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试探
闵生教侧殿内。
因为龙拳天王失踪一事,玉襄夫人心情很是不错。
她此时浑身只裹了一件纤薄的素纱,隐隐露出细腻光洁的肌肤,微微伸了伸懒腰,素纱掩映下,顿时展现出一道完美的弧线。
他的面前跪着一名青衣死侍,此人将头埋得很低,眼前风景宜人,但他却不敢抬头看上一眼。
“是我老了,不好看了吗?你连头都不抬一抬。”玉襄夫人娇笑着讽刺道。
“没……没有,夫人很美,小人不敢亵渎……”这名死侍身体瑟缩,明显对玉襄夫人很是畏惧。
“也懒得逗你了,瞧你那没点儿男人气的样,说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玉襄夫人接过身边婢女递来的衣衫,也不避讳,就这样自行穿饰起来。
“下面的线人来报,说看到圣主去了丹春堂。”
“这我知道,你多派些人暗中保护就是。”
“小人谨记,只是圣主去丹春堂的典丹阁后,因为没钱租丹阁,就跑去了坊市。”死侍顿了顿,继续说道:“然后在坊市里占了个摊子,就想赚钱。”
“哦?”玉襄夫人来了兴趣,“他跑去租丹阁做什么?”
“圣主前些天一直在典丹阁中看书,好像是想学炼丹。”死侍回道。
“学炼丹?”玉襄夫人脸上露出玩味之色,“那他怎么个赚钱法?”
“向别人传授二流功法,一次收费十个金珠。”
玉襄夫人笑了起来:“我这乖儿子真是蠢得可爱啊。”
“嗯......似乎还赚了不少。”说这话时,连死侍脸上都生出几分尴尬之色。
玉襄夫人表情僵住,难以置信道:“你刚才说什么?”
“圣主向路人口述二流功法的口诀,不少人都有所感悟,争相出价。”
一时间,玉襄夫人的脸色很是精彩,半天也没说出话来。
死侍也不敢多言,就这样静静等候着。
“好,我知道了,你下去吧。”一分钟后,玉襄夫人才开口说道,她倚靠在凤椅之上,眼神闪烁不定。
“是。”死侍最后一拜,慢慢退出了大殿。
重归安静,玉襄夫人就这样静静看着窗缝透进的晨光,用手掸了掸似有若无的灰尘。
“莫非是那老东西临死前还给自己的傻儿子留了秘法。”她自言自语着,面色阴沉的可怕。
过了良久,玉襄夫人才从衣袖里摸出一张印信,看向身后的婢女:“你拿着这个去找玉面天王,让他在今晚圣主回来后,把他手下贴身保护的那四个亲卫唤到我这来。”
她已然起了疑心,怀疑起是李辰宗临死前给自己儿子留了什么东西。
虽然不认为崔远能翻出什么浪花,但出于谨慎起见,和对李辰宗的畏惧,她不得不对此事上心。
......
今天受到的打击不小,崔远一直黑着脸,半个字都不想说。
回到圣安宫,刚打算闭目修炼,房门就被敲响。
“进来。”崔远说道,姿势不变,依旧盘坐在床榻上。
就见房门被悄然推开,两名女子款款走了进来。
来人不是周梓冉,也不是平日服侍自己的婢女,而是两名从未见过的陌生女子。
这二人穿着艳丽,身姿婀娜,面容姣好。
“你们是何人?”崔远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脸色有些不好看。
如今圣安宫戒备森严,这二人能成功进入,并且来到自己房中,那么就很明显了,她们十有八九是玉襄夫人派来的。
这两名女子进来后就神色拘谨,螓首微垂,闻言后,其中一人慢慢抬起头,细声道:“圣主,是夫人让我们姐妹来的。”
果不其然。
崔远一时也搞不懂那女人又在搞什么名堂,只能继续问道:“让你们来做什么?”
两名女子霞飞双颊,眼波如水般地看向崔远:“夫人,让我们姐妹来做圣主的侍寝婢女。”
崔远滞了滞,很快就猜到估计是自己在丹春堂的事传到了玉襄夫人耳中。
他不由心中冷笑,说是侍寝婢女,这老女人摆明了就是想在自己身边安插两个眼线,无论白天还是夜晚,都监视着自己。
想到此,崔远便冷声道:“你们回去吧,告诉夫人,圣安宫的人已经够多了,让她别再安排人来了。”
“我们是不会走的。”两名女子就这样静静站在原地,全然不在乎崔远的驱逐之意。
“怎么,我不需要,玉襄夫人还要强行往这塞人?”崔远愠怒。
“不是夫人的意思,是我们姐妹倾慕圣主,圣主若不肯收留,我们姐妹只能流落街头了。”女子做出啜泣状,楚楚可怜道。
崔远全然不吃这套,知道两人这般说辞,一定也是玉襄夫人交代好的,于是猛地一拍床沿,叱喝:“难道还要我叫守卫来请你们走。”
两名女子浑身一颤,赶忙跪了下来,将头伏在地上。
就这样僵持了半分钟,二人仍旧没有离开的意思。
崔远冷哼一声,用嘲弄的语气说道:“你们莫不是想,趁我熟睡后,一剑将我刺死,谋杀圣主!”
此言一出,两名女子彻底变了脸色,颤栗道:“奴婢不敢。”
“那还不快滚!”
崔远怒吼一声,这两名女子赶忙爬起了身,一步也不敢停留,朝着门外而去。
她们是玉襄夫人身旁的侍女,受了差遣,此番前来也有试探崔远的意思。
如今看来,这位圣主似乎和传言中全然不同,根本不是什么傻子,毕竟哪有傻子说话会这般锋芒毕露的。
那么很显然,这位圣主一直是在装傻!
她们出了崔远的寝居,脸色也变得沉重起来,脚步匆忙。
她们要立即赶回去,将刚才发生的事原原本本的告诉玉襄夫人。
见两名女子走后,崔远才开始纠结起来,算是彻彻底底的感受到玉襄夫人的难缠之处。
自己本来就没打算装傻子骗过所有人,那样实在太费时,系统给他的时间是在半年内夺回权柄,所以他就必须要尽早的展开行动。
不过如今自己这一系列的举动,势必会恶化自己和玉襄夫人的关系,按那老女人的性格,搞不好会对自己采取手段,所以他也有必要展露点锋芒,好让玉襄夫人有所收敛。
“似乎应该做点什么了。”崔远低声自语着,嘴角在这时微微上扬。
第十七章:交锋
“圣主,你不能进去,副圣主、长老和天王都在里面议事。”守卫将崔远拦在了主殿的大厅前。
“你叫我什么。”崔远眼睛微眯,用鹰隼般锋锐的目光扫视着面前之人。
那名感真期守卫只感觉一股莫名的杀机笼罩全身,声音有些发抖道:“圣.....圣主。”
“既然我是圣主,那凭什么我不能进,莫非你不认可我这个圣主?”崔远步步紧逼。
守卫被对方气势所压,后退了半步,只觉得吃了米田共一般难受。
特么今天这傻子圣主是抽了什么疯,怎么忽然变得如此强势起来。
咽了咽口水,他涩声道:“小人不是这个意思。”
崔远也懒得再理对方,直接从其身旁绕过,向着大厅内走去。
守卫嘴唇动了动,还想说点什么,可却被崔远临时一个眼神威慑住,整个人也僵在了原地。
很快,里面的争论声便传入耳中。
崔远看到了其内的景象。
大厅中装潢华丽,有点像前世古代皇宫的听政所,八大天王分列两侧,各大堂的堂主站在靠墙角的位置,四大长老居于高位上,旁边还有玉襄夫人。
只是大厅更高处,还空悬着一把苍青色的座椅,却无人敢坐,这是闵生教圣主的位置,只是自李辰宗仙逝后,这个位置就一直空缺了出来。
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吸引了大厅中所有人的注意,几乎在看到崔远的同一时间,所有人都愕然不已。
争论声消失,大厅内陷入短暂的安静。
崔远就这样若无其事的走到最高处,坐在了那樽苍青色的座椅上。
玉襄夫人大惊失色,靠近主座的四个白髯老者也是脸色微变。
有些堂主甚至是没见过崔远的,本想出声呵斥,但见主位上的几人都没发话,他们便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起来。
崔远见气氛有些沉默,干咳的两声,压了压手道:“你们继续。”
“云儿,你这是做什么,赶紧下来。”玉襄夫人连声道。
因为她如今名义上算是圣主母亲的缘故,在这大庭广众下这般称呼也不为过。
“圣主,大家在商讨教众要务,还请你回避。”主位上走出一名身形枯瘦的老朽,也不知是哪位长老。
崔远表情淡漠地扫视了一圈,故作疑惑道:“难道这个位置不该我坐吗?”
下方顿时一片死寂。
玉襄夫人脸色一阵变化,良久才说道:“你还年轻,教中事务都还不懂。”
崔远暗笑,这理由也是够牵强的。
主位的几人中,一直沉默的大长老似有所想,他如今已有百岁高龄,但从外表上看,也就四五十岁模样,头发半白,精神很是矍铄,他淡然开口,声音很是宏亮:“圣主如今也是舞象之年,老朽到是觉得圣主应该接触接触教中的事务了。反倒玉襄夫人你,一再让圣主蜗居深宫,不知是何意图?”
他并不知道如今圣主已不再是他印象中的蠢货,所以只以为崔远闯进大厅来闹事,纯属是疯病犯了,来此寻个开心,所以见玉襄夫人一再阻拦崔远,他便动了心思,准备借此责难对方一番。
玉襄夫人黛眉微蹙,看了眼大长老,又看了看高座上的崔远,原本对两名婢女传来的消息,说圣主一直是装傻感到半信半疑,可如今看到崔远泰然自若的表现,他开始有些相信起来,心中不免升起一丝养虎为患的危机感。
视线重新落回了大长老身上,将脸上的不悦之色收起,盈盈笑道:“某家也是爱子心切,只是大长老说这话让我有些不明白了,难道我心疼儿子,也成了你口中的别有意图?”
两人话语都很是尖锐,崔远全然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就这样默默观望着。
“夫人若非别有意图,何故在圣主来后,就对另立天王一事闭口不谈?”大长老冷笑不止,“是怕圣主得之后,折辱了你的母亲形象?”
这话正中玉襄夫人的下怀,龙拳天王失踪多日,她本想借此机会将自己的某位男宠提拔起来,但却遭到大长老的竭力反对,两人争辩中,却不想崔远到来,她还真不好当着名义上是自己儿子的圣主的面提论此事。
即使如此,玉襄夫人也面不改色:“大长老捏造是非的能力倒是越发纯熟了,我一心为圣教着想,如今龙拳天王莫名失踪,我和大家商议,安排一人来暂代其职,此举莫非也有错不成!”
“那不知道夫人打算找何人代行其职?”大长老讽刺道。
“自然是从这门下六大堂的堂主中选择。”玉襄夫人面色淡然。
此时,下方六大堂的堂主中忽然走出一个矮胖的中年男人,他高声道:“那我自愿退出,我不是小白脸,达不到夫人心中的标准。”
很明显,这人是和大长老一个派系的。
这话很是刺骨,直接将玉襄夫人豢养男宠一事摆在了明面上,似乎完全不怕得罪这位副圣。
正在玉襄夫人骑虎难下之时,玉面天王一步迈出,讥讽道:“凡教中大权,有能者居之,悲膳堂主不过一庖人,和生杀予夺的天王位置相比较,也确实应当回避。”
他说话同样露骨,有能者居之,这是将高座上的崔远也暗讽在内。
一时间事情变得难以定论,两方势力争执不休。
崔远就像是看耍猴一般地看着下方这些人你一言我一句的争论,也不出言劝解。
终于,大长老的目光落在了崔远身上,淡淡开口:“既然圣主想要涉足教中要务,不如说说对此事的看法。”
所有人都搞不懂大长老此举的用意,为什么会去征求一个庸主的意见。
一时间,殿内的目光全都汇集在了崔远身上。
“有道理。”崔远手肘撑着扶手,手掌拖着下巴,一脸浑不在意的模样。
“嗯?”大长老不解其意道。
“你说得有道理。”崔远看向他。
语毕,不光是八大法王和六大堂主,就是大长老自己也愣住了。
本以为一向依恋玉襄夫人的圣主会反对大长老一方的看法,但没想到会得到这般回应,所有人都是一脸错愕。
崔远端正坐姿,仪态忽然变得威仪起来:“过犹不及,天王一职,就算要从堂主中择一,我觉得也应该由大长老来钦定。”
“什么?”玉襄夫人脸色再也挂不住了,看向崔远尖声道。
第十八章:锋芒毕露
崔远此来,就是想给玉襄夫人一个下马威,看她此时脸色难看,反倒正应了自己的意愿。
如今闵生教中,之所以自己能安然无事,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大长老的实力高过玉襄夫人,所以这女人才不敢对自己动手,反而千方百计的要保护自己的周全。
如果龙拳天王的位置由玉襄夫人的人担任,那反倒对自己不利。
“龙拳天王本就是大长老推举上来的,其在职时,也算是对本教殚精竭力,证明大长老相人有术,如今龙拳天王失踪,也理应由大长老举荐才能来暂代其位。”崔远说道。
下方在短暂的沉默后,顿时炸开了锅。
所有人都对崔远的表现感到震惊,不光是他的言论,毕竟一个傻子,怎会组织出这般井井有条的说辞,还有崔远言论的内容,完全是在倒向大长老一边,打压玉襄夫人之意明显。
玉面天王铁青着脸,立即铿锵作声道:“圣主你对教中事务全然不知,不该妄加评断,作为教中元老,我有权指责。也亏得这是在本教内,圣主胡言乱语大家也可包容海涵,但若圣主在外时也这样不知轻重,岂不是让其他仙域的门派笑话,所以也请圣主说话时多加自重!”
