晚上也没见她回来睡。”许朗瑜又去了金雅娟家,结果被告知:“我上回让她搬过来住,她嘴上答应了,却一次也没来过。”说了打夏绿如电话,果真关机,便也急了,倒把许朗瑜说了一顿:“你说她昨天就关机了,怎么现在才找她?你们吵架了?我认识她这么多年,她可从来没这样过。你别仗着我们家绿如喜欢你就随便欺负她!”许朗瑜顾不上解释,只说:“我再去其他地方看看,她要是联系你,你就告诉我。”说着递了自己的名片给她就匆匆离开了。
冰释前嫌(2)
夏绿如将文案发给许朗瑜后,连觉都顾不上睡,就整理行装去了机场。她之前报了海南7日自由行,之前是工作忙没来得及说,现在干脆谁也不告诉,直接关机上了飞机。
夏绿如到酒店后就倒床上睡了一觉,睡醒了想起侯涛正好也在这边修养,便打电话过去问候。侯涛听到她的声音很是高兴,得知她来了海南更是迫不及待地要见她,并坚持让妻子开车来接她。夏绿如忙忙地冲了澡,换了身衣服就下楼等着。方瑜见到她也很开心,得知她是来旅游的连连说:“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们家有的是房间,住多久都行。”
夏绿如就说:“那样太打扰你和候总了,我住酒店挺方便的。”方瑜也就没再强求。侯涛住处离酒店不远,开车半个小时便到了。侯涛早早等候在门口,夏绿如忙上前问好,侯涛知道她来旅游后也和他妻子一样的态度:“你要是早说一声,我找人给你安排就是了,哪需要住酒店这么麻烦。”
夏绿如进院只见一栋两层半高的小洋楼,园内绿树掩映,满眼苍翠,脚下是大小均匀的鹅卵石铺就的小道,便笑道:“我是怕要是住你这里,就舍不得走了。”侯涛夫妻俩将她迎进了门,捧上一大堆水果,椰子、香蕉、莲雾、杨桃、菠萝、龙眼、荔枝等等摆了满满一桌,一面劝她多吃,一面问她此次行程。夏绿如笑道:“我是自由行,还没安排行程。”
“这样最好!”候总说,“明天让你嫂子带你先转转,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就跟她说,我是身体不行,不然我亲自陪你,以前经常陪顾客,景点我比导游还熟。”说得三人都笑了起来。海南的水果名不虚传,果然比杭城的甜很多,加上新鲜,夏绿如不知不觉就吃多了,撑得她最后都挪不开步子,再加上主人再三挽留,盛情难却,少不得答应住上一晚。
方瑜上去给她铺床,侯涛则陪着她说话。他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说:“廋了,而且看上去满腹心事。一个人大老远地跑出来旅游,不像是你的风格。”夏绿如自然笑着掩饰说:“没有,KTC项目忙了大半年好不容易结束,我自然要放松一下啊。”
“没有当然最好,”侯涛依旧循循善诱,“要真有什么事,也不妨跟我说说。我现在虽然身体不好,但毕竟是过来人,还是能给些建议的。”夏绿如不想他追问下去,便转移话题说:“知然之前跟我抱怨,说和丁总在业务上有些不同意见,她跟你提过?”侯涛就笑道:“有!经常打电话跟我抱怨呢,说丁亚文手伸得太长,什么事都要管,让她很没自主权。丁亚文也是,总是数落叶知然这孩子好高骛远,公司交在她手里不放心之类的。”
“你不担心他们闹僵啊?”侯涛的态度有些出乎夏绿如的意料,他看起来很淡定,一点也不担心两个手下内讧。侯涛身子微微前倾,脸上的笑容里掺着些得意:“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夏绿如定睛看了他好一会才领悟过来,将身子往后一仰,笑道:“我都快忘了你是生意人这件事了。”
“做生意如此,做人更是如此。”侯涛不紧不慢地回道,“任何事都有两面性,只看坏的一面自然天天愁眉苦脸的,若能看到好的一面并善于利用,则不管遇上什么事都不需要烦闷心慌,只需静下来好好想想怎么面对便可。就比如我生病的事,是坏事吧?可是我就想啊,我正好趁此机会好好休息,以前忙着工作疏忽了家庭,现在我有时间可以好好陪伴他们。我都想好了,等我身体再稳定些,我就带他们娘俩到国外走走。”夏绿如为他开心,心里暗叹果然心境最重要,转念想到自己,不由得自惭形秽起来。
方瑜铺好床下来,夏绿如起身说了晚安就上去睡了。方瑜低声问丈夫:“这姑娘看起来心事重重的,眼睛都是浮肿的,像是哭过。”侯涛朝楼上看了一眼,“她不肯说,我也不好多问。这两天你陪她到处走走,散散心。”方瑜答应着搀了丈夫回房休息。
夏绿如躺在床上却久久没有入睡,最后索性起来坐露台上赏月数星星。11月中旬海南的气候宜人,空气都是香甜的,房前是郁郁葱葱的果树,再远处是一望无垠的大海,侧耳静听,隐约能听到海浪声。“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时。”不知怎么地,夏绿如的脑海里浮现出这句诗来,随后又暗暗叹息:明月虽有,却无人与共。叹息过后又不由自主地乱想着:许朗瑜会找她么?叶知然大概还对她恨得咬牙切齿?倘若周承瑶知道她对许朗瑜有非分之想,也会立刻疏远她吧?她究竟做了什么?他明明和许琰是两个不同的人,她却总是不由自主地将他们联系在一起。她明明还在为许琰的离去心痛,却又会为许朗瑜的出现心动。这种矛盾令她纠结痛苦,想要解脱也许只剩下一种办法:辞职离开。
她怕自己继续留在许朗瑜身边,总有一天会控制不住自己做出令大家都难堪的事来。即便在千里之外,她的脑子也无法控制地被他占据,想想就让人心慌不已。
她下定决心,回去就提辞呈,离开杭城。
次日,方瑜先是陪她到附近海边逛了逛,中午请她吃了顿海鲜大餐,生蚝、扇贝、龙虾、鲍鱼、虾蟹之类点了一桌,还有看起来像鳕鱼的马鲛鱼,竟比夏绿如之前吃过的不知美味多少倍。吃过饭,方瑜载着她去当地的果园采摘新鲜的水果,傍晚又带她去市场买了她喜欢吃的菜,回来就进厨房忙活,好容易才答应夏绿如进去帮她。两人说说笑笑,不一会一桌饭菜齐全,三个人边吃边聊,说不出的畅快,只是夏绿如不肯再住,坚持要回酒店住,理由是:“钱也不能退,好歹是五星级的酒店,空着也浪费,等下回来海南,我就哪儿也不去,直接奔你这里呆上十天半个月的。”侯涛没再勉强她,方瑜将她送回酒店,又把后备箱里下午刚采摘的水果用袋子装了,全部送到她的房间,还不忘嘱咐她想吃什么就跟她说,她直接送来,一来新鲜,二来也免得她在外面被商贩宰。夏绿如自然感激不尽,再三谢过她,又送她出了酒店方回来休息。也许是玩累了,倒头就睡了过去,一夜无梦。
冰释前嫌(3)
这天下班后,叶知然开车去了华山医院,她没去找柳元平而是先问了许向辉的病房号。她进病房的时候,许向慈正好打饭去了,就许向辉一个人半躺着看电视。两个月没见,叶知然发现他已经瘦得不成人形,差点没认出来。许向辉看了她好半天才想起来她是叶冬青的女儿,脸上顿时青筋暴露,连声喝道:“谁让你来的?”
叶知然冲着他嫣然一笑,说道:“我爸让我来看看你。”
许向辉顿时情绪失控,声嘶力竭地喊道:“你出去!你给我出去!”
“我是特地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的。”叶知然凑近他的身子,一脸媚态地说道,“你知道你的好侄子现在跟谁谈恋爱吗?我姑姑的女儿夏绿如。你不是不愿意他找叶家的人吗?她妈妈虽然姓叶,但她姓夏,叫夏绿如,不算是叶家人,你应该会同意吧?”
“夏绿如?”许向辉只觉得这名字耳熟,从记忆里搜寻好一会才恍然大悟过来,脸上显出像见到鬼似的崩溃的表情。“这不可能……这不可能。”许向辉像被魇住了般,胡言乱语了起来。许向慈正好进来,一见这个情形,忙扑过来问道:“二哥,你这是怎么了?”叶知然见状早溜出去,下楼找柳元平吃饭去了。
许朗瑜遍寻不到夏绿如,正暗自着急,结果接到许向慈的电话说许向辉整个人不对劲,躺在床上大喊大叫的。许朗瑜一边让她联系柳元平,一边忙赶去医院,刚跑进病房,就见到许向辉正挣扎着要下床。许朗瑜忙向前扶着他:“叔叔,你在做什么?”许向辉见到他跟见到救星一样,紧紧抓住他的手臂连声问道:“是不是许琰回来了?他为什么不来看我?”许朗瑜愣了一下,回道:“没有,他还在美国呢!”许向辉面色苍白地摇摇头:“你不用骗我,我知道他不肯见我。我也知道,他到现在还跟夏绿如一起,我的话他就是听不进,总有他后悔的一天。”
“夏绿如?”许朗瑜神情一震,反手抓住他的肩膀问道,“你见过夏绿如了?”许向辉这才有些明白过来,但是又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你也认识她?难道,真的是你在跟她谈恋爱?我造的什么孽啊,你们兄弟两个都这样来气我!”说着连气都喘不上来了。许朗瑜忙安慰他:“没有,她只是我的下属。”
“她,她竟然在你们公司?”许向辉大叫起来,一口血就喷了出来,许朗瑜忙扶着他躺下。许向辉紧紧拽着许朗瑜的手,嘴里含糊不清地只重复着一句:“快让她离开公司!”许朗瑜见这副光景,只得点头答应道:“我知道了,我会处理的,你好好休息。”等许向辉好不容易平静了,他才拉着许向慈到门外细细盘问。
“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许向慈说,“我就出去打了饭,回来就发现他疯了一样,哦,对了,那个时候有个姑娘也在边上。”
“你不认识。”
许向慈摇摇头,想了一会又说:“好像在哪见过,嗯……跟你上次带老家来的姑娘挺像的,不过我眼神不好……”
许朗瑜马上明白过来,他嘱咐姑姑好生照顾许向辉,自己直接去了柳元平的办公室,果然看到叶知然在。他平定了下自己的心绪,走上去跟他俩打招呼,先是问叶知然:“绿如的电话打不通,你知道她去向吗?”叶知然见他面上有愠色,以为他是为了许向辉的事找她,心里有些不安,后面见他一上来就问夏绿如,便没好气地回道:“不知道,找她做什么?她不是跟你一个公司吗,天天见面还不够?”
许朗瑜压着心里的怒火说:“她今天没来上班,说是请假了。打她电话也关机,要是你联系上她,就告诉我。她上回发我的文案有问题,等着她改呢。”叶知然听了暗暗纳闷,又不好把自己昨天跟她吵了一架的事抖出来,就没吭声,倒是柳元平热情地问道:“她什么时候请假的?”
“说是上周提的申请,请了7天。”
“那会不会是回家了?”柳元平说着转头问叶知然:“你有她家电话吧?”
