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6节托付
第526节托付
孟婕妤生病的消息,第二天才传到太医院。
彭提点大人带着莫太医进宫问诊,也很快传开了。自然,最后彭提点没有治好,让孙太医接手,也传开了。
这是孙太医自己传的,为了提高自己的声望,反正彭提点要还乡了,又不在乎。
太医院的人,都不怎么相信,却也没有反驳。
秦申四第二天早上才知道。
他微微苦笑了下。
他并不知道这是假的。
他还以为,孙太医真的被钦点进宫,给孟婕妤治病。在秦申四看来,孙太医应该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踩彭提点。
秦申四又想,他几年运气不错的,但应该要到此为止了,他的得意人生大概要到头了。
可他到底挣下了一份家业,十几年前大有不同,秦申四也宽心。
他安心做自己的事。
“秦太医,彭大人让您过去说话”秦申四正在认真将脉案整理一番,这是他每天早上必做的功课,却有个小药童跑过来,对他说。
秦申四和彭乐邑的关系还不错。
有些时候,彭乐邑也会私下里找秦申四说话,这是常事。
秦申四没有多想,放下手里的活,去找彭乐邑。
彭乐邑脸色有点黯。
他对孙太医的行径甚是不满,那些流言,说彭提点和莫太医被孟婕妤看病。没有成效被赶,然后孙太医去了,就治好了孟婕妤,这话伤害彭提点,他可以不介意,但以后莫太医怎么办?
人家还是要吃太医这碗饭的。
那个孙太医,着实欺人太甚。
看到秦申四进来,彭乐邑脸色才缓和了几分。
两人坐定,连茶水都不曾准备,彭乐邑就压低了声音。对秦申四:“梅卿。听说宫里的事了吗?”
“是孟婕妤?”秦申四问。
彭乐邑声音如此低,让秦申四觉得孟婕妤应该是重病。
“今天才听说的。”秦申四加了句,“不知是否真切”
“听得是真切的。”彭乐邑道,声音依旧很轻。这么轻的声音。让他的面容有了种岁月苍苍的感觉。显得很苍老。“我先下了诊断,只因言辞保守,圣上大发雷霆;而后。孙楙傛不请自入,也给孟婕妤诊脉,和我说一般,开了清肝汤,在圣上跟前下了保,孟婕妤的病,月余就能根除。”
孙楙傛就是孙太医了。
原来他并不是被请到斓月宫,而是不请自入的。
秦申四听到这里,点点头,心想孙楙傛好大的胆子。不过,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孙楙傛有袁尚书做主,底气足。
而后,他又觉得不解,彭提点跟他说些作甚?
他们的关系是不错,却没什么私交的。
这些年,秦申四一直很忙,而彭乐邑又是个醉心医学的人,不需要人来客往。除了在太医院,私下里两人很少见面,说的也都是公事。
彭乐邑今天说这些话,有点私语的意思,让秦申四。
他疑惑看了眼彭乐邑。
“梅卿啊,若是孙楙傛治好了孟婕妤,这太医院的提点,只怕非他莫属。我听人说,他早已暗中拜访了袁尚书,还卖了山东的几百亩祖田,这是倾家荡产争提点之位。若是他得手,这太医院就要乌烟瘴气。”彭乐邑看出了秦申四的疑惑,不等他发问,继续道。
秦申四心里大惊。
他着实没有想到,孙楙傛下了这么大的血本,连祖田都敢卖了。
太医院没有这么大的油水啊。
孙楙傛既然卖了祖田贿赂袁裕业,自然是打定了主意争宫廷供奉的,否则他也捞不回本啊。
秦申四已经不敢侥幸了。
孙楙傛一旦做了提点,宫廷供奉给他莫属了。
虽然想通了,心底还是不甘心。
秦申四不仅仅惊讶这点,他更惊讶:彭提点居然知道得一清二楚。
之前,秦申四是特意派人去打听的,花了五十多两银子。最后,他打听到的消息,还不如彭乐邑随口说的消息。
看似不问世事的彭提点,原来什么都知道。
秦申四对彭乐邑肃然起敬。
“大人,您放心,圣上英明”秦申四不知该怎么接话。
秦申四很感激彭乐邑跟他说这些私话。
但是,他能怎么办呢?
难不成让他也去巴结袁裕业?
秦申四虽然有些家产,却也不想这样浪费。万一巴结不成,那些钱平白无故打了水漂,不值得
在生活上,秦申四很保守。
彭乐邑却笑了笑,打断了他:“太医院小小地方,朝廷都懒得过问。梅卿,我原本是一心提携你的”
秦申四又是一愣。
“多谢大人。”回神间,秦申四道谢。
“那我问你,你有这样的雄心,去争一争吗?”彭乐邑问秦申四。
这话,特别轻。
似暖风拂过了心房。
秦申四心底一动。
这是什么意思呢?
“大人”秦申四嗫喻,半天没说什么。
他有点戒备,不把自己的真实意图随便世人。这大概是人之本性,每个人都会尽量保护自己。
“梅卿啊,咱们同僚近十年,虽说私交不深,我却是不会害你的。”彭乐邑明白秦申四的内心想法,又道,“孙楙傛医术平平,我在孟婕妤诊脉,有个疑点,当时没敢说。
昨晚想了一夜。总觉得不妥。如今圣上已经不让我再过问孟婕妤的病情,我落得轻松,再过半个月就要还乡了,我也怕惹事,更不愿意多说了。但你不同”
说到了这里,秦申四就知道彭乐邑是真心要提携他几分。
他给彭乐邑跪下,道:“多谢大人!大人若是指点一句半句,下官没齿难忘!”
彭乐邑亲自扶他起身。
然后,彭乐邑就把自己诊断过程中那点疑惑,告诉了秦申四。
“孟婕妤乃是抽搐。”彭乐邑道。“抽搐。多半为惊风。风症从肝肾治,脉象应该数大。但是我们赶到的时候,孟婕妤已经昏迷。切脉的时候,半晌才切到弦细”
“脉象弦且细。又抽搐?”秦申四突然打断了彭乐邑的话。
彭乐邑点点头。
他见秦申四似乎想到了什么。问他:“梅卿。你有什么高见?”
“一时倒也没有。”秦申四道,“只是,下官曾经拜在顾家老爷子门下。有师生情分。恩师辞世之后,撰写了一部医书。恩师的医书里,有个专门疑难杂症分类,里面提到了过类似惊风的几种情况,”
顾家老爷子的书,彭乐邑也是看过的。
顾家并没有刻意珍藏那部书。
他们尊重老爷子的遗志,广益世人,所以拿出来卖了。
但是,那部书着实太长。
彭乐邑精力有限,看过之后都忘了,并未特意去钻研。彭乐邑和顾家老爷子,不是一个流派的,特意钻研顾家的医术,实则收益不大。
反而是秦申四,很信奉顾家的医学,特意研读、熟记,记得比较清楚。
“抽搐自古从风症治,必然要清肝、泻肝等。但是顾恩师有个案例,也是抽搐,并未肝肾出了问题,而是心肺。”秦申四道。
这个说法,让彭乐邑愣了愣。
他算是博览群书的,秦申四这个说话,他并未听过。
秦申四就毫无保留,把自己知道的情况,说给彭乐邑听,两人说了大半个上午。
中午,太医院比较热闹。
原来是孙楙傛,正在说晚上宴请。
刚刚国丧,孙楙傛也不敢铺张,只说:“到寒舍吃薄酒一杯”
这么快,他就要拉拢众人。
秦申四苦笑了下。
彭乐邑看孙楙傛的目光,有点冷。
但其他人,还是很捧场的。
谁也不愿意得罪未来的上司。
所以,必须卖孙楙傛这个面子。
看孙楙傛这模样,对提点之位势在必得。
小人得志,彭乐邑在心里冷哼。虽然看不惯,他也不打算多说什么。他即将告老,只是太平安全的离京,不要出波折才好。
正说得高兴呢,一群锦衣卫涌了进来,将孙楙傛拿下了。
大家都惊呆了。
“这是”原本热闹的场面,顿时就乱糟糟的。
孙楙傛得意的面容还没有换下,怎么就被锦衣卫拿了?
“怎么了?”彭乐邑身为太医院的提点,自然要站出来问。
“孙楙傛把孟婕妤治坏了”一个侍卫回答。
他们就这样把孙楙傛带走了。
侍卫哗啦啦的来,又急匆匆的走,只留下面面相觑的太医院众人。
好半晌,彭乐邑回神,看了眼秦申四。
秦申四心里遽然升起些许希冀。
其他人则小声议论纷纷。
这边,议论纷纷尚未停歇,皇帝身边的太监刘术跑了来,对众人道:“陛下让太医院所有人到斓月宫侯旨”
彭乐邑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皇帝既疼孟婕妤,又性急,才吃了一天的药不见好,就要抓太医,又叫这么多太医去候诊,让彭乐邑感觉不太好。
他即将要离京的人,他是怕出岔子的。
路上,他和秦申四走在最前面,彭乐邑就低声对秦申四道:“梅卿啊,你若是有本事,只管使出来,别害怕,这是你的机会”
也是彭乐邑的机会。
若是孟婕妤治不好,只怕接下来彭乐邑是回不了家乡,剩下的残年要在牢房度过了。
“是。”秦申四回答。
他声音很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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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7节妙手回春
第527节妙手回春
众太医往斓月宫的时候,各怀心思。
像彭乐邑,就希望自己不要出头,安全混过这次,顺顺利利还乡;有的医术不济或者胆小的,就怕皇帝点名让他去治,最后落得和孙楙傛一样,被锦衣卫带走。
而大部分的人,都跟此刻的秦申四一样想:这是个机会。假如治好了孟婕妤,就得到了皇帝的信任,只怕提点之职都能手到擒来。
既做了太医,谁又不想做个提点?
他们跃跃欲试,各自在心里使劲回想好的药方、医案,。
可到了斓月宫,他们就发现,根本没有机会。
他们全部在偏殿侯旨。
皇帝只让秦申四和彭乐邑两人进去了。
因为他们的官阶比较高。
剩下的太医,只能盼秦申四和彭乐邑太医都治不好,机会才能轮到他们
彭乐邑的医术很高,而秦申四,医术虽然在彭乐邑之下,却有几分鬼才,时常有常人不能及的精彩医案。
众人就觉得,希望很渺茫。
秦申四和彭乐邑进来的时候,孟婕妤还在抽搐。
宫人将她按在床上。
孟婕妤眼珠都翻白,快要跟上次一样昏过去了。
彭乐邑看了眼秦申四。
秦申四则立马大声道:“陛下,应该将娘娘搀扶起来。这样按着,反而对娘娘不好。将娘娘搀扶起来。娘娘这抽搐就能缓一时片刻。”
他进来就是这么一席话,声音又大,暴怒中的皇帝愣了下,彭乐邑也愣住了。
宫人们纷纷看着秦申四。
扶起来?
抽搐中的人,怎么能动她?
扶起来又有什么用?
彭乐邑在心里快速转着。
猛然,他也想到了顾家老爷子顾世飞那本医书上说得一种病。
这念头在彭乐邑心里一闪而过,他陡然领悟到了秦申四的用意。但是彭乐邑有意提拔秦申四,想让秦申四在皇帝跟前立功,却不肯多言。
他不想和秦申四抢功劳。
那边,宫人们都在等皇帝下命。
皇帝则盯着秦申四看。
只见秦申四目光肯定。甚至和皇帝对视了几下。
“搀扶起来!”皇帝顿了一下。也立马下令。
宫人们将孟婕妤搀扶了起来。
孟婕妤还是一个劲的抽搐。
随着她被强行扶起站在地上,她的抽搐幅度居然慢慢小了。
片刻之后,她的抽搐停止了。
皇帝惊喜交加。
孟婕妤停止了抽搐,人也清醒了。她很虚弱的任由内侍搀扶着。软软叫了声:“陛下。”
她知道自己又犯病了。
犯病的时候。她脑子是清楚的。只是一个人的抽,根本不受自己的控制。
看到两个太医,孟婕妤有点不自然。到底刚才抽搐。模样不好看,谁也不希望有外人在场。况且不是重病的话,太医也不能这样光明正大到寝殿问诊的。
孟婕妤低垂了头。
“别说话,别说话!”皇帝把孟婕妤当成一个纸糊的人,声音温柔似水,“现在感觉如何?”
“臣妾只觉有点乏力”孟婕妤道。
她这样站着,很吃力。
皇帝则看着秦申四,问他:“秦太医,现在怎么办,婕妤能坐下吗?”
秦申四摇摇头,对皇帝和婕妤道:“娘娘这是气血两虚,站立行走时,气血流畅;若躺下,气血更加不畅,才会抽搐。现在还不能做”
皇帝点点头,转脸对孟婕妤道:“你辛苦些,略微站站就好了。”
孟婕妤只得咬牙站着,低声道了句:“是。臣妾并不辛苦。只是叫陛下担忧,臣妾万死”
皇帝让她别多说话。
一旁的彭乐邑和秦申四都慢慢透了口气。
想了想,秦申四又道:“让婕妤慢慢走几步,缓缓气血”
孟婕妤抬头,看了眼秦申四,这时才幽幽开口,道:“昨日那位太医,不是说,肝主筋,筋动而搐,所以应该是肝有疾,怎么成了气血两虚?”
她没有听话行走,反而问话。
皇帝看着,眼眸熠熠。孟婕妤的妙处,不仅仅是她的美丽,更是她的聪明和好记性,这点让皇帝喜爱不已,整个后宫无人能及。
秦申四则不慌不忙解释给孟婕妤听:“娘娘所言极是。肝主筋,肝血充盈,就能滋润筋脉。若筋脉滋润,自然不会发搐。但娘娘脉象上,脉弦且细,这是气血两虚的症状。气血虚,心肺则虚;心肺虚,久之就会导致脾胃虚。
脾胃虚,则脾气不升,胃气不降,难以将娘娘每日饮食运化为气血。气血不足,肝血则不足,无力滋润筋脉,这才抽搐的。”
孟婕妤听了,道:“秦太医好脉息”她把秦申四的话听了进去,微微笑了笑,这才示意宫人,搀扶着她在寝殿里缓缓走几步。
秦申四让孟婕妤站起来,孟婕妤的抽搐就停止了,这让他得到了皇帝和孟婕妤的信任;而他的说法,和昨日那位太医不同,让孟婕妤有点疑惑。
等秦申四解释清楚了,孟婕妤这才彻底相信了他。
皇帝更加惊喜不已,道:“秦太医的确好医术。朕记得,先皇好几次重病,太医们束手无策,都是秦太医解了先皇的重病。”
“陛下过誉,微臣不过是和先皇有点医缘”秦申四谦虚道。
皇帝笑道:“你不必过谦。既然你知道婕妤症结所在,这病就交给你了。你开个方子吧。”
秦申四道是。
他和彭乐邑退了下来。去开方子。
彭乐邑满意的悄声对秦申四道:“梅卿啊,你没有让我失望。以后要好好服侍陛下。”
他断定这太医院的提点,非秦申四莫属了。
皇帝是个随行的人,谁让他喜欢,他就会提拔谁。
彭乐邑的心事,也了结了。他觉得孙楙傛没有德行,太医院到了他手里,迟早会乌烟瘴气,所以彭乐邑一直提了口气。
直到此刻,他才真的放心了。
秦申四则大方接受了彭乐邑的赞许。道:“是。下官自当尽力。”
在外殿,秦申四开了主治心肺阳虚、脾胃升降失司的“理饮汤”。
理饮汤由干姜、桂枝、甘草、茯苓、白术、白芍、橘红、厚朴组成。
开好了之后,他给彭乐邑看。
彭乐邑则愣了愣。
在这方子里,厚朴助胃气升降。桂枝和甘草则祝心肺之阳。白术、茯苓健脾。白芍柔肝,而甘草调和诸位药材。
这方子,跟治疗抽搐没有半点关系。却是很对孟婕妤的病。
彭乐邑知道一点孟婕妤的病,却也一时间想不到这样开方子。
这方子很精妙。
“梅卿,这是你现在想的方子,还是谁用过的?”彭乐邑问秦申四。
他见秦申四给这方子命名为“理饮汤”,让他有点吃不准。
彭乐邑自负是饱读医书的,他没见过理饮汤的出处。
“这是恩师医经上的方子。”秦申四笑道,“当时恩师只写了理饮汤,下官查了不少医书,没有寻到理饮汤到底出处在哪里,就跑去问顾七小姐。
当时,七小姐告诉下官,说这方子是她自己胡诌的。老爷子最后一段光阴才写那疑难杂症卷,这个方子就直接用了,并不知是七小姐自己胡诌的”
彭乐邑恍然大悟。
“庐阳王妃,真是奇才啊”彭乐邑感叹。
秦申四口中的顾家七小姐,就是庐阳王妃。
秦申四笑了笑。
他把方子拿进去,交给了皇帝。
然后,他又将用药的原理,仔细说给了皇帝和孟婕妤听。
皇帝就觉得这方子不错,而且简单:“这么简单的方子,那个姓孙的都不知道,还胡说八道了一通!”