“教中元老?”崔远猛地大笑出声,身子微微前倾,脸上尽是戏谑之色,俯视着下方的玉面天王,“天王是不是太高看自己了?当年家父在时,你被人追杀,加入我闵生教避难,惶惶如丧家之犬,那时不过只是千机堂的一个看门狗,有什么资格自称元老?”
静。
死一般的安静。
大厅中所有人的表情都变了,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高座上的崔远,玉面天王那张阴柔的脸上更是红的鲜艳,崔远这赤条条的羞辱,完全把他说懵了,只觉得胸口气血翻涌,看向崔远时眼中充血,双拳一再攥紧又松开。
“怎么,想杀我?你不妨来试试!”崔远也不在意他人,目光一直落在玉面天王脸上。
他这一次来的目的,不仅是要打玉襄夫人的脸,更是要将所有对他心怀不轨的人都折辱一番,让这些人知道,他崔远不是什么人都可以随意拿捏的主。
在气氛僵持中,那位出来指责过崔远的干瘦老者立时冷哼一声,一脸训斥之色的望向崔远,恨声道:“圣主还请注意言辞!玉面天王是八法王之一,为本教付出良多,如今却遭到圣主的羞辱,你这是寒了在场所有人的心。”
“你不说话我都要忘了你了,我猜得没错的话,你是三长老吧!”崔远枪口一转,冷笑着看向不远处的干瘦老者,“闵生教创立之初,你因有感真期的实力,所以荣当长老一职,家父对你也是期许有加,这么多年过去了,连天王都无一不是入形期,而你的修为却无丝毫寸进,也不嫌惭愧?说真的,我都替你觉得丢人。不知道退位让贤,反而为了蝉联高位趋炎附势,家父就是在天有灵,估计都会后悔当年对你委以重任!”
“你.......你.......”三长老气得浑身颤抖,指着崔远,老眼一黑,差点直接晕厥过去。
崔远嘲讽他趋炎附势,就是摆明了说他巴结玉襄夫人,可以说是将他贬得一文不值。
“看看,你这身子骨,还是早点找个继承人吧,反正在这个位置也坐不了几年了,何不把机会多留给有才干的年轻人。”
说完,看也没再看三长老一眼,目光深邃,冷冷在大厅中扫视一圈。
所有人在感受到这目光后,都不由自主地微微低头,生怕被崔远拖出来挤兑一番。
每个人心中都惊骇莫名,原本印象中的圣主这是怎么了?为何忽然变得如此的锋芒毕露,这哪里是什么傻子!
崔远傲然看着下方之人,吐字很慢,却带着毋庸置疑的味道:“瞧瞧你们一个个没了脊梁的样,好像不投向哪一方势力,就直不起身似得,如蚁附膻,上梁不正下梁歪!”
各大堂主和天王的脸色都很是不好看,但却没人敢出言反驳,毕竟高座上那位虽然是个庸主,但明面上还是他们的主子。
崔远说他们上梁不正下梁歪,其实也是暗骂大长老和玉襄夫人作风不正,可谓是将大厅中所有的人都辱骂了一番。
说罢,崔远便直起身,讥笑一声后,就往大厅外而去,完全不顾忌各大堂主和天王,甚至长老们对自己的看法。
一贯吵嚷的大厅在这时显得格外沉默,直到崔远走后,也没人率先发话,就这样呆愣在原地。
少顷,大长老才说道:“散会!”
他的脸色阴晴不定,猛地一丢衣袖,就朝大厅外走去。
没有人出言阻拦,连玉襄夫人也毫无反应,无人再提及另立天王一事,似乎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有些人甚至还处在出神中,刚才发生的事情实在太荒诞了,一向在他们心中显得懦弱的圣主,忽然像是变了个人似得,不仅面无惧色,还振振有词地将在场的所有人都羞辱了遍,谁都想不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渐渐的,大厅中的人开始散去,他们脸色或涨红,或愤怒,但都是不发一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足足过去了半刻钟,大厅中的各大堂主和天王才尽皆散去。
一时间,大厅中只剩下一人。
她是一名老妪,头发已经花白,脸上全是褶子,腰也快要驼成了九十度,但此时,她仍旧竭力地抬起头,痴痴看着高台上的座椅。
她是如今闵生教四大长老中的二长老,唯一一个处于中列,不投向任何一方势力的人,但却没有人敢排挤她。
只因为她是当年李辰宗的师妹,正是他和李辰宗一手创办的闵生教。
她不像其他长老一般张扬,就是平日议会,也往往称病不来,就算来了也是不发一言。
此时她的老眼有些混浊,视线里似乎出现了刚刚崔远坐在高处训斥众人的模样,脑海中也在此时浮现出一名意气风发的青年,他和崔远长相神似,逐渐的,两人在他目中重合......
“师兄,你看到了吗,你的儿子还是有几分当年你的风采。”几滴老泪流淌下来,像是想起某些陈年往事,脸上一时间写满追忆之色。
第十九章:炉,炉炸了......
“真成了!”崔远喜不自胜。
距离上次在大厅中崭露锋芒已经过去五日,这五天时间崔远过得还算安定,没有了玉襄夫人派来的婢女,也没有暗杀自己的刺客,两方势力像是都陷入了沉寂。
他因此一直泡在丹阁中,也不管其他,只钻研最基础的伐髓丸的炼制。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此时揭开炉盖后,其内出现了几颗品相圆润饱满的丹丸。
这个连药童看几遍都能学会炼制的伐髓丸,崔远却是足足用了五天,他不由开始怀疑自己十星的炼丹天赋是真是假了。
原本以为很简单的任务,现在看来,能不能一个月内达到准师还真不好说。
可惜这次周梓冉没来,也没个人给自己试丹,他也保不准这丹药是否有功效。
上一次炼制这伐髓丸,之所以失败,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崔远在控火上出了问题,炼丹过程中,什么阶段用文火什么阶段用武火都是有讲究的,越高级的丹药,炼制起来细节上的处理也就越多。
崔远想着,将丹炉中五粒黑色的伐髓丸取了出来,静静端详了片刻,觉得和丹书上说过的品相别无二致,于是崔远选出一粒最小的,含入嘴中。
苦涩里还含着几丝甘甜,很快就在口腔内化开。
崔远就这样闭着眼,静静等候着身体中传来的变化。
这一等就是十分钟过去,与此同时,他的眉头开始皱紧,一点异样也没能感受到。
“不应该啊。”
有些纠结,仔细思考,想找出刚刚在炼丹时可能出现的问题,可许久也没能发现自己存在什么纰漏。
“有可能是我吃了太多伐髓丸了,开始对这丹药的药性产生免疫了,也或许是没淬丹的缘故,药性不能发挥出来。”崔远静静思索,于是又将剩余的四枚丹药放回了炉中。
淬丹的步骤和手法他也在丹书上留意过,却并未实际操作,他因此考虑着要不要尝试一番。
崔远没有盖上炉盖,便向着货架方向走去。
既然要淬丹,那么灵液自然是不可或缺的。
所谓灵液,其实就是辅助丹药提纯的一种液体材料,同样和灵宝一样分品阶。
这东西不算稀奇,只是品阶较高的比较少见,所有每个丹阁中都自带了少许,崔远记得这黄字阁里似乎也有一小瓶灵液。
崔远没一会就从货架右下角一个不起眼的位置将之取了出来。
瓶子里的液体中有不少暗黄的杂质,明显这只是一瓶低品质的灵液。
这种低品质的灵液在淬丹时作用较慢,往往十几分钟才能完成一次,而像崔远看过典丹阁内的榜单上,那些淬丹几千次的,最起码用的也是高品质灵液起手。
不过没办法,谁叫自己穷呢,也只能用用这最低阶的东西。
在崔远催动起真气后,手掌上也随之燃起一点火苗,他将火苗渡进了炉底,几秒后,整个丹炉内就腾起火光。
那几粒伐髓丸也逐渐悬浮,在火光中有些扭曲变形。
崔远沾了几滴灵液,便向伐髓丸上洒去。
这东西的作用,一来是为丹药提纯,二来也是保护丹丸不被丹火融化。
就这样控制着火力,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丹炉中的四粒伐髓丸。
五分钟、十分钟、十五分钟.......
时间推移,崔远手上的动作变得娴熟,有了些渐入佳境的奇妙感受。
只是有些奇怪的,别人淬丹一次,快得几十秒,慢得十几分钟,可自己如今都快过去半个时辰了,炉中的伐髓丸也没有丝毫褪去杂质的迹象。
心急之下,头上泌出了些许汗珠,崔远于是将一边法阵上功率调到了最大。
一时间,火光冲天,亏得四周墙壁上贴了道符,估计整个阁间都被引燃了。
似乎是十星的天赋起了作用,崔远的感受越发微妙,眼中除了那三粒丹药便再无其他。
武火中,丹丸越发饱满,表壳的黑色开始逐渐剥落。
这是完成初次淬丹的迹象!
崔远大喜,很快便沉迷在玄妙的感受中。
时间流逝的飞快。
丹药更显透亮。
只是崔远没注意到的,丹炉下的法阵也在逐渐减弱。
因为丹阁是按小时计费的缘故,崔远只买下了这间黄字阁五个时辰的使用权,丹炉下的法阵就是计时用的,租用时间每过去一时辰,法阵就会减少一层光斑。
如今崔远脚下的光斑只剩下最后一层。
他浑然不觉,依旧在不断的向炉底渡入火苗,使得炉中温度越来越高。
丹炉在微微颤动。
随后,下方最后一点光斑也消失不见。
因为每个隔间的丹炉都有特殊的保护机制,租期一到,便会立即冷却,下方阵法停止运转,也就意味着不再向丹炉提供燃料。
所以在崔远皱眉间,就看见自己面前的丹炉内的火光开始消退。
但由于炉中温度过高的缘故,炉内的镀层依旧是烫红的。
就在他不明所以时,就见一团冷气从炉底涌了上来。
看到这一幕,原本还在愣神中的他,立即眼瞳爆缩,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下一息。
哐......
一声沉闷的巨响便从隔间内响起。
霍然间,整个典丹阁内,无论是黄字、玄字、地字亦或是天字,包括藏书阁在内的每个隔间,每个人,都被这声巨响吓得一机灵,惊魂未定地跑了出来。
正厅中,正在热情为来客推销的黑衫女子,身躯一颤,原本脸上的笑意瞬间改换成了错愕之色,傻傻地看向了楼顶方向。
“要死啦!”
“特么的谁干得?”
“什么声音,吓老子一跳。”
“有病啊,好不容易淬丹到了三百次,吓得我忘了控火,哪个龟儿子干得!!”