叶知然虽然不情愿,但只能乖乖翻出电话打给叶艳秋。叶艳秋正忙着搓麻将,见叶知然问夏绿如在不在,有些诧异地回道:“没啊,她没说要回来啊!”叶知然就挂了电话,不一会儿叶艳秋回电话过来:“你刚是什么意思?她回老家了?”叶知然正要回话,却看到许朗瑜在朝她递眼色,便改了主意,回她姑姑道:“没,是我到她家敲门没人应,刚她同事跟我说她还在公司加班呢!”
“哦,那就好。你看到她,让她多给家里打电话。”
叶知然答应着摁掉电话,看着许朗瑜摊手道:“没回家。”许朗瑜点点头,又问她:“她还有其他可能会去的地方没?”
“金雅娟那儿问过吗?”
“问了,说没去过。”
“那我就不知道了。”
许朗瑜沉默了一会问她:“她是不是有个哥哥叫吴牧星,他那里会不会去?”
叶知然虽然明知道结果,但还是给吴牧星打了电话,东拉西扯几句话问他有没有见过夏绿如。吴牧星回她说周六刚一起吃过饭,又问她什么事,她又把刚编的谎话说了一遍,然后挂了电话冲许朗瑜摇头。
“我们先去吃饭,”柳元平说,“边吃边想想她还有可能去哪。”
许朗瑜哪有胃口,说:“你们去吃吧,我回公司了。”转身刚走了两步,就听柳元平在身后嚷道:“她会不会出去旅游了?我们休长假一般都会出去玩的,要不你查查她的航班信息看?”一语点醒梦中人,许朗瑜忙让他找朋友查夏绿如的航班信息。柳元平见他着急的样子,原本想调侃他的心思也没了,立即找了机场的朋友帮忙,不一会儿功夫结果就出来了。得知夏绿如去了海南,许朗瑜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说了几句感谢的话便告辞离开了。
叶知然看着许朗瑜的背影吃味地说:“看他那猴急样,也不知道夏绿如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他这般神魂颠倒的。”柳元平不解道:“你是说他们两个在交往?难怪了,上回我就看到夏绿如的衣服,他还死不承认。这有什么好隐瞒的?这哥们不会是脚踏两条船吧,啧啧,这可太危险了,我得劝劝他。”
“你劝他?”叶知然冷笑道,“人家有本事,脚踏几条船都可以。你还是少操心了,到底要不要吃饭的?不吃我走了。”柳元平忙说“吃吃吃”,拉了叶知然就往外走,殊不知他们的谈话,被身后的金文杰听了个正着,整个人一下子愣在那,半天回不过神来。
冰释前嫌(4)
这天,夏绿如在酒店吃过早餐,问酒店大堂经理才知道想出去玩要提前一天预订行程。她要了份景点介绍手册,翻看了一会,最后选择南山寺和天涯海角一日游。确定行程后,夏绿如就四处闲逛,先是在酒店大堂晃荡了一圈,接着到休息厅喝了杯咖啡。大堂外面露台上有歌唱表演,一位身穿花格子裙的女孩抱着吉他,面无表情地唱着不知什么名的歌。偶尔有客人跑上去点歌,她就转头朝身后不远处的男子点头示意,那男子便上来接过她手里的吉他,直着嗓子唱了一首《海空天空》。夏绿如听了一会觉得无趣,索性绕过露台,穿过酒店后门的花园,朝远处的海滩踱了过去。
一路上,三三两两刚从游泳池里上来的游客,披着浴巾与她擦身而过,她一边投去羡慕的眼光,一边暗暗想着要是自己也会游泳该多好;她又想起某日清晨,她在走廊尽头遇见许朗瑜,他也是这般,顶着湿漉漉的头发,披着浴巾,笑盈盈地朝她问好。倘若他此时也在,那该多好。这念头才起来,她便用尽全身心力去压制它,好像那是多么见不得人似的。她索性跑了起来,仰着头,齐耳的短发跟随着她的脚步上下翻飞跳跃;风夹杂着太阳的暖和海水的咸,轻抚过她的脸和唇,像爱人轻柔的吻,带来感官上的愉悦,让她的步伐更加轻盈。
她越过椰树林立的街道,翻过半身高的围护栏,双脚便落到了柔软的沙地上,转过身来,大海便就一览无余地呈现在眼前。她脱了鞋袜,飞奔过去,近了又放慢脚步,小心翼翼地朝海里移去,直到涌上来的潮水没了她的小腿。潮水退下去的时候,夏绿如就看到许多只寄居蟹从松软的沙土里探出身子来,欢快地“横行霸道”。夏绿如弯腰捉了一只,放在自己的手掌上,逗着它玩,它跑那边,她就用手指拦着不让它过去,急得小蟹团团乱转,她则乐得开怀大笑,最后过瘾了才将它丢回海里。
不远处,一位母亲正带着她的孩子在沙滩上捡贝壳。小女孩拾到一只小海螺,兴奋地举过头顶给她母亲看。母亲不知道说了什么,只见小女孩咧着嘴直乐,将海螺放到她妈妈的手里。她妈妈拿起海螺,鼓起嘴往里吹了一口气,然后将海螺放在小女孩的耳边,女孩更是兴奋地手舞足蹈起来,一面大叫起来,欢快的声音随着海风飘荡。
夏绿如看了又是笑又是叹,然后开始想念。她就给叶艳秋打电话,还没来得及开口,叶艳秋就开始骂她:“你这死妮子,你想急死我们哪?干嘛手机关机?知然打电话来我就觉得不对劲,果然……”
夏绿如想笑,眼眶却先湿了。
“妈,我想你了。”
叶艳秋在那头倒愣住了,半晌才回过神来,问她:“你在哪儿呢?”
“海边。”夏绿如说,“我请了假,来海南玩几天。”
“你出去玩干嘛关机啊!”叶艳秋声音变得柔和许多,“我和你爸不知道打了多少电话,你说你这么大个人,还这么不让我们省心。你就一个人去的?”
夏绿如忙说:“没有,和朋友一起。”
“朋友?”叶艳秋马上警觉起来,“男的女的?”
夏绿如就叹气,说:“男的女的都有,不过他们的小孩都上初中了。”这话又惹得叶艳秋老大不高兴,“谁问你这个了,你几时回来?”
“还有五六天吧。”夏绿如顿了顿又说,“我回去辞职回老家陪你和爸好不好?”
“你要辞职?”叶艳秋在那头的声音高了8度,然后电话就被夏明峰接了过去,比起母亲的大惊小怪,父亲要淡定许多。“你考虑好了么?”夏明峰问她,“你回来我们当然高兴,但是我们更希望你能过自己喜欢的生活,小镇上的生活悠闲安定,不过对年轻人来说可能会觉得乏味,爸爸不希望你为了我们放弃什么,你开心快乐才最重要。”
夏绿如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好,沉吟半晌才回道:“爸,我已经想清楚了。”
“那就好。”
叶艳秋就把电话夺回去,絮絮叨叨地说了一通,大意是回去没问题,但要先找到工作,或者找到结婚对象。夏绿如哭笑不得,说自己会看着办的,让她不用担心。叶艳秋又唠叨了几句,夏绿如唯唯应了,挂了电话,心情又一下子沉重起来,在沙滩上坐了半日。正午的太阳高挂空中,天空碧蓝如洗,一丝云彩也没有。夏绿如慢慢觉得热起来,这才起身往回走,后来看到边上有几处茅草亭,下面放着白色的躺椅,便索性走过去躺了下来。远处天和海连成一线,蓝得那般无邪,令人心旷神怡。夏绿如心里的阴霾慢慢散去,觉得自己没有理由不快乐,这样想着竟不知不觉合上眼睡了过去……
许朗瑜出现的时候,夏绿如正大口往嘴里送山西刀削面。筷子和面都还在嘴里,抬头就看见一张熟悉的脸,惊得筷子都掉地上。她慌忙起身叫了声“许总!”然后又问:“你怎么来了?”
“怎么,我不能来吗?”许朗瑜歪头笑看着她。夏绿如十分惶恐地邀请他坐下,问他想吃什么。“和你一样。”许朗瑜说,在等刀削面上桌的时候,他问她:“你跑这里来就为了吃刀削面?”夏绿如“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不知道吃什么,这家酒店环境好,但是菜价也贵得离谱。”许朗瑜奇道:“既然出来了还怕花钱?”夏绿如见他问得认真,倒不觉起了促狭之意,朝他做了个鬼脸,说:“有钱人才不怕花钱。”许朗瑜就笑了,说:“果然你是有钱人!大老远的跑来,也不出去玩,就在海边晒晒太阳,然后来这里吃吃拉面的。”夏绿如张大嘴巴,惊呼:“你什么时候到的?”许朗瑜脸上笑意越浓,说:“你躺那里呼呼大睡的时候。”夏绿如想想那个场景就觉得羞耻,脸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忙为自己辩解说:“我昨天没预定旅游路线,又怕一个人到处走迷路,所以干脆就附近待着了。”许朗瑜见她如此便收起揶揄之意,语气温柔地劝道:“下次别再一个人出门了。”夏绿如低低地“嗯”了一声,正好许朗瑜的面上来,便不再说话,低头吃面。
饭后夏绿如忙着开溜,结果许朗瑜让她陪着到沙滩上走走,又问她:“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过来?”夏绿如只好跟着他。她自己也觉得奇怪,之前也陪侯涛在海边呆了一个晚上,但就不会像今天这样别扭。理智告诉她别去,身体却已经迈开步伐,所以叶知然说的那些话,也不全是冤枉她。
海风习习,夜色正好,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长到有一半重叠在了一起。“联系不上你的时候,我有些慌。”许朗瑜终于开口说话,像是他为了这句话挣扎了许久,“我想你是不是为了避开我,是不是真的准备离开,还是你也跟我一样,不知道该怎样表达自己的心意?”
“我只想一个人安静地呆几天。”
“所以你并不欢迎我的到来?”
“不是那样的……”夏绿如的解释有些苍白,“我只是不知道该拿自己怎么办,我脑子里过去和现在重叠在一起,让我分不清楚。”许朗瑜停下脚步,转身面向她,静静地看了她一会,说:“我希望是你可以信任的朋友。”停顿了一会又补充道,“这是我的真心话。”夏绿如的心慢慢平静下来,试着吐露自己真实的想法:“看到你,我总会想起许琰,也许是因为你们长得过于相似,也或者是因为……我自己的问题。”夏绿如想起方笑笑的话:“你喜欢一个人,就会觉得他长得像许琰。”
“如果活着的是许琰,你是不是会开心许多?”
夏绿如知道他还是介意上次她说的话。
“不是这样的。”她解释道,“我那时候只是还不能够接受他离开的事实。我从没想过,虽然我想过无数种可能,但从来没想到过他已经离开人世。我天真地以为他还在生我的气,虽然我到现在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那么决绝。我一直以为是这个原因。”
许朗瑜悠悠地吐了口气,说:“你不应该这么想,他若看重你,怎么会舍得生你的气。”
“你不知道……”夏绿如还是无法释怀,“他当时跟笑笑大吵一架,然后就不再理我,还搬了座位。他要是不生气,怎么会这样做?”