秦申四心里有点不悦。
简单的方子?
这方子花费的心血,需得多少年的钻研?
到了皇帝这里,就成了简单的方子。
秦申四也不敢说什么,只是道是。
皇帝叫人去抓药。
孟婕妤吃了这药,这才继续坐下。
后来她着实累了,才睡下了。
到了次日,她没有再发病。
一连喝了三日这药,没有再犯抽搐,皇帝就知道这药管用。
皇帝很高兴,把秦申四和彭乐邑叫到了御书房,大力称赞秦申四:“果然是杏林圣手。”
彭乐邑就在一旁道:“陛下,先皇从前赐给秦太医一副金字匾额,赐字:厚德载物。秦太医不仅仅医术,医德更佳。”
“果然不错。”皇帝笑道,然后看了眼彭乐邑,“彭提点不妒贤才,宽容大度,朕赐你黄金一百两。等你还乡,朕要亲自送你出城门。”
彭乐邑大喜,忙跪下谢恩。
皇帝让彭乐邑起身,然后又对秦申四道:“太后也多次跟朕提及,秦太医的医术和医德好,想让你管着她老人家的脉案。彭提点还乡,太医院院印,从今日起就交给你吧。让彭太医也歇了重担,早日还乡”
彭乐邑更高兴了。
他现在没有心情再太医院了,而且提点之职交给了秦申四,他也放心。
两人一齐磕头谢恩。
皇帝让他们平身,似想起什么,喊了御前侍卫:“诏狱里还关着那位庸医吗?”
他是指孙楙傛。
侍卫道:“是”。
“拖出去斩了。废物,差点害死了孟婕妤,留他何用?”皇帝道。
侍卫又道是。
彭乐邑心里一跳,下意识看了眼秦申四。
他真怕秦申四这位老好人这个时候要给孙楙傛求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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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8节顿悟
第528节顿悟
皇帝要杀孙楙傛,这是真的。
而秦申四,大概会觉得,是因为他治好了孟婕妤,才让孙楙傛丢命的,他的性格如此,也许他会求情,这让彭乐邑有点担心。
新皇帝是个不喜欢听人意见的。
谁和皇帝意见相左,都没有好下场。
若是秦申四开口求情,不仅仅秦申四治好的病化为乌有,只怕彭乐邑也要受牵连了,所以彭乐邑很紧张。
彭乐邑也觉得没有必要替孙楙傛求情。
孙楙傛那都是自取灭亡。
皇帝根本没有派人请孙楙傛,去给孟婕妤看病。
孙楙傛投机取巧,不请自来,想借此得到皇帝的好感,不成想最后失手,这是他自作自受。秦申四也不容易了,没有必要赔进去。
彭乐邑下意识想拉拉秦申四。
可秦申四,安静站在那里,并没有开口。
皇帝吩咐完侍卫去杀孙楙傛,转脸又笑着对秦申四和彭乐邑道:“你们也道乏吧。”
两人连忙行礼告退。
从御书房出来,彭乐邑长长舒了口气。
两人快步出了宫门。
彭乐邑邀请秦申四:“梅卿啊,咱们吃茶去”这是想和秦申四说说话。
秦申四即将是太医院提点,他也想向彭乐邑讨教些学问。
“好。”秦申四道。
两人寻了见茶坊,要了个雅间。点了一桌茶点,茶博士端了好茶。
雅间茗香悠长,窗台上搁了盆白兰,兰花秀拔亭亭。
彭乐邑呷了口清茶,茶汤醇厚绵柔,他点点头,然后才和秦申四说话:“梅卿,我这次真是占了你的光。圣上不仅恩准我提早离京、赐黄金百两,还说要亲自送出城。这是一品大员才有的待遇,这都是你的功劳”
德高望重的老臣告老还乡。皇帝会送到城门口。以表示惜才。
像彭乐邑这样,是不够格的。
但是他算弘德朝第一个告老还乡的。
皇帝哪怕送他,史官也能编到理由,来歌颂皇帝的美德。
“大人言重了。”秦申四谦虚道。
“我哪里还是大人?”彭乐邑道。“以后。你才是大人。咱们同僚多年。我又痴长你十来岁,你看着咱们的交情,叫声老师吧。”
秦申四连忙站起身。恭恭敬敬行礼,叫了声恩师。
彭乐邑笑笑,受了秦申四的礼,让他坐下。
两人说了些闲话。
彭乐邑也告诉秦申四,京里哪些达官贵人和宫里贵人们的性格脾气,顺便又说到了谭太后。因为秦申四即将打理谭太后的脉案。
彭乐邑事无巨细,毫无保留把自己认真很重要的经验,一个个告知秦申四。
秦申四非常感激。
最后,彭乐邑想起方才在御书房的事,感叹道:“我真怕你开口求孙楙傛求情。还好你没有陛下他脾气急了些,往后别和他起了争执”
他这是说新皇帝性格很糟糕,喜怒无常。
秦申四道是。
秦申四心里也感叹。
彭大人都觉得他可能会求情,足见他之前做了多少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皇帝要处理孙楙傛那一刻,秦申四也是下意识想求情的。而后想到自己的处境,若不是这次时运好,碰上了孟婕妤的病,又治好了,只怕现在就要被孙楙傛挤出太医院了。
就像当年他哥哥秦微四把他挤出太医院一样。
当年还有公主府可以去。
如今呢?
所以,他没有求情。他在心底,那一刻有了种顿悟。
两人说到了晚膳时辰才回家。
过了两天,彭乐邑收拾好了,正式离京,秦申四也正式成为了太医院提点。
秦申四任职的第二天,到庐阳王府,把这个消息告诉顾瑾之。
顾瑾之这边兵荒马乱的。后天就要离京了,什么都要收拾好。
她抽空见了秦申四。
秦申四把事情的原委,告诉了顾瑾之。
顾瑾之很高兴,笑道:“那个理饮汤啊,您竟然还记得”
秦申四给孟婕妤开的理饮汤,并非顾瑾之原创,而是明末清初一位中医的手笔,顾瑾之曾经用过一次,她胡扯了一个金元时期的来源,老爷子就收录在案了。
那时候,老爷子的身子,已经到了快撑不住的。所以,老爷子没有认真去考验那药方的来源,否则他肯定能知道,金元时期根本没有那个药方。
“若不是那个理饮汤,只怕我也占不了这个便宜。”秦申四道,“您的恩情,我诚谢了。”
“也是您的医术好。”顾瑾之笑道,“确诊也是不容易的。这世上药方那么多,知道怎么用,都是自己的本事,我承不住您的谢谢。”
而后,顾瑾之又道,“我还跟太后说了,让她帮你求太医院提点之职。虽说这次是你自己争来的,太后肯定也开口说过了,否则皇帝未必知道你想要提点,可能会赏你其他东西。下次到积善宫送药,帮我也给太后娘娘磕了头。”
秦申四道是。
这个不需要叮嘱,他肯定会跟太后道谢的。
客气了一番,顾瑾之送走了秦申四。
她回了内院。
彤彤在哭,乳娘哄不好她,她是饿了。
顾瑾之回来,喂了彤彤。
才放下女儿,秋雨拿了账本给顾瑾之。
离京之前,需得把府上的东西清点好。
顾瑾之就坐在东次间炕上算账。
不知不觉,就是一下午。
一树斜阳从窗口旖旎而入。疏影轻盈又温暖。檐下的雀儿,吱吱喳喳,在夜幕落下之前喧闹,黄昏也变得热闹。
顾瑾之起身,伸了伸腰。
倏然光影错落,她没有回头也知道有人进来。
顾瑾之以为是丫鬟,没有在意,只是站在地上扭了扭腰,却被一双手紧紧搂住。
她被迫贴上了他的胸膛。
顾瑾之轻笑,转身就攀上了他的脖子。
朱仲钧则顺势吻住了她的唇。
“下午在家里做什么?”放开了她。朱仲钧笑着问。“看你这一脸疲惫的,不舒服吗?”
“对账呢。”顾瑾之笑道,松开了他的脖子,拢了拢鬓角。“后天一早就要动身。家里的东西都捡好了。我要清点。明日要在我娘那边混一日,陪陪她,今天必须都整理好”
朱仲钧点点头。进屋看彤彤去了。
彤彤已经睡了一下午。朱仲钧进来的时候,她已经醒了,乳娘正抱着她玩。看到朱仲钧进来,彤彤似乎很高兴,要朱仲钧抱。
她已经认识了朱仲钧。
这让朱仲钧高兴不已,他忙上前,把彤彤抱了过来,让乳娘退了出去。
顾瑾之跟了进来,和朱仲钧说话。
她问他:“外院的事,都打理好了吗?”后天就要离京了,顾瑾之心里有点复杂。她既舍不得京里的亲人,又迫不及待想回到庐州。
总感觉庐州才是自己的家,才有安全感。
“嗯。”朱仲钧含混道。
顾瑾之笑了笑,低头却不经意间看到了他靴子上有点泥土。
城里没有这样的黄土,况且又没有下雨。
“出城了?”顾瑾之问朱仲钧,“去做什么?”
朱仲钧微讶,继而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靴子,笑道:“出去走了走”
“有什么事?”顾瑾之追问了一句。
“咱们在城外,不是有些人吗?”朱仲钧解释,“我去重新安顿了一番。”
顾瑾之知道朱仲钧在城外有些人。
他们可能在某个庄子上,平日里就是普通的农民。
她没有细问,笑了笑。
朱仲钧却继续道:“石仓留在京城,我送他过去,顺便改变了部署。”
石仓是朱仲钧的侍卫之一,很有能力,也忠心耿耿。
顾瑾之微怔。
怎么突然留下石仓?
她想到一个月前,先皇临终前,朱仲钧进宫,大哥出事,石仓那傲慢的态度,让顾瑾之觉得侍卫们有点轻视她。
顾瑾之心生不安,就试探了陈鼎文的意思,看看能不能将陈鼎文拉拢在她这边。
她试探得非常小心。
而陈鼎文很聪明。他觉得顾瑾之那么反常,肯定要问石仓和祝迦匀。也许是祝迦匀把石仓的傲慢,告诉了陈鼎文。
陈鼎文再说给了朱仲钧听。
顾瑾之有点尴尬。
她沉默一瞬,才问朱仲钧:“为什么留下石仓?”
朱仲钧笑了笑,道:“府上的护卫军,职位有限。陈鼎文是指挥使,而两名指挥同知,是石仓和祝迦匀,这你知道的。我打算邀请孙柯回去,他同意了。我需得给孙柯腾出位置。”
“孙柯?”顾瑾之吃惊,“他同意跟咱们回去,他不是在五军营做得很好吗?”
孙柯是朱仲钧的第一个亲信侍卫。
后来,朱仲钧为了消除皇帝对他的猜忌,把护卫军交给朝廷,助朝廷平乱安南国。
孙柯领兵而去。
得胜回朝之后,孙柯一直在五军营任职,已经好几年了。
怎么突然想到把孙柯带回去?
“好什么?”朱仲钧道,“先皇在的时候,就对孙柯有点忌讳,因为他出身庐州王府。现如今皇帝对我更是不满,孙柯这些年并不如意。只因我需要他潜伏在京城,所以他忍了下来。这次我问他,愿不愿意走,他一口就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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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9节是夜
第529节
孙柯一直都知道,他是朱仲钧安排在京城的眼线。
这些年他的确不太如意,却也不在意。
至少生活上,没有紧迫的时候,朱仲钧时常给他寄钱,每次回京也会看他。
比起他的其他同僚,他的生活算是比较舒坦的。
如今新皇帝登基,正是需要人脉的时候,朱仲钧却突然把孙柯调回庐阳。
因为什么?
“要准备了吗?”顾瑾之想了想,突然问朱仲钧。
孙柯有战争的经验,他曾经在安南两年。
这些经验是非常宝贵的。
朱仲钧这次宁愿丢弃一眼线,也要把孙柯调回庐州,顾瑾之只能想到这个原因了。如果朱仲钧真的打算起事,他就需要孙柯的这些经验。
起事,这是朱仲钧早年告诉过顾瑾之的。
他真的不是说说而已,他已经在准备了。
顾瑾之也表示支持。
朱仲钧笑了笑。
他怀里还抱着彤彤。
手指轻轻滑过孩子幼嫩的面颊,朱仲钧声音轻轻的,回答顾瑾之:“对,要准备了!”
顾瑾之心里没由来的一紧。
一阵紧张后,顾瑾之定了定心,没说什么扫兴的话,只是轻轻笑了笑。
“孙柯回庐州,跟石仓留在京里,有什么关系?”想了想,顾瑾之问,“石仓能力卓越,他也教彦颖功夫。他不至于为了个指挥同知的位置就不悦”
朱仲钧抬头看了眼顾瑾之。道:“石仓他不忠诚。”
“什么?”顾瑾之又是一愕。
府里大事小事,他们夫妻都会商量。
像石仓地位这样高的侍卫,假如朱仲钧发现了他不忠诚,会告诉顾瑾之的。
这还是朱仲钧第一次提,顾瑾之就以为,他是现在才发现的,问:“他做了什么?”
“他不敬重我的王妃。”朱仲钧道。
顾瑾之愣住。
她脸上表情先是一敛,而后,慢慢有热浪扑上来。热浪很烈,有点压抑不住。火烧火燎的。很快。这股子热浪过去,凉风拂面。
可见那个瞬间有多么烫。
定然是一张脸红透了。
她不知道是心动,还是尴尬,心情很复杂难叙。那个瞬间。她心里感觉非常的复杂。
她怕朱仲钧看见似的。撇开了脸。而后又觉得他肯定看到了。就看了他一眼。
朱仲钧使劲忍着笑。
他果然是瞧见了。
“胡说八道。”顾瑾之慢慢平复心绪,掩饰自己的尴尬,“石仓很敬重我。他是你的爱将。将他留在京城,岂不是少了名干将?”
“人才可以再找。”朱仲钧正色道,“少一个又能如何?不仅仅石仓,祝迦匀也要罚。我不在家,你调拨他们那么难,万一将来有什么事,他们擅自做主,不顾你的安全怎么办?这叫杀鸡儆猴,我不会姑息。”
顾瑾之怔怔看着朱仲钧。
她想说着点什么。
可是话在嘴边,总有些难以启齿。
她眼睛有点湿意,就忙撇开了目光,低垂了眼帘。
晚上的时候,朱仲钧压住她,悄悄在她耳边呢喃:“方才你脸红了,真好看!很少见你脸红,真是难得。当时想什么,脸那么红,是害羞么?”