典丹阁内,无论是在安心看书的学徒,亦或正在炼丹的丹师,都在这会咒骂出声,一时间群情激愤。
崔远神情呆滞,看着此时阁间中满是狼藉的景象,半天回不过神。
“炉,炉炸了......”刚刚发生的一切太过突然,完全是措不及防,他被丹炉爆炸时的冲力直接掀飞,此刻衣衫褴褛,灰头土脸,颇为狼狈。
丹阁的门被人猛地踹开,下一秒一张错愕的俏脸就出现在了门外。
黑衫女子傻傻地看着阁间中的景象
望着地上满是药渣、器材和丹炉残片,她久久不语。
崔远冲着对方讪讪一笑,咂咂嘴,不知道说些什么。
气氛一时间莫名的诡异。
脚步声不断传来,很快自己黄字五号阁外就站满了人。
一道道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崔远很是尴尬地指了指地上的丹炉碎片,苦笑道:“这丹炉质量不行,也该换一个了哈。”
第二十章:卖身抵债?
数息的安静后,忽然传出一声刺耳的尖叫。
就见这位黑衫的箫姓女子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道:“你是来砸场子的吧!”
崔远一脸无辜:“真得是质量不行啊,我丹炼得好好的,它自己就炸了......”
“自己炸了?别人准师用这丹炉淬丹一千多次,都没炸。这怎么说也是件灵宝啊,你若不是刻意,怎么会炸!”箫姓女子恼火道。
崔远自知理亏,只能回避对方摄入的目光,压了压手:“你先别急,我赔就是。”
“两千金珠,你拿什么赔!”女子怒哼,显然这几日崔远的表现,她已然将之定义为没有背景的穷丹师,毕竟若是崔远有钱的话,又怎么会天天问自己最便宜的丹阁什么价。
崔远听到对方报出的价钱后,嘴角微微抽搐,觉得还是有必要和对方理论一番:“这真不全是我的问题,那个你知道热胀冷缩吗,我跟你科普下......”
“来人,去把阁主请来!”没待崔远说完,箫姓女子朝外大喊一声,随后便拦在了丹阁门口,颇有种不赔偿就休想离开的意味。
崔远泄气,盘坐在丹炉边,静静等待着。
没过多久,一个侍女模样的人就跑了上来,对箫姓女子说道:“阁主有事外出了,正午刚走,我叫了楠烟小姐来。”
侍女说话声音并未加以掩盖,崔远竖起耳朵便能听到。
闻言,他的脸色垮了下来。
自己和柳楠烟结怨,要是这事由那姑娘来处理,那自己还真别想轻易出这典丹阁了,想想就觉得脑仁疼。
“是谁敢来我典丹阁闹事?”
还未走近,就听到柳楠烟从拐角处传来的声音。
下一刻,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女挤进人群,面色沉凝。
双目对视,崔远冲她无奈耸了耸肩,而柳楠烟却在看到他后,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
少女脸上的表情一变再变,最后幸灾乐祸道:“怎么又是你。”
崔远无辜地摆了摆手。
“咱俩是不是有夙仇啊,怎么遇到你总能遇到点儿倒霉事。”柳楠烟冷笑道,目光不怀好意地在崔远身上游移着。
周围人都是感到讶异,没想到典丹阁的楠烟小姐居然和这个炸炉的年轻人有交集,似乎关系还不怎么好似得,顿时,所有人都做出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直接开价吧。”崔远也懒得和她废话,直接就说道。
反正大不了自己去坊市摆个摊传授功法,两千金最多五六天就赚回来了。
不过这赚钱手法确实也有些丢人。
“好!”柳楠烟也是爽快,一偏头,看向旁边的侍女,“拿拿纸笔来,我清算下他该怎么赔偿。”
侍女应诺一声,就又向楼下跑去。
很快纸笔就摆在面前,崔远也是做好了被讹的心理,静静等着柳楠烟在纸上写写画画。
“首先不用说,黄字五号阁的丹炉,两千金珠,还有阵法也因为炸炉毁坏了,这个起码五百珠的维修费。”侍女将一张椅子抬到了柳楠烟身前,少女直接往上一坐,斜睨了崔远一眼,语气加重道,“这都不是最主要的,因为你,我们流失了十几个客源,原本打算来租丹阁的顾客都被吓走了!最最最关键的,整个典丹阁的租客都为此表示十分不满,因为你的原因,导致了一百五十一人炼丹失败,药材的损失不计其数!”
柳楠烟存心想要整蛊崔远,所以后半句话根本是自己瞎编,反正也没人去清点到底有多少人炼丹失败,周围的人也不会出来戳穿她,所以当然怎么离谱怎么说。
崔远只感觉一个头两个大,似乎现在来看,这已经不是单单两千金珠就能解决的事情了,搞不好自己最后还得亮出身份才能摆平这事。
“我们典丹阁的信誉为此受损严重,你这么一闹,以后还有谁敢来我们这?”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你这是断了我典丹阁的财源,这已经不单单是金珠能够解决的问题了!”
柳楠烟越说越是离谱,就连旁边的箫姓女子也是檀口微张,心道你不说我还真不知道咱们损失这么严重。
“你要怎么办吧。”崔远倚靠在阁间的墙壁上,语气有些无力。
“怎么办?”柳楠烟低笑两声,直勾勾地看着崔远,眼神像是寻到猎物的狮子。
崔远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心中有了种大祸临头的危机感。
沉默了少顷,柳楠烟才开口道:“我要让你来我典丹阁做工!”
“什么?”
不光是箫姓女子,就连旁边的侍女也是一脸惊讶。
“做......做工?”崔远苦涩道。
“我要你给我做长工,嗯,你可以理解为卖身抵债。”柳楠烟傲然地看来。
“不行。”崔远断然道。
“那你今天就别想出这个门!”柳楠烟的语调顿时拔高。
她之所以会提出刚才那样的要求,其实就是看中了崔远一点,那天对方在坊市传授功法的事情柳楠烟还一直记着,想着自己要是能把崔远拉来典丹阁传功讲法,那么绝对可以日进斗金。
自己一忍再忍,对方却步步紧逼,泥人都有三分火气,就更别说崔远了,他闻言立时站了起来,肃声道:“一万金珠,我赔偿你们一万金珠,这是我的底线,其他条件一概免谈。”
柳楠烟火起,气得肩膀耸动,分明是崔远无理在先,此时却表现的脾气比谁都大,她于是高声道:“你以为我典丹阁的损失才值这区区万金,我告你,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典丹阁的长工,想走,没门。”
崔远不怒反笑:“那我倒想看看你拿什么拦我。”
说着,他的身形顿时一阵飘忽。
柳楠烟只觉得前方人影一闪,顿时面前的崔远像是游鱼一般从她身侧滑过。
一时失神,等反应过来才急忙喊道:“抓住他!”
但此时阁间外围满了人,这些本打算看好戏的吃瓜群众仍旧一脸懵,还没搞懂发生了什么,就感觉面前疾风掠过,像是什么东西经过面前。
一时间,黄字五号阁内彻底失去了崔远的身影。
也在这时,原本一直躲在后面闭目打坐的四名黑脸大汉,见圣主离开,才直起了身,他们的任务只是贴身保护圣主安全,所以刚才发生的事情他们全然没理会,像是局外之人,
“把他们也给我拦住。”柳楠烟气得跺脚,指着四名黑脸大汉,冲自己典丹阁内的侍从喊道。
她早有准备,知道崔远身边的这四人实力不俗,所以偷偷让侍女把典丹阁中的几个高手喊了来,为得就是避免和崔远发生冲突。
见那几名高手和崔远身边的守卫缠斗起来,她咬咬牙,向典丹阁外,崔远逃遁的方向追去。
第二十一章:截杀
出了丹春堂。
因为在典丹阁耽误了时间,此时已近日暮。
崔远不由有些心急。
平日自己在酉时左右就能回到圣安宫,可现在已近天色朦胧,想来以自己的脚程,起码也要亥时才能赶回去。
现在自己还未归,圣安宫的守卫估计已经急得手忙脚乱,这事也不知会不会通禀到玉襄夫人那,到时候自己理亏,那女人少不了借此训斥自己一番。
崔远也是无奈,不由回头看了眼,发现没有典丹阁的人追来,也就松了口气。
反正到时候自己只偿还万金,不管他们典丹阁收还是不收,自己都算是仁至义尽了。
“这倒是怪了。”他皱了皱眉,觉得事情有些诡异。
自己那四名贴身保护的守卫如今也没跟来。
青石古道上,林木掩映,这是回圣安宫必经的一条道路,此刻天色将暗,人烟稀少,就偶尔会有几支挂着商铺旗帜的人马经过。
崔远也不知为何,一来到此,就有了种被人窥伺的错觉。
四下巡视,却也没发现异常。
近半年的隐匿与刺杀,造就了崔远敏锐的感知,他不由心头一动。
如今的闵生教,暗中不知多少人留意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可能就准备着在他毫无防备时,给予致命一击。
崔远想到此,蓦然加快了脚步。
此时东方已有一轮皎月升起,四周环境越发静谧。
踩在满是枯叶的道路上,带起一串串沙沙声。
崔远警觉回头,他目力运转,就看到百米外一团光点朝着自己这个方向追来。
冷笑一声,悄然落到了树梢上。
料想是几大天王派来的刺客,所以,崔远准备等对方经过时,探探对方修为,若是自己能对付,就将之擒住,好好盘问一番。
数息后,百米外的光点才临近。
崔远屏气凝神,透过树梢的叶缝,看向下方的景象。
立时发觉,此人似乎是提着一盏油灯。
这人停在了六七米外,四下搜寻着,多半是因为丢失了跟踪目标,有些焦急。
由于天色昏暗,加之树叶遮蔽了视线,对方还是背对着自己,崔远也看不出此人的身形和相貌,不过看其肩后及笄的长发,可以断定应该是名女子。
崔远不由有些迟疑,不过想了想,既然那些天王长老想要派人来跟踪自己,那么一定也怕引起注意,派女子来也正常。
崔远压下自己身上散发的生机,尽可能让对方察觉不到自己。
这人四下搜寻,一无所获之后,开始向着前方走来,也离崔远这里越来越近。
七米、六米、五米......
没有利器,崔远牢牢攥住手上的半截树枝,蓄势待发。
四米、三米、两米。
一瞬间,他就像猛虎扑食,向着下方人影掠去。
一声刺耳的尖叫蓦然响起在安静的林荫古道上。
油灯打翻的声音响起。
崔远将对方扑倒在地,膝盖死死压在此人背脊上,右手手肘按在其后颈位置,将她的半边脸压在了路面。
直到对方彻底失去了反抗能力,崔远才寒声道:“谁派你来的?”
“你谁啊!”下方之人喊道,“你知道我是谁吗,居然敢这么对我,快放开!”
听到此人声音,崔远愣了愣,有点不明所以。
呆滞了两秒,一脸无语的松开压着对方的手肘,拿开膝盖,站起了身。
“痛死我了。”少女从地上爬起来,恶狠狠地向崔远这里望来。
当看清面前之人的身形后,少女一眼就将他认了出来。
“又是你!我就知道,遇到你准没好事。”
“你怎么找到我的。”崔远皱眉问道,发现因为自己过于用力,路面的青石已经在少女的脸上留下了红痕。
柳楠烟一把就抓住了崔远的衣袖,生怕他再一次逃走,另一只手则是摩挲着自己通红的半边脸颊:“早跟你说了,想跑,门都没有,你现在就跟我回去。”
说着便拽着崔远往回走。
崔远正色,像是想到了什么,站在原地岿然不动。
“你到底是怎么找过来的?”
这是一个值得深究的问题,丹春堂人流密集,对方却能精准无误地找到自己,莫非自己身上被这姑娘做了什么手脚?