“你做了什么事值得他生气?”
“我也不知道。”夏绿如一脸迷茫,“也许他知道我嫉妒张芬雨,却在他面前假装是她的好朋友,还夸奖她,所以认为我很虚伪,而笑笑估计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跟他吵架的。”
许朗瑜皱了皱眉头,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确定他们吵架的原因是这个?”
“我不知道,”夏绿如摇头,“我想不出其他理由,笑笑也不肯告诉我。”
许朗瑜做仰天长啸状,好一会才叹道:“过去的事,就别再放在心上了。”
夏绿如点点头,“你说的对,只是这事就像是一道过不去的坎,想起来就会硌得慌。不过这一切到现在都没有意义了。”
“所以你应该彻底放下。”许朗瑜劝她,“你应该着眼于未来,这样才能让自己幸福。”
“幸福,”夏绿如喃喃自语道,“是否会幸福我不清楚,我只知道我的人生不可能再圆满。”
“那是你过于追求完美。”
“也许吧,都说缺憾也是美,但如果没有缺憾不是更好?”说到这里夏绿如笑了起来,“你看我都说了些什么。”
“我们回去吧。”许朗瑜说,“明天几点出门?”
“八点半在酒店门口等,有大巴车来接。”
许朗瑜点点头,两人并肩回了酒店,各自休息,一夜无话。
冰释前嫌(5)
第二天一早,夏绿如走进自助餐厅就不由地朝昨天的位置张望,果然许朗瑜已经在那里坐着,朝着她扬了扬手。两人吃过早饭,到酒店门口等车。许朗瑜换了件湖蓝色针织衫,比昨日看起来精神许多;夏绿如上身是嫩绿色开衫,里面是浅灰色的T恤;两人都搭配了浅色的牛仔裤外加白色休闲鞋。
到了南山寺,许朗瑜一直跟着夏绿如走走停停,像保镖似的形影不离,同行的人都当他们是情侣,导游也是,有次许朗瑜去洗手间没回来,就问她:“你男朋友呢?”夏绿如想否认又觉得没有必要,只得说:“他一会就来。”南山寺最后一个景点是海上观音,夏绿如嫌上下太累不想去,许朗瑜却说:“你都来这里了,就上去看看呗。”到了观音脚下,夏绿如当然未能免俗地许了愿,许朗瑜则在一旁抢着付了钱,然后看着她笑,让她一下子不好意思起来。
“我给朋友求的。”夏绿如说。
许朗瑜又是笑:“我什么都没有说。”
海上观音下来后,一行人又去吃素斋,夏绿如问导游要走多久,导游说十分钟,结果走了二十分钟还没到,夏绿如就不想走了。许朗瑜就问她:“要不我背你?”夏绿如一听,立马蹭蹭走前面去了,许朗瑜又是一阵笑。吃过斋饭,夏绿如选择坐观光车回到出口,上了大巴车就瘫在座位上。许朗瑜见她累成这样,有些心疼,嘴上却说:“你这样明显是平时缺乏锻炼,以后早上起来晨跑吧。”
夏绿如不理他,把椅子摇倒了睡觉。
下一个景点是著名的天涯海角,夏绿如跟大多数人一样选择坐观光车直接到景点。所谓的天涯海角不过是沙滩上的几块大石头,这让慕名而来的她不禁有些小失望,甚至连和石头合影的欲望都没有。许朗瑜以为她是累的,问她要不要找个地方坐坐?夏绿如嘟着嘴说:“酒店前面的沙滩风景也不比这里差呢。”许朗瑜笑道:“这里传说是一对恋人的爱情因为遭到族人的反对,被迫逃得此地,最后双双跳海殉情,最后化成两块巨石,永远相对。后人为了纪念他们的坚贞爱情,刻下了‘天涯’‘海角’字样,后来男女恋爱常以‘天涯海角永远相随’来表明自己的心迹。”夏绿如惊讶道:“你怎么这么清楚?以前来过?”
“等车的时候看的简介。所以来这里的人不是看风景,是表真心的。”
夏绿如忽然明白了什么似的,脸颊再次绯红起来,转过头往沙滩上走去。“你不拍照吗?”许朗瑜在她身后大声问道,她却假装没有听到。回酒店的路上,夏绿如有些遗憾地想:“早知道就拍张照片了,好歹留个纪念。”再看看边上的许朗瑜,他已经靠着椅背睡着了。夏绿如不知怎么地忽然想到他问她那句:“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过来?”
“他为什么过来,是担心我么?”夏绿如一个人在那胡思乱想,“他对我的关心,似乎超越了上下级的关系,但看起来又不像是对我有所企图。我摸不透他的想法,也许正像他自己所说的,只是想做让我信任的朋友?”她想到了陆建波,曾经的他对她来说,除了同事,还是值得信任的朋友,假如他没有说破,那么他们还一直是很好的朋友。她现在和许朗瑜的关系则是倒了过来,他只是想和她做朋友,而她因为怕自己会产生其他心思而在刻意地回避他,这才是他们目前的问题所在。
那么问题来了,他为什么要和她做朋友?因为她和许琰的关系吗?他似乎一开始就知道,许琰生前有跟他说过什么吗?可是他不是说连许琰的面都没见过么?那么是他叔叔告诉他的?也许,许向辉之前不是警告他远离叶知然吗?也许也提到了许琰和她之间的事。这样一来的话,他不是应该疏远她才对吗?为什么他又要如此的照顾她?所有的事像一个扯不开的谜团,令夏绿如深陷其中,理不出头绪来。她索性不再想这些,转向另一边歪着头睡了。
接下来两天,都是许朗瑜带着夏绿如游玩。他带着她去原始村落看歌舞,去分界洲岛潜水,去森林公园游荡,去清水湾冲浪,到海鲜市场自己砍价买海鲜,逛夜市,吃各种热带水果直到塞满肚子。夏绿如发现只要自己收起思想上的负担,跟许朗瑜在一块是非常舒服和愉悦的事。许朗瑜定了两张回程机票,让夏绿如跟他一起,她没再拒绝。上飞机后,许朗瑜拿了本书翻着,夏绿如则歪在座位上,不一会儿就呼呼睡了过去,脸朝上仰着,嘴巴微微张着,就差没流口水。许朗瑜索性书也不看了,目不转睛地瞧着她,那神情,倒像是在欣赏一幅世界名画。后来见夏绿如睡得沉了,他就撤了两个椅子之间的手把,轻轻地揽过夏绿如的身子,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又将椅背往后调了调,然后扶着她的肩慢慢躺了下去,闭目养神起来。
夏绿如是被一阵嘈杂声惊醒的,只听得一个凄厉的女声:“谁救救我老公,他晕过去了。”过一会又传来乘务员的声音:“飞机上有乘客需要紧急抢救,请问乘客中是否有医生?”夏绿如朦朦胧胧觉得自己的身子被扶了起来,忙睁开眼看时,只见许朗瑜起身应道:“我看看!”空姐忙将他带到病人身边。许朗瑜低声询问了患者妻子几句后,指挥乘务人员将病人抬到头等舱。空姐说服头等舱乘客换了位置,然后理出一块空地放置患者。夏绿如也赶过去仰着脖子往里张望,只见患者仰卧在地上,许朗瑜单膝跪地正给他做心脏复苏术,病人的妻子则双膝跪地,拉着丈夫的手不停地抹眼泪。夏绿如这才想起来他是学医的,又见大家都神情专注地望着他,心里不禁有几分自豪,再想到万一患者抢救不过来,又不由地替他捏一把冷汗,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道如何是好,最后干脆退出人群,双手合十祈祷上苍保佑。旁边有几个乘客见了,也学着她的样子尽一份心力;几个年轻人见他们这样,指指点点窃窃私语了一番;更多的则是在看热闹,一边还七嘴八舌地议论着:“这样能不能行啊?我看那人都快没气了,别救不了人,还惹了一身麻烦。”夏绿如忍不住转头瞪他们两眼,奈何人家根本看不到,仍顾自说笑着。夏绿如在外面坐立不安,索性挤开人群探头进去一看究竟,心却砰砰直跳,手心里一掌的汗。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一分钟竟比一个世纪还要漫长。几分钟后,病人紧闭的双目缓缓睁开,大家都欢呼雀跃起来。许朗瑜转头看到夏绿如,招手叫她过去,说:“我随身带的手提包,你帮我拿过来。”夏绿如飞奔回座位,打开行李舱取了包,又忙忙地跑回去递到许朗瑜手上。许朗瑜从包里拿出一瓶药丸,取出两颗用温水泡开,撑开患者的嘴灌了下去,然后招呼乘务人员抬了病人到躺椅上休息。患者的妻子再三感谢并问许朗瑜要联系方式,他表示自己不过是举手之劳,让她好生照顾病人,就带着夏绿如回到经济舱落座。夏绿如一脸仰慕地看着他,又问:“你平常身上都带急救药的?”许朗瑜朝她笑笑:“补充维生素的,不是药,但是对病人有安慰作用。”夏绿如恍然大悟样。
半个小时后,飞机在机场降落,救护车和医生已经在机场待命,机舱门一打开,病人就被放上担架抬了下去。航空公司为表感谢,送给许朗瑜两百元优惠券和一盒巧克力。他都给了夏绿如,后者将优惠券还给他:“估计没等我用上就过期了,还是你自己留着吧。”
“先留着吧,过期了再说。”
夏绿如没再客气,将优惠券和巧克力塞进包里,又说:“回来太匆忙,啥都没买,这巧克力就送同事吃吧。”
“他们都知道你出来度假?”
“没有啊,怎么这么问?”夏绿如说完就领悟过来,笑道:“对喔,那我自己留着吃好了。”许朗瑜点头表示满意,说:“我的车停在机场,一会在门口等我下,一起走。”夏绿如忙摆手说:“不用,我坐大巴回去很方便。”许朗瑜就皱了眉头,刚要说话,就听夏绿如的手机响了起来,她忙示意他稍等,自己接通电话,就听到那头金雅娟急切的声音:“绿如你在哪里?”夏绿如看了许朗瑜一眼说:“我在外面,怎么了?”
“笑笑在我这里,哭得一塌糊涂,你快过来吧。”
夏绿如答应着就往前飞奔,许朗瑜忙拉住她问什么事。“我要去雅娟那一趟,”夏绿如话一出口自己都笑了起来,忙转过身来笑道:“我差点忘了,正好搭你的车过去。”
“很要紧的事?”
“嗯,笑笑在她那里,我要去看下。”
许朗瑜想她肯定也早忘了去取行李箱的事,叹道:“你总这样毛毛躁躁的,先拿了行李再走啊!”夏绿如连连拍自己的脑袋笑道:“看我这记性!”说着就猫着身子乖乖地跟在许朗瑜后面,逗得许朗瑜大笑起来。夏绿如第一次听他笑出声,也不由得心花怒放,暗暗乐了半天。
冰释前嫌(6)
许朗瑜开车送夏绿如到了金雅娟的家门口,她顾不上跟他说再见就往楼上冲,敲门进去后发现方笑笑已经坐沙发上开心地看电视了。
“这是什么情况?”夏绿如问金雅娟,后者朝方笑笑努努嘴,“你问她自己吧。”她扔下行李就扑向方笑笑:“你怎么回事啊?怎么又跑来了?”