顾瑾之想挪开。
朱仲钧却箍住她的头。
她不答,也没笑。
“生气了?”朱仲钧见她真的有点异常,不敢再逗她。
顾瑾之终于抬眸,看了眼他。
倏然,她猛然推开他,然后骑到了他身上。
她锁住了他的唇。
朱仲钧哈哈笑起来。
顾瑾之却不理会他,细细吮吸着他的唇。
他的唇、他坚毅的下巴、他的颈脖、他的胸膛,顾瑾之一点点吻着,像他平时那样对她。
朱仲钧的呼吸有点重。
而后,顾瑾之柔软的唇,滑到了他的小腹上。
再往下
朱仲钧的呼吸错乱了几下。
最后,顾瑾之把他所有的激情都点燃了。
她坐到了他身上。
这样,他能深深进入她。
朱仲钧的眸子都燃了火,情|欲熊熊燃烧起来。
一场酣畅淋漓的激战,两人都精疲力竭。
沐浴后躺下,顾瑾之昏昏欲睡,朱仲钧却精力旺盛。他将顾瑾之搂在怀里,轻轻吻着她的鬓角,低声问她:“顾瑾之,咱们从前怎么说的?咱们说过,要彼此真诚的。谁对你不好,你告诉我你说你依靠我的”
他既心疼顾瑾之的不安全感,又对她不信任他感动不满。
陈鼎文猜测到顾瑾之的用意之后,告诉了朱仲钧。
朱仲钧当时觉得很心痛。
他这么努力,最后却忽略了顾瑾之的感觉。她对这个家里都没有安全感,朱仲钧的奋斗还有什么意义?他那一刻很生气。
不仅仅气石仓,连陈鼎文和祝迦匀也气。
现在说起来,朱仲钧也有点咬牙切齿。
顾瑾之却笑。
她翻身,往朱仲钧怀里钻,嘟囔道:“是我不对我爱你,朱仲钧”
朱仲钧这才满意。
顾瑾之依偎在他怀里,很快就睡着了。
朱仲钧很久不成眠。
他轻轻摸着她的头发,嗅着她发间的气息,怎么也不够似的。
那句我爱你,一直萦绕在他耳边。
他情不自禁又翘起了唇角。
她真的好乖,朱仲钧想。和从前相比。顾瑾之改变了很多。也许,这就是她,没有防备、没有伪装的她。也是朱仲钧曾经以为的她。
朱仲钧轻轻吻了吻她的面颊。
五月二十四,朱仲钧带着彦颖、彦绍进宫,去陪太皇太后;顾瑾之带着彤彤,在顾家,陪着宋盼儿。
离别之前,总有伤感。
“到了庐州,常给我写信。”宋盼儿反复叮嘱。
顾瑾之说知道了:“还跟从前一样,我时常给您写信。”然后又道。“娘。现在跟从前不同了,燕山和彦颖兄弟都大了。以后王爷每年回京,我都让他带着燕山和彦颖,等彦绍大了。也带着他。哪怕我不回来。他们兄弟三也会每年回来看您的。
您就跟看到我一样”
这话不说还好。提及此,惹得宋盼儿抹了一回泪。
然后宋盼儿又说:“碧凡和代荷那两个丫鬟,你若是喜欢。你带到庐州去吧。”
碧凡和代荷是顾瑾之进京,宋盼儿给她的丫鬟。
这一年多,碧凡和代荷服侍顾瑾之很用心,而且很顺手。
顾瑾之是有心带走的,得力的丫鬟不容易找。
“好,多谢娘。”顾瑾之道。
宋盼儿也高兴。女儿需要她的东西,她就觉得自己做的事有点价值,这是老人的普遍心态。
“我原本还想等兰儿生了,我再走。”顾瑾之又道,“等兰儿生了,您写信给我。”
她弟媳妇的产期应该在六月,还有十天半个月,顾瑾之就可以看到煊哥儿的孩子了。
她是很想看看的。
煊哥儿自幼就是顾瑾之带大的,跟她的孩子似的。
“好。”宋盼儿道,“我让煊哥儿给你写。”
顾瑾之笑。
她在顾宅逗留了一整日。
宋盼儿不舍的话,说了一箩筐,说得顾瑾之心里也很沉重。
到了五月二十五,他们一家人从京里启程。
这是顾瑾之第二次离京。
一大清早,宋盼儿带着煊哥儿、煊哥儿媳妇、小十、小十一,都来到了别馆,给顾瑾之一家人送别。
宋盼儿拉了彦颖的手,又拉了彦绍的,想说点什么,最后眼泪先落下来。
她一哭,顾瑾之也跟着哭了。
顾瑾之哭了,彦绍也哭了。
大人孩子哭成了一团。
朱仲钧劝岳母,又劝妻子。
最后他们启程的时候,晚了半个时辰。
他们在城门口和大哥、胡泽逾一家人汇合。
胡泽逾接受了朱仲钧的邀请,跟着他们去庐州,朱仲钧很高兴。
胡家早就到了,有五辆马车,正听在路边,等着朱仲钧。
大哥一家人没到。
顾瑾之他们原本就晚了半个时辰。不成想,大哥一家人没有到。等了约莫一刻钟,大哥的车马才赶来。
大哥大嫂和三个女儿下车,跟顾瑾之等人先见礼。
大家的眼睛都是红红的。
看到彼此的模样,顾瑾之忍俊不禁。
然后大家都笑了。
气氛松了些。
“三表姐,三表姐!”彦颖蹦下车,拉了顾怡的手。
顾怡笑着,叫了声表弟。
朱仲钧神色一肃。
他仔细打量了几眼顾怡。
这么仔细一看,的确有几分槐南小时候的样子。
槐南的五官很精致,小小的脸,水灵的大眼睛。怡姐儿也是瓜子脸,大眼睛。
“娘,三表姐和我坐。”彦颖拉着顾怡,对顾瑾之道。
顾瑾之看了眼朱仲钧。
朱仲钧脸上没什么表情,可是他不高兴,顾瑾之知道。
顾瑾之就对彦颖道:“你三表姐要带着妹妹,不能跟你坐。你不是也带着三弟吗?”
彦颖不高兴。
他不高兴的样子,和朱仲钧如出一辙。
这对父子,顾瑾之必须哄好一个。
顾瑾之站在朱仲钧这边,她又对彦颖道:“你和三弟坐,照顾好弟弟,可好?”
她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彦颖。
彦颖是很听母亲的话。虽然不高兴,还是点点头。
林蔓菁和顾辰之在一旁看着。
顾辰之没觉得什么。
林蔓菁则想起大女儿顾惜曾经说过的话,心情瞬间一落千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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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0节防微杜渐
第530节防微杜渐
顾瑾之第一次流露出异样的时候,正是前段时间,林蔓菁带着女儿们到王府别馆做客,彦颖拉着顾三去玩。
当时林蔓菁和顾辰之的大女儿顾惜都在场。
顾惜回去就跟林蔓菁说,姑母不喜欢二表妹和三妹玩。
如今再看顾瑾之夫妻的态度,林蔓菁更加确定了。
想到顾瑾之的态度,再想到未卜的前程,不知庐州是什么光景,想到离乡背井去庐州,想到自身的处境,又想到留在京里的大女儿和二女儿,林蔓菁眼泪汪汪。
顾辰之有点尴尬,连忙催林蔓菁上车。
“怎么了?”顾辰之也上了车,轻声问妻子。
林蔓菁答应过自己,既然跟着丈夫去庐州,她就要换个心态,积极一点,别总叫丈夫担心。
所以,顾辰之问她,她也没有说实话,只是编了个最合理的借口:“我舍不得京城,也舍不得孩子们”
“没事,咱们过几年就回来。”顾辰之笑道,“孩子们有爹娘呢,别担心。”
林蔓菁勉强露出一个笑容,点点头。
顾瑾之一家人也上了车。
朱仲钧需要领队,大部分时间和侍卫在一起,骑马走。
偶然他也会到顾瑾之车上,逗逗彤彤。
彦颖和彦绍兄弟也到顾瑾之车上。
第一天打烊的时候,顾瑾之对朱仲钧道:“当着我大哥大嫂的面。你今天脸色不好看,我表现也差劲极了,我大嫂肯定多心了。她当时就哭了,就看到了吗?”
朱仲钧才不管。
他冷哼了声。
“别这样。”顾瑾之又道,“孩子还小,他们的感情很单纯。哪怕真的是爱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怡姐儿不是我们的女儿”
朱仲钧脸色更加难看。
他对这件事非常介意。
他看着顾瑾之,道:“不要有侥幸心理。你找个借口,和你大嫂说一声。让她管好怡姐儿。别让怡姐儿和彦颖走得太近”
顾瑾之愕然:“这怎么开口?”
“你决定!”朱仲钧道。
顾瑾之气笑了,道:“我想了想,要不告诉大哥吧?”
“好啊,你也可以去告诉你大哥。”朱仲钧道。
他当然知道顾瑾之是说。让他去告诉顾辰之的。
不知为什么。和她拌嘴了几句。他心情好了些。
“你简直胡搅蛮缠。”顾瑾之道。
事后,她认真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她出面。
回避。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她应该去告诉大嫂一声,至少让大嫂知道他们夫妻是介意这件事的。
但是怎么讲?
不能直接说。
顾瑾之和朱仲钧无法接受亲近成亲,大嫂和大哥却会觉得表姐弟亲加上亲。所以,观念不同,直言会让人觉得莫名其妙,只得假托其他词。
这让顾瑾之头疼。
她想了很久,也不知道到底该假托什么词。
她需得编个借口,一个大嫂能相信的借口。
走了第五天,怡姐儿生病了。
她染了风寒。
天气进入六月,是非常温暖的。
这个时节风寒,说明她身体不太好,抵抗力差。加上有点晕车,怡姐儿奄奄一息。
夜里停车住店的时候,顾瑾之提议:“咱们在这里歇两日,让怡姐儿缓缓吧。孩子风寒又晕车,务必千万小心。”
听到这话,大嫂感激看了眼顾瑾之。
朱仲钧自然点点头。
他也爱孩子。
况且走了五天,彤彤和彦颖兄弟也累了,需要歇息。
大哥亲自给怡姐儿诊脉,又让顾瑾之也帮忙诊脉。
而后,大哥开了方子。
他们自己带了不少的药材,都是现成的。
大嫂亲自去客栈的后厨煎药,顾瑾之就过去陪她。
顾瑾之也终于想到了一个托词,沉了沉心,让自己的谎言不那么假,她才开口说:“大嫂,怡姐儿是不是属兔?”
林蔓菁点点头。她不解看着顾瑾之,问:“七妹,有什么不妥吗?”
“真的属兔?”顾瑾之仿佛很惊讶似的。
林蔓菁就更加疑惑了,点头道:“是啊”
“彦颖属龙。”顾瑾之叹了口气,有点内疚,“我们府上,有个道行很高的道士。他是燕山的义父。他曾经给彦颖算命,说他命相太硬,二十岁之前不宜定亲,否则会克妻。他还说,彦颖的命格太霸道,犯上下两个属相。
我隐约记得,怡姐儿是正好比彦颖大一岁的。第一次见他们亲近,我就想到了林先生的那话,心里很忐忑。如今这一路,他们又要好。我不知如何启齿,心里担心得不得了。我又想,道士看相的这些话,未必能当真。若是告诉您,让怡姐儿和彦颖远些,您只怕当我是另存了心思,假意这样编造话儿呢。
启程之前,我也几次犹豫,要不要告诉您,别带怡姐儿。后来又想,到底没有验证,谁知道算命说得好是不是真的?也怕您不相信,反而怪我神神叨叨,就没敢提。
如今,怡姐儿不过跟着咱们五六日,就生病了。我也不知到底是应了算命说的话,还是其他原因。万一真的是应了那些话,平白叫怡姐儿丢了命,我可怎么办?只得告诉大嫂您,您帮我参详参详”
顾瑾之说着说着,林蔓菁脸色越来越难看。
林蔓菁是相信算命那一套说辞的。
她也经常算命。
所以,顾瑾之的话。林蔓菁是听进去了。
她想了想顾瑾之平素的为人,是个热心的。
林蔓菁又想到,她的大女儿顾惜小时候生病,顾瑾之也给她看病;顾瑾之跟顾辰之兄妹俩感情又好,她应该不会嫌弃顾辰之的孩子。
但是在彦颖和怡姐儿问题上,她表现出来的冷淡,是叫人诧异又寒心的。林蔓菁只顾寒心去了,却没有想过这中间的蹊跷。
如今听顾瑾之这样一解释,林蔓菁深信不疑了。
作为母亲的,是不敢让孩子毛任何风险的。何况还是这种事?
林蔓菁原本就相信这种。
“这”林蔓菁唇色顿时就发白。“这可怎么办?”
顾瑾之紧紧攥住了林蔓菁的手,道:“大嫂,我以后看着彦颖,不让他多靠近怡姐儿。只是您别以为我嫌弃怡姐儿”
林蔓菁很感激顾瑾之这么大度。
因为。如果彦颖非要去找怡姐儿。林蔓菁是不好多言的。毕竟彦颖是王爷的儿子。顾辰之去庐州,说白了就是侯门世子不做了,非要跑去投靠庐阳王。
林蔓菁觉得。是不好得罪庐阳王的。
但是彦颖这边拦着,林蔓菁既能保护女儿,又不至于得罪庐阳王,是最好不过的方法了。
她又想到之前顾瑾之的变脸,原来都是为了保护怡姐儿。
林蔓菁感动,又有点惭愧,不该怀疑顾瑾之的。
“七妹,你总是这样替大嫂和怡姐儿着想,我们母女感激不尽了”林蔓菁道。
顾瑾之道不必如此。
办妥之后,顾瑾之也松了口气。
她回去之后,把这话告诉了朱仲钧:“怡姐儿突然生病,大嫂是最脆弱的。现在我说什么,她都会信。她好容易轻信别人,幸而我没有存坏心”
朱仲钧则讶然:“这么荒唐的话,她居然信?”
虽然这样说,朱仲钧还是挺高兴的,事情总算解决了。
林蔓菁那边,也告诉了自己的丈夫。
顾辰之和朱仲钧都是男人,他们的反应是一样的,觉得这是鬼扯。
顾辰之倒不是怀疑自己妹妹编瞎话,他是了解顾瑾之的,顾瑾之绝对不会嫌弃自己娘家人。
要么就是这是真的,顾瑾之也是女人,也相信算命这套鬼话;要么就是顾瑾之有更难言之隐。
不管是哪种,顾辰之都不好再贸然去问顾瑾之,让顾瑾之更难做。
“那你以后也看着怡姐儿些,别叫她往彦颖跟前去。”顾辰之对林蔓菁道。
林蔓菁见丈夫也赞同了,大大松了口气。
父母是不肯让孩子冒半点风险的。
所以,算命说什么忌讳的话,林蔓菁是相信的,更何况她原本就敬畏神明。
怡姐儿休息了两日,风寒减轻了些。
再上路,林蔓菁就把小女儿怀姐儿教给乳娘,全心带着怡姐儿,总是把怡姐儿带在身边。
彦颖那边,顾瑾之也拦着。
慢慢让孩子们生疏了,免得将来再有祸事。
防微杜渐,才能避免后悔莫及。
顾瑾之默默叹了口气。
而彦颖,是很不开心的。
他多次问顾瑾之:“娘,三表姐的病什么时候好,我什么时候能去找她?”
顾瑾之道:“还要几日,你暂时不能过,否则见了生人,怡姐儿的病要添重了。”
“三表姐会不会想我?”彦颖非常认真的话,想了想,他说,“我把雪儿和混沌送给三表姐”
顾瑾之愣在那里。
她眼睛有点酸。
彦颖多爱惜东西啊。
他的东西,兄弟们是要不到的。老三彦绍为了要雪儿和馄饨那两只猫,不知哭了多少回,彦颖就是不松口。如今,他居然要两只一起送给怡姐儿。
顾瑾之很悲凉的想:有些事,也许就是命里注定的。
虽然这样想,她还是千方百计阻止彦颖和怡姐儿来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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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1节打围
第531节打围
弘德六年的三月初十,天气晴朗明媚。娇媚的阳光照在桃花花瓣,花骨晶莹粉润,芳香四溢,引得彩蝶流连驻足;鹅黄垂柳始发新芽,远远望去,似奶缠绕,如梦似幻。
小燕子乘着细风,落在桃枝梢头,顿时落英缤纷,疏影摇摇。
正上午,庐阳王府数十辆车马,倾巢而出。领头骑着高头大马的,乃是两位十四五岁公子哥,随后跟着庐阳王和侍卫将领们。
车马从庐阳王府的正门出发,穿过庐阳城,往鸡鸣山而去。
庐州的鸡鸣山,乃是蜀山的一部分。
庐阳王在鸡鸣山脚建了围场,豢养不少飞禽走兽,供他们时常打猎取乐。
每逢春或秋,不冷不热的时节,天气好的时候,庐阳王府倾巢而出,去打围,不分男女。
男人去打猎,女人们去赶热闹。
这是庐阳王妃起的头,每次庐阳王去打猎,庐阳王妃就要去。
听闻庐阳王妃也会亲自骑马射猎。
每次打围,都要住两日。
沿着鸡鸣山的将军河,庐阳王在河边修建了别院,一处偌大的院子,几十间房舍。
这都是谣传。每次打围,夫人小姐们会去,却不下场骑射,顾瑾之也同样,她会骑马,却不熟练,更不会射箭。
她仅仅是坐在三层高的箭楼上观赏,和其他妇人们一样。
从王府别馆到鸡鸣山。大约十五里的路程。
顾瑾之坐在车里,昏昏欲睡。
昨晚都没好好睡,她疲惫极了。
朱仲钧前些日子都在山里,昨日才回家。
每次回家,他都想饿急的人,想把顾瑾之吃干抹净才尽兴。
他们如今也是奔三十的人,久别回家,朱仲钧都要折腾顾瑾之一晚上,让顾瑾之很费解。
朱仲钧还跟贪嘴的毛头小子一样。
他倒是好体力,顾瑾之却不济了。
像现在。她骨头都酸痛。
这些年。朱仲钧在山里建了处军事训练基地,他一年大部分时间在山里。
他一个月回来两三趟,一回来,孩子们立马就会凑上来。提出各种要求。
朱仲钧一般都是来者不拒。提什么过分的要求他都会答应。
比如打围。是上次朱仲钧答应儿子们的。
结果,上次下雨,朱仲钧又有着急进山。就没有去成。
这次回来,为了弥补孩子们,朱仲钧答应后天安排打围。结果,今早起来,发现是好天气,用早膳的时候,朱仲钧临时起意,决定今天来打围。
孩子们喜欢得不得了,顾瑾之也不好扫兴。
“娘,娘,到了围场,我也要去骑马。”耳边,一个脆生生的女孩儿说话。
这是彤彤。
她已经七岁了。
比起她三个哥哥,她的顽皮有过之而无不及,甚至更野,一点女孩儿家的气质都没有,顾瑾之头疼死了。
朱仲钧又宠女儿。
燕山、彦颖和彦绍更是爱妹妹。
全家都宠着她。
顾瑾之每每要说教,他们父子四人就会帮忙,彤彤越发野蛮骄纵了。
彤彤三岁的时候,自己跳到水里去摘莲蓬,差点淹死。
顾瑾之吓坏了,正要说不准她再到水边,朱仲钧却立马叫人修建了一个游泳池。后来,他愣是寻了个会水的女师傅,教会了彤彤游泳。
才三岁呢!