“你难道忘了,租丹阁后是会给一枚启动阵法的符石的,你还留在身上。”柳楠烟嘲讽道。
崔远表情微怔,从衣衫里摸出了一枚刻着阵符的黑石,这才恍然大悟。
典丹阁租阁间后,都会给一枚符石,用于启动丹炉下的阵法,租期到了,如果要走,符石是要归还的,只是刚刚匆忙,自己忘了将之取出,但没想到的是,这东西居然还有定位追踪的功能。
“这下跑不掉了吧,跟我走!”柳楠烟得意地笑了笑。
崔远没有回答她,皱着眉四周逡巡着。
“看什么呢?”柳楠烟没好气道。
崔远冲她比了个禁声的手势。
天上已然月上中天,随着两人沉默后,顿时发觉四下里安静的可怕,连一点蝉鸣鸟叫都听不到。
柳楠烟疑惑地看了崔远一眼。
“好像,有人在跟踪我。”崔远凑到她耳边,低声道。
“少唬我,你不就想借机逃走嘛。”柳楠烟自以为看穿一切,不屑道。
崔远懒得理她。
柳楠烟也是发现,崔远重得像是一头牛,自己使出浑身解数居然也拉不动对方。
这会儿,浓云隐退,明月高悬,一阵寒风吹过,盘起了柳楠烟肩后的长发。
崔远和柳楠烟都是不约而同地回头看去,可身后除了树影和黑暗,便再无其他。
崔远面露疑惑之色。
正在此时,只觉脑后寒光掠过,他顿时汗毛炸起,蓦然将头一偏。
下一刻,就听“咻”一声,一柄羽箭就没入了刚才崔远站立的树干上,刚好贴着崔远的耳畔掠过。
崔远一阵后怕,亏得自己五感明锐,不然刚才就被这一下贯穿了头颅。
柳楠烟也是惊得窜起,惊魂未定。
面色沉了下来,崔远偏头望去,敏锐地捕捉到四五十米外,一片竹林中,有黑影一闪而过。
“我的人呢?”全员全神戒备,也不知四周潜伏了多少人,不觉间冷冷看了身旁少女一眼。
柳楠烟这才意识崔远没骗自己,真的有人在跟踪他,少女脸上一态惊慌之色,彻底乱了阵脚。
“他,他们被我典丹阁的人拦下了。”柳楠烟知道崔远是问自己的四名守卫。
崔远闻言心中一沉。
“圣主,夜路不好走,我来送送你!”
风声鹤唳中,竹林里响起一道尖细的人声。
第二十二章:黑夜潜行
被夜幕笼罩的树枝上,四道黑影落了下来,站在了几十米开外。
柳楠烟抓住崔远衣袖的手松开,本能的退后了两步。
“就知道,遇到你准没好事。”她啐了句,就想掉头就跑,她如今还在炼体阶段,根本没有半分修为,还不想因此丢掉性命。
可是才迈出两步,身形就顿了下来,整个人怔住。
后方古道的阴影下,依旧站着四道人影。
他们这是被前后包抄了。
“你到底得罪了什么人啊你。”柳楠烟身子有些颤抖,忍不住看了崔远一眼,发现对方虽然面沉如水,但却没有丝毫惊慌之色。
两方就这样对峙着,没有人先出手,黑影像是将崔远看做了待宰的羔羊。
崔远已然催动着丹田中的真气游走全身,随时准备催动身法遁走,但有些奇怪的,这些人像是没有动手的打算,但却充满敌意。
莫非不是大长老的人?
崔远就这样静静等候着,知道对方现在还没准备杀自己,一定另有所求。
果然,气氛沉默了两分钟后,其中一道黑影微微向前迈出一步,声音很是低沉:“东西交出来吧!”
“什么东西?”崔远莫名其妙,竖耳辨认此人的声音,但却一无所获,这些人显然有备而来,此人刚才也是运气在胸腔,靠着真气鼓动发出的声音,刻意不想暴露身份。
“李辰宗留给你的东西。”黑影手持一把刀弓,说话间向前方迈出一步,隐有崔远不交代实情,就要动手的意思。
崔远面色不改,寒声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黑影一时没作声,迟疑片刻后说道:“交出东西,可以不杀你。”
崔远脸色变了变,心中越发觉得奇怪。
这些人并非冲着取自己性命而来,而且,现在已经快要到亥时,自己没回到圣安宫,玉襄夫人一定会派守卫来寻自己,可面前这些穿着夜行衣的人,好像根本不担心这点。
“我没有你们要的东西。”李辰宗是如今这具身体原主人的父亲,黑影话语里的意思似乎是李辰宗留下过什么东西给自己儿子,但崔远对此却毫无所知,所以只能这般坦然回道。
黑影讥笑一声,显然不信,一挥手,身后七人立时拔剑而出。
“你,你把东西给他们好吗,丹,丹炉我不让你赔了。”柳楠烟向崔远贴近了几分,吓得声音都有些哆嗦。
崔远警觉间,就向少女抓去,在对方惊叫中,直接将之反手抱起,功法催动就向古道右侧的密林内奔去。
自己虽然只有初境的实力,但仗着一流的身法,就算是感真都别想追到自己,所以在他发力间,已然窜出十米开外。
“追!”黑影见状也不显措乱,似乎早有准备,一声令下,便向崔远逃遁的密林方向追去。
天上明月高悬,四周树影婆娑。
“累赘!”崔远暗骂了句,身下步伐加快。
“你......”柳楠烟被崔远抱着,脸上像是火烧云般红,但此时林中幽暗,也没人看得清。她自然知道崔远说得累赘是自己,一时间有些咬牙切齿,“放我下来。”
“去送死吗?”月色下,崔远辗转腾挪,身形很是矫健。
听到对方冰冷的语气,柳楠烟嘴硬道:“我爹是丹春堂香主,他们敢杀我!”
崔远也不理会她,见前方灌木浓密,于是步伐更快。
他知道身后之人虽然追不上自己,可目前自己也只有初境的实力,要是这样耗着,自己绝对没一点儿胜算。
那八人实力不弱,目测都是感真期,要是正面交手,崔远还真没胜算。
柳楠烟意识到情势危急,识趣的没再开口。
“帮我警惕着身后。”崔远小声说道。
柳楠烟轻轻应了一声。
十几分钟后,崔远带着柳楠烟躲进一簇灌木里。
崔远的呼吸有些混乱,长时间的体力消耗还是让他觉得感到有些吃力。
静谧的林中有疾风拂过,带起一串簌簌的怪响,也不是人声还是鸟兽的啼鸣。
崔远没有说话,看了看自己的手臂。
刚才在林中穿行间,黑影放出的一株羽箭擦着他左手手臂膀而过,割出了一点道小口子。
伤口不大,但崔远却害怕箭尖上涂毒,所以他的神情显得有些凝重。
林子很大,暂时甩开了那几道黑影,想来他们找到自己也需要些时间,崔远只能借此机会赶紧恢复体力。
柳楠烟没有说话,从衣兜里摸出一枚小巧的玉瓶,向崔远递来。
她的动作很是小心,两人此时都生怕发出一点动静。
崔远接过,拧开瓶塞,闻了闻,倒出一粒在手中。
虽然炼丹自己才算刚刚入门,但还是辨认出这是枚聚气丹。
三流丹药,可以快速补充真气消耗。
崔远也不矫情,又倒出四五粒,直接将之塞入口中。
此时林中光线微弱,崔远要是能看清,一定会发现面前少女那铁青的脸色。
柳楠烟看着崔远将她丹瓶中的聚气丹一口气全部扫光,只觉得心脏都抽痛了一下,这丹药炼制很是不易,而且这丹瓶中的六粒丹药都是她耗尽心思,淬丹一千多次的著微级丹药,要是拿到市面上贩卖,一粒的出价起码都是两百金珠起步。
六颗丹著微级的聚气丹,少说一千二百金珠,这货居然一口气全吞了,柳楠烟只觉得心都在滴血,但又不敢出声,只能恶狠狠地看着崔远。
崔远吞下丹药后便开始闭目养神,听力运转,也高度警惕着四周传来的风吹草动。
丹田中很快传来暖融融的感觉,真气似乎被点燃了,开始一点点沸腾。
崔远惊奇地睁开眼,有些不可思议地看了面前的柳楠烟一眼。
这是要从初境前期突破到中期的征兆。
柳楠烟气恼之下将手伸了过去,就想在崔远胳膊上使劲地拧一把,可却发现对方臂膀上全是腱子肉,跟铜板一样,完全拿捏不住。
正在两人微微松懈时,不远处隐有枯叶被踩动的沙沙声传来。
崔远立马抽出一只手,将柳楠烟准备探出去的脑袋按了下来。
死寂中。
树叶踩动的声音越来越近,两人的心都在这时提到了嗓子眼。
第二十三章:三个条件
侧耳亲听着,声音像是在朝他们这里靠近。
崔远咬了咬牙,仔细分辨了下来人的位置,下一刻,他便猛地跃出灌木,朝着右侧不远处直接一记扫堂腿踢去。
风声作响,地上堆积的枯叶顿时纷飞而起,朝着前方黑影盖去。
知道自己和对方修为差距甚大,而且自己手上还没有利器护身,想要面对面的制服对方几乎是不可能,所以做出这一系列的动作后,崔远半点也不迟疑,拉起柳楠烟便向相反方向跑去。
他现在只能指望玉襄夫人或者典丹阁的人能赶紧赶来,不然自己迟早力竭后被这些人围杀。
那道黑影反应极快,身形飞退,躲过铺面而来的枯叶,站在原地,看着崔远逃遁的方向,也没有立即就追赶而去,不知在想些什么。
片刻,其余七道黑衣人影也赶了过来。
“分散行动,羽箭上涂了毒,他跑不远,尽量抓活的,如果身份暴露,可以直接斩杀!”挥手间,黑影窜出,向着崔远逃遁的方向而去。
时间流逝。
疾驰中,崔远身形蓦然僵住,整个人的脸色随之阴沉下来。
“怎么了?”柳楠烟投来疑惑的目光,此时两人都有些气喘。
崔远揽着少女腰肢,跃上一颗古木,这才猛地扯下衣袖,看向其上伤口。
一阵阵剧痛,像是骨骼在被腐蚀,崔远头上冷汗直冒。
柳楠烟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抓向崔远右臂,说道:“让我看看。”
她虽然修炼资质不佳,但在丹道上却造诣很深。
药草能炼丹,自然也能练毒,所以才有毒丹师一说,柳楠烟猜到崔远刚刚被箭刃划破皮肤,可能因此中了毒。
“烂骨贯心膏!”幽寂的月色下,少女将崔远的手臂凑到了面前,看到崔远臂膀上的那道划痕已有腐烂的迹象,她立即就得出了结论。
“那是什么?”崔远在制毒上并无了解,但也知道自己如今处境不妙,只得出声问道。
“我在典籍上看过,这毒膏六个时辰不解便会烂肉见骨,十二时辰毒血攻心。”柳楠烟神情凝重起来。
腐骨的剧痛钻心,崔远倒吸一口凉气:“能解?”
“炼制此毒的主要材料是尸树上挂下的树油,如果是刚沾上,用酒精冲洗掉就没事了,可现在......”柳楠烟表情有些纠结。
“嗯?”崔远听到这话只觉心中一凉。
“算了算了。”柳楠烟气恼道,最后还是从衣兜里摸出丹瓶,心中肉痛不已,“这个应该有缓解作用。”
崔远一阵无语,听对方语气还以为自己这是没救了,合着这姑娘是心疼自己的丹药。
接过后,崔远也不废话,就拧开丹瓶,一口将里面的东西吞了下去。
粉末状的丹药,才接触到舌苔便立即化作液体。
“这是我爹给的,本来是拿给我炼体,现在只能糟蹋在你这了。”柳楠烟憋屈道,“这是二流丹药,比伐髓丸的功效强上百倍千倍不止,一定程度上也能抗毒。你算算吧,现在欠我多少金珠了!”
崔远汗颜,微微张口,想说点什么,就感觉到体内传来的异样。
凝神内视,便发现丹田中沸腾的真气变得更加浑厚凝实。
这是突破了!
崔远微怔,抬起头有些惊喜地看向柳楠烟,正色道:“如果能活着出去,虽然不可能给你们典丹阁当长工,但我能答应你三个条件,只要不违背我的底线和原则,我都会照办。”
“真的?”柳楠烟惊喜,不过转念却摇了摇头,“你个初境修士的三个条件值什么钱。”
崔远低笑一声,也懒得争辩。
想当初,有人出百万金请他崔老怪办事,都被自己一口回绝,这妮子倒好,还全然看不上眼。
臂膀上的剧痛明显有所减轻,崔远也开始闭目调息。
如今越往密林深处走,树叶也就越发繁茂,将天上的皎月挡得严严实实,以至于他们完全没法辨认方位。
与其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还不如躲在原地取得的生机更大。
静静等候着,四周的环境愈发昏暗,几近伸手不见五指。
在这漆黑的环境下,柳楠烟心跳如鼓,谁也不知道自己身旁潜藏着什么样的危险,所以她只能死死抓着面前青年的衣袖。
反倒是崔远,在这样的环境里,有了种异样的感受。
因为常年在夜幕里行动的缘故,致使他觉得黑暗比白昼更加安全。
“有人来了!”崔远左耳微动,低声提醒道。
“啊。”柳楠烟顿时紧张起来,捏着崔远衣角的手心上满是汗水。
“你在这等我。”崔远将少女的手掰开。
“你,你要干什么?”柳楠烟手足无措,霎时间慌了神。
“杀人!”