“什么叫又?”方笑笑鼓着嘴一脸不高兴地回她,“难道你不欢迎我?”
“不是,雅娟刚在电话里说你哭得一塌糊涂,这是怎么回事?”
“还不是被那王八小子给气的,我这次来就不准备回去了,我要跟他离婚。”
夏绿如惊呼道:“你们这才结婚几天?你别闹小孩子脾气了。”
“我哪有闹小孩子脾气?”方笑笑指指自己的右脸颊给她看,“你看,我这还有他留下的血印子,这是家暴,我不离婚还等什么?”
“陈可斌打你?”夏绿如不可置信地问道,她也没在她脸上看到血印子,“借他十个胆也不敢吧?”方笑笑恶狠狠地说:“男人结婚前是哈巴狗,结婚后就是禽兽。”金雅娟拍着胸口笑道:“感谢上帝,还好我没结婚。”夏绿如斜她一眼:“你别在这添乱了。”又一把拉起方笑笑,“你气消了就赶紧回去吧,省得你老公再赶过来一趟,你现在是人家妻子,可不能像以前那么任性。”方笑笑气呼呼道:“明明是他的错,你为什么帮他说话?难怪以前许琰说你就知道装好人!”
夏绿如一听这话,积压在心里多年的郁气一下子发泄了出来:“我假装好人?我还不是为了你好?你还好意思说以前,以前要不是因为你,我会跟许琰闹翻?”方笑笑更是生气,冷笑道:“你终于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对不对?你是不是一直以为是我害得你跟许琰分开的?我今天就实话告诉你,许琰不理你是因为你把她妈的事情到处宣扬!”夏绿如瞪大了双眼:“我宣扬她妈的事情,我什么时候……”电光火石之间,她想起来了:有一次,她因为许琰和张芬雨关系好郁闷得不行,就跟方笑笑吐苦水,说当初他没朋友,只有自己一个人对他好,然后聊着聊着就说到许琰和他妈妈经常挨他爸打,以及他妈妈服毒自杀的事。“他妈妈的事我就跟你一个人说过,”夏绿如努力为自己辩白,“他怎么会知道……是不是你告诉他的?所以他才会跟你打起来对不对?所以才会在我劝架的时候骂我假装好人,对不对?”
方笑笑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但为时已晚,只能厚着脸皮认了下来:“是我说的又怎么样?你跟我说的时候又没让我保密。”
夏绿如气结,指着她半天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方笑笑把脸凑过来,“你很生气对不对?你生气就打我一巴掌好了,反正我就是挨打的命。不过我跟你说绿如,你别天真地幻想他会回来找你了,你跟他这辈子都没可能,他要是对你真有意思,早就……”金雅娟连忙把她拉开,劝道:“笑笑,你就少说两句,你没看到绿如都气成什么样了。”方笑笑还一脸委屈:“是她先说我的。”夏绿如一字一句地回她:“我告诉你,不是他不回来找我,而是他回不来了,你知道吗?他永远也回不来了。”说完,转身飞奔出了门,金雅娟想追出去却被方笑笑一把拖住,“让她去,也是到她该清醒的时候了。”金雅娟急得直跺脚,叹道:“你们这对活宝,真拿你们没办法!”
方笑笑反倒嘿嘿笑了,继续坐沙发上看她的电视。
夏绿如下楼后,发现自己根本无处可去,她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小区里转了大半圈,最后神使鬼差地来到了许朗瑜家门口。她没有勇气敲门,在门前站了一会,就蹲坐在门边默默地流泪。许朗瑜开门看到她吓了一跳,忙扶起她问道:“你怎么了?”夏绿如就那样看着他,梨花带雨,默然不语。许朗瑜忙将她请进门,扶着她坐下,又给她端了杯热水,然后在她身边坐下来,耐心地等她开口。
“我今天才知道许琰和我绝交的原因。”夏绿如捧着水杯,声音颤抖着开了口,“我一直以为……以为是因为张芬雨……没想到是因为他妈妈……我真的不是存心的……我就是嫉妒他对张芬雨好,然后跟笑笑抱怨不小心说漏的……他肯定恨死我了……”说着她又满脸是泪地望着许朗瑜,“我该怎么办?我现在就是想找他道歉……我该怎么办?我真的不是故意……你知道吗……我当时……就是……都是我的错……”她说着呜呜地哭了起来,一脸的无助,让看着的人很是心疼。许朗瑜接过她手里的水杯,放在茶几上,然后转过身,慢慢地将夏绿如环在自己的怀里,轻轻地用手抚着她的背安慰她:“没事的,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他都忘记了。”
夏绿如在他的怀里抽噎着说:“他……他真的会原谅我吗?”
“他从来也没有生过你的气。”
听到这句话,夏绿如猛地推开他,脸上是绝望中怀着希望的表情:“你怎么知道?他跟你说的?你见过他对不对?”
许朗瑜没有否认,“他要是知道这些年,你对这件事耿耿于怀,他也会后悔当初自己的举动。你想想,你一直是他最好的朋友,他怎么可能舍得因为别人的一句话就断了和你的情谊。”
“那他……”
“也许他有其他苦衷。”许朗瑜轻轻拭去夏绿如脸上的泪花,“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好不好?你要是真懂他,更应该好好对自己才是,他要是看到你这个样子会心疼的。”
夏绿如又一次泪眼朦胧:“他会吗?”许朗瑜郑重地点了点头,说:“他会的!你要相信这一点。”夏绿如满怀感激地看着他,就像看着十年前的许琰,她说:“谢谢你!”许朗瑜再次将她搂入怀中,手掌轻轻地摩挲着她黑亮的秀发,脸上的表情似梦非梦,仿佛在经历了漫长冬日的煎熬后,终于看见春天。
冰释前嫌(7)
一阵门铃声惊醒了许朗瑜和夏绿如,两人像触电似的分了开去,脸上是尴尬又不舍的表情。许朗瑜定了定神,起身开了门,周承瑶像一阵风似地冲进来。“我在下面等了老半天,你怎么……”话说一半就看到夏绿如,红通通的眼睛,躲躲闪闪地看着她,似笑不笑的样子。“绿如,你怎么在这里?”周承瑶一脸懵懂,看看这个,又望望那个,“你们……”夏绿如忙上去拉住她说:“承瑶,你听我解释,不是像你想的那样。”周承瑶听了笑道:“我可什么都没想!不过我的确想听听是怎么回事,朗瑜,你不介意我们两个先聊一会吧?”许朗瑜看看她,又看了看夏绿如,说:“你们去书房坐一会,我给你们倒点喝的。”
许朗瑜将她们带到书房,待她们坐下后掩门出去,不一会端着一杯橙汁和一杯牛奶进来。他将橙汁给了夏绿如,又将牛奶递给周承瑶。周承瑶却没有接,颇有深意地望着他问道:“你忘了我一喝牛奶就拉肚子?”许朗瑜一脸尴尬:“不好意思,我给忘了,家里没橙汁了,酸奶要么?”还没等周承瑶回话,夏绿如就将橙汁递给她说:“我喝牛奶好了。”许朗瑜面露疑惑,说:“你不是……”夏绿如抢过牛奶喝了一口说:“没事,我喜欢喝牛奶。”
“那你们慢慢聊,”许朗瑜说,“我就在客厅,有什么事叫我。”
许朗瑜离开后,周承瑶和夏绿如重新坐下。夏绿如将牛奶杯放在手里揉来揉去,想着要怎么开口,周承瑶则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杯子都要被你揉碎了,”她说,“你要是觉得为难就算了,不一定要跟我解释什么。”周承瑶的话令夏绿如更是无地自容,她猛地灌了一大口牛奶,带着豁出去的表情开口道:“你还记得我以前跟你说过,我也有个从小一起玩的朋友?”周承瑶点点头,“是,你和他青梅竹马,不过后来分开了,难不成他现在回来了?”夏绿如费力地组织语言,她舔了舔舌头,觉得喉咙干干的。“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没跟你说。他和许总长得很像,他,他是许总的堂弟。”周承瑶“啊”了一声,“那他现在……”接着就想起殷素梅曾说的话,忙住了口。夏绿如的神情一下子转忧为悲,慢慢地用下巴抵着杯口,双手紧紧握着杯壁寻找支撑的力量,半晌低语道:“他再也回不来了。”
周承瑶起身坐到她边上,抚着她的肩,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她。
“我初中毕业后就没再见过他,”夏绿如的话断断续续,“我一直不知道……上次碰到他姑姑。她说他去了美国……后来……后来就……游泳……溺水……”说到这里又就流下泪来,呜咽着再也吐不出一个字来。周承瑶轻拍她的背安抚她,双眼却空洞地望向窗外,思绪飘得老远。半晌她说:“朗瑜也知道?”夏绿如点点头,张嘴想解释什么,却被周承瑶制止。“你不用跟我解释,”她说,“我能想象你见到朗瑜时的心情。有些事我也从没跟你说过,我很小的时候,就听到他家的阿姨私下说他是抱养的。我也是刚从我妈那里知道他其实是叔叔家的小孩,因为伯母多年不能生养过继来的,而且他还有个孪生弟弟,只是没想到你说的竟是他。”
夏绿如吃惊地抬头看她,喃喃道:“难怪……我说他们的生日怎么会同一天,又长得这般像。”周承瑶叹道:“难怪你们会这样亲近!你刚见到朗瑜的时候,一定很吃惊吧?”夏绿如红了脸,低声道:“我一开始……不过很快就清楚不是一个人。他们其实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许琰的个子不高,皮肤黝黑,脾气也倔,不爱搭理人的。”
“是吗?”周承瑶一脸讶异,“那你和他是怎么成朋友的?”
“这个……”夏绿如犹豫着要不要把他们相识的过程告诉她,那会涉及到他的母亲,他要是知道她在背后提这件事,肯定又会生气的,就像那次和方笑笑吵架一样。
“不想说没事的,”周承瑶笑笑,“像你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就算他再不爱搭理人,也会喜欢你的。”
“他……我也不知道……我们小时候是挺好的,不过一般都是我跟在他后面当小尾巴。他其实有时候挺烦我的……后来我们初中同班……我发现自己对他的感情……怎么说呢,我就是觉得他……”
“觉得自己的眼里只有他一个人对不对?”
夏绿如头点得像捣蒜似的。周承瑶就笑了起来:“看来你很喜欢他,那他呢?也喜欢你吧?”夏绿如想了好一会,回答她:“不清楚。我没问过他,我那会只是一厢情愿地以为我们这辈子都会在一起,哪怕他后来不理我,我都没想过有一天……我们……再也见不到他。”周承瑶听了也不由地低声叹气,看着她红通通的眼睛安慰道:“你要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我想他也不想看你伤心成这样。”夏绿如的眼泪再次冒了出来,她抬手抹了抹,强颜欢笑道:“我知道,不管我再怎么难过,他也不可能再回来,我只是忍不住……”
“是我不对,”周承瑶说,“我们以后再不提这事了好不好?我们出去吧,朗瑜该等急了。”
夏绿如又说:“我和许总……你千万不要误会。”
周承瑶拍拍她的肩说:“你别这样……我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再说我和朗瑜之间也并没什么承诺,所以你不用这样。”夏绿如对她的宽容感激涕零,忍不住抱了抱她,说:“谢谢。”周承瑶话锋一转,说:“那你到电子商务部的事情定了吧?”