顾瑾之气得争吵了几回,却斗不过他们父子四人!
彤彤学会了游泳,整日往水里跳,去摘莲蓬,然后被荷叶茎上的刺划得胳膊和脸上却是伤痕,顾瑾之又心疼。
等彤彤到了四岁,又爱上了爬树。
朱仲钧会爬树。
他最近在山里练兵,最擅长爬树。
他亲自教女儿。
可是彤彤还是摔下来几次。
有一次,摔得昏了过去,顾瑾之当时吓得脸雪白,气得哭了一回,也把朱仲钧骂了一顿。
好在彤彤没事,居然没有断胳膊断腿的。
所以,朱仲钧丝毫不知悔改。
但打那之后,彤彤爬树就没有再摔下来过,她爬得再高都非常稳。
朱仲钧很满意。
到了五岁,燕山给彤彤弄了匹小马驹,朱仲钧又叫人给彤彤打了副小的鞍子,从此要教彤彤骑马。
为了骑马,也摔过的。
两个月前,把左边胳膊摔断了。
所以,这几个月,顾瑾之不准彤彤再骑马了。
顾瑾之总觉得全家都在和她唱反调。她想养个温柔知礼的淑女,而朱仲钧和燕山他们兄弟分明就是想养个女汉子。
现在,彤彤真的很野,跟男孩子无疑。
甚至比男孩子更淘气。
像燕山和彦绍小时候,很乖巧斯文。
燕山和彦颖、彦绍儿时的时候,顾瑾之都没有这样操心过。
彤彤的胳膊才好,她也要非要跟过来打围,又开始惦记着骑马了。
“不行。”顾瑾之一口回绝,“说了半年不能骑马的。”
彤彤嘟起嘴巴。
她乖乖坐了,心里却想:先不要惹恼了母亲,趁母亲不备,再去求父亲。
顾瑾之看穿了彤彤的小心思,阖眼又道:“我跟你爹爹、大哥和二哥都说了,谁也不许你骑马。”
彤彤瘪嘴,想要哭。
顾瑾之不理她。
很快到了别院,有人打起车帘,搀扶顾瑾之和彤彤下车。
“娘!”来搀扶顾瑾之的,是长子燕山。
他今天穿了件青色茧绸直裰,玉面俊朗。身量颀长,已经是翩翩佳公子。弘德元年的九月,燕山才和林翊回到庐州。
打那之后,燕山和林翊就一直在庐州王府。
他每日习武不过半个时辰,然后就是读书,所以他比较白。
而老二彦颖,才十三岁,个头比燕山大,麦色肌肤,看上去比燕山还要成熟。像个十六七的大男孩。若是告诉别人。彦颖只有十三岁,没人信的。
不少人觉得彦颖是老大。
燕山跟着林翊,不仅仅学医,还算奇门遁甲、风水堪舆。
他记性很好。
顾瑾之的几个孩子。记性都超群。这是遗传了庐阳王的过目不忘。
记性好。学东西就快。
旁的不说,医学这块,燕山已经小有所成。普通的病都难不倒他。
他一点也不需要顾瑾之操心。
燕山来搀扶顾瑾之,顾瑾之笑笑,就着儿子的手,下了马车。
车上的彤彤,却张开了双臂,要燕山抱她下了:“大哥”
她那甜甜的声音,总是叫人无法拒绝。
燕山也爱极了这个妹妹,正要抱。
顾瑾之就在一旁咳:“彤彤,在家里怎么教你的?已经是大姑娘了”
七岁男女不同席。
彤彤已经七岁了,总是要父亲或者兄长抱,在这个年代是不成体统的。今天又是大庭广众,顾瑾之自然会比较严格。
燕山听到母亲的话,果然不抱彤彤,笑眯眯把彤彤接了下来。
别馆的门口,已经陆续聚满了人。
大家都下了马车,纷纷上前给顾瑾之行礼。
今日来的,都是孩子们。
有顾瑾之的孩子、大哥顾辰之的三个女儿、胡卓的女儿、其他将领家的儿子、女儿,有二十几个孩子。还有几位将领、将领家的太太。
男孩子来打围,女孩子则是跟着母亲来看热闹,像顾瑾之一样。
大家纷纷来给顾瑾之行礼。
老三彦绍也挤到了顾瑾之身边。
只有老二彦颖不见了。
顾瑾之一一和这些太太们寒暄。
今天她大嫂林蔓菁也来了,顾瑾之也和大嫂打了招呼。
顾惜姊妹跟在林蔓菁身后。
“你二弟呢?”顾瑾之抽空,问燕山。
燕山往人群里看了一眼,道:“跟着爹爹呢爹爹也不知去了哪里,刚刚还在的”
顾瑾之眉头蹙了蹙。
这对父子,刚刚到了别院,他们俩去做什么了?
顾瑾之正想着,陈鼎文上前,对顾瑾之和燕山道:“王爷和二少爷有点小事,出去了一趟。王爷让吩咐,下安排大家歇下,用了午膳,下午去围场。”
然后又对燕山道,“王爷请世子爷代为主事。”
燕山笑了笑,说好。
他吩咐侍卫去告诉众人,先各自去歇息。
顾瑾之牵着彤彤和老三彦绍,去了别院的正房歇脚。
燕山忙完了,随后也就进来和母亲说话。
顾瑾之对燕山道:“我坐车身子骨不太舒服,下午就不去围场,你带着彦绍和彤彤。看好了彤彤,别让她乱跑。”
彤彤一张小脸就兴奋得红扑扑的。
“娘,您没事吧?”燕山比较关心顾瑾之的身体。
顾瑾之昨夜被朱仲钧折腾得散了架,到现在手脚都是软的。
她想到这里,神色有几分尴尬,咳了咳道:“今天不知怎么,颠簸得厉害,倒也没有其他事”她也不好意思说昨夜没有睡好
孩子年纪大了,已经懂事了。特别是燕山,跟着林翊天南地北跑了两年,他已经是个很成熟的大人了,他会联想到的。
“那您歇息。”燕山道。
顾瑾之点点头。
她带着燕山等人用了午膳。
别院今日宰了野味,顾瑾之这边有只烤乳猪。
彤彤爱吃烤乳猪,她吃得很开心。看到女儿这样,顾瑾之又忍不住笑。
午膳后,朱仲钧和彦颖还没有回来。
真奇怪。
燕山也觉得奇怪。
可彤彤和彦绍,则只惦记着打围,一个劲催大哥快走,去围场。
“去吧,看好弟弟妹妹。”顾瑾之道,然后又叮嘱彦绍和彤彤,“要听大哥的话,不许胡闹”
几个孩子都道是。
燕山就带着彦绍和彤彤走了。
顾瑾之累得紧,浑身乏力,让丫鬟替她宽衣散发,她躺到了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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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2节暗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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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瑾之睡了半个时辰才醒。
醒来后,人也舒服了很多。
她听到了远远的鼓声。
下午的围猎已经开始了。
别馆不到五里之外,就是围场。
围场丛林茂密,又紧挨着鸡鸣山和将军河,朱仲钧这些年一直叫人放养豺狼虎豹、獐袍猪鸡等飞禽走兽。
因为猎物多,只要稍微会点骑射,都能猎到比如山鸡等猎物,让来的每个人都有成就感。
有成就感,所以才有趣。
顾瑾之起身,吩咐随身的丫鬟服侍她更衣。
她穿件了天蓝色褙子,就去了围场。
围场的箭楼上,已经坐满了跟着来的夫人小姐们,还有十几位将领。
今日下场围猎的,都是男孩子。
围猎已经开始,楼下场中放了不少的兽,孩子们骑马奔走其中,马蹄奔飞,剑雨四起,扬起灰尘遮天蔽日。
看到顾瑾之来,箭楼上众人给她行礼。
顾瑾之笑了笑,就坐到了首位。
朱仲钧还没有回来。
陈鼎文很快到了顾瑾之身边,和她说话。
“王妃,今日王爷不在场,只有孩子们玩,所以没有放猛兽,只是放了些狐狸、獐子、袍子、山鸡、鹿和羊等温顺的猎物,不会伤了人。”陈鼎文跟顾瑾之说。
顾瑾之点点头,道:“理应如此。”
看了看。燕山不再座,就问:“世子爷也下去玩了?”
陈鼎文道是:“世子爷陪着大小姐和三少爷下场了。”
顾瑾之点点头。
她并不担心。
燕山虽然武艺平平,照顾彤彤和彦绍,还是绰绰有余的。
她仔细找燕山和彦绍、彤彤在哪里。
从去年开始,朱仲钧就让燕山和彦颖兄弟俩带着彦绍和彤彤围猎。朱仲钧刻意逼着孩子们成长,让他们每个人都习武,有个好体魄。
万一要起事,朱仲钧希望每个孩子都能自保,包括彤彤。
朱仲钧甚至希望顾瑾之也习武,被顾瑾之拒绝了。
顾瑾之说。她这个大年纪了。骨头都是硬的,别弄得骨折才好,非要去习武做什么?
后来,朱仲钧就放弃了。只是不停跟儿子们。不管什么时候都要保护好母亲和妹妹。
最终。顾瑾之在西南方向,看到了燕山。
他正半蹲着,手把手教彤彤射面前乱窜的山鸡。
彤彤和彦绍都有把特制的小弓。那是去年彦颖特意为他们做的。
射了半天,彤彤什么也没有射到,生气的把小弓扔到了地上。
顾瑾之失笑,无奈摇摇头。
她正看的起劲,围场的东边,似乎有骚动。
陈鼎文也留意到了,目光看向了东边。
东边动静越来越大。
“怎么了?”顾瑾之问陈鼎文。
陈鼎文也不知道。
他站起身来。
然后,他似乎看到有人打架。
因为是庐阳王的围场,来打围的都是庐阳王的下属,而非朋友,所以大家都不太敢闹事。哪怕是起了冲突,也不会在这里打架的。
除非是孩子。
孩子不懂事,打架全凭冲动。
陈鼎文给身边的几个侍卫使眼色,让他们下去看看怎么回事。
片刻,打闹就停止了。
然后就有个侍卫上来道:“王妃,陈大人,是章归鸿和涂成打了起来。”
孩子们为了抢猎物,打起了也是有的。
打猎的时候很乱,别说打起了,误伤也有。
章归鸿是章叔和的儿子。章叔和算是朱仲钧的首席谋士,朱仲钧最器重他。章归鸿是章叔和的长子,是个非常精明的孩子,顾瑾之对他很有印象。
章归鸿总是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
涂成是一位涂将领的儿子,顾瑾之经常听彦颖说起他。涂成今年十八岁,长得很壮实,比高大的朱仲钧还要高一个头,武艺又好。他那么高大壮实,身手却灵活极了,彦颖根本不知他的对手。
彦颖是个不服输的,好几次挑衅涂成,被涂成打得鼻青脸肿。
所以,顾瑾之记得章归鸿,也记得涂成,虽然他们都是小孩子。
章归鸿和涂成打架,只有章归鸿应该只有挨打的份了。
彦颖好武艺,都打不过涂成。
陈鼎文很生气。
围猎的时候闹事,这是不能容忍的。
他看了眼顾瑾之。
顾瑾之点点头,让陈鼎文做主。
陈鼎文就道:“去,都带过来。”
侍卫很快就把两个肇事者带了过来。
章归鸿一脸的血。没有意外,他果然被涂成暴打了一顿。
涂成的胳膊则鲜血直流,似被箭射伤了。
箭楼上的夫人小姐们都看了过来。
瞧见这两个血糊糊的孩子,夫人们都倒吸一口凉气,胆小的小姐们转过脸去,不敢看。
“为什么闹事?”陈鼎文看了眼这两个孩子,心里有了点数,先问章归鸿,想给章归鸿一个先开口的机会。
谁先开口,谁就有优势。
章归鸿被蛮牛一样的涂成打了几下,鼻血流个不停,眼角青肿,唇角也破了。他低垂了脑袋,不说话。
陈鼎文又看涂成。
“他的箭,射到了我!”涂成道,然后把自己那一直流血不止的胳膊给陈鼎文看。
顾瑾之开口道:“用块布先把这胳膊绑了,别让伤口流血”
陈鼎文就亲自上前,割下一块涂成自己的衣裳。替他把伤口紧紧绑起来,来止血。
“你是故意的吗?”陈鼎文替涂成绑好了胳膊,擦了擦手上的血,转而问章归鸿。
那些血粘在手上,有点腥。
章归鸿终于开口:“是。”
这个回答,让陈鼎文和顾瑾之愣了下,几个伸头探脑想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夫人小姐们也愣了下。
“那就是你挑事的。”陈鼎文回神,问章归鸿,“为什么挑事?”
首先挑事的,要重罚的。
章归鸿又不答。
陈鼎文只得再问涂成:“他为什么要射你?”
“他几次和我的马撞到了一处。那只鹿被他撞飞了。我骂他丧门星,他就拿箭射我!”涂成道。
他说的理所当然。
章归鸿射他的事,他还是很生气的,打了章归鸿一顿。并未解气。
“是这样吗?”陈鼎文又问章归鸿。
“是。”章归鸿道。他回答也挺干脆的。
这两个孩子。初生牛犊不怕虎。根本不把陈鼎文当一回事。
他们也不怕责罚。
顾瑾之在一旁看得明白,就道:“看来已经审清楚了,涂成骂了章归鸿。章归鸿射了涂成。两人都有错。各自回家,闭门思过三个月,永不得再踏入这围场。”
涂成瞪圆了双目。
闭门思过还好说,以后不得入围场?
围场涉猎有其他活动难以匹敌的乐趣啊。涂成很喜欢打围。
涂成想要求饶,章归鸿却已经道:“是,谢王妃恩典。”
“王妃,我闭门思过六个月,以后还来这围场”涂成没有跟着道谢,反而是和顾瑾之讨价还价。
顾瑾之却撇开了眼,不再看涂成。
她对陈鼎文道:“叫人送他们各自回家,现在就开始闭门思过,禁足三个月。”
陈鼎文道是。
这点小插曲,很快就过去了。
剩下的孩子们,还是玩得很开心。
结束的时候,彦绍什么也没有射到,彤彤在燕山帮忙作弊的情况下,射了只山鸡,高高兴兴拿给顾瑾之看,说:“娘,咱们晚上吃山鸡,这是我射的。”
顾瑾之大笑,道:“好。”
散场的时候,顾瑾之大哥的女儿顾怡凑到了顾瑾之身边。
顾怡今年十四岁,穿着桃红色褙子,梳了双髻,浓郁的刘海遮住了雪白的额头。她已经长大了。
长大之后的顾三,已经不再像槐南,脸圆润了不少,有点像大嫂,所以朱仲钧和顾瑾之对她的偏见就减轻了些。
可是彦颖依旧很喜欢她。
彦颖没事就往顾辰之那边跑。他的两只猫,也送给了顾三,时常借口看猫,跑去找顾三。
林蔓菁还记得顾瑾之曾经说的瞎话,彦颖可能克顾怡,就不太欢迎彦颖。
彦颖也不介意。
“姑母”顾怡上前,小声和顾瑾之说话。
顾瑾之看了眼,大嫂带着悟姐儿和怀姐儿走在前头,并没有等顾怡。
大嫂不知道顾怡来找顾瑾之了。
顾瑾之笑了笑:“怡姐儿,彤彤猎了只山鸡,回头跟着我们去吃鸡。”
“三表姐,我射的山鸡!”彤彤立马很骄傲的说。
燕山牵着妹妹,忍不住被妹妹娇憨的萌态惹得大笑。
顾怡心不在焉敷衍笑道:“好啊。”
然后她特意走在顾瑾之身边。
顾瑾之让燕山带着彤彤和彦绍行走,她慢了两步,问顾怡:“怡姐儿有事?”