崔远淡淡回了句,便纵身一跃,落在地上。
身法巧妙,脚尖微微点在地上,没有带起一点声音。
他向着前方一点点靠近。
双眼一抹黑,完全倚仗着敏锐地听觉探知来人的位置。
声音逐渐临近。
崔远站立原地,将自身向外扩散的气息全部压下。
猛地,他身形就在原地一阵虚晃,下一刻,已然出现在四五米外,一掌祭出,势大力沉,真气像是狂奔的怒龙,拍在了前方黑影的后背上。
黑影猝不及防,事先完全没有察觉,被这一下拍飞十几米,直接栽倒在地,一口鲜血就从嘴里狂喷而出。
但他毕竟是名感真期强者,体魄早已锻造如钢似铁,受此重伤之下还是强忍剧痛,单手在地上一撑,整个人便再次飞身而起。
“擒龙印,你怎么会玉山门的掌法?”黑影的声音充满惊骇。
“你不知道的就多了!”崔远冷笑一声,探听到对方的位置,再次飞身跃起,在空中整个身子立时曲成弓形,临近黑影后,身躯已一个诡异地姿势舒展开,大腿像是长鞭,向着对方头部抽去。
黑影只来得及抬起手中长剑一挡,下一瞬,整个人又是倒飞出十几米远,手中长剑掉落,虎口更是被震得生疼。
本来就气血翻涌,此时又受此重击,只觉得大脑一阵晕眩。
“藏虎阁的秘传腿法,你怎么学来的?”黑影咬了咬舌根,让自己清明了几分,压下翻腾的气血,心中惊骇莫名。
这真的是李辰宗的那个废物儿子吗?从哪学得那么多门派势力秘传的一流功法?
正在他刚生起这个念头时,整个人就惨哼一声。
自己掉落的长剑,竟在无声无息间被对方捡起并投掷了过来。
临死前,他看了眼自己被贯穿的胸口,脸上仍旧是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
崔远一闪身,将此人胸口插着的长剑拔出,握在手中,便向着柳楠烟所在处而去。
“人呢?”
跃上树梢,崔远探知了一阵,竟没有发现少女的身影,眉头不由蹙了起来。
第二十四章:狩猎
“是你吗?”角落里,传来柳楠烟怯怯的声音。
崔远找到对方,将之抱下树梢。
“你,把他杀了?”少女的语气里带着些许复杂。
“嗯。”崔远低声应道。
“那些人为什么要杀你?还有,他们怎么叫你圣主?”柳楠烟心中疑惑不解,因为听说过闵生教当今圣主是个连庸人都不如的蠢货,所以他根本没将之与崔远联系起来。
崔远沉默,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还有,你拉着我跑干什么,我跟他们无冤无仇的,搞得我害怕的要死。”柳楠烟气恼。
“你该谢我,不然你早被灭口了。”
“我爹是丹春堂的香主,他们敢!”
到此,崔远也懒得跟这个娇娇女说话了。
心中暗自猜测这八个黑影的身份,目前来看,似乎是玉面天王手下的可能性最大。
毕竟这几人并非奔着取自己性命而来,那么就可以将大长老排除在外,联想前几日自己在大厅上指名道姓的羞辱,算是和玉面天王结下了梁子,对方此刻借机报复也不无可能。
只是找不出证据,自己也奈何不了对方。
“我们现在怎么办?”柳楠烟见崔远没反应,继续问道。
“等你或者我的人来,再或者等到天亮。”言罢,不由分说地便拉起柳楠烟的胳膊,向着密林深处走去。
前方林木越发茂盛,柳楠烟很有些畏惧,挣脱了下,发现没有用,只能嚷道:“干什么?”
“那个刺客的尸体还在,过不了多久血腥味就会把其他人引来。”
听了崔远的解释,柳楠烟这才放弃挣扎,任由他拉着自己。
也亏得今天穿得长靴,不然周遭的荆棘和野草早就在她腿上割出伤口。
两人脚步都放得很慢,生怕暴露踪迹。
“呀!”
忽得,身旁少女一声惊叫,崔远只感觉拽着对方的手上一沉,柳楠烟就栽倒了下去。
崔远反应过来,拉着她的手猛地使力,这才稳住了柳楠烟的身形。
“怎么了?”将她拉起,崔远问到。
“下,下面好像有个土坑。”柳楠烟惊魂未定,刚刚身体忽然失去重心,她明显吓得不轻。
崔远惊咦一声,催动真元,在手心上凝出一点火苗,向着柳楠烟刚刚所站位置探去。
果真,其下有个不深不浅的坑洞,刚好够一人容身。
崔远心思微动,就对柳楠烟道:“你躲进去。”
“你呢?”
“守在外面。”
待柳楠烟进入其中后,崔远找来一些树枝和枯叶,将坑洞表面遮住,手中长剑插在地面,就在原地盘腿坐了下来。
“万一有刺客来你怎么办?”
土坑中,柳楠烟的声音依旧能传入耳内。
“不用管,不是你拖我后腿,我早跟他们动手了。”
“什么叫我拖你后腿,分明是你连累了我好吧!”柳楠烟很是生气,声音大了几分。
崔远皱眉,呵斥道:“闭嘴!”
柳楠烟似乎也意识到自己闹出的动静有些大了,于是便不再出声。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林中树荫遮蔽,看不见月色,所以也不知过去了多久。
直到崔远睁开双眼,将头慢慢转向了右侧,手伸向身前长剑。
“不对,两个人。”崔远心道,整个人也越发警惕起来。
“什么人!”黑暗中,传来一声低呵。
显然,这次来的两人,修为要比刚才自己暗杀的那人强上不少,他们已经通过听觉捕捉到崔远起身带起的细微动静。
不过在崔远看来,两人这样的做法纯属蠢笨,因为一出声,崔远就能立即辨别出他们的位置。
提纵术施展,整个人像是一阵青风,不带一丝烟火气地向十几米外落去。
一剑扫出,快如雷雨,也不知道斩在了此人身上的什么位置,他便一跃身,蹿上了一颗古树的顶梢。
惨叫声随之传来。
“怎么了?”另一名黑影心中一惊,赶忙出声问道。
“有人,我的手!啊~”
两人的说话声传入耳中,崔远毫不迟疑,再次飞身落下,精准无误地一剑,划过对方咽喉。
一名感真中期的强者,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栽倒在地。
闪身间,崔远再一次隐入黑暗。
“谁!”另一人猛地喝到,赶忙催动起真元,在手上凝成一团火焰,四下张望着,当看到不远处同伴的尸体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头上的汗珠顿时滚滚而下。
“不知是哪位前辈,我无意惊扰,还请出来说话。”
他根本未将潜伏在周围的人想成是崔远,因为知道崔远只有初境的实力,绝不可能这样轻易地取走自己同伴的性命,只以为这林中还潜藏着一位感真后期以上的强者。
崔远静静孤缩在一颗树干后,阴影遮蔽中,对方并没有发现自己。
只是看到此人手中燃起了火光,崔远眉头便皱了起来。
他能杀死之前的二人,完全是仗着在黑暗中的听力以及敏锐的感知,还有对手毫无防备,所以才能顷刻了结对方性命。
可如今,这人明显有了意识,知道催动真气凝结火焰照亮四周环境,因此崔远想要再次得手,就不会那么轻松。
虽然他一流功法层出不穷,而且对敌经验也比对方丰富百倍,但毕竟两人隔了一整个大境界的差距,正面交手,崔远毫无胜算。
也不心急,屏气凝神,就这样默默躲在阴影中,等待着对方靠近。
此人很是谨慎,脚步放得极慢,时不时四下张望。
崔远感觉到对方离自己越来越近,知道不能再耗下去,其他刺客不久就会赶来,于是乎,再次暴起,浑身真元催动到了极致,没有丝毫保留的就是对着前方黑影一阵突刺。
此人措手不及,只能抬剑去挡。
铿锵之声不绝,崔远挽动剑花,像是雨点般落下,黑影只能不断抬剑挡去,被逼得一步步后退。
黑影发现来人竟是崔远后,神情惊骇,对方攻势之猛,简直毫无间隙,根本不给他抽调真气的机会,左手手掌上的火焰不敢熄灭,只能一直防守。
虽然占了优势,但崔远却并不好受,连续不断的施展落尘剑法,他丹田中的真气也在不断抽调中减少。
蓦然一动,崔远变换了剑姿,将黑影向柳楠烟的位置逼退而去。
数息过后。
原本招架乏力的黑影,发现面前之人挥剑的速度开始变慢,他只觉得心中一喜,猜到崔远可能真气要耗竭了,于是不断格挡下,还偶尔夹了几剑回击。
正在他长出口气时,却忽得发现崔远嘴角微微上扬,心中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出现在心头。
下一瞬,他后退中,便觉得左脚忽然踩空,整个人也随之失去重心,向后栽倒。
崔远见状,眼中神茫暴起,真气全部灌注剑中,霍地向黑影头颅斩去。
一声刺耳的尖叫回荡在林中。
不是黑影发出的声音,而是柳楠烟。
少女只觉得面前什么东西一晃,一个人影便倒在了自己身上,还伴随着一声咕噜噜的怪响,似乎有什么东西滚到了自己脚边,她因此差点吓得亡魂皆冒。
“是我。”崔远一伸手捂住看柳楠烟的檀口,将她拉了出来。
两人贴的很近,能够感受到少女在微微颤栗,可见是真的被吓到了。
第二十五章:破局
“第八个!”
一剑刺出,贯穿来人心脏。
崔远泄力地躺倒在地上,丹田中的真气彻底枯竭。
击杀了最后一名黑影,他衣衫染血,胸口微微起伏,呼吸久久难以平复。
也不知过去多久,才算恢复了力气,拄着长剑,撑起了身。
危机解除,他将柳楠烟唤了出来。
少女扶着崔远的半边胳膊,神情复杂,张了张嘴,可半天也没能说出一句话。
一个初境中期的练气士,独自斩杀了八名感真期强者,这种事情别说见了,她就是听也没听说过。
大致辨认了下方向,两人就向着密林外走去,一路无话。
虽然知道黑影已经全部被自己斩杀,但崔远还是强撑着,保持头脑清醒。
四周环境很是静谧,杂草和灌木丛生,却也听不到任何虫鸣鸟叫,甚至连野兽也没撞见一只。
来时被追杀,也没察觉,现在才留意到这点,不由觉得奇怪。
足足兜兜转转半个时辰,四周的树木才变得稀疏了些,有月光透了出来,应证着两人已经走到了这片林子的外围。
崔远忽然站定,柳楠烟见拖不动他后,也侧头看了过来。
崔远冲她使了个眼色,少女本打算问些什么,可却马上闭上了嘴。
她顺着崔远的目光,抬眼看向了头顶。
接下来入眼的一幕,近乎让柳楠烟吓得晕死过去。
树冠下,八道黑影连成一线,以极其诡异的姿势悬浮在两人头顶,没了一点生机,四肢歪曲,甚至有一人没了头颅,衣襟还在往下渗血。
崔远强提一口气,拉着柳楠烟退后了两步。
强自平定心神,但还是对这一幕感到惊骇莫名。
明明死在密林的八人,怎么会忽然出现在此,还是以这样的方式。
“他......们是......是来索命的吗?”柳楠烟牙关都在颤抖。
崔远将手搭在她的肩上,示意其放心,语气尽量显得轻松道:“已经死了,他们腰上被栓了细丝,只是被吊在树上而已,这林子里还有其他人!”
听到崔远这话,知道不是厉鬼索命,柳楠烟才安定了些,但显然不敢再抬头去看上方的八人。
“还有人,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她知道崔远现在体力透支,真气耗尽,已然没了再战之力,自己也没有再供其恢复的丹药,不免很是担忧。
崔远心情沉重,深吸一口气:“先出去再说。”
这么久过去,派人暗杀自己的就算是玉面天王,此时救援也该来了。
柳楠烟轻轻应了一声,于是两人绕过头顶的八具死尸,继续前行,步伐不自觉的加快了几分。
“别动!”没走出多远,崔远就赶忙伸手拦在柳楠烟面前。
只见他抬起手中长剑,向前挥去。
锵!
原本毫无阻碍的空气中,却像是有什么东西挡着,长剑蓦然卡在半空,发出一声长鸣。
“怎么回事?”柳楠烟惊道。
“银丝。”崔远眼睛微眯,就见前方空气中似乎有一根丝线拦在他们身前,月光下泛着银色的光泽。
“出来!”