“啊?”
“啊什么啊?就这么说定了,下个月就过来,我座位都给你安排好了,就在我边上。”
“可是我……”夏绿如顿时语塞,良久才回道:“我还没跟领导说呢。”
“那就是你的事了,”周承瑶一脸笃定,“你要为难就让朗瑜出面好了。”
“别!”夏绿如连忙应道,“我自己想办法吧。”
“就这么说定了。”周承瑶挽起夏绿如的手,两人离开书房去客厅。许朗瑜见她俩态度亲昵,心里暗暗松了口气,起身笑道:“聊完了?我们出去吃晚饭。”夏绿如却突然捂着肚子说:“我,我去趟卫生间。”
“她怎么了?”周承瑶问许朗瑜,“她……她该不会也跟我一样?”
许朗瑜咬着嘴唇没说话。三人一起去附近的西餐厅吃牛排。夏绿如和周承瑶并排坐着,时不时嘀嘀咕咕说笑,倒把许朗瑜晾在一旁,好在他并不以意,反而殷勤地为她们倒水递纸。饭后,许朗瑜先开车送夏绿如回家,等车上就剩他和周承瑶后,他问她:“你俩都聊什么了?”
周承瑶表示无可奉告:“这是女人之间的秘密,不能告诉你。”
“好吧!”许朗瑜笑道,“那你下午过来找我,说有什么急事,可以告诉我了吧?”
周承瑶这才想起来自己找他的目的,忙侧过身来问他:“你这些天跑哪里去了?许伯伯都打电话来问我了。我怕他生气,就说你跟我在一起。他让我带你去见他,我就编了个我们在外地玩的谎话。你到底跑哪里去了?”
许朗瑜只得说:“我去了趟海南。”
“海南,你去海南做什么?你……你找绿如去了?”
许朗瑜默不作声。周承瑶看他那个样子,心里隐隐作痛,脸上却故作轻松道:“你对绿如这样上心,就不怕我不开心?”
“我是担心她出事,”许朗瑜为自己的行为开脱,“她的性格要是能像你这么开朗就好了,凡事不往心里去。”
周承瑶歪着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那你是喜欢开朗的,还是多愁善感的?”
“当然喜欢开朗的。”许朗瑜不假思索地答道。周承瑶笑道:“算你会说话!不过要是我,我喜欢绿如那样的,柔柔弱弱,让人怜爱。”许朗瑜笑笑没接话,过了一会说:“我爸那你不用担心,我先送你回去,再回去跟他解释。”
“你别再惹他生气了,”周承瑶劝他,“许伯伯这么大年纪了,脾气虽然不好,但都是为你好。”
“我知道,”许朗瑜说,“我也不想他生气。”
“真不用我陪着?”
“不用。”许朗瑜感激地看她一眼,“谢谢你,总是这么帮我。”
周承瑶“哼”了一声,说:“你知道就好。”
许朗瑜送周承瑶到家门口,然后回了家。许向阳还在公司没回来,他就陪着殷素梅说了回闲话。殷素梅以为他真和周承瑶外出游玩,一个劲地打听他俩的进展,弄得许朗瑜哭笑不得,胡乱找了些话搪塞过去。
许向阳进家门就看到儿子正与妻子说笑,心里的怒气便去了一大半。许朗瑜见到他忙起身打了招呼,跟着他往里走,路上还不忘回头朝殷素梅做鬼脸,好让她放心。进了书房,许向阳脱掉外套,许朗瑜忙上前接过来挂上,又接过秦阿姨端来的茶水,恭恭敬敬地放在他面前,然后垂手在桌边立着,等候训话。许向阳举目见儿子气宇轩昂,丰神俊朗,行为举止得体方正,便将另一半怒气也抛到脑后,淡淡道:“坐吧!”
许朗瑜依言坐下。许向阳从公文包里取了一摞资料递给他:“这是我让人收集的资料,你拿回去好好看看,别跟个没头苍蝇似的,谈判不是请客吃饭,别以为人家会跟你客气。‘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话不用我跟你重复吧?我不是说年轻人不能谈恋爱,你跟承瑶我也乐见其成,只是主次要分清楚,特别是在这种关键的时刻。我让你负责电子商务这块,不是划二亩三分地给你玩的,我希望5年后它是我们公司的三大业务之一。”
许朗瑜忙不迭答应着:“我知道您看好互联网这块,我一定会尽力的。”
“尽力还不够!”许向阳语重心长地说道,“我是希望你能尽心。出来做事情,成败是其次,唯有用心了,失败才能是成功之母。这几十年风风雨雨,我也经过不少大风大浪,甚至差点触礁,最后都是凭着心里的信念熬过来的。为什么?因为公司的一砖一瓦,都是我呕心沥血换来的,所以才能有跟它共存亡的决心。有这样的决心,就算到最后败得一无所有也不会遗憾。我说的这些你能明白吗?”
许朗瑜重重点了点头。
许朗瑜挥挥手说:“我累了,你陪你母亲去吧。”许朗瑜便起身把椅子推回原位,往后退了出去,快到门口的时候,又听到许向阳说:“你叔叔还好吗?”
“没太大起色。”许朗瑜面色凝重,“医生说已经不适合做手术,只能保守治疗。”许向阳听了半日无话,末了说:“我知道了,你去吧。”
许朗瑜出了书房,又陪殷素梅吃了晚饭,说笑一回,待她回房睡下了才回到自己的住处,拿了许向阳给的资料翻阅。资料除了两家公司重要人员的简历,竟然还包括他们的个人喜好,从业大事件、家庭关系以及社会关系,堪比明星的百度百科。许朗瑜细细的看完,对各人的脾性了如指掌,而对方却连他长什么模样都还不知道,想着不觉会心一笑,再想到许向阳的苦心,不禁恻然。
冰释前嫌(8)
周承瑶回家后没回房间,倒了杯水,然后捧着杯子坐客厅里发呆。朱芹在厨房里忙着,周俊生走过来关切地问她:“我看你心事重重的,怎么了?”周承瑶拉着父亲坐下,想了一会,问他:“这世界上有没有两个人互换身份的可能?”周俊生听了饶有兴致地反问她:“你在写小说?”周承瑶笑着拍拍父亲的手臂,说:“老爸,你想哪儿去了?我是认真的。”周俊生沉吟了一会说:“这个问题我还真回答不上来。我是老古董,听老一辈说过这样的事,自己倒没亲眼见过。”
“那就是真有其事啦?”周承瑶嚷道,“你想如果是双胞胎,互换身份是不是更容易?要是一个死了,岂不是死无对证,天衣无缝?”
“问题是他们为什么要换呢?”
“这个……”周承瑶一时答不上来,好半天才说:“也许有情非得已的原因吧。”周俊生见她面色凝重,不由地疑虑起来,问她:“难道说你遇上这样的事?谁呀?”
周承瑶忙说:“没,我偶尔听人说的,觉得奇怪。”
“你这样子可不像是奇怪,而是苦恼。”周俊生心里暗暗揣测,想着是不是跟许朗瑜有些关系,转念又觉得自己多虑了,于是说:“互换人生也没什么不好,只要当事人自己能接受。要是其中一个不在人世,另一个愿意用他的身份生活,我倒觉得是做了很大的牺牲的。就算他因此有了什么好处,那也是通过割断自我得来的,内心的煎熬又不能与外人道,想想就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周承瑶本就是直爽的性格,听了父亲一番话后内心释然,笑道:“也是,好与不好,当事人最清楚,外人又何必说三道四呢?”
周俊生问她:“你和朗瑜现在相处得如何?”周承瑶听了不觉焉了脸,半晌回道:“还好啊,不过爸,是不是你和妈都觉得我非嫁他不可啊?”周俊生一愣,说:“你怎么会这么想?我们是看你俩从小感情好,而且你也喜欢他,两家又有渊源。”
“那如果我们俩没在一起,你们不会失望吧?”
周俊生见她说这样的话,神情间又透着落寞,心里大概明白了七八分,忙安慰她说:“缘分的事顺其自然就好,不用太过勉强,我相信我女儿不管嫁给谁,那都是他的福气。”周承瑶羞道:“也就你把女儿当宝,别人可不这么想。”周俊生一脸的不以为然,摸着女儿的头回道:“那就说明他没那个福气!”
“这话没错。”周承瑶笑道,“那我先回房去了。”
“去吧,你妈做好饭叫你。”
周承瑶回了自己的房间,换周俊生坐那儿不知想些什么,直到朱芹端着菜出来,问他:“你干嘛呢?拿着个水壶坐这里发愣?”周俊生这才想起来自己原本是去露台上浇水的,忙起身笑道:“我真是老糊涂了,转个身就忘了自己要干啥。”朱芹直摇头,将菜放上桌,又嘱咐他:“浇好水叫瑶瑶吃饭。”周俊生答应着出去了,朱芹则又回厨房忙碌。
另一头的夏绿如此时则将洗好的衣服在阳台上晾了,然后像没头苍蝇似的在屋子里乱转,脑子也乱哄哄的,根本静不下来。最后干脆换了运动衣服和鞋子,手机插上耳机塞进耳朵里,推门出去,穿过各式民房来到村外的田野间,沿着水渠的乡间小道小步跑了起来。偶尔经过的乡民看着她指指点点,也不放在心上,直到跑得一身汗,累得气喘吁吁了才渐渐停了下来。此时暮色渐浓,远处的村庄有几处冒着炊烟,在朦胧的月色下显得孤单冷清;在过去是高耸入云的高楼大厦,辉煌的灯火暗淡了天上的星光,只剩一片灰黑色,以及几片若隐若现的云;城市的喧闹,村庄的宁静在这一刻都隐退成了背景,天地之大,自己变得如此渺小。
夏绿如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跟着手机里的音乐轻哼,心渐渐柔软了下来。回到家,洗了澡,躺床上不一会就沉沉睡了过去,一夜无梦。
第二天是休息日,夏绿如还赖在床上的时候,许朗瑜便打来电话,声音清脆响亮:“起来锻炼身体!”
夏绿如哪里肯起来,说:“我昨天晚上跑了许多路,腿酸着呢,不去了。”许朗瑜不信她的话,只说:“答应的事可不许反悔,我在你楼下等着,你看着办。”夏绿如只得不情不愿地从床上爬起来,照旧穿上昨晚的运动套装,打着哈欠揉着眼睛,磨磨蹭蹭地出了门。许朗瑜见她从楼上下来,米色的运动装,白色的跑鞋,鞋面是沾了些泥土,便笑道:“你昨晚还真出去跑了,怎么,受刺激了?”
夏绿如抬眼看他,许朗瑜穿了浅灰色运动套装,纯白色的运动鞋一尘不染,忙反击揶揄道:“你才是受什么刺激了,这么一大早跑来说什么锻炼身体,你不会昨天专门跑去买的吧?”