“姑母,那个章归鸿,他不是有意闹事的。”顾怡道。
她说得很镇定,声音也试图装作若无其事,可眼神躲闪、双颊微红,出卖了她。
顾瑾之看了她一眼,心里倏然明白了什么。
顾怡已经长大了,她有了心上人。
她看上了章归鸿
顾怡小时候,性格很野,如今也大胆,却贞静了不少。她也爱读书写字。
而章归鸿年纪虽然小,却是满腹诗书。
顾瑾之想到了彦颖,不知道彦颖现在是怎么想的,心里有点异样。
她和朱仲钧害怕顾怡和彦颖相恋,如今总算不用再担心了。
这一刻,顾瑾之心里五味杂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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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3节风雨
第533节风雨
顾瑾之的念头,一闪而过。
她看了眼顾怡,笑着道:“章归鸿亲口承认,是他主动闹事的。”
她笑了笑,然后又问顾怡,“怡姐儿,你和他很熟吗?”
“没、没有。”顾怡连忙否认,“他娘身子不好,故而他时常我爹爹的药铺,向我爹爹讨教些医学,所以见过几次”
顾怡强自镇定。
她想用一种平静的口吻叙述,偏偏不经意间会流出紧张,把她的镇定破坏殆尽。
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行事并不老辣,这种心迹又让她害喜,所以什么表情都写在脸上。
只是她自己不知道罢了。
“姑母,那个章归鸿,他是十月初一出生的,所以他特别忌讳人家说他是丧门星。”顾怡镇定好心绪,说道。
顾瑾之脚步微顿。
十月初一,那是鬼过年的日子。
这个日子出生的人,往往被算命的人说是极坏的命运,连带跟他亲近的人也会没有好运气。
这种说法很恐怖。
像二月二、七月七出生的孩子,也会被这样说。
顾怡都知道这件事,应该不少人知道。
这些闲话,没人告诉顾瑾之,所以顾瑾之不知道。
怪不得,涂成打不到猎物,怪章归鸿。
这么说来,挑事的应该是涂成才对。
“好,我知道了。”顾瑾之对顾怡道。“若是真的,我倒重罚了章归鸿,轻罚了涂成。我会回去查访的,若是查访明白了,会重新处理,你宽心”
顾怡道是,不再说什么。
她跟着顾瑾之回了别院。
顾怡没有跟过来吃鸡,而是回了自己那边的厢房。
顾瑾之也回了正院。
远远就听到了彤彤的笑声。
肯定又是在和燕山、彦绍玩闹。
顾瑾之进来的时候,彤彤已经笑倒在燕山怀里。
“说什么这样开心?”顾瑾之也被带得笑了。
“彤彤说,她长大了以后要做王爷。像爹一样。然后建个更大的围场,天天去打猎。”燕山笑着解释。
顾瑾之轻轻捏了捏女儿的脸,道:“王爷都是男人。你个姑娘家,打什么猎。明日回家。我要给你寻个针线师傅”
彤彤吓得脸色微变。
她嘟起嘴巴。
顾瑾之上次就让她学针线。她学了一上午。就彻底反感了。
沉默抗议了下,彤彤说:“爹爹说,你小时候也学不好针线”
顾瑾之语塞。
定是彤彤上次去抱怨学针线难。朱仲钧就把顾瑾之小时候学针线的囧事告诉了女儿。
所以,彤彤压根儿就没把顾瑾之的话当一回事。
这女儿太难教了。
都是朱仲钧的错。
顾瑾之轻轻在彤彤头上敲了下,道:“娘还是学会了,你的小衣裳,不是娘给你做的?你也要学。”
燕山和彦绍在一旁笑。
顾瑾之放过了彤彤,又问彦绍:“今天好玩吗?”
“嗯。”彦绍道,“娘,我明天还能打猎吗?”今天他什么都没有猎到,因为彤彤箭发乱七八糟,每次他们差点追到猎物,就被彤彤赶跑了。
“明天不行啊。”顾瑾之笑道,“明日要放猛兽,还有些没有驯化过,从山里捉来养了几个月,都很猛烈。等你像大哥那么大,才可以去。”
彦绍哦了声,没有再纠缠。
顾瑾之的几个孩子里,彦绍的性格是最中和的。
论聪明,他不及彦颖;论勤奋好学,他不及燕山;论顽劣,他远输彤彤。
他中规中矩,到了七岁开着跟着师傅启蒙,既习武强身,又读书识字。不管是习武还是读书,他都不出色。
他身体好,不哭不闹的。
几个孩子里,他最不需要操心。
顾瑾之轻轻摸了摸彦绍的头。
晚膳的时辰,朱仲钧和彦颖还没有回来。
玩了一天,彤彤和彦绍困了,两人先去睡了。
燕山陪着顾瑾之聊天。
顾瑾之有点担心朱仲钧和彦颖,就和燕山说:“说要来打围的时候,你爹爹和彦颖最积极了。咱们刚到这里,他们俩却走了,这大半天都不回来,到底什么事?”
燕山摇摇头。
他也有点担心。
“娘,要不我回去看看吧?”燕山道。
顾瑾之不同意:“他们都是大人,又不会走丢,总归是有事,耽误了。你还在留在这里吧,帮我照顾彤彤。你爹爹和彦颖也不在,我都管不住她”
她两世一共养过六个孩子。
从来没有孩子像彤彤这样顽皮。
彤彤不仅仅爱玩,还古灵精怪的,都是朱仲钧教她的,所以她狡猾死了,需得时时看着她。
在家里还好,出来顾瑾之就管不住彤彤了,她需要燕山帮忙。
“好。”燕山提到妹妹,忍不住笑。
“有什么好笑的?”顾瑾之抱怨,“你们都宠她,以后她可怎么办?一点姑娘家的样子都没有”
燕山则道:“彤彤这样好玩。娘,姑娘样到底是什么样?我觉得彤彤这样最好了”
顾瑾之:……
顾瑾之着实不想再跟燕山说彤彤了。
“燕山,你知道章归鸿吗?”顾瑾之想到了章归鸿的事,问儿子。
燕山点点头,笑道:“他娘身体不好。他爹让他去考学,他不去。他说。以后跟他爹一样,在王府做事。上次他还问我,以后能不能做我的管事。我说好啊,你这样的学问,考个状元也是可以的。你给我做管事,只要你不觉得屈才,将来你就是总管事。”
这个,顾瑾之倒不知道。
孩子们已经有了他们自己的生活。
“他人品如何?”顾瑾之又问。
“很仗义。他看着有点闷,性格可烈了。”燕山笑道,“娘。您今日怎么尽说他?”
下午章归鸿和涂成打架的时候。燕山正在带着彤彤玩,他不知道。
顾瑾之就把这事告诉了他。
燕山听了,并不惊诧,道:“章归鸿很在乎旁人这样说他。他娘生他的时候。难产。后来就一直身体不好。旁人就说是因他。他很是忌讳”
顾瑾之不由一笑:“你好似挺喜欢他。”
“嗯。”燕山道,“将来若是他能帮我,我也省心些。”
顾瑾之又笑。
孩子们真的大了。
她犹记燕山生下来那小小的模样。放佛是昨日、
快到二更鼓的时候,朱仲钧和彦颖终于来了。
父子俩风尘仆仆的。
顾瑾之迎了他们,问:“晚膳用过了吗?”
“还没”彦颖道,然后就问,“彤彤呢?”
“疯了一天,困了。”顾瑾之笑道,“她还射了只山鸡。”
彦颖目露惊喜:“她的箭发,是我教的。”
燕山就在一旁笑,并不说话。彤彤的那只山鸡,其实是燕山帮她射的。
但是见彦颖很开心的样子,燕山也不点破。
燕山虽然才长彦颖两岁,却像父亲一样疼爱彦颖和彦绍、彤彤,处处让着他们。
“我去看看彤彤。”彦颖转身就跑了,也不顾顾瑾之在身后喊他。
等彦颖跑出去,顾瑾之问朱仲钧:“你们父子俩去做什么了?说好了来打围,你们反而不见了”
朱仲钧看了眼长子燕山,见燕山要起身走,他走到了燕山身边,按了按燕山的肩膀,让他坐下,这才道“京里来了贵客,我和彦颖回了趟王府,接待了下。”
他声音很轻,“徐钦把晋王送来了。”
徐钦是顾瑾之朋友姜昕的丈夫,已经被封了申国公,对先皇忠心耿耿。
顾瑾之和燕山都表情微变。
“爹,京里已经容不下晋王了吗?”燕山道,“若是朝廷知道晋王在咱们家,会牵连咱们的吧。”
燕山把家庭看得比较重。
他不喜欢风险。
他这个性格,很像顾瑾之。
朱仲钧笑了笑,道:“暂时没人知道”
燕山脸上就有几分焦虑。
顾瑾之没有说话。
屋子里沉默了下,顾瑾之对儿子道:“燕山,你回去歇下吧,我们也要歇了。”
燕山只得出去了。
等燕山走了,顾瑾之才问朱仲钧:“京里又怎么了?”
他们离京这五年多,京里发生了很多事。
顾瑾之的大伯,从顾瑾之一家人离京后,他就不再上朝,在家闭门修书,把前朝史书给修了一遍。
皇帝也装作不知道,只当顾延韬生病。
袁裕业暂代首辅。
他那时候,不过三十二岁。
像他这么年轻的宰相,前无古人,袁裕业是非常高兴的。
他也勤勤恳恳做事,辅佐皇帝。
可是这么暂代,就一直暂代了五年多。
皇帝没有再说革去顾延韬首辅的话。
朱仲钧知道这件事,跟顾瑾之说:“皇帝既要袁裕业辅佐他,却又防备袁裕业。”
所以,顾延韬如今虽然五年不上朝,他的党羽被折杀得差不多,他还是占了首辅之位。
皇帝还定期叫人看望他,给他用药品,只当他是在养病。
“袁裕业简直丧心病狂。”朱仲钧回答顾瑾之,“延平大公主的驸马,占了出民田,打死了人,告到了京里,袁裕业查这件事,说延平大公主和驸马要谋反”
延平大公主,就是当年的二公主,苏嫔的女儿。
顾瑾之眉头蹙了起来。
“袁裕业,他要做什么?”顾瑾之问。
晋王从封地逃到庐州,自然是有大事的。
“他要连坐!他不仅仅查到了延平大公主和驸马谋反,查下去,就查到了永淳大公主是同谋,晋王是永淳大公主的弟弟,他派人去晋王的封地拿晋王,要将晋王下狱。申国公知道,这件事不会申冤就能解决的。晋王回京,只有死路一条了。他提前得到了消息,就去晋王的封地,把晋王带到了我这里。”朱仲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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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4节旧债
第534节旧债
朱仲钧的话,让顾瑾之又是沉默。
晋王回京,无疑是死路一条,但是跑到庐州,岂不是牵连朱仲钧?
“咱们也跑不了!”朱仲钧见顾瑾之默然,又解释,“既然袁裕业从延平大公主的事,能牵连到永淳大公主和晋王,肯定要从晋王的事上,牵连到顾家和我们。”
晋王和永淳大公主,都是德妃的孩子,他们有一半是顾家的血脉。若说袁裕业不会因此而牵扯顾家,那实在太过于天真。
只怕袁裕业的主要目的,就是冲着顾家来的。
这些年,袁裕业没少给顾家使坏。
朱仲钧,已经没有退路了,忍让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这是皇帝默许的?”顾瑾之道。
“肯定是。”朱仲钧道,“敢对皇亲国戚动手,没有皇帝默许,袁裕业有几个脑袋?他袁氏固然自作聪明,却也不敢这么放肆!”
皇亲国戚的地位,远远高于袁裕业。
这是天生的高贵。
没有皇帝的默许,袁裕业岂敢和皇亲国戚作对?
“我还以为,皇帝需要我大伯来压制袁裕业。”顾瑾之道,“这么多年,我大伯仍是首辅,虽然他早已不上朝了。足见,皇帝还是不想袁裕业做首辅的。怎么现在改变了主意?”
这个,朱仲钧也不知道。
京里的变化,他们哪里说得清?朱仲钧在京里和宫里。都有些眼线,却只能知道大事情。
袁裕业和皇帝的关系,比较私密,有些事外人难以知道。
弘德帝行事,往往凭心意,这些年并未改变。
他的统治之下,天下不说大乱,却也不怎么安宁。这几年,荒灾大小无数,吏治逐渐腐败。国库日益空虚。
弘德帝喜欢袁裕业。这是感情上的;他忌惮袁裕业,这是理智上的。他能理智这么多年,着实不容易了。
现在因为什么事改变了,谁也不知道。
对于一个感情用事的皇帝。想要猜测他的用意。有点难。
“朱仲钧。咱们现在怕出事吗?”顾瑾之问朱仲钧。
他们准备好了吗?
朱仲钧神秘而笑,道:“有备无患了!”
他现在,就怕师出无名。
既然朝廷惹事。就给了朱仲钧起事的借口。
这些年,他一直在等这个借口。
顾瑾之慢慢透出一口气。
“你收留晋王,根本不怕朝廷知道,还暗含挑衅之意?”顾瑾之问他。
朱仲钧又笑了笑。
他的确有这个意图。
“你都计划了好多年。”顾瑾之道,“既然已经下定决心,就动手吧。”
朱仲钧到了这个世界之后,跟着顾瑾之混了几年。他碌碌无为的模样,大概都是伪装出来的快乐。
自从他有了现在这个目标之后,他变得开心了很多,是真正的开心了很多。
特别是这几年,他在山里又偷偷开掘出了一座铁矿。
他网络人才,在这个年代的武器火铜上加以改造,制造出了更加先进的大炮和枪支。
当然,和后世的没法子相比,毕竟朱仲钧也不知道工艺,他前世不是做这块的。
但是,比这个年代的,却是领先好几步。
有事情可以做,生活才有意义,他活得真正自在。
顾瑾之所喜欢的安逸,朱仲钧享受不了。
他天生劳碌命。
顾瑾之明白这个道理之后,再也不畏手畏脚的。她支持朱仲钧,让他放手去做自己自己想做之事。
虽然朱仲钧所行之事,会非常危险。
但是走到了今天的地步,难道安逸就能保家宅平安吗?
像晋王,被追赶得躲到了庐州,这才叫狼狈呢。
夜里,顾瑾之枕着朱仲钧的胳膊睡着了。
第二天,他们的计划照例不变,朱仲钧带着大家去围猎。
这次放了不少的猛兽。
燕山要帮着顾瑾之照顾彤彤和彦绍,他没有下场。再说,这么多猛兽,燕山也有点怯场,他的长处不在骑射上。
朱仲钧也没有下场。他这几年已经不和部下玩这种游戏了,他和妻儿一起,坐在三层箭楼上观看。
彦颖则早早跑下去了。
他百步穿杨、百发百中。
因为猎物比较多,每次猎了猎物就要送回来,比较费事,也耽误功夫。彦颖眼睛转了转,就搁下自己猎到的猎物的左边耳边,挂在腰间,把猎物射死留在原地。
一上午、一下午,彦颖丝毫不知疲惫。
下午申初围猎结束的时候,彦颖的猎物是最多的。
陈鼎文、孙柯和祝迦匀等人也下场了,结果,他们都输给了彦颖。
“二少爷有勇有谋。”孙柯向朱仲钧赞赏彦颖,“咱们就想不到割下猎物的耳朵。”
朱仲钧哈哈大笑。
将领们对彦颖的赞美,朱仲钧是非常高兴的。
他拍了拍儿子的肩膀,道:“这小子好胜心切,什么鬼主意都想得出来……”
彦颖嘿嘿笑。
申正之后,大家带着各自的猎物,起身回城。
彦颖的猎物最多了。
朱仲钧叫陈鼎文拿去,给护卫们加餐。
“属下替诸位将士们多谢二少爷。”陈鼎文道。
“应该的。”彦颖装起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你们忠心护主,都辛苦,这些赏你们,是你们应得的”
朱仲钧站在一旁笑。
回程的时候,顾瑾之坐了象辂。
象辂容下十个人都不止。
孩子们便都在车子里,并不拥挤。
彦颖一个人滔滔不绝。讲着自己围猎时的英勇。
老三彦绍和彤彤带着崇拜的目光看着彦颖。
燕山和顾瑾之在忍着笑,听彦颖吹嘘。
彦颖听了半天,见母亲和哥哥不答话,就转脸对燕山道:“大哥,你今日怎么不下场?”