下一刻,崔远便偏头,向斜侧方的树荫处叱喝一声。
咻!
两道破风声立时从崔远所望处激射而来,崔远早有所料,一拉柳楠烟,便向旁闪去。
两枚金针钉在了后方树干上。
无暇反应,阴影处又是一连串的金针飞来。
崔远拉着柳楠烟闪避。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自己已经被困住。
每根金针针孔都穿着细长的银丝,将他们闪避的空间全部封死。
刚刚试验过,自己没有真气催动剑法,根本无法将这些银色的丝线斩开。
丹田枯竭,他已经是强弩之末。
崔远彻底慌了神。
噔。
一声丝弦波动的颤音传来。
四周银丝齐震,所有嵌入树干的金针全部飞出,像是长了眼般向崔远和柳楠烟的方向四面八方穿刺而来。
崔远心神微颤。
这是死局,避无可避!
看着无数尖细的金针在眼中不断放大,时间像是被一点点放慢。
“麻麦匹,才夺舍没半个月,又要凉了!”
崔远心中升起最后一个念头。
下一秒,画面猛然定格。
所有金针都悬停再离崔远和柳楠烟身前一寸处,像是被无形的屏障挡住了。
紧接着,所有金针全部失去重心,掉落在地上。
“嗯?”
几十米外,躲在树荫下的人发出惊咦声。
崔远也是愣住了,望了眼自己毫发无损的身体,又看了看还闭着眼,像是在迎接死亡的柳楠烟。
怎么会事?他们居然没死。
这时,密林中传出一阵阵剧烈的咳嗽声,声音似远似近,老态龙钟,像是随时都会断气的迟暮老人。
“谁?”
崔远还未发话,树荫下躲着的人就已惊慌开口。
拐杖笃笃作响,连崔远也不知从哪个方向发出,就听那道沙哑苍凉的声音再次传来:“老身的师侄,也是你能动的吗!”
树荫下的人四下张望,竟找不到声音的主人。
知道没了再杀死崔远的可能,只能不甘心的握了握拳,催动身法,遁入密林深处。
柳楠烟也在这时睁开了眼,他和崔远一样,有些搞不懂了发生什么,本以为自己死定了,可睁开眼,却只发现散落在四处的金针。
半晌,崔远才反应过来,他们,似乎是被隐匿在密林中的另一人救下了。
“多谢前辈出手相救!”崔远赶忙向前作了一揖。
可半分钟过去,也没人回应。
“怎么办?”柳楠烟望了过来。
“前辈应该不愿见我们。”崔远只得苦笑,捡起地上一枚金针,若有所思,“我们先走吧。”
“嗯。”少女低低回应,主动挽住了崔远的胳膊,面色还是很紧张,“我们这算是安全了吗?”
在林中,几个小时间发生了太多波折,从小衣枕无忧的她,在此期间经历了数次生死危机,虽然有崔远保护,但也险些丧命,这让柳楠烟的心态有了微妙的变化,也没来由的对崔远产生了极大的依赖感。
两人出了林子,就听到古道尽头传来阵阵呼喊声。
崔远运极目力,便发现百米外竟是燃起了一条灯火长龙,像是有一大队人马向着他们这赶来。
声音越来越近,崔远也隐隐约约间看清了领头之人的身形。
他冷然一笑,原本只是猜测派人来截杀自己的是玉面天王,如今看来,有了九成把握就是对方。
现在看天色起码已是凌晨一两点了,才派人来寻自己,这是巴不得自己死了才好!
心中慢慢冷却下来,眼中露出一抹凶狠之意。
“算计我,你还不够格!”崔远看着远处灯火越发临近,低语一声。
“什么?”柳楠烟并不知道他是在自言自语,疑惑望来。
在她骇然的目光下,就见崔远举起手中长剑,霍然刺向自己左胸。
“你干什么!”柳楠烟惊呼一声,赶忙抱住崔远软倒下来的身体,嘶吼道,“你疯了吗?”
崔远嘴角溢血,但还是咧嘴冲面前少女笑了笑:“放心,死不了。”
“你有病吗,刺自己干什么,丹炉不让你赔了还不行吗。”柳楠烟吼道,几滴泪珠竟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咳咳......不受点伤,怎么让那些想要我命的人付出代价!”声音虚弱,说完,崔远便昏死过去。
第二十六章:线索
崔远睁开眼,视线有些朦胧,胸口传来的压迫感让崔远感觉呼吸都吃力,剧烈的咳嗽了几声。
模糊的视线开始逐渐聚焦,扫视了下环境,发觉是躺在自己寝居的床榻上,这才稍稍安定下来。
不过很快,他就发觉左腿似乎有什么东西压着,血液无法流通之下,变得有些发麻。
不由抬了抬脚。
顿时,一声惨哼响起。
坐在床边睡得昏沉的周梓冉,失去了支撑,身子一歪,栽倒在地,一时间清醒了过来。
“圣主,你醒啦!”
她赶忙爬起身,看向崔远,讪讪道。
玉襄夫人吩咐她照料圣主,没想到自己竟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嗯。”崔远随口应了声,开始整理起思绪。
之前自己是在右胸上刺了一剑,不过这会儿感觉伤口有些凉意传来,多半是被上过药了。
又看了看室内昏暗的环境,可见分辨出,现在应该是夜晚。
“我昏睡多久了?”
“从你受伤被带回来到现在,已经有一天了。圣主,你现在觉得怎么样,伤口还疼吗?”周梓冉殷切道。
“无碍。”崔远想了想,还是问出了自己现在最想知道的问题,“教中局势如何?”
“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昨日一整天大厅中都在议事,夫人也曾来过一次,但是看心情似乎不是太好。”
崔远了然,事情发展如他预期一样,自己受了重伤,大长老肯定以此事为由刁难玉襄夫人,指责她保护圣主不周。
崔远要的也就是这个目的,先将那女人推到风口浪尖,之后自己再搬到玉面天王就会容易很多。
只是指认是玉面天王派人截杀自己,还缺少了些证据。
“证据吗……”崔远思虑片刻,忽然望向周梓冉,说道,“我先前那件衣服呢?”
他如今已被换上了一件干净的衣服,而在林中染血的长衫已经让人换下。
“上面全是血,已经拿去扔了。”
“谁扔的?”
“我,怎么了?”
“扔哪了?衣服上别了一根金针,你没发现?”
周梓冉这才反应过来,急忙道:“看到了,我发觉是金的,就把它收起来了。”
“在哪?”崔远松了口气,亏得这妞是个财迷,不然这最后的证据可能就丢失了。
“我去拿。”周梓冉起身,推门向外而去。
几分钟后,崔远接过周梓冉递来的金针,拿在手上,端详起来。
联想到林中那人的攻击手段,让他有了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白莲绣娘!
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一人,崔远微微讶异。
此人是九毒门的九大毒物之一,一手绣花针使得出神入化,杀人如缝衣,狠辣血腥,就是上具身体时,自己都在对方手上吃过大亏。
但让崔远有些不解的,如果是白莲绣娘出手,以其入形期的实力,如今初境的崔远根本没有生还的可能。
这显然不合情理。
若非是其门下弟子?
可为什么会出现在闵生教内?
九毒门……
崔远沉眉思索间,似乎想到了什么,紧蹙的眉头舒展。
看向周梓冉,问道:“玉面天王以前是九毒门的人对吗?”
周梓冉被他莫名其妙的问话弄得有些发懵,点了点头:“是啊。”
这也不是什么隐秘,闵生教各大天王的来路、出身基本都被扒得清清楚楚,她们这些婢女一样在会在闲暇时八卦两句,尤其是像玉面天王这样的俊男,更是婢女们口中的焦点。
崔远泛起一丝怪笑,悄然将金针收进袖中。
......
月朗星稀,夜风微凉。
轻音堂的长街上依旧喧嚣,花灯挂满阁楼坊市,来往香车灵马不绝。
舞榭歌台,丝竹管弦之声悦耳。
伊人居内。
此时,高台上数十名花枝招展的女子正翩跹起舞,下方杯盘狼藉,人影交错。
玉面天王独自坐在一方酒桌前,抿着杯中杯中物,看着高台。
可惜醉翁之意不在酒。
一名美娇娘在后为其斟杯,四下无人察觉后,不时凑上前低声耳语几句。
谁也不会想到,伊人居艳名远播的瑾娘明面上和他是幕僚,但私低还有着一重同门关系。
玉面天王身居高位,而这位瑾娘则是与各大堂的堂主及香主交好,逐渐成了他在闵生教中的线人。
听对方大致将昨晚的事情讲述了一边,玉面天王露出骇然之色:“都死了?”
美娇娘点点头。
玉面天王只觉得荒诞无比,面前之人尽让告诉自己,他一直以为连引气都不会的圣主,不仅到了初境中期,还独自斩杀了他精心培养的八名死侍。
原本以为结局无非两种,一是派出的人将东西拿回来,二是将崔远斩杀。
可如今那位圣主非但没死,还受着重伤回来,这就使得他处境异常尴尬。
圣安宫的主要力量是由他执法堂的人镇守,就连崔远身边的四名护卫也是他的人,圣主保护不周,第一责任人就是他,但如今大长老那边的矛头全部指向了玉襄夫人,玉襄夫人也因此对他产生了嫌隙。
他一面想留着崔远的同时,一面又想将之除掉。
崔远的死,必然换来两方势力的争斗,到时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他不介意当最后捕蝉的黄雀,只是没有十足的把握,所以他对是否除掉队员仍有些迟疑。
只是没想到的,这位圣主未死却伤,让他的整个计划全然崩溃。
“我在见他时,发现他不过只是脱力,之后的伤,多半是其自己所刺,为得应该就是破坏你和玉襄夫人间的关系。”瑾娘分析。
玉面天王拳头握得咯咯直响,本以为算计一切的他,竟然反被算计了一把。
“你说有人救了他?”
“嗯,那人没露面,但凭感觉起码有入形的实力。”
“怎么会有人暗中救他。”玉面天王眉头皱紧,低语道,“莫非李辰宗还留有后手......这老家伙,死了还阴魂不散。”
像是想到了什么,他一时紧张起来:“有人出手救他,那你身份有没有败露。”
“尽管放心,我当时顾忌到这点,就提前撤走了,刺杀圣主这件事,怎么也落不到你头上。”瑾娘凑到他耳边轻轻说道。
玉面天王这才长出口气,被崔远斩杀的那八人他倒不怕,都是精心培育的死侍,玉襄夫人无论如何也查不出什么,他唯一的顾虑就是面前这位瑾娘,对方和自己同出九毒门这件事无人知晓,可万一此事败露,不难联想到他就是背后的主谋,到时刺杀圣主的罪名一坐实,对他绝对是致命的打击。
第二十七章:一出闹剧
第二日,天色刚亮,崔远便从床上起身。
发觉胸口的剑伤开始结痂,如今下地行走已经不成问题,也不知自己昏睡时吃了什么灵丹妙药,竟然恢复的如此之快。
周梓冉也正巧打了一盆热水从门外进来。
“你怎么下来了?”周梓冉见崔远没躺在床上,有些急眼,将木盆摆在桌上,就推搡着让他躺回去。
当时玉襄夫人是当着面吩咐自己照顾好圣主,话语里隐隐还有让她监管崔远的意思,对于那位夫人,周梓冉还是有几分忌惮的。
“你是圣主,没必要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吩咐我们下人就好。”
崔远被她推坐在床边,一脸好笑道:“我要去见个人,你还能帮我去见?”
“呃。”周梓冉语塞,但还是问道,“见谁?”
“听说轻音堂有位瑾娘,是个妙人,和各大堂主都有交集,只要花钱,就没有她打听不到的消息。”崔远抬头看了她一眼。
周梓冉好奇问道:“你要打听什么?”