许朗瑜笑笑也不接话,转身便往村外跑去。夏绿如忙喊住他:“我们去附近学校的操场吧?再把你的鞋子弄脏了,我可赔不起。”许朗瑜听了立马折回来,两人上了车,到了五里开外的职业学校,进里面的操场跑了四五圈,累得夏绿如弯腰蹲在地上才算结束。
“你这哪是锻炼身体,这是要人命呢!”夏绿如缓过气来就忍不住埋怨许朗瑜,后者一脸无辜样,说:“你蜗牛爬似的,我连汗都没出。”夏绿如冲他挥挥手,说:“你自己跑吧,我不奉陪了。”说着顾自转身爬到附近的看台上休息,观赏着许朗瑜在跑道上飞奔的身影,忽然想起一句话:“风一样的男人。”然后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吃早饭的时候,许朗瑜说:“我发现你一直在傻笑,捡到金子了?”夏绿如鄙夷地看看他,摇头道:“没想到你也是个俗人。”许朗瑜就笑:“你现在倒一点都不怕我了?我记得以前借你十个胆,你也不敢说这样的话。”
夏绿如撇嘴道:“不是你的说的要做朋友的吗?而且还巴巴地跑到海南来说这句话,我要是再不把你当朋友待,不是太不够意思了?”
许朗瑜哈哈大笑,说:“这就对了。既然是朋友,那我就有件事情要拜托你。”夏绿如一听就紧张了,忙问:“什么事?要是借钱就免了,谈钱伤感情啊。”许朗瑜听了又是一阵笑,说:“你看你也俗了吧?我是想着啊,我得买件衬衫配你送的袖扣啊,要不那么贵的礼物可就浪费了。”这下子轮到夏绿如傻眼了,忙问:“你之前都不用袖扣的?”
许朗瑜点点头,问她:“那你现在是不是准备再送我一件用得着袖扣的衬衫?”
“你就得寸进尺吧!”夏绿如笑着起身,“我知道了,你刚想拜托我帮你挑衬衫对不对?那没问题,不过早餐就算你请了。”许朗瑜假装叹气道:“果然够俗气!”
夏绿如高高兴兴地带他去买袖扣的地方挑衬衫,在她的坚持下,许朗瑜最终买了件粉紫法式衬衫,付钱的时候她就在边上直乐,说:“粉紫显年轻,最适合你了。”
“好,都是你的功劳!”许朗瑜笑道,“午饭也我请。”夏绿如听了反倒不好意思起来,说:“那我脸皮也太厚了。”许朗瑜便仔细地瞧了她两眼,叹道:“果然,厚得连脸红都看不到了。”一旁的导购听了都跟着笑起来。
冰释前嫌(9)
两人找到吃饭的地方,刚入座,夏绿如就接到方笑笑的电话。
“还生气呢?”方笑笑嬉皮笑脸地问道,“你不会打算跟我绝交吧。”
“我有那么小心眼吗?”
“没有就好。”方笑笑说,“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陈克斌来接你了?”
“切,这算什么好消息。”方笑笑撇嘴道,“我跟你说,我——怀孕啦!”
夏绿如一下子从椅子上弹起来,“真的?那真是太好了,这么说我要当小姨啦!”
“是啊,我要当妈妈了。”方笑笑兴奋地转着圈圈,金雅娟抱着果冻在边上看着她,笑着直摇头,表示对这两个幼稚鬼无话可说。
“你等着,我马上过来。”夏绿如挂了电话就要往外冲,许朗瑜忙拉住她:“你这么急去哪里?”
“我要去雅娟那。”
许朗瑜看她一脸兴奋,忍不住问道:“有什么喜事吗?”
夏绿如点点头,一脸神秘地冲他笑道:“我要当小姨啦。”
许朗瑜有些莫名地看着她。
“笑笑怀孕了!”她终于忍不住说道,“我要当小姨啦,很快就有可爱的小宝宝了。”
许朗瑜看她那兴奋样,跟自己要当妈妈似的,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那也等吃完饭啊,十月怀胎,离小宝宝出来还远着呢!”回去的路上,许朗瑜问她:“你是不是要给未来的外甥买点礼物啊?”夏绿如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对啊,我怎么没想到,那我要买点什么呢?”
“买些婴儿刚出生能用的吧。”
两人拐去婴儿用品店买了一堆东西,又是许朗瑜抢着付钱,夏绿如虽然过意不去,但因为心里高兴也就不跟他计较了。夏绿如拎着一堆东西敲开了金雅娟家的门,方笑笑看到她买的东西,又是好笑又是感动:“你怎么性子变得比我还急?”夏绿如上去摸她的肚子,被方笑笑一巴掌拍开:“现在才小黄豆那么大,你摸不到。”夏绿如就傻呵呵地笑道:“真是我太急了。”金雅娟给她俩各端了一碗红豆汤,“你们俩能不能坐下好好说?激动得跟两个猴子似的,对孩子可不好。”
夏绿如忙拉了方笑笑坐下,三个人边喝汤边聊天。
“陈可斌知道了吗?”
方笑笑点点头。
“他明天过来。”
夏绿如握住她的手说:“这次回去后,你真得改改性子,别那么急。你现在有宝宝了,可不能再像以前似的,一生气就离家出走,那样子对宝宝不好。”
“我知道了。”方笑笑将另一只手放在肚子上,“我是看在宝宝的面子上才同意回去的。”
夏绿如和金雅娟相视而笑。
“绿如,昨天我说话太冲,你别放在心上啊!”
夏绿如喝着汤,摇了摇手里的勺子:“我也有不对的地方,过去的事,就别再提了。”
方笑笑拉着她的手,“其实这些年,一想起这件事,就跟心里有根刺似的不舒服。上初中那会我们同班,你不知道我多高兴,可是没开心多久我就发现你对许琰比我还好。我跟许琰就看对方不顺眼,我们连在桌子上画三八线这种弱智的事情都干,我还经常拦着他不让他出去。那天你去上厕所,他也想跟去,我就故意将凳子往后移,占着过道不让他走,还取笑他脚踏两只船,跟她妈一个德性。他一听就火了,让我把话说清楚,我一时冲动,就口不择言地乱说一气,结果两个人就打了起来,接着你就回来了……”
夏绿如拿着勺子的手悬在空中,好半天才放回碗里。
“是我的错,”她说,“你别再想这件事了。”
“绿如……”
夏绿如冲她笑笑:“放心吧!我不会再等他来找我了。”
方笑笑一脸激动:“你真的放下了?”
夏绿如放下勺子,将碗里的汤和红豆一口气喝下,然后将碗一放,用壮士断腕似的神情说道:“我放下了。”方笑笑开心地抱着她,想到自己怀着孩子,又像弹簧似的跳了开去,三个人都呵呵笑了起来。
第二天一大早,陈可斌就上门接走了妻子,临走前,夏绿如又再三嘱咐他好好照顾方笑笑,别再让她伤心,陈可斌答应着,牵着妻子的手告别。
送走方笑笑,夏绿如跟金雅娟告辞,却被她拉住衣服。
“绿如,我有事跟你说。”
夏绿如看着她,心里有些抱歉这些天忽略了她,都没找时间跟她好好聊聊。
“我准备去BJ了。”
夏绿如一脸疑惑:“为什么?怎么突然要去BJ?”接着就想到邵毅也在BJ,心里顿时明白过来。“邵毅从英国回来了。”金雅娟一脸平静,“他赶到英国的时候,那姑娘已经跟人订婚了,他参加完婚礼回来的。”说完见夏绿如没反应又说:“我一直想让自己死心,但做起来太难!我想再放纵自己一次,也想再给自己一次机会。”
“雅娟……”
“你什么都别说。我知道,但是我需要时间,那种煎熬你知道吗?我明明知道结果,可就是放不下,只要一想到他,我就……”夏绿如抱着她,轻轻抚着她背安慰她:“你想去就去吧。”金雅娟将头埋在她的肩头,面色悲壮。
许朗瑜送完夏绿如去了医院。许向慈告诉他,病人这几天状态很不好,醒着的时候经常胡言乱语,总说有人要害他,每天都是打针才睡着。许朗瑜到医生办公室找柳元平,却被金文杰半道拦住,说:“能跟我聊聊吗?”许朗瑜以为他要说许向辉的病情,便问他:“我叔叔这两天精神状态不好,除了打镇定剂,有没有更好的治疗方法?比如找心理医生介入?”
金文杰带着他到了楼下的花园,许朗瑜才意识到不对劲,心想:“他神情严肃,一本正经,却不进办公室谈,难不成是柳元平出了事?”想到这里忙站住了,说:“元平呢?怎么没看到他?”
“柳导昨晚值夜班,今天休息。”
“那你找我?”
“你先坐,”金文杰指了指湖边的休闲椅,“我有件事想跟你确认。”
许朗瑜一时摸不着头脑,只好等着他发话。金文杰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眉头紧锁着,好半天才缓缓吐出一句:“你和绿如姐在谈恋爱?”许朗瑜惊得差点没从椅子上跳起来,忙按捺住内心的不安,问他:“你听谁说的?”金文杰却一脸倔强,坚持让他先回答自己的问题。许朗瑜失声笑道:“我跟你绿如姐是朋友,我们没有在谈恋爱,这个答案你可满意?”
金文杰这才表情缓和下来,扭捏半天又问他:“那柳导他们为什么说你们在一起?”
“他们?”许朗瑜明白过来,一定是叶知然,看来她刺激了许向辉还不够,连夏绿如的弟弟都不放过,想来她是因为看出来他对夏绿如的爱慕,故意让他难受。他只是不明白,叶知然为何这么做?一旁的金文杰见他半天不言语,以为他心虚,心里不觉又难受起来,说:“你要是真喜欢绿如姐,就堂堂正正的承认,为啥要遮遮掩掩的?不愿跟我说也就算了,何必连柳导都瞒着?你要是让绿如姐受伤,我……我……”
许朗瑜笑起来,说:“你别紧张。我知道你关心绿如,我也跟你一样。谁要是让她受伤,我不会放过他。”说完起身拍拍他的肩膀,“我有事先走了,你上去吧。还有,叶知然要是过来,你别让她进我叔叔的房间,拜托了。”
“为什么?”
“你刚问我的事,是不是听她说的?”
金文杰点头。
“她说的不代表是真实的,你只要记住我这句话就行。”许朗瑜说完翩然而去,留金文杰一个人在原地揣摩许久,方彻悟过来,回医院去了。
柳元平看到许朗瑜有些意外,“这几天你都跑哪儿去了?该不会真到海南追夏绿如吧?”见许朗瑜不吭气就更来劲了,取笑他:“你可以啊,真看不出你对她用情这么深!我该送一个封号给你,叫‘情圣’如何?”许朗瑜冷冷打断他:“我没空跟你嬉皮笑脸。我叔叔最近情绪不稳你知道吧?”看柳元平点头又说:“他现在都靠打镇定剂入睡,就没有更好的办法?”柳元平搬了张椅子自己坐了,侧目问他:“你这是来商量事情呢?还是来兴师问罪的?你叔叔病情不稳定我也着急,只是到现在我也不清楚他受了什么刺激导致这样,他虽然病入膏肓,但也不至于精神紊乱,我们用的药物也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后遗症,我也不想给他打镇定剂,但是目前来说这是唯一的办法。”
许朗瑜明白是自己冒失了,于是也拖了一把椅子坐下,沉吟了一会说:“我想还是给他找个心理医生。”
“你知道他的病因?”