“血糊糊的,我不太喜欢。”燕山道。
如果不是必要,燕山不太杀生的。他和林翊一样,信奉天道轮回,能救人一命,燕山就会饶恕。
他比较善良。
所以。他不太喜欢大范围的猎杀动物。
他不喜欢。却不会阻碍父亲和弟弟喜欢。
燕山的生活是快乐的。这样的环境里长大的孩子,有自己的见解,也有着他的宽容和善心。
“没事,以后你要吃什么。我给你打。”彦颖说。他也不嫌弃哥哥怕血。
燕山笑着道:“行。”
顾瑾之就在一旁笑。
彤彤扑到了彦颖怀里。道:“二哥。下次你打猎,也带着我。”
“你又不会。”彦颖笑着,故意逗彤彤。“你会拖累我的。”
“我会打猎的。”彤彤声音不由提高,“这次我不是猎了只山鸡?你不信可以问大哥,我的箭很准!”
“有我的准吗?”彦颖问。
彤彤笑嘻嘻讨好彦颖:“没有,二哥的箭法最好了,天下无敌!”
顾瑾之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满车厢哄笑。
彦颖抱着彤彤,笑得更开怀,答应她:“好,以后二哥打猎,带着你!”
彤彤就是凭借着她的甜言蜜语和甜美笑容,笼络了她的父亲和哥哥们。她这么巧舌如簧会讨好人,不是跟顾瑾之学的。
都是朱仲钧教她的。
大家一路说笑,到了王府门口。
彦颖对燕山道:“大哥,你照顾娘和妹妹……”
燕山慎重点点头。
彦颖就去找朱仲钧了。
顾瑾之下了马车,笑着对燕山道:“娘怎么要你们照顾?”
“爹吩咐的。”燕山笑道,随手把彤彤抱了下来。
彤彤甜甜笑着对燕山道:“多谢大哥。”
燕山就捏了捏她的鼻子。
他们先进了内院。
燕山送母亲和妹妹、彦绍到了内院,转身也出去了。
彦颖随着总跟着朱仲钧,但是外院的事,只要朱仲钧不在家,都是燕山做主。
所以,这个时候,燕山也需要出去,朱仲钧会有事吩咐他。
燕山走后,彤彤又对顾瑾之大献殷勤:“娘,您腿酸吗?我给您捏腿……”
“你又打什么鬼主意?”顾瑾之好笑,问彤彤。
彤彤等顾瑾之坐下,就擅自半跪在顾瑾之坐的黑漆螺钿床上,给顾瑾之捶腿:“我孝顺娘。”
顾瑾之想笑,又忍住了。
彤彤捶腿,力道不准,并不舒服。
顾瑾之忍住笑,道:“说吧,有什么事?才回家,可不许你再胡闹…….”
“娘,我听二哥说,晋王来了。”彤彤眨巴着大眼睛,对顾瑾之道,“我能去看看他吗?”
“回头,等你爹爹带着你再去。”顾瑾之也要见见晋王的。
“我现在就想去。”彤彤道,“娘,咱们去吧?我听二哥说,晋王可坏了,他还诬陷二哥偷东西……”
顾瑾之愣了下。
这是七年前的旧事了。
那时候还在京里。
顾瑾之第一次带着燕山他们兄弟回京,太后对朱仲钧的孩子比较疼爱,晋王就嫉妒。
心生嫉妒,晋王给彦颖下拌子,想诬陷彦颖偷东西。
这件事,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彦颖还记得。
顾瑾之起身,捉住了彤彤的小手,不让她再捶了。她这小手,力道不准,轻一下重一下的。轻的时候还好,重的时候蛮疼的。
“晚上晋王要进来用膳。他是你堂兄,他娘是你的姨母,更是亲上加亲,你不许乱说话。”顾瑾之叮嘱彤彤。
彤彤不满意。
她现在就想去。
“碧凡,你看住彤彤。”顾瑾之喊了丫鬟。
碧凡是从前从京城带过来的丫鬟。到了庐州之后,碧凡也嫁了人,却一直在王府服侍,她如今在彤彤院子里使唤。
“是。”碧凡笑着道。
顾瑾之又喊了另一位小丫鬟,让她去外院,把二少爷叫进来:“便说,我有要话叮嘱二少爷,让二少爷速速进来。”
小丫鬟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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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5节庇护
第535节庇护
顾瑾之喊彦颖进来说话。
晋王的事,她需要叮嘱彦颖几句。现在不同往常,不是闹小孩子脾气的时候。
结果,不仅仅彦颖进来了,朱仲钧父子三人都进来了。
顾瑾之愣了下。
她这么一愣,倒让朱仲钧摸不着头脑。
“怎么?”朱仲钧问顾瑾之。
“你们怎么都进来了,晋王呢?”顾瑾之问。
朱仲钧笑了笑,道:“在东厢房歇了,你现在见他,还是晚膳的时候再见?我也要更衣”
他们父子都穿着打围时的劲装。
顾瑾之点点头,喊了丫鬟服侍朱仲钧更衣。
等朱仲钧进去更衣,燕山和彦颖坐下来喝茶。
“你不用更衣?”顾瑾之问燕山。
燕山笑道:“晚宴我们不去的”朱仲钧有话和晋王说,就不需要孩子在场。
所以,燕山和彦颖晚宴的时候回避。
朱仲钧还没有把话和儿子们挑明,他所行之事,儿子们并不是很明白。现在,时机尚未成熟,还不是孩子们应该明白的时候。
“那你先回房,我有话你二弟说。”顾瑾之对燕山道。
燕山很听话的哦了一声,起身走了。
彦颖则问:“娘,找我什么事?”
顾瑾之就把彤彤的话,学给彦颖听,然后问他:“这话。你告诉彤彤的吗?”
彦颖点点头,笑道:“昨晚我去看彤彤,她正好醒了,缠着问我,到底做什么去了,我就和她说了。她问晋王是谁,我就告诉了她。娘,我又没撒谎”
他素来疼妹妹,疼得都没边了。
这种话,彤彤又不懂。随便找个理由搪塞就可以了。
而彦颖。非要告诉彤彤,说明彦颖自己,也是打算给晋王一个下马威的。
“娘知道你不曾撒谎,晋王的确曾经行事不端。”顾瑾之道。顿了顿。她才道。“彦颖,如今不同往常,个人恩怨是要放在一边。你现在可不能对付晋王。你爹爹告诉你,为何晋王会从他的封地到咱们家了吧?”
这个,朱仲钧倒没有细说。
彦颖也是糊里糊涂的。
“爹爹只是说,朝廷有人对晋王不利。那个袁尚书,是个坏胚子。”彦颖道,然后凑近顾瑾之,问,“娘,晋王为什么到咱们家来?”
顾瑾之笑了笑。
正说着,朱仲钧就更衣出来了。
“你问你爹爹”顾瑾之顺势道。
“问我什么?”朱仲钧笑着问。
彦颖果然问了:“爹,晋王为什么到咱们家来,咱们要善待他?”
朱仲钧笑容微敛。
他给彦颖使了个眼色,道:“你先不必问!怎么提到善待,你难不成还想为难晋王?”
彦颖露出几分不甘的表情。
他是有这个打算的。
彦颖一直记得小时候那桩事。虽然那时候他很小,可从小没有吃过亏的彦颖,对自己吃亏上当的事,都记得特别清楚,他准备伺机报复。
“不许胡闹!”朱仲钧表情严肃,对彦颖道,“你先回房吧,明日咱们再说话。且记住我的话,若是胡闹,我就不依了。”
彦颖将朱仲钧的话奉若圣旨。他忙点头,道:“爹,我不会和晋王闹的,您放心。”
朱仲钧这才点点头,露出了笑容。
彦颖这才回房。
顾瑾之揉了揉太阳穴,脑袋有点嗡嗡作响。
朱仲钧见她这样,笑着问她:“怎么,不舒服?”
“没有。”顾瑾之笑道,“只是坐车原本就有点乏,路上又陪着孩子们说笑,到了家里又有应付彤彤,有点疲惫!”
朱仲钧哈哈笑。
“你歇歇吧,晚宴推迟一会儿不妨事。”朱仲钧道,“让晋王等等,不值什么。”
哪怕顾瑾之再怎么暗示他,彤彤比较磨人,朱仲钧都舍不得说他女儿半个字不好。
顾瑾之无奈摇摇头。
丫鬟端了杯参汤来。
顾瑾之慢慢喝了下去,半晌,人才精神了很多,跟着朱仲钧去外院待客。
今日的晚宴,孩子们都不参加。
顾瑾之仍觉得疲惫。
这两天,她特别累,似乎哪里不对劲。
上一次有这种感觉,是怀老三彦绍的时候
难不成
正想着,已经跟着朱仲钧到了花厅。
晋王和徐钦早已就坐。
晚膳没有其他人,只有朱仲钧夫妻、申国公徐钦和晋王。
大家分了两边坐下。
顾瑾之正好和徐钦面对面。
饭菜摆上后,丫鬟斟了酒,就退到了一旁。
顾瑾之问徐钦:“贵夫人好?”
徐钦知道顾瑾之是他夫人姜昕唯一的闺中密友,道:“拙荆安好,劳王妃记挂”
“如今几个孩子了?”顾瑾之又问。
这几年,顾瑾之父母不在京城,姜昕也因为避嫌没有和顾瑾之通信,顾瑾之断了她的消息。只知道姜昕很安全,至于她的生活,顾瑾之不太了解。
顾瑾之还记得在京里的时候,姜昕那眼神,有点想生个孩子的打算。
不知道现在生了没有。
听到这话,徐钦脸色一变。
他瞬间脸色难看,被朱仲钧看在眼里,就知道顾瑾之触犯了徐钦的忌讳。
朱仲钧忙打岔,笑着道:“我们庐州没什么好东西,只是酒肉堪称一绝。酒虽然不是御田粳米酿造的,却因庐州的气候。米又是一番滋味。庐州的酒,陈藏年代深久”
他介绍起庐州的酒香肉糜,把话题打断了。
徐钦脸色也微缓。
晋王认真听着,神色里有了几分忐忑,不知道庐阳王的用意。
他是弘德元年去封地的。
虽然他已经在封地五多年,却仍只是个十六岁的孩子。
他尚未娶亲。
朱仲钧夸了半天的庐州特色美食,劝晋王和徐钦饮酒。
徐钦一口饮尽,勉强说了句:“好酒”
朱仲钧笑道:“我知道徐大人喝不惯我们这酒。西北的酒烈,入喉似火,我们这酒虽然初尝清淡。后劲却足!”
徐钦勉强一笑。
晋王也饮了几口。
然后。他敬了朱仲钧一杯。
“六叔,多谢您给我片瓦容身,侄儿感激不尽。”晋王道,“若不是您。侄儿如今只怕身陷囹圄。不明不白了!”
“晋王不必道谢。咱们叔侄一体。唇亡齿寒,难道我忍心看着你受冤?”朱仲钧道,“那姓袁的乱臣贼子。迫害延平大公主和永淳大公主,还牵连晋王,这是将要先皇的子孙一网打尽,其心可诛!”
“正是!”提到袁裕业,晋王也恨得咬牙切齿。
他从小就听母亲德妃说袁家的坏话,说袁裕业苛待他的姨母,晋王对袁裕业从骨子里就恨。
如今,袁裕业又攀咬他,他是更加恨了。
徐钦却不似晋王那么直接单纯,他咳了咳,打断了晋王的话,对朱仲钧道:“王爷,朝廷传召,晋王总不能抗旨不遵。可回去,只怕是龙潭虎穴。如今绕路到庐州,只是想请王爷帮忙拿个主意”
绕路?
这路就绕太远了。
徐钦说瞎话,脸不红心不跳,说得特别自然,晋王倒有几分不好意思。
“这还有什么主意?”朱仲钧笑道,“晋王和徐大人只管住下。若是朝廷来要人,还有本王呢。拿不出如山铁证,谁也别想带走晋王。本王也要倚老卖老了,看看信袁的是不是也有连本王一起拿了”
他是铁了心要庇护晋王的。
徐钦有点怀疑朱仲钧这么仗义的原因。
他记得,朱仲钧虽然有点傻,却也不至于如此仗义。
可此前,除了朱仲钧,还真没人可以托付,徐钦只得将心里的猜疑压下。
晋王却是感动不已,道:“六叔,咱们叔侄一心,不怕那姓袁的贼子了!”
“正是这话!”朱仲钧笑道,“来,喝酒!”
他们叔侄俩把酒言欢。
徐钦没有再说话。
他没有想到,庐阳王这么爽快。
等他们说完了正事,顾瑾之才和晋王说了些家常,问他在封地可好。
“过年的时候,陛下和太皇太后还说,今年也替侄儿赐下一门婚事。若是我母妃愿意,也可以搬出宫,跟着我去封地去。”晋王提到这话,声音有点哽咽,“我原本是想接母妃去享福的。哪里知道,这才过完年,就出了这事”
“不必伤怀,陛下英明,冤屈总有伸展的时候。”顾瑾之道,“再说,你姐姐不是尚未定罪吗?如今入罪的,只有延平大公主和驸马”
这点,的确只得欣慰。
晋王点点头,道:“婶母所言极是。”
宴席吃了两个时辰才结束。
结束后,顾瑾之和朱仲钧进内院。
顾瑾之问朱仲钧:“徐钦家里怎么样了?怎么提到孩子,徐钦脸色那么难看?”
“他无子,比较糟心吧。”朱仲钧道,“他的原配姜氏至今无出,他又无妾。年过四十的男人,至今无后,心里是不舒服的,你别多问。”
顾瑾之叹了口气。
她倒有点想知道姜昕怎么回事。
她是不愿意生,还是不能生?
可姜昕在京城,顾瑾之也顾不到她,念头就丢开了。
晋王到庐州第五天,又有来客。
这次,是两批来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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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6节访客
第536节访客
三月十五,一场春雨,将暖意散去。春浅花落,微寒料峭。
细雨晶莹剔透,从垂柳枝头积落的水珠,似美玉滚落在青石板上,跳跃蹁跹。
王府早上打开大门,就有两名来客。
他们都带着宽大斗笠,掩住了颜面,看不清是谁。只是他们腿上泥痕斑斑,似快马行走时,马蹄撩起的泥浆。
看得出,这两人行迹匆忙。
朱仲钧带着彦颖迎了出来。
约莫一个时辰,朱仲钧将这两名来客送出城,彦颖则回了内院。
顾瑾之问他,是谁来客。
“是南昌府的人。”彦颖道,“娘,爹说京里的案子,越闹越大。朝廷直接派人,去南昌府,拿了南昌王和世子,押送京城。南昌王妃派人到庐州,有事托付爹爹”
顾瑾之心头一悸。
“还是延平大公主那个案子吗?”顾瑾之问,“南昌王妃托付什么事?”
彦颖道:“还是延平大公主那案子。我不知道托付什么事,爹爹没说”
顾瑾之脸色顿时有点难看。
她袖底的手紧紧攥了攥,然后道:“你爹什么时候回来?”
“爹爹送南昌府的人出城,立马就回来。”彦颖道。
顾瑾之点点头。
彦颖传完话,也出去了。
半个时辰之后,朱仲钧才回来。
顾瑾之就问他。南昌王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会牵扯到这个案子里?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朱仲钧冷笑,“先皇的几位公主,全部涉案。如今,又要将先皇的兄弟们牵扯进去。暂时不敢动我,一来是我辈分比较小,二来顾忌宫里的太皇太后”
“全部涉案?”顾瑾之反问。
德妃有两位女儿。
小女儿尚未出阁,可是三公主永淳早已嫁人。
之前,她还只是有嫌疑,如今已经涉案了吗?
“永淳大公主和驸马都入了狱。你暂时别和晋王说。别吓了他。”朱仲钧道。
“这是疯了么?”顾瑾之噙了几分怒意。“皇帝也任由袁裕业这么疯?”
“皇帝这是敲山震虎。”朱仲钧道,“他登基五年多,并无建树,反而是江山问题重重。百姓日益艰难。朝臣对他多有怨怼。只是敢怒不敢言罢了。皇权的威望早已削弱,皇帝要伸张皇权。”
皇帝要伸威,袁裕业要夺权。他们一拍即合。
顾瑾之怒意更炙:“这么一说,这案子就要糊里糊涂办了?永淳大公主怎么办?”
朱仲钧沉默。
别说永淳大公主,就是南昌王,此去京城只怕也有去无回了。
他的沉默,顾瑾之看懂了。
顾瑾之无力坐到了螺钿床上。
永淳大公主只是侄女,就是亲生女儿,顾瑾之此刻也无法顾上了。他们在庐州,自身难保,京城又天高皇帝远。
永淳已经入狱,难不成去劫牢?