“你猜。”崔远似笑非笑。
周梓冉一时哑然,知道圣主有意不想告诉自己。
两人就这般对峙着,崔远直勾勾望着她,全然一副等你走了我就出门的架势,而周梓冉也是插着手,装出一股老娘和你耗下去的姿态。
足足过了十几分钟,崔远眼也不眨。
周梓冉败下阵来,妥协了崔远要出门的要求,但让崔远把自己带上。
两人不久动身,但出圣安宫时,发现四周守卫都有所更换,执法堂派来的人大部分都被顶替掉了。
崔远知道自己计谋得逞,显然玉襄夫人对那位玉面天王产生了猜忌。
顺利出了主殿,两人才松了口气,期间他们受到了守卫的阻拦,不过在崔远的恐吓下,还是选择了放行。
跟着崔远出来的贴身护卫,不再是原来的四名黑脸大汉,而是换成了五名白服的青年,总算不再像以前那般惹眼。
走在路上,周梓冉怕崔远伤势未愈,执意搀扶着他,无奈之下,只得让其架着半边胳膊。
“圣主,这不是去轻音堂的路啊!”小婢女很快就发现了问题,两人所走的方向分明是丹春堂。
“去丹春堂再带个人。”
“是柳楠烟吗?”周梓冉闻言,情绪没来由显得有些低落。
崔远不置可否。
“可你不是去找瑾娘吗,带她干什么?”她和柳楠烟有着旧怨,周梓冉还是很抵触和对方同行的。
“去买情报,你觉得我们有钱?”崔远笑着反问,“带个金主不好?”
周梓冉滞了滞,算是知道了自家圣主的真实意图,原本心中低落的情绪一扫而空,傻笑出声。
来到了典丹阁。
在他走入后,那名箫姓女子就一脸凶恶地走了过来,反手就扣住崔远的手腕。
显然,柳南烟知道了崔远圣主的身份但并未声张,所以这位箫姓女子并不知晓。
“毁了我典丹阁的东西还敢来,我说你胆儿也是够肥的!”女子疾言厉色。
这里的动静马上就引来了四周之人的围观,有不少还是前天目睹崔远炸炉后偷溜的人,此刻都是一脸惊异,觉得世界上尽然还有这种傻缺,弄坏了别人的东西不赔偿,还敢大摇大摆地跑出来。
又一次成了焦点被人围观,周梓冉不知所措,完全搞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开始后悔自己居然要跟着出来。
崔远感到窘迫,好不容易才找到插话的机会,问道:“你们楠烟小姐可在?”
箫姓女子闻言怒气更甚,冷笑道:“楠烟小姐,你还好意思问我们楠烟小姐,干出这种事情,我们香主回来,绝不会放过你,就等死吧!”
“我就毁了个丹炉,柳香主还要杀我不成?”崔远瞪圆眼,有些发懵。
箫姓女子见他这幅反应,顿时气急反笑,右手几度抬起又放下,真想替自家小姐抽面前这男人一巴掌。
就在昨晚,她足足守了半夜,才等到柳楠烟回来,当时就看自家小姐满面泪痕,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而且神情疲惫,步伐虚浮,她见状立时心中咔噔一下,意识到可能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知道自家小姐是去抓那个炸炉后偷溜的无赖,她便只能跟其身后不断追问发什么,可自家小姐却一语不发。
她觉得愈发不对劲,干脆直接问是不是那个炸炉的无赖欺负你了,结果自己小姐直接呵斥,让她别再提那个混蛋。
这意味着什么?想想,发生了什么会让一个女人有这种反应?
显而易见!
一想到此,她再也压制不下怒火,反手一掌就打了过去。
不过手才抬起到一半,就被崔远抓住。
“适可而止!”见对方如此不讲情面,崔远也冷下脸来。
箫姓女子挣扎着想抽回手,但却完全无法挣脱崔远的控制,一时间,两人的姿势显得有些暧昧。
气急败坏之下,她直接娇喝道:“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此言一出,四下安静。
周梓冉愣住,一脸无法置信地看着崔远。
围观者也是双目放光。
似乎,有故事!
“我怎么就不是个男人了?”崔远眯了眯眼。
箫姓女子嗤笑,像是没发觉周围诡异的气氛:“昨晚你做了什么自己心理清楚。”
崔远没听懂对方的意思,有些愕然。
四周立时惊咦声一片。
小婢女更是只觉得心脏抽痛了下,好不容易在心中建立的高大、冷峻的圣主形象瞬间崩塌。
箫姓女子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了,连忙看向周围吼道:“看什么看,我和这无赖没关系。”
她的手腕还被崔远攥着,这样强行解释的行进看在别人眼里,一时间显得更加有故事了。
事情向着越描越黑的方向发展,就在气氛快要被引爆时,一声呵斥从后方传来,声音不大,却让原本喧闹的环境马上安静下来。
“好了!”
断喝后,一道紫衣身影从人群后方走了进来,围观之人纷纷为其让开去路。
柳楠烟走到两人面前,先是神情复杂地看崔远一眼,最后将头转向了箫姓女子。
“箫姐姐,放开他吧。”
“我......”箫姓女子有些委屈,分明是面前这个无赖抓着自己不放,本想争辩两句,但见崔远及时松手,她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柳楠烟的目光重新落回崔远脸上,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怎么称呼对方,半晌才道:“有事吗?”
“嗯,我们出去说。”崔远道。
“好。”柳楠烟点了点头。
见状,箫姓女子彻底出离愤怒了,看向自家小姐,嚷道:“他都这样对你了,你还......这种人,到时候等阁主回来,直接将之杀了便是,何必和他虚与委蛇。”
“好了,箫姐姐。”柳楠烟猜到对方可能是误会了,有些哭笑不得。
“小姐,你就是太心软了!”
“没事的。”柳楠烟最后宽慰道,也没打算就此解释。
待安定下典丹阁内的局面,崔远、周梓冉和柳楠烟三人才来到外面,漫步湖边。
“我应该叫你李丹师呢,还是安云圣主好?”柳楠烟语气古怪。
“随便什么都行。”崔远摆手。
“说吧,找我什么事?”
“就想问问,昨天那些追杀我们的刺客,你怎么看?”
“呵,险些让本姑娘丧命,等我爹爹回来,一定让他查出背后主谋,将他碎尸万段!”
崔远笑道:“不用等,现在就行。”
“嗯?”听罢,柳楠烟好奇望来。
第二十八章:轻音堂主
“轻音堂不像我们丹春堂,没有身份腰牌,或是商户、弟子的证明,外人是进不去的。”一路走着,柳楠烟说道。
“我也进不去?”崔远讶异。
“有证明你是圣主的腰牌吗?”
崔远摇头,这些东西都被玉襄夫人握手里。
“那我们进不去喽。”柳楠烟遗憾地冲他摊了摊手。
“你怎么知道这些?”崔远问道。
柳楠烟迟疑了下,才回答:“轻音堂的堂主是我小姨。”
崔远咂咂嘴,惊疑地打量了少女一番,一时无言。
“有你这层身份在,进去不难吧。”
柳楠烟苦笑着摇了摇头:“我这位小姨性情淡薄,连我母亲见她都很难。”
崔远眉头微蹙,觉得事情有些难办了。
这时,柳楠烟似有所想,开口道:“应该还有一个办法。”
闻言,崔远将目光投了过去。
一个小时后。
崔远一行人站在碑坊下。
“这真的是轻音堂?”崔远有些不敢确信,抬头看了眼,前方只有一座数百丈高的山岳,走过碑坊就是上山的道路。
“怎么,以为都和我们丹春堂一样。”柳楠烟轻笑,“这轻音堂就是建在山中,无论是坊市、楼台、歌舞伎馆,都建在山间,而像赌斗场、万法阁、会场这些地方地方都设立在山巅上,称是一座山庄也不为过。”
崔远摸了摸下巴,觉得有些意思。
看了看,四周不时有华服锦衣的富商和乘着龙驹的练气士经过。
碑坊下有两名手执长剑的守山教众,他们的职务仅是镇守此地和处理一些因故滋事的闲散人士。
崔远一行经过时并未遭到阻拦,成功走上了山道。
“你不是说外人进轻音堂会被阻拦吗?”
“前面会有专人盘查,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崔远点了点头,不经意间瞟了周梓冉一眼,发现小婢女显得出奇的安静,一路走在半句话也没说过。
猜不透对方的心思,只能苦笑摇头。
没走多久,就看到山道尽头一座巨大的拱门横梗,上题“轻音堂”三个朱红色大字。待离得近了,便发现数十名身着银丝软甲的守卫分裂拱门两侧。
三人临近后,悄然站到了一边,先是观察了一阵。
来来往往的,不管是商队还是练气士,在经过拱门时都有专门的守山之人上来要求出示腰牌,验明证身之后才能予以通行。
“那他们能进去?”崔远指了指身后跟着的白服护卫,这几人一直默默跟在他们身后四五米远的位置,崔远都险些将之遗忘。
“你这五名护卫都是感真期的练气士?”柳楠烟看了眼,啧啧称奇。
崔远点头。
“感真期强者应该都有各大堂的腰牌,他们进去比我们容易。”柳楠烟道。
“你说得办法真的可靠?”
“咱两进去应该没问题,就是你的这位婢女就不好说了。”柳楠烟挑了挑眉,就向拱门处走去。
崔远神情古怪,也不知柳楠烟的办法到底是什么。
不经意间瞟了周梓冉一眼,发现她神情有些低落,于是伸手在对方肩上拍了拍。
“想什么呢?”
周梓冉如梦初醒,连声道:“没什么。”
崔远感觉她有点反常,分明早上还好好的,可看到柳楠烟后就一直有些心不在焉。
想抬手摸一摸小婢女的额头,没想到对方竟回避性地退后了两步,小声道:“圣主,要不然我回去了吧,有楠烟小姐在,也用不到我......”
崔远怔了怔,还以为她是生病了,没想到竟是因为这个,于是似笑非笑地看了周梓冉一眼:“想什么呢。”
小婢女不说话了,就这样默默跟在一旁。
三人顺着人流走到拱门处,立时就有一名长髯的中年人走了过来。
“验明正身!”中年人挡在崔远三人面前。
柳楠烟迈出一步,说道:“听说贵堂堂主要重修占星台,向教中征集阵纹师,我们是来应征的。”
“阵纹师?”长髯中年人好奇地打量了崔远三人一番,这才道,“跟我来。”
柳楠烟应了一声,三人便跟着中年人向着拱门后走去。
“三位,这里有符石,你们随便证明下就行。”
“好。”柳楠烟率先走出,来到中年人所指的石台边。
其上摆放着一枚菱形的黑石,婴儿手掌般大,其上坑坑洼洼,很是粗糙。
柳楠烟伸出手,将黑石取了下来,托在掌心。
没一会,黑石上就有点点光泽显现。
中年人在一旁见状,微微点了点头,目光落到了周梓冉身上。
小婢女明显有些慌张,走上前后,有些不知所措。
学着柳楠烟的模样,将黑石托起。
黑石很快有了回应,散发的光泽竟比刚才还强烈几分。
崔远微惊,看向走回的柳楠烟。
柳楠烟凑到崔远耳边,窃窃道:“他们都是门外汉,分辨不出什么我们到底是不是阵纹师,那黑石其实是检测有没有阵纹天赋的,像我们丹师,精神力强的,握着都会有反应。只是你这小婢女,似乎很有当阵纹师的天赋啊!”
崔远这才恍然。
待小婢女回来后,崔远也一步踏出,向着石台而去。
知道这黑石的用处,心中有了底气,他便果断向黑石抓去。
将黑石握在手中,崔远心中也生出一分期待。
系统给出他的阵纹天赋是十星,但他却也没试验过这十星的天赋到底如何,现在到时可以借此探知一番。
静静等待着。
十秒、二十秒、三十秒......
很快,一分钟过去,手上的黑石竟一点反应也没有。
崔远懵了。
柳楠烟也是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崔远换了只手,黑石依旧死气沉沉。
“你是来闹事的还是来闯山的?”长髯中年人的脸色变了,语气变得不客气起来,冷哼一声,一时间四周守卫就有六七人围了上来。
崔远无言,刀枪剑戟一时全指向了自己。
“他是我的书童。”柳楠烟赶忙走了出来,解释道。
“堂主有令,不是商户、本堂弟子和阵纹师,一律不得入山!”长髯中年人丝毫不留情面。
气氛一时僵持下来。
就在这时,拱门前方,山道转角处忽然一阵嘈杂。
所有人都下意识看了过去,就见一队人马浩浩荡荡而来。
为首数十名华服女子,手持长剑,飘然出尘,其后三匹龙驹拉着一驾辇车,辇车上似乎坐了一人,但因为有屏风遮挡的缘故,看不清相貌。
“恭迎堂主回山!”
也不知谁大喊了一声,顿时所有山上守卫和弟子都朝着辇车单膝而跪。
第二十九章:故人
堂主?
呼声一出,一时间,山道上跪成一片,就崔远三人和身后的五名白服护卫还站着,显得很是扎眼。
柳楠烟悄悄凑了过来,低声道:“乘机溜进去?”