许朗瑜点头,“有人在他面前编派是非,让他受了刺激。”说着看了柳元平一眼,心想解铃还须系铃人,也许他应该找叶知然聊一聊,于是说:“叶知然你能联系上吗?我有点事要找她帮忙?”
“你不是有她电话吗?”
“我这不是避嫌嘛!你帮我叫她过来,不用说我找她。”
柳元平一脸疑惑,见他说得正经,就给叶知然打了电话,让她来自己家一趟。叶知然起先不愿意,说:“我累了,哪儿也不想去。”柳元平好说歹说她才答应过来,嘴里还嘟囔着:“昨天不是刚见过吗。”挂了电话,柳元平对许朗瑜说:“人我帮你叫过来了,你怎么谢我?”许朗瑜回他一拳:“算你脸大,下次请你吃饭。”
“说到吃饭,你可欠我两顿了。”
许朗瑜想了一下说:“行,今晚你俩的晚餐,我买单可以了吧?”说着递了一张卡给他,“我就不当电灯泡了,省得你恶心我。”柳元平伸手夺过卡,笑道:“算你识相,一会你们谈事情要我回避不?”
“不用,我到下面等她,谈完我就走了。”
“好,那我先去冲个澡,你自便。”说着自顾去了,许朗瑜便出来到楼下等叶知然。
冰释前嫌(10)
叶知然在柳元平家楼下见到许朗瑜吃了一惊。“你都跟我叔叔说什么了?”许朗瑜开门见山,“不管说了什么,我希望你能跟我过去解释一下。现在他因为刺激已经无法正常接受治疗了。”
“关我什么事?”叶知然冷冷道,“重点也不是我说了什么,而是某些人做了什么吧?在我面前人五人六的,背地里竟做些见不得人的事。”
“我什么样子跟你没有关系,”许朗瑜反唇相讥,“你有什么怨气冲我撒,不用捡软的捏,更不应该跑到病人面前胡说八道!”叶知然气结,恶狠狠地回道:“你跟我是没关系,我只恨我那个姐姐,嘴上念念不忘旧人,这边却见着高竿就往上爬,只可惜她选错了对象。我不过是把实际情况告诉了你叔叔,以免他蒙在鼓里。他出了什么问题,也是因为你们两个造成的,要解释也是你们去解释,你跑这里来找我做什么?”说着扭身往电梯口走去。许朗瑜一把拽住她,“你那天见绿如,是不是对她说了什么?”叶知然忙甩开他,叫道:“你弄疼我了!你这么关心她,自己去问她啊!她既然有胆子做,就该有胆子承认!只可惜人家到现在都不承认跟你谈恋爱,就你一个人巴巴地着急,好笑之极。”
许朗瑜心里大概明白了七八分,夏绿如之所以会一声不吭地离开,也是拜她所赐。他顾不上跟叶知然算账,急匆匆地给夏绿如打电话,问她在哪里。“还在雅娟这里,”夏绿如说,“你不用等我,我晚饭跟笑笑雅娟他们一起吃。”
“好,饭吃完了出来一下,陪我走走。”
夏绿如一面答应着,一面心里暗暗奇怪,许朗瑜的声音听起来比平日低沉,想来是有不开心的事。她这样想着,晚饭也没心思吃,胡乱扒了几口,就借口有事下楼了。到了楼底下,一眼就看到许朗瑜的车子停在右侧的临时停车位里。她走过去,借着昏暗的灯光往里瞧,里面黑乎乎的,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就在这时,她的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吓得她跳着尖叫起来,扭头一看是许朗瑜,忙拍着胸脯埋怨道:“你装神弄鬼的做什么?”
“是你鬼鬼祟祟地偷窥我的车子好不好?”许朗瑜笑道,“我想着你没这么快下来,就先回了趟家。”夏绿如这才直起身子,问他:“晚饭吃了吗?”许朗瑜摇摇头,说:“没想好吃什么。”夏绿如便建议说:“雅娟说附近刚开了家婺城风味的菜馆,你要不要尝尝我老家的味道?”许朗瑜饶有兴致地回道:“好啊,那你负责帮我点菜。”
夏绿如打电话给金雅娟问了菜馆的具体方位,两人就慢慢地逛了过去,一路上夏绿如煞有介事地开始介绍老家的特色菜。“我小时候啊,最喜欢吃地里挖的野菜了。春天有马兰头、蕨菜、香椿、水芹菜、苦叶菜;夏天有野栀子花、菱角藤、鸡头莲、野芝麻和马公荪;冬天我们就去挖荠菜,清炒就很好吃。”
“那秋天呢?”
“秋天啊!”夏绿如歪着脑袋想了许久,说:“有地木耳,每次打雷下雨后,我就和许琰跑山上采一大篮回来,我妈就骂我:‘这脏兮兮的东西怎么能吃?’我外婆最好了,每次都耐心地挑拣干净,再过两三道水,然后用菜油加了生姜大蒜辣椒炒了吃,味道很棒,我每次能就着它吃两大碗饭呢!”
许朗瑜笑道:“这么说我今天要尝尝它了?”夏绿如兴奋地点头,说:“那是当然,你吃了就知道它有多美味了,只不过这个很难洗干净,我怕菜馆里的没弄清爽,吃起来还有沙土什么的,味道就大打折扣了,要不然就不是野生的,还是以后有机会我弄来你吃吧。”
两人说笑着来到土菜馆,进了店,夏绿如在菜柜前东张西望,将她认识的野菜指给许朗瑜看,最后给他点了三个菜:菱角藤、荠菜和马公荪。等候上菜的时候,服务员端来一盘零食,一粒粒黄澄澄的,像黄豆,又比黄豆小。夏绿如告诉许朗瑜:“这是蚕豆,我小时候很喜欢吃。看到这个我就想起鸡头莲,你知道吧,它的果实跟这个有些像,它的茎叶都有刺。我跟着许琰去池塘里弄过,他用铁耙把鸡头莲耙到岸上,我就小心地把长得像鸡头的果实用脚踩裂,然后把里面的果实取出来,很好玩。你吃吃看。”许朗瑜拿了两三粒放进嘴里咀嚼了一会,说:“味道很香,松松脆脆的。”夏绿如见许朗瑜喜欢就越发有了兴致,“鸡头莲的茎叶很好吃呢!把外面带刺的皮剥掉,清炒或者腌着吃都很不错。”许朗瑜就笑她:“我们吃着蚕豆,你却在这里说什么鸡头莲。鸡头莲的果实很好吃吗?”夏绿如就摇头说:“我不喜欢,黏糊糊的,我就是喜欢踩它的外壳,浑身长着刺,可是呢用脚一踩就裂了。那时我就在想,这越是外表带刺的东西,里面就越发的柔软,长大了才发现人也是。”
“难怪你浑身是刺。”许朗瑜笑道,“吃个蚕豆都能发表这么一长串感慨,这三道菜我估计得吃到天亮了。”正说着服务员就端了菜上来,许朗瑜又要了碗米饭,边吃边听夏绿如叨叨。“这菱角藤啊没洗干净,你看上面还毛毛的。”夏绿如说着又尝了一口,说:“味道也一般,没我外婆炒的好吃,感觉不是野生的。”许朗瑜夹了一筷子送进嘴里,说:“我觉得还不错啊,挺爽口的。”夏绿如不理他,又挑了几根荠菜放嘴里尝了尝,然后摇着头叹道:“这离我们自己田野里采的差远了。”许朗瑜却说:“这要真是野生的,那就不止这个价了,再说野生的没这个嫩啊。”夏绿如忙睁大了眼睛问他:“你吃过野生的?”许朗瑜白她一眼:“想想也知道啊!野生的又不上肥料,怎么有养殖的嫩?”夏绿如一脸失望地说:“那还叫什么土菜馆!”许朗瑜一面用勺子舀了蘑菇豆腐汤,一面开导她:“其实现在真让你吃野生的,也未必有你小时候的味道,最美的味道其实是在你的记忆里。哇,这个味道真不错,很鲜,你尝尝,这次你肯定不会失望了。”夏绿如先是不相信,后来看他那样子不像骗人,便用筷子取了一片蘑菇含在嘴里咀嚼几下,笑道:“这个倒和记忆中的味道一样。不过我也就吃过一两次,是金文杰他爸和朋友去山里打猎的时候采回来的,外婆也是用它炖豆腐,味道鲜极了,反正我从那以后再没吃过比它更好吃的蘑菇。”
“总算吃到野生的了。”许朗瑜揶揄她,“这也算是没白来一趟,这个店也名副其实了。”夏绿如将蘑菇汤移到他面前,笑道:“那你可要多吃点,这个我就算回老家也不知道到哪里给你弄去。”
一顿饭直吃到菜馆打烊,两个人才意犹未尽地出来,慢慢地往回走。夏绿如这时才想起来问许朗瑜找自己是不是有事情,许朗瑜笑笑说:“没有,就是找个人说说话,顺便吃晚饭。现在饭也吃了,话也听够了,可以回家睡觉了。”夏绿如笑道:“我知道你是嫌我啰嗦,你可别想有下回了。”许朗瑜听了又是一阵笑,两人到了金雅娟楼下,又说了一会闲话才分开各自回家去了。
敞开心扉(1)
夏绿如假期结束第一件事就是找陈乔生谈换岗的事。她走陈乔生自然求之不得,但得知她被许朗瑜要了去,又莫名地心里不痛快,弯七拐八地问她和许朗瑜的关系。夏绿如就说:“我跟周总比较熟,她想让我过去。”
“周总?”陈乔生皱着眉头,“哪个周总?”
“周承瑶,她现在是电子商务部的技术总监。”
陈乔生猛地一拍脑袋,然后又打量了夏绿如好一会,像是第一次才见她似的,脸上挂着蜜汁的笑容:“夏绿如,没想到你运气这么好,公司的两大贵人你竟然都靠上了,我之前还真没看出来你有这手段。”夏绿如已经习惯了他的阴阳怪气,只是笑笑。“既然这样,我也就不留你了。”陈乔生说,“不过你好歹也在我这里待了2年,以后有啥好事也记得我们点,人还是念旧点好。”夏绿如说:“我不会忘记陈总对我的提点的。”陈乔生点点头,对她这个答案表示满意。下午,夏绿如就跟范伟元和朱志凯开了会,先是问了朱志凯招人的进度,朱志凯说面试了几个,都不是很满意。夏绿如让他抓紧,争取下周能招到2个。
朱志凯问她:“一会有两个,要不你面试?”夏绿如说:“我就不去了,你带上范伟元吧。”她又对范伟元说:“你是老员工,经验丰富,带新人的事就交给你了。”蒋伟元和朱志凯都一脸诧异地看向她。“我申请转部门了,”夏绿如说,“下个月就走,这周五一起吃个饭吧,新人进来的话正好一起。”
范伟元问她:“你要到那个部门?”
“新成立的电子商务部,”夏绿如回道,“他们那边缺人,想调我过去。”范伟元有些感伤地说:“你和吴晓兰都是说走就走,一点预兆都没有。”想到吴晓兰,夏绿如也是感慨,问他:“你最近有她的消息吗?”