“既然永淳大公主难逃此劫,我大伯呢?”顾瑾之突然想到,“这把火,定然要烧到顾家头上啊,我大伯是逃不了的吧。如今怎么办?”
顾家,如今只有大房和二房在京城。
弘德三年的时候,顾瑾之父亲带着弟弟们,已经回了延陵府。顾瑾之的胞弟顾煊之房里添了个儿子,那年正好三岁。
顾瑾之的八弟顾琇之,在弘德元年的春闱里,中了个进士。顾琇之在翰林院学习三年之后,放了太守。正好延陵府太守空缺,顾瑾之的父亲就托人,替顾琇之谋个这个差事。
顾琇之上任,顾瑾之又写信给母亲,让他们回延陵府。
京里万一有事,父母首当其冲,顾瑾之只怕来不及顾到他们。
母亲也觉得京里住着不踏实。
那个位高权重的袁裕业,总叫顾家上下不安心。袁裕业可能随时会报复顾家,而顾延臻一家没有自保能力,还不如离得远远的。
母亲说动了父亲,正好顾琇之上任,他们就搬回了延陵府。
这样,顾瑾之也安心。
母亲的陪嫁和祖父治下的私产在延陵府,这都是三房的。他们三房可以回去,顾家大房和二房却走不了。
顾家其他祖产,都在京里和京城附近。
看如今袁裕业这么丧心病狂的连坐,大伯受牵连是迟早的。
大房和二房怎么办?
“我已经给石仓写了密信,让他接你大伯南下。”朱仲钧轻轻握住了顾瑾之的手,“希望还来得及。”
顾瑾之却沉默了下,道:“我大伯愿意不愿意南下?要是不明不白的走了,说起来就是畏罪潜逃,无罪也变成了有罪,他怎么肯让自己身上背这种黑窝?”
“现在是名声重要,还是命重要?”朱仲钧道,“你大伯心里会衡量的。”
顾瑾之这才点点头。
在庐州五年的顺心日子,算是到头了。
顾瑾之慢慢叹了口气。
“对了,南昌王妃派人来,托付你什么事?”顾瑾之最后才想到问这话。她原本只打算问这话的,最后却差点忘了。
“南昌王还有三个儿子,南昌王妃把他们都送到了庐州来。南昌王和世子不在南昌府,一旦有事,府上的侍卫群龙无首,只怕挡不了事,南昌王妃害怕,就把孩子先托付给我。”朱仲钧道,“两名侍卫先来,试探我的态度,若是我不同意,他们再把孩子往其他地方送。若是我同意,就去城外三里坡接”
“你答应了?”顾瑾之问。
朱仲钧笑笑:“答应了。我现在,不怕事大。就是事情闹不大。袁裕业敢到庐州来耀武扬威,我就敢杀到京城清君侧!”
这样,朱仲钧出师也有名了。
晋王还在朱仲钧这里,他就更占了优势。
这是他的机会。
他并不关心涉案贵胄的安危,只关心这把火能不能烧起来,烧到皇帝和袁裕业无法自控的地步。
这是极好的借口。
朱仲钧准备了十多年,等了十多年,就等这个机遇呢。
别说南昌王主动把孩子送给他保护,就是不送,朱仲钧也准备搀和一把。
“那你快去接吧。”顾瑾之道。
朱仲钧道好。
他进来把事情跟顾瑾之说清楚了。转身又出去了。他喊了彦颖。父子俩去了城外三里坡,准备接南昌来的人。
下午申初,又有一名来客。
这位来客,带了两名随从。
朱仲钧不在家。侍卫禀告了燕山。
燕山不知是谁。
自从晋王到了庐州。王府气氛变成很沉闷。燕山还有些事不太清楚。所以他也不敢贸然待客,而是进来告诉了母亲。
顾瑾之握了燕山的手,道:“娘跟你一块儿去。”
她和燕山去了外院见客。
客人见有女主人迎出来。有点拘谨。
顿了顿,客人就笑着,跟顾瑾之见礼,口称她为王妃。
顾瑾之往这客人脸上瞧,只觉得很眼熟。
仔细打量数眼,顾瑾之才认出他来了。
“原来是简王世子爷”顾瑾之笑道,“王爷今日不在府上,失了礼数,世子爷莫怪。”然后对燕山道,“这是你伯父”
简王世子和朱仲钧是堂兄弟。
顾瑾之也没有想到,来客会说简王世子。
“伯父!”燕山听话的,给简王世子爷行礼。
简王世子受了礼,笑道:“不成想,王妃还记得我,果然是好记性。那,不知王妃还记得不记得十二年前的事?”
这语气,就莫名的有点不善。
燕山看了眼母亲。
顾瑾之则笑道:“世子爷过誉,我哪里有记性?别说十二年,就是十二个月前的事,我都记不住了。世子爷有什么事,不妨直言。”
简王世子爷则笑了笑,道:“仲钧什么时候回府?”
他要和朱仲钧谈。
“今晚是要回来的。”顾瑾之道,“世子爷若是不急,不如暂歇,等王爷回来再说话。世子爷是专门到庐州找王爷,还是路过探望?”
简王世子沉默了下,道:“路过,路过”
他并不是路过,他是特意前来的。
“不耽误您的事吧?”顾瑾之乐得装糊涂,笑道。
“不耽误的。”简王世子道。
顾瑾之这才点点头,对燕山说:“你带着你伯父,去城里寻间上好的客栈,安顿好你大伯。”
不仅仅是简王世子一愣,燕山也微讶。
燕山不好质疑母亲,就恭敬对简王世子道:“伯父请,侄儿带您去稍坐整顿。”
简王世子脸色不怎么好看。
庐州王府这么大的地方,而庐阳王妃,居然不请他在府上住,而是把他安置在客栈?
当他是什么?
他不好当场翻脸,忍着一口气,随着燕山出去了。
顾瑾之默默叹了口气。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呢。
她自己,只身回了内院。
顾瑾之对身边的幼荷道:“你亲自去一趟,把含卉给我带过来。”
幼荷是顾瑾之在娘家时候使唤的丫鬟。到了庐州之后,幼荷最后才嫁人。她嫁给了外院的账房管事,婆家姓姚。如今,幼荷已经是府上内院总管事妈妈,大家叫她姚妈妈,只有顾瑾之,还叫她幼荷。
幼荷不过三十二岁,却是干练惊人。
“是。”幼荷道。
很快,幼荷就把含卉带了过来。
含卉今年十九岁了。当年她凭借一手出色的面人活儿,被顾瑾之看中,选在彦绍身边,已经六年整了。这六年来,含卉从来没有闹过事。
也没有人来找她。
顾瑾之用她,就等今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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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7节过心
第537节过心
顾瑾之把含卉留在了正院。
含卉也是糊里糊涂的,不知何事。
顾瑾之也没多说什么,只是道:“你今日在我这里服侍”
含卉恭敬道是。
燕山听了顾瑾之的话,去安顿好简王世子,半个时辰后,他才折回来。
他对顾瑾之说:“娘,已经安顿好了”
顿了顿,燕山又道,“娘,那个人像来寻仇的,一脸晦气。”
顾瑾之笑:“我也没想到他会来庐州。”
“爹爹是欠了他什么东西吗?”燕山又问。
欠得可多了。
朱仲钧偷了简王的铁矿,已经快十年。简王府未必没有疑心是朱仲钧偷的,但是这件事本身就比较敏感,他们敢怒不敢言。
简王世子直到今日才找来,肯定是跟最近京里的时局有关。
最近,京里惊风骇浪,高高在上的王公贵胄们都不安全了。
“你爹爹和他们,有点过节。我和简王府,也有点过节。”顾瑾之道。
她不再糊弄孩子。
家里和谁有过过节的,燕山应该知道。
他需要知道谁是敌人,谁是朋友。
“什么过节?”燕山侧耳倾听。
顾瑾之就把简王妃和思柔郡主的事,都说给了燕山听。
燕山听完,眉头蹙起来。道:“娘,这怎么怪您?您给简王妃开了药方,他们不肯吃药,是他们自己的错儿。”
想了想,又道,“您这样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从前您带着我去谁家串门,您还差点杀死了一个人,她就是思柔郡主吧?”
当时。思柔郡主骂燕山是野种。顾瑾之扇了她一巴掌,还把她劈晕了。
燕山那时候也在场,他当即吓得脸色都变了。
而后,顾瑾之百般劝慰。燕山才慢慢好转了几分。
那时候的燕山。已经七岁了。
也许已经忘记了。却是有点模糊印象,提点一下就会想起来的。
“对,就是她。”顾瑾之道。“当时,她怪我害死了简王妃,一副要和我拼命的样子,我就把她弄晕了。你还很害怕”
燕山笑笑。
“后来,我把这件事,告诉了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就逼迫思柔郡主出家做了尼姑。好似是弘德二年,他们也回了河南,不在京里了。”顾瑾之又道,“简王世子,是专门从河南来的,估计京里的事,也牵连到了他们。”
燕山了然。
“简王世子来找爹爹,到底什么事?”燕山问道,“难不成,他也以为是娘您害死了他母亲?”
“我也不清楚他的来意。”顾瑾之道,“总之来者不善。”
母子俩说着话儿,天色渐晚。
晚霞披将下来,庭院宛如彩绸轻裹。
顾瑾之看了看天色,就对燕山道:“你去外院,看看你爹爹和彦颖回来没有。他们去三里坡接人,也不过半个时辰的路,怎么还不回来?”
“您别担心,我去看看。”燕山道。
他走了出去。
霓虹霞光映衬在他脸上。
他往外走,心里总觉得有点什么放不下似的。
方才和母亲说话,他想起了一些旧事,好似还有其他很重要的东西,他应该记得的,却忘记了。
这让燕山有点头疼。
他浓眉紧拧,慢慢回想。
“野种野种”他隐约之间,终于想到了母亲为什么掴那个穿着白色孝服女人一巴掌了。
那个女人指着燕山说,燕山是野种。
当年燕山不明白什么是野种。
如今,他却是一清二楚。
他陡然就停住了脚步。
为什么别人会说他是野种?
燕山后背有点寒意,让他脸色紧绷。
这到底是思柔郡主的原话,还是自己记忆里的偏差?
假如是自己记错了,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错误?燕山从未怀疑过自己不是父亲的儿子。
父亲对他和弟弟们一样好。
母亲更是疼爱他。
若是原话那仅仅是诬陷秽语,还是另有隐情?
燕山怔怔的站住了脚步。
他倏然很茫然。
“世子爷。”有下人路过,给燕山行礼。
燕山这才回神。
他心里猛然间就乱成了一团。
他理了理心绪,往外院去了。
问了问大门上的小厮,知道父亲和二弟还没有回来,燕山心里又是一团火再烧,他时刻也忍不住了。他想去找义父谈谈。
他的义父林翊,就住在王府的外院。
这些年,义父除了每个月抽出五天的功夫去乡下行走,给百姓免费看病之后,就是在府上,教燕山知识和医术。
义父住的院子,在外院的东花园内。
那院子叫逸景院。
逸景院总是静悄悄的。
燕山快步奔过来,扰乱了院子里的平静。
林翊在窗前分药,他有一味药需要制出来,这是王妃前日吩咐的。王府的药,都要经过林翊的手。王妃医术虽好,却不擅长制药。
脚步了凌乱又仓促的脚步声,林翊微微抬头。
透过窗棂,庭院已经是昏暗颜色,夜幕落了下来。
林翊看到了急匆匆的燕山。
燕山平素稳重,若不是急事,他不会跑得这么快。
林翊就放下了手里的药材,拍拍手,出来见燕山。
“怎么了?”林翊见燕山满脸阴晦,一头大汗的。问他。
燕山却没有回答。
他喘了几口气,看了眼林翊,反而不知如何启齿。
林翊让他坐下。
小书童上了茶。
林翊坐在燕山对面,问他:“这么晚跑来,是谁生病了,还是你哪里不舒服?”
燕山的心情,已经镇定了几分。
想知道答应的那份急促,也慢慢平淡了下来。
燕山勉强露出几分笑容,道:“没有谁生病,我也好着呢”
他难以启齿。
“说吧。什么事?”林翊又道。“咱们父子间,还不如客套吗?我听说,这几日府上乱糟糟的,可是有了大事?”
自从晋王来到府上。府上的气氛就严肃起来。
处处都在警备着。
林翊虽然不怎么出院门。却也隔三差五早上出去溜溜。沿着街道走走。这是他的习惯。
所以,他看到了王府戒备森严,就问了朱仲钧什么事。
朱仲钧告诉了他。
如今看在燕山。定是有为难之事。
“今日,简王世子爷到了庐州,像寻仇的模样。我问了我娘,娘说了些往事。我突然想起来,当年我跟着我娘,去简王府吊祭,那个思柔郡主,好似说了句什么话。”燕山慢慢道。
这个,林翊知道。
那次,燕山回来就问林翊,什么是野种。
燕山也吓坏了。
因为这个,林翊才决心带着燕山出去走走,免得他将来怯懦。
“什么话?”林翊故作不知。
有些话,就是心里的刺,说出来反而叫人心里不踏实。
像燕山的事,简直空穴来风。
除了朱仲钧夫妻,就是林翊最清楚了。
当年,是林翊帮顾瑾之保胎的。
“那个思柔郡主,说我是野种。”燕山语气幽幽,“义父,这是为何?难道有什么传言,说我不是我父亲的亲生儿子吗?”
十六岁的少年,眉头紧紧拧在一起,痛色从眼底倾泻,再也压抑不住。
“燕山啊,你就是你父亲的亲骨肉。”林翊道,“若是有人说三道四,那是心怀不轨。你还记得我当年告诉你,为什么思柔郡主要骂你是野种?”
燕山有点模糊了。
林翊教过他很多道理。
“卧秽语,叫人心乱,这是比利剑还要伤人的武器。”林翊道,“你贵为王府世子,将来风言风语更多,难不成你都要听进去?”
林翊说到这里,语气有点硬。
燕山脸一红,尴尬垂头。
可是他心里,仍留下来痕迹。
他就想知道,到底为什么。
“你娘怀着你的时候,动了胎气。”林翊见燕山仍有点沉闷,就跟他解释,“你早产而生,你是知晓的。等你们回京之后,有人见你活泼健康,无灾无病的,怀疑你并非早产。你爹娘在京里,受太后娘娘宠爱。树大招风,自然有人心有不甘,传出来流言风语中伤你们!你若是也怀疑,真辜负了你娘生养你一场。”
而后,他把顾瑾之当年辛苦保胎的事,一一说给燕山听。
林翊是顾瑾之的保胎大夫,他最清楚细节了。
燕山渐渐听住了。
他有点羞愧。
“义父,是我不对。”燕山最终道,“您别告诉我爹娘,免得他们伤心。我以后不再胡思乱想了。”
林翊点点头。
燕山从逸景院离开的时候,眉头不经意又蹙了蹙。
这件事,到底在他心里留下来痕迹。
他又觉得,自己多疑,对不起母亲,就不敢再想。可这些痕迹,想要拂去也需要时间。
燕山把这些怪念头丢在一旁,又去了外院。
天已经完全黑了。
他去大门口问了问,得知父亲和二弟还没有回家。
母亲已经很着急。
燕山就进内院,把这件事告诉了母亲:“还没有回来。只怕是想把南昌府的人,安置在旁的地方”
顾瑾之倒也没有太担心。
庐州是朱仲钧的天下,他不会有事。
“摆膳吧。”顾瑾之道,“咱们先吃饭。”
一旁的彦绍和彤彤早已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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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8棋子
第538棋子
顾瑾之带着孩子们吃了晚膳。
彤彤不停的问:“娘,爹爹和二哥呢?二哥总是跟着爹爹出去玩,不带着我”
“别闹。”顾瑾之笑道,“你爹爹他们是正事。”
彤彤嘟起嘴巴。
她圆溜溜的眼睛转了转,看了眼一旁的大哥燕山,问:“大哥,你怎么不跟爹爹去玩?”
若是之前,这话燕山也只当是彤彤的童言趣语。
但是今天,他陡然想起了往事,心里添了一段挥之不去的心事。彤彤再这么一说,燕山脸色立马有点自然。
在家里的时候,爹爹时常让燕山在身边,学着为人处事;但是出门,一般都带着二弟。
这中间,有什么区别吗?