崔远想了想,点点头。
拉着周梓冉,三人轻轻地向后退出了几步。
此时山道上的守卫都是单膝跪地,俯首,崔远三人的小动作也没能引起他人的注意。
他们不多时就走出四五米远,脚下步伐也不由加快。
可在这时,身后猛地一声爆呵传来。
“竖子,休得闯山!”
就见那名长髯中年人竟在此时站了起来,面朝着崔远的方向。
三人前行的脚步不由滞住,尴尬回头。
长髯中年人这道叱喝声音很大,不仅引来四周守卫的注意,就连拉着车辇的一队人马,目光也投了过来。
“怎么办?”三人成了全场的焦点,柳楠烟扯了扯崔远的衣角,低声道。
经过前天林中的经历,遇到这般处境困窘的情况,她下意识的就将希望寄托在了崔远身上。
“能怎么办,还不是你提的好主意。”崔远倒还算心平气和,冲她无奈地耸耸肩。
突然,下方辇车旁,就有三名华服女子拔剑出鞘,向崔远三人飞踏而来。
“小姨!”
柳楠烟见此情形,骤然大喊道。
四周的守卫都是一怔,连挺剑刺来的三名华服女子都是动作一僵。
小姨?
这姑娘莫不是被吓傻了!
这时,听到声音,车辇上的屏风忽然掀开一角,露出一张姣好的面容。
“怎么回事?”车辇上的人声音清冷。
“回堂主,有两女一男在刚才想借机闯山。”
车辇上的女子抬起烟眉,凤眼轻扫间,目光就停留在了远处柳楠烟身上。
“住手!”她忽然高声道。
话音一出,原本来势汹汹的三名女侍从立即止住身形。
下一刻,就见车辇内倩影飞来,翩然出尘,眨眼间就落在了柳楠烟身旁。
“小姨!”柳楠烟惊喜道。
“怎么是你。”女子一袭天蓝色长裙,明艳的阳光下,秀美的颈项白皙如玉,不施粉黛,气质超然,只是眉间微蹙,像是有永远也化不开的惆怅。
“我就想来你的轻音堂转转,谁知道被这里的守卫拦着不让进去。”柳楠烟抓着女子的一只皓腕,另一只手指向长髯中年人,颇为气愤道。
这一幕让所有人都惊呆了,那名被柳楠烟指着的长髯中年人更是瞠目结舌,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自家堂主怎么多出来个外甥女,他们怎么不知道?
堂主在他们心中一直是高不可攀的人物,性情高冷,寡言少语却雷厉风行,最关键的还是出身神秘,就连有个姐姐都没人知晓。
“好了,让他们进去吧。”女子淡然说道。
“是。”周围的守卫只好低头应声。
“谢谢小姨。”柳楠烟巧笑嫣然,说着就去拉崔远的衣衫,示意他可以走了,但却发现对方竟毫无反应,不由看了过去。
崔远此时眼神错愕,看着女子精致的侧颜,整个人都陷入失神,心中翻起了惊涛骇浪。
“师....师姐!”他嘴唇嗡动,差点直接呼喊出声。
直到柳楠烟在他的胳膊上拧了一下,崔远才回过神。
“走了!”柳楠烟留意到了崔远的目光,恶狠狠道。
“嗯。”崔远神情有些复杂,被柳楠烟拖着向山道上走去。
渐行渐远,直到身后的喧嚣声彻底消失,柳楠烟才冷笑着望向崔远。
“好看吗?”
崔远像是在想着什么,没听到少女说话。
“放心吧,你没机会的。”柳楠烟自顾自道。
被柳楠烟用手肘碰了碰,崔远才把目光落在了她身上,好奇道:“为什么?”
“各大堂的堂主,甚至天王,追求我姨的十只手都数不过来,可我姨娘都是不理不睬。”
崔远闻言,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我小姨至今未嫁,其实是有原因的,听我娘跟我说起过一点内幕,要不要我给你八卦一下。”柳楠烟转而笑道。
“说说看。”
柳楠烟顿时露出一副你们男人都一个样,没个好东西般的表情,但还是说道:“我小姨师承萨尼婆婆,萨尼婆婆你应该知道吧,仇(qiu)夷萨尼!当年的仇夷氏可谓叱咤整片翰川仙域,和城主连山候是世代的殷勤关系,萨尼婆婆更是仇夷氏的老祖,是翰川为数不多的结婴期强者。”
崔远被她的话唤起了往昔的记忆,表情有些苦涩。
“你什么表情,好吧,说萨尼婆婆你可能没听说过,崔老怪你肯定知道吧,翰川公认的十大强者,被他一夜间斩杀三位,各大宗门门主长老,听到他名字都会打冷颤的人物,这你要都不认识我就真不知道怎么和你说了。”
崔远嘴角抽了抽,点点头。
“崔老怪就是萨尼婆婆的得意弟子,也是我小姨的师弟。”柳楠烟说到这话时有些得意洋洋,“当年我姨娘后台就那么强大,整个翰川可以说都能横着走了,只可惜......”
柳楠烟神情骤然又低落下来。
“萨尼婆婆最后进了魂生门就再也没出来,崔老怪也被各大势力通缉,从此隐匿,我姨娘至今未嫁,其实是在等他的这位师弟。”
崔远心头猛地颤了颤,问道:“她怎么会来闵生教?”
“这我就不知道,可能是因为崔老怪在边河消失的缘故,加之我母亲又在闵生教。”柳楠烟说道。
崔远心情难以平复,柳楠烟之后的问题他都是随口应付。
很快,没了话题,三都沉默下来。
时间飞逝,一路无话。
日暮西垂间,山道两侧就已燃起了两排灯火长龙,只照得四下如同白昼,几乎间隔十米就会有一间坊市出现在眼中,人声鼎沸,像是穿行在闹市之中。
很快,穿行在坊市间,就听到悦耳的琴瑟声,三人都不由向声源处看去。
就见前行不远,一件装潢奢华的建筑出行在眼中。
琉璃瓦的重檐屋顶,朱漆门,珠帘垂落下,露出题着“伊人居”三字的匾额。
第三十章:想让我当你的提款机是不是?
伊人居并非纯粹的妓馆,其下主要营生还是歌舞戏曲,所以崔远带着两名女子进入,也不算惹眼。
几人刚一走入,就有小厮过来招呼。
顺着女子的巧笑声伴着乐器奏鸣,眼前豁然开朗,一座院落露天呈现,高朋满座。
两侧栽种着崔远叫不出名的花树,争奇斗艳,不时暗香扑鼻。
花树上还点缀着花灯,渲染起一种烂漫繁华的氛围。
人影错落间,簇拥着前方的戏台。
其上,几名画着浓妆的歌女和装束古怪的伶人正在卖力表演。
“几位义士是来喝酒还是听曲儿?”小厮凑到崔远跟前问道,四周看客都很安静,他也有意压低了声音。
其实这问喝酒还是听曲,是有深层含义的,听曲当然就是像院落中的看客一般,单纯的看戏听曲,而喝酒,就不那么单纯了。
崔远干咳两声:“找人。”
“瑾娘?”小厮马上就明白了他的意图。
崔远点了点头,小厮这不需说明就立马明悟的表现,倒是不难看出,这位伊人居的瑾娘每天的宾客可能还不少。
“还请几位道明身份,也好待我进去通禀。”小厮不由开始打量起崔远一行人的着装。
崔远想了想,指指柳楠烟,说道:“丹春堂柳香主之女柳楠烟。”
小厮眉头不由皱了皱,崔远这样指着别人,代为报名号的做法他还是第一次见。
柳楠烟也很是不满地用手在崔远胳膊上拧去。
见小厮没什么反应,崔远赶忙补充道:“就说是余妙音的外甥女柳楠烟求见。”
小厮疑惑道:“恕小人见识短,不知余妙音是哪位尊客?”
崔远愣住,本以为把自己师姐的名讳丢出来肯定能唬住面前这人,没想到对方竟完全不知,不觉愕然,说道:“轻音堂堂主。”
小厮闻言神情陡然一变,吃惊地看了崔远一眼,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半天才开口道:“几位可以先找个位置稍坐片刻,我进去征询一下。”
说完,就朝院落后方的垂花门走去。
“你怎么知道我小姨的真名。”柳楠烟攥住崔远的手臂,一脸古怪道。
“这难道不是全教皆知。”崔远有点懵了。
“我小姨从没在教中吐露过名讳,因为轻音堂的缘故,很多人都以为我小姨叫余轻音,只有极个别比较亲近的人才知道她的真名。”柳楠烟表情变得严厉起来,“说,你怎么知道的!”
“我是圣主,知道这些不奇怪吧。”崔远摸了摸鼻梁,解释道。
“你的名声谁没听说过?”柳楠烟露出几分鄙夷之色,忽然调转话题道,“为什么别人会说你无能呢?”
崔远扫了她一眼,正色道:“谁说的?”
“呃。”柳楠烟赧颜,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她也是当年听自己父亲在背地里悲愤过,暗骂如今圣主是无能的朽木可惜了老圣主一世雄才,但她怎么可能将自己父亲供出来,所以只有选择沉默。
想来确实也是奇怪,她那晚得之崔远的真实身份后就彻夜未眠,林中对方的那份沉稳和杀伐果断,让她完全无法和自己父亲所说的那人联系到一起。
不多时,小厮就走了回来,表情略带歉意道:“小人已经进去通禀了,只是瑾娘正在与贵客陪酒,不便抽身,几位是明日再来还是等一等?”
崔远面色微沉,看了柳楠烟一眼,发现对方竟是看着戏台上的伶女的表演入神,于是拍了拍柳楠烟的香肩,问道:“是明日再来还是等上一等。”
“问我干什么?”柳楠烟无所谓地耸耸肩,顺便将崔远的手拿开。
“轻音堂离典丹阁较远,现在快要申时,你回去晚了不怕柳香主担心?”崔远着急着打听一些事情,还是想等着见那位瑾娘的,却顾忌到柳楠烟,所以才征求了一番对方的意见。
“我从小性子野,我爹不管我的。”柳楠烟十分光棍道。
崔远哑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也难怪那晚在林中他们二人被追杀到子夜,都没典丹阁的人来。
小厮知道了两人的意愿,于是很有礼节地向两人鞠了一躬,缓缓离开。
三人找了一方位置坐好,身边两个姑娘很快就看着台上的戏曲入了迷。
崔远百无聊赖,对于他一个现代人来说,五花八门的剧看过一堆,戏台上这样简陋的设施和油滑的说唱形式,崔远还真欣赏不来。
大概也听了下,台上演示的内容,讲述了某女子出生练气世家,却因为资质平庸,造人欺辱,被亲友排斥,于是毅然与家族决裂,与天斗与地斗,用亲身经历演述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女穷的励志故事。
崔远到此就一阵索然无味,而反观旁边二女却是兴致盎然。
时间缓慢流逝,一个时辰后,戏台上的第一幕结束,在场所有人都一齐鼓掌,还有人上去投钱,身旁的柳楠烟更是将鼓囊囊的钱袋解了下来,似乎有将之全部投到戏台上的意思。
崔远打着哈切,见到这一幕顿时急了,赶紧把少女拉了下来,在她一脸不悦的表情下,只好讪讪说道:“金珠留着,一会儿有用。”
柳楠烟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怒视着崔远:“呵,我说呢,你把我叫来,其实就是想让我当你的提钱机是不是!”
“怎么会。”崔远汗颜,口是心非道。
“还说没有。”柳楠烟明显是真得使气了。
就在战争一触即发之际,小厮终于从垂花门内走了出来。
“瑾娘有请!”
崔远于是转过身,朝着对方微微颔首,跟着小厮向门内走去。
柳楠烟冷哼一声,只得跟上。
走在游廊,崔远下意识地四下打量了一番。
右手边是一间连着一间的雅阁,左侧则是狭小的庭院,栽种满各种盆栽绿植,不时有三五成群的女子从庭院经过,个个花枝招展,环肥燕瘦,气氛完全和外面听曲时不同。
在小厮的指引下,崔远一行走入一间雅阁,绕过屏风,很快就听到里面的抚琴声。
画屏后,一名淡红色长裙的美娇娘坐在靠窗的木案前,轻轻抚动琴弦。
看到此人,料想对方应该就是瑾娘,但崔远的眉头却皱了起来,望向对方的面颊,总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似乎这人在哪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