“听说她回老家了。”
“回老家?”夏绿如有些惊讶,“她没找好工作就离职了?”范伟元摇摇头:“她走之前我们聊了一次,我看她情绪低落,说是先休息一段时间再做打算。”夏绿如想了想,问他:“你知道余涛离职后去了哪?”
“回上海了。”朱志凯抢着回答,“我前两天刚和他聊过,他现在和他女朋友一家公司,说是元旦结婚。”夏绿如“哦”了一声,没再说什么。散会后,夏绿如给吴晓兰打电话,响了很长时间也没人接,只有作罢。
十一月的最后一天,夏绿如正式到电子商务部门报道,职务是项目总监(陈乔生要是知道了少不了吐几滴血),跟她一起的还有周承瑶费好大劲从移动终端挖来的产品经理邱友平,如今的职位是产品总监。许朗瑜还在上海跟杨玮他们一起做调查工作,剩下三个总监凑在一起开会,邱友平就打趣说:“人家说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我们三个诸葛亮能顶啥?”
周承瑶就笑他:“我们是站在巨人肩膀上的臭皮匠,应该能顶一个牛顿。”话音刚落,大家就笑了起来。会议的主题当然是确定各自的工作职责,邱友平主要负责网站并购后产品线策略的制定,实施以及生命周期管理;确认产品路线图,综合各方面产品需求和技术平台,撰写产品需求书,详细阐述产品功能和操作流程。许朗瑜走前将夏绿如上次整理的产品方案发给他,让他做参考;还有就是负责自己部门人员的招聘。夏绿如的工作则是协助各部门资源,全程跟踪并监控所有项目的情况,重点关注项目预算、项目进度、项目费用和项目质量;另外和邱友平一样负责自己部门的人员招聘。周承瑶负责电商平台系统的改造规划、设计和开发及维护,构筑符合公司全渠道战略的电商架构体系;负责O2O战略在技术端的推进,要求在电商和线下系统的融合做整体的探索和实施,实现符合未来线上线下无缝融合的流程和系统架构要求。
“还有培训这块,”周承瑶说这话的时候看向夏绿如,“绿如,许总之前提到为了以后线上线下整合能够顺利,需要对全公司各个部门的人员进行电子商务的业务和技能培训,这样后期他们才能更好地配合工作。”夏绿如一脸为难地回她:“我自己都是刚入门的,怎么给人家培训?”
“许总说你有个哥哥是研究这块的,请他帮忙下,另外你这里再招两个专业的培训师,或者让你哥哥帮忙找老师来上课也行,从工厂、采购、仓库到财务,这些部门按批培训一遍,最后还要考核的,考试要是不通过就继续上课直到通过为止。”邱友平笑道:“这种得罪人的差事还是女孩子适合,那些老人家都是倔驴子,不过还不至于为难小姑娘。”夏绿如勉为其难地答应下来,周承瑶不忘给她打气:“有什么困难,你可以找许总,让他给你调配资源。”夏绿如听了更是直皱眉头:“算了,我还是自己想办法吧。不过经费这块找谁报销?”
“你先给个预算,发给许总,由他申请。”周承瑶胸有成竹地说,“我们这个部门最不用担心的就是钱。”邱友平就问她:“这么说我们的年终奖有指望啦?我可等着买婚房结婚呢。”他的话说得俏皮,逗得两位女孩子一阵笑。周承瑶回答他说:“这个就看许总对我们工作的满意度了。今天就到这里,两位忙去吧,办公室里有什么缺的就跟我说,我去申请采购。这样说来,我还得招个行政才行。”说着又看了夏绿如一眼,后者忙讨饶:“这事可别再找我!我先去填招聘申请单了。”邱友平这时凑过来说:“周总,我看公司前台有个姓梅的女孩子不错,要不你把她挖来?”周承瑶笑道:“你都有老婆的人了,就别惦记其他漂亮小姑娘了。”
“我这是为我们部门着想,有个养眼的为大家服务可以提升工作积极性。”
“那行,我把这个任务交给你,你把她调过来。”
邱友平一听态度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转身追夏绿如:“夏总,等等我,我也要提交招聘申请。”说着一溜烟跑了。
会后周承瑶跟许朗瑜汇报工作,又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得到答复说已经在车上了。周承瑶惊呼:“你不是昨天刚去吗?怎么这么快?”
“时间不等人,”许朗瑜这样回复她,“订一下会议室,明天九点,全体人员开会,讨论并购谈判的事情。”周承瑶答应着,又问他:“许伯伯那边要不要通知?”
“有杨玮在就行了,”许朗瑜说,“人也不用多,就你们三个,再加我们四个。”完了又问她:“陆建波什么时候回来?”
“他,他要回来?”周承瑶很是意外,“他不是说离职么?”
“我给了他一个月假。”许朗瑜说,“你联系他看看,技术上的问题也多问问他的意见,必要的时候可能还需要他的帮助。”周承瑶忙打电话给陆建波,没想到他爽快地答应尽快回来,倒让她很是意外。
敞开心扉(2)
次日,许朗瑜周承瑶在内的七人召开会议,讨论接下来谈判所涉及的内容,一天会下来,首先确定了股权收购形式,收购比例初定是80%,交易价格不超过1亿人民币、现金支付方式,分三次支付:协议签署后10日内,首期支付60%(6000万元);完成股权手续转让交后10日内支付30%(3000万元);协议签署后一年实现20%利润增长支付剩余10%。违约支付金额为5000万。
谈判分成两队人马,许朗瑜、江一帆一组,杨玮、周承瑶和高秋颖一组,重点收购目标是上海公司,BJ公司主要用来打掩护,以及作为第二方案,预计目标是一周内达成收购协议。留守的邱友平和夏绿如也各有任务,邱友平被要求负责第一款只在线上出售的产品,基于时间的考量,许朗瑜让他从以前负责的产品中找一款性价比高的产品进行改良,争取3个月内出产。夏绿如则尽快完成产品相关环节人员的电子商品知识普及工作,还有就是配合其他人的工作。夏绿如心想,自己终于还是无法避免做行政的命运。
晚上七人聚餐,许朗瑜见夏绿如有些闷闷不乐,便问她:“调到新部门还没适应?”夏绿如摇了摇头说:“也不是,就是跟之前的工作内容不太一样,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胜任。”许朗瑜就笑道:“是不是让你负责行政事务,觉得委屈了?”夏绿如被说中心思,便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吞吞吐吐地回道:“也,也不是委屈,就,就是一点……心里有点不舒服。”说完忙补了一句:“你放心,培训的事我会负责好,也会尽力协助大家。”许朗瑜露出欣慰的笑容,柔声道:“你做事情我自然放心。”夏绿如立刻觉得自己的心都化了。
杨玮在一旁见两人态度亲密,又见周承瑶反而忙着跟财务律师聊天打趣,心里很是诧异,于是端了酒杯到她面前,笑道:“周总,我敬你一杯。”周承瑶忙起身笑道:“杨总太客气了,你叫我承瑶就行。”两人喝了酒,杨玮指着夏绿如问她:“朗瑜和她很熟吗?”
“怎么不熟?”周承瑶笑道,“我们三个之前一个部门的。”
杨玮点了点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见周承瑶神情坦然,也就没再多想,和她打了个招呼,找其他人喝酒聊天去了。
许朗瑜他们出发后,夏绿如就着手联系吴牧星给员工培训电子商务的事。吴牧星安排了两个他带的研究生给她,不但解决了问题,还帮她节省了费用。解决了培训师,她就开始制定培训计划。工厂的员工是三班倒的,所以她先安排休息的员工上课,才上了一节课,问题就来了:百分之八十的员工表示听不懂,夏绿如懵了,培训师也很为难。她又跟吴牧星讨药方。吴牧星听完她的培训计划,思考片刻,问她:“能不能这样?先培训各部门的主管?主管考核通过后再由他们传达下去?毕竟他们是最擅长和下面人沟通的,而且不同的部门,侧重点也不一样,按统一内容培训效果肯定不好。这样,我和学生沟通下,让他们按各部门的职责准备相应的教材,你呢回去重新安排下,怎么样?”
夏绿如感激涕零,回去重新制定培训计划,根据电子商务涉及的环节,每个部门分两批培训,然后统一时间考核,考核通过的规定他们一个月内完成部门内的培训,考核不通过的则补课再考核,要是再不通过就扣奖金,这样一来,不出两个星期就搞定了电子商务知识点的普及。
夏绿如请吴牧星和他的学生吃饭。他带的两个研究生,一男一女,男的叫舒义华,女的叫赖阳兰。舒义华是东北汉子,说话做事爽快大方,又是段子能手,没事总逗大伙乐呵。赖阳兰是本地软妹子,说话的声音委婉动听,如燕语莺声,再躁的人跟她说话都急不起来。两人毕业后都有意进向阳公司,所以这次培训只要了辛苦费,吃饭的时候也不停向她敬酒。夏绿如吃不消,只好向吴牧星求救。吴牧星就朝自己的学生笑道:“你们别为难我妹妹了,她又不是电子商务部的负责人。”
赖阳兰笑道:“她不是,可她男朋友是啊。”夏绿如惊呼道:“我男朋友?许总什么时候成我男朋友了?”舒义华凑上来说道:“我们培训的时候,学员私底下都这么说啊,还说许总对你特别照顾。”夏绿如暗暗吃了一惊,心想自己太大意了,以为去了心魔就没问题,不成想还有悠悠众口,看来以后少不得要避嫌。想到这里,正色道:“别人说什么我管不了,我和他现在是上下级的关系。你们俩的事,我会找机会跟周总说,她负责技术这块。”
舒义华和赖阳兰见她神色凛然,暗自后悔自己多嘴,非但没能讨好她,反而得罪了她,后又听她愿意为他们搭线,忙谢过她,又说了些俏皮话,转头悄悄把单买了。夏绿如知道后,朝吴牧星叹道:“我要是有他们这点察言观色的能力,就不会把人际关系处理得这么糟糕了。”
吴牧星笑道:“你的人际关系哪里糟糕了?”夏绿如便把叶知然误会她和许朗瑜的事说了,又说:“你刚也听到了,连公司兄弟部门的人背后都这样嚼舌头,可见我平常做人做事不够小心,才会让大家有这样的误会。”
“你只要心里坦荡,无需去理会别人的闲言闲语。”吴牧星安慰她,“不过话说回来,我觉得你们俩真在一起也不错。虽然我只见过许总一面,但看得出他对你挺上心,不像你说的只是上下级的关系。”
夏绿如急道:“牧星哥,怎么连你也这么想?”
“好好好,我不说了。”吴牧星摆手讨饶,“只要他不欺负我妹妹,怎么都行。”夏绿如又觉得不好意思,忸怩半天说:“他当我是朋友,这是他亲口说的。”吴牧星见她神色间透着些许落寞,就问她:“那你自己心里又是怎么想的?”夏绿如抬头看了他半晌,幽幽地回道:“我觉得能做朋友也不错,没那么多负担。”吴牧星就没再说什么,出了校门口,夏绿如坚持不用他送,两人分开各自回了家。这夜,夏绿如躺床上辗转反侧到半夜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