爹爹到底是看重他,还是看重彦颖?亦或者,根本没有区别,只是他多心。
燕山自负是个敏锐的人,若是爹爹对他和二弟有异,燕山早就发现了的,不至于到今天才来怀疑。
他心里突然有点不确定了,又有点茫然。
燕山沉默,半晌没有答话。
彤彤不解,歪着小脑袋看着燕山。
顾瑾之也转颐看着他。
燕山微微回神,看到妹妹疑惑的目光,母亲微讶的表情,他心里一紧,就有点心虚。
他莫名心口发紧。
他居然,怀疑他母亲对父亲的忠诚!
他补救般,捏了捏彤彤的小鼻子。道:“我不是在家里照顾彤彤吗?我也跟着爹爹出门了,谁陪彤彤?”
彤彤最擅长的,就是察言观色了。
见燕山方才的沉默,彤彤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惹恼了大哥。现见大哥还是那么对她好,她就笑着,扑到了燕山怀里,说:“大哥最疼我!我最喜欢大哥了!大哥以后都陪我玩。”
“我最喜欢”这句话是彤彤的口头禅,她对谁都说过的。
她经常把“我最喜欢爹爹了”“我最喜欢二哥了”“我最喜欢娘了”等语挂在嘴边。
顾瑾之听了,一点感觉也没有。偏偏朱仲钧父子都很受用。谁听了都不去质疑真假,反而一如往常的喜欢。
顾瑾之见彤彤滚到了燕山怀里,头发都弄乱了,就上前去抱她。把她抱到了地上。
“不要胡闹。”顾瑾之说。“说了多少次。已经不是小姑娘了!”
然后,顾瑾之又说燕山,“都这样晚了。你出去再看看,你爹爹和彦颖什么时候回来。若是还没有回来,你也不用进来了,早点歇了吧。”
燕山道是。
老三彦绍下地,也要跟着燕山出去:“娘,我也去歇了。”
顾瑾之点点头,对燕山道:“照顾好弟弟。”
燕山道是。
顾瑾之安顿好彤彤歇下。
这天,到了后半夜,朱仲钧和彦颖才回家。
朱仲钧一身疲惫,连外衣和靴子也不脱就往床上趟,一股子泥土的气息。
顾瑾之被他吵醒,拉他起身沐浴更衣,朱仲钧不听,还顺势把顾瑾之搂在怀里。
他喃喃道:“今天太累了”
他实在不想动。
顾瑾之顿了顿。
这个顿息的功夫,朱仲钧已经打呼起来。
他累得厉害的时候,睡着了呼吸很重,顾瑾之以为他装的。
她推了推,朱仲钧懵懂嗯了一声,道:“别吵”
真的睡着了。
顾瑾之只得自己起身,替他脱了靴子,又折腾着脱了他的外衣。
朱仲钧闭着眼睛,任由顾瑾之折腾。
等外衣脱去,他一个转身,滚到了床里边,呼呼又睡了起来。
顾瑾之摇头笑了笑。
她又悄声吩咐丫鬟,去端盆热水来。
顾瑾之自己拧了帕子,给朱仲钧擦了擦脸和手。
朱仲钧已经睡得人事不知了。
第二天,他倒是醒得早。
他睡眠很香甜,所以精神很好,醒了就伸了个懒腰。
他的动静虽然轻,仍是把顾瑾之吵醒了。
“简王世子昨日来了”顾瑾之醒来,趴在枕上,先说了最重要的话,“我让燕山把他安顿在城里的客栈了,只怕他上午还要到府上,你知道他的来意吧?”
朱仲钧也愣了下。
他着实没有想到简王世子会登门。
他偷了简王那么多铁矿,简王不可能差不多蛛丝马迹的。朱仲钧知道,简王府的人迟早要找来,却没有想到是最近。
最近真是太多事,让朱仲钧无暇旁顾。
朱仲钧笑着问顾瑾之:“你没有把他安排在府上住?”
“他语气不好,对我也不客气,燕山都看得出他像寻仇的。”顾瑾之道,“来者不善,怎么能安顿在府上,岂不是引狼入室?”
朱仲钧哈哈笑。
他梳洗了一番,顾瑾之也起身了。
夫妻俩用了早膳。
顾瑾之也问南昌王的三个儿子下落。
“送到寿城去了。”朱仲钧道。
沉吟了下,他对顾瑾之道,“要不,你带着彦绍和彤彤,也去寿城吧。”
寿城,就是后来的寿县,位于安徽淮南和合肥搭界。三国时著名的淝水之战,就是在寿城打响的。寿城靠背大别山,易守难攻,是最佳的预防之地。
这几年,寿城虽然还是朝廷的卫所,却早已被朱仲钧的下属攻陷,暗地里全部换成了朱仲钧的人,十分安全。
朝廷并不知道。
顾瑾之的手,不经意见过自己的小腹。
她这两天不太对劲。
她不能留在庐州。万一有事,她就会拖朱仲钧后腿。
“好。我们什么时候动身?”顾瑾之问。
南昌王是朱仲钧的哥哥,晋王是朱仲钧的侄儿,简王是朱仲钧的叔叔。三代尊贵的王爷,都被逼到了走投无路,需要借助庐州庇护的地步,足见局势的紧张。
顾瑾之自己,可能又怀孕了。
彦绍才十岁,彤彤七岁,她们母子三人属于妇幼。毫无自保能力。留在庐州只会成为朱仲钧的掣肘。
“我尽快安排下,你们后天就走,你觉得呢?”朱仲钧还以为要说服顾瑾之。
顾瑾之这么痛快就答应了,朱仲钧也欣慰。
这个时候。一切以大局为重。
“家里也没什么要安排的。”顾瑾之道。“寿城宅子是现成的。使唤的人也有,后天走是可以的。”
朱仲钧点点头。
他起身,轻轻搂了顾瑾之。
他想说点什么。最后却只是说:“照顾好彤彤和彦绍。”
他们之前的甜言蜜语,如今只剩下了孩子。
这样,反而叫人踏实。
顾瑾之点头,道:“放心。”
朱仲钧放开了顾瑾之,整了整衣襟,要去见简王世子。他问顾瑾之:“那个含卉呢?”
他知道含卉的身份。
当年顾瑾之无意间找到含卉,只是对她的身份有点怀疑,并不奢望一定就是她所想的那个人。她还把自己的猜疑告诉了朱仲钧。
朱仲钧到了庐州之后,就派人去查。
几经周折,终于查出,含卉的确和简王府有关。
这让朱仲钧两口子很欣喜。
所以,这些年顾瑾之和朱仲钧刻意保护含卉,就是等着用来对付简王府。
“她就在这里。”顾瑾之道。
她喊了碧凡,让她去把含卉找来。
含卉已经在正院一整天了。
她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事,所以战战兢兢的。
含卉跪下,给朱仲钧和顾瑾之行礼。
顾瑾之让她起身。
“含卉,王爷要去外院待客,你去服侍吧,在一旁端茶递水,机灵些。”顾瑾之笑着道。
含卉不禁打了个寒战。
外院有服侍的丫鬟,为什么要她去啊?
她只是三少爷身边的。
含卉知道有些权贵人家,是养家妓,来款待客人的。
王妃突然把她叫来,在正院候了一整天,难不成是想
含卉肩头缩了缩,带了几分惧怕。但是她也不敢抗命,只得声音怯懦道了句是。
朱仲钧笑了笑,起身让外院走。
顾瑾之让含卉跟着。
含卉就深一脚浅一脚往外院去了。
朱仲钧直接到了中堂坐下。
燕山和彦颖过来请安。
“燕山,你和你二弟,去客栈把简王世子请过来。”朱仲钧对儿子们道,“要记着,他是长辈,你们不能先失礼于人。假如他没有长辈的样子,也不需要客气”
燕山和彦颖就知道,他们的父亲,并不尊重简王府。
该硬气的时候,需要硬气。
兄弟俩道是,转身出了门。
路上,燕山问彦颖:“昨晚,爹爹把南昌府的安排到了哪里?”
“送去了寿城。”彦颖道,“爹说,如今还不知道朝廷的动向,还是先藏起来为妥。爹还说,庐州只怕也会有事,娘和彤彤、三弟,也要送去寿城。”
寿城是庐州的屏障,是最安全的地方。
燕山虽然不似彦颖那样整日跟着父亲,却也知道寿城的防御。
这些重要的事,父亲每次和将领们讨论,都会让燕山在一旁听。父亲多次说,将来这个王府都要交给燕山的,燕山不似彦颖只一门心思学武,燕山需要每样都会,每件事都清楚。
想到这样,燕山心里一阵内疚。
他在为自己昨日怀疑母亲、猜疑父亲感到羞愧。
他淡淡舒了口气。
果然,流言蜚语着实伤人至深,比刀剑还要狠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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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今天的更新,前天的和昨天的,今天都会补上的。很抱歉两天没更了,本文已经到了结尾阶段。一本书,开头和结尾是最难的。而我总是处理不好结尾。这次是决心要把结尾写好的,所以时常卡住不知怎么办,大家见谅。
第539节耍赖
第539节耍赖
燕山和彦颖很快就到了简王世子下榻的客栈,请他到王府。
彦颖看了看这客栈,觉得有点不对劲。
太过于安静。
进了客栈,简王世子在大堂用早膳。
大堂里伙计和掌柜的,都小心翼翼。
而其他的主顾,零星七八人,个个虎背熊腰,他们漫不经心吃饭,目光却留意着进来的人。
彦颖一眼就看得明白。
这些人,都是侍卫,是简王世子带过来的人。
回去的时候,彦颖和燕山两人一辆马车,彦颖就对燕山道:“大哥,那个简王世子,带了不少人来,这是做什么?”
客栈的异样,燕山也留意到了。
从掌柜和跑堂伙计的怯意中看得出,客栈已经被简王世子包了下来。那些食客,都是简王府的人伪装的。而其他的侍卫,大约又十来人。
简王世子大约带了三十多人到庐州来。
出门在外,多带些人无可厚非。
可是遮遮掩掩的,就有鬼了。
燕山也在思量。
“那个客栈,已经被他包下来了。”燕山道,“昨日我送他来的时候,他才两名侍卫,客栈也是差不多客满了。这些年不知什么时候进城的。这个简王府的,昨日对娘出言不逊”
“什么?”一听这话,彦颖立马瞪圆了双目。怒气从心底升起。
敢在庐州,对他母亲出言不逊,简直吃了豹子胆。
若说旁的事还好,母亲和妹妹,是彦颖最重要的人。可能是因为父亲的关系,彦颖兄弟都觉得保护母亲和妹妹,是他们的天职。
彦颖紧紧攥紧了拳头,眼珠子却溜溜转,在想着主意。
“娘又说,他来者不善。只是。他到底是长辈。爹爹也说了,我也不好贸然和他作对,就听了娘的话,把他安顿在客栈。”燕山道。“你也莫惹事。咱们可不能落了下乘。授人以柄。”
长辈还是要尊重的。
彦颖点点头:“知道了大哥。”他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是另一番主意。
接简王世子的马车到了庐阳王府,彦颖忍着上前刁难一番的冲动,把简王世子请到了中堂。
朱仲钧已经等了半天。
见简王世子进来。朱仲钧热情起身,爽朗笑道:“堂兄,久违了!怎么风,把您吹到了庐州,真是稀客!昨日我出城了,怠慢怠慢!”
简王世子脸色并不怎么好,心里憋了一肚子气。
他并不是个惯于动怒的人。
他最会审时度势。
这次到庐州来,若是不强势些,庐阳王只怕会耍赖。表现得强势几分,哪怕是得罪了庐阳王,庐阳王还敢杀他不成?
朝廷现在就等着庐阳王犯错呢。
庐阳王敢杀人,就是给朝廷借口灭他的借口,所以简王世子很有底气,他需要和朱仲钧来场硬战。
简王世子来之前,就把这些事都想得通彻,故而说话也不客气。
他算准了庐阳王不敢把他如何。
听到朱仲钧热情的声音,简王世子面上淡淡的:“仲钧,别有无恙?”
“劳堂兄记挂,我都好。”朱仲钧爽朗笑道,“堂兄好,王叔他老人家好?”
简王世子又淡淡说了句好。
而后,他开门见山道:“仲钧,我大老远从河南赶到庐州,并不是跟你叙家常来了。有些陈年旧事,咱们也该算算账!”
“好,堂兄有话请直言。”朱仲钧道。
简王世子却看了燕山和彦颖。
这两个孩子,丝毫没有起身避嫌的意思。见简王世子看着他们,燕山和彦颖都客气笑笑,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丝毫没有起身离开的眼色。
大人说要紧话,两个孩子在场总归不妥。而朱仲钧,也没有想让儿子们避开的意思,这让简王世子觉得不舒服。
果然是蠢的吗?
庐阳王从前是个傻子。
自己傻,难道这两个孩子也是傻的?
简王世子在心里一番冷嘲,脸上也带出了几分讥讽之色,道:“仲钧,这是咱们之间的事,还是咱们私下里谈吧?”
朱仲钧也看了燕山和彦颖。他笑着道:“堂兄多心了。这是我的长子和二子,并不是外人。您有话直言无妨。”
简王世子气得心里一凝。
生气归生气,话还是要说的。
“早些年,你从河南拿了什么,你应该记得很清楚吧?”简王世子开门见山道,“我这次来,就是想和仲钧把这笔账算算清楚。”
他还是对燕山和彦颖在场感到不舒服,他觉得朱仲钧这是轻蔑他。
故而,他语气不善,跟昨日和顾瑾之说话一样。
“从河南?”朱仲钧一脸茫然,“堂兄这话何意?”
“仲钧,你当我诳你?”简王世子冷笑道,“若不是有证据,我岂会千里迢迢奔走,亲自到庐州来找你?你既然没有诚意,那证据我便呈上京里,等陛下发落吧。”
那些铁矿,放在手里都是死罪。
朱仲钧点点头,笑道:“应该如理。堂兄这话,我都糊里糊涂的。还不如给圣上瞧瞧,也好洗刷我的冤屈。”
简王世子听了这话,火蹭蹭往上涌。
如此无赖!
庐阳王居然有恃无恐!难道他不知道,新皇帝很不喜欢他吗?
还是这些年,庐阳王已经势力雄浑,妄图和朝廷一决高下?
简王不知死活,简王世子想!
当然。没有到穷途末路,简王府是不可能把证据递上朝廷的。这是损人不利己,没准庐阳王没有扳倒,先把简王府搭进去了。
朱仲钧也是知道这点,根本没把简王世子的威胁放在眼里。
他跟哄孩子似的陪着简王世子玩。
“堂兄,你难得来趟庐州,也该好好玩乐几日。既然是个误会,咱们就不计较了。你搬到我府上,我让燕山和彦颖兄弟,带着你四下里走走。我们庐州。可不同河南。别有一番风景”朱仲钧依旧笑道,一副热情待客模样。
简王世子额头的青筋都蹦了出来。
他的拳头紧紧攥住,气得差点吐血。
彦颖忍住笑,看了眼大哥。
燕山也在瘪着笑。
对于他们的父亲。兄弟俩也是很崇拜的!
特别是这席话。简直痛快。
这么一副顾左右而言他的态度。把简王世子气死了,燕山和彦颖倒是看得挺爽的。
“仲钧,你可别揣着明白装糊涂”简王世子气得脸通红。准备撕破脸,把所有事摆在明面上说。
朱仲钧却大声喊:“含卉,续茶”
简王世子的话,就被他打断了。
一个穿着银红色濡衫的丫鬟,提着茶壶进来续茶。
含卉十九岁,细长身段、乌黑青丝,皮肤不是那么白皙,倒也光洁,瞧着分外水灵的,很讨人喜欢。
简王世子并没有看人家小丫鬟。
他好好说话,被朱仲钧打断,他准备怒视朱仲钧,却被续茶的含卉挡住了视线。简王世子的目光,落在含卉的侧颜上。
突然,他心底猛然一惊。
这侧颜,怎么看着似他的亡母?
简王世子有了这个念头,又往含卉脸上使劲看了几眼。
含卉余光瞟到了,误会了简王世子的意思,顿时面颊绯红。
“伯父,您是看中了这丫头吗?”坐在一边的彦颖,笑着问简王世子。他语气里的调侃,带着几分轻佻,丝毫不把简王世子当长辈。
这小子跟他父亲一样坏。
相比较而言,燕山就老实很多。
彦颖的话,让简王世子回神。
他又羞又怒。
一时间,简王世子反而不好发脾气,否则显得他心虚。
含卉听了彦颖的话,却是手一抖,然后把茶盏撞到了,一杯茶全部泼在简王世子身上。
茶不至于太烫,却把简王世子的裤子弄湿了。
含卉吓得脸色刷白,连忙跪下求饶:“奴婢该死,王爷饶命!世子爷、二少爷饶命!贵客饶命!”
“笨手笨脚的!”朱仲钧温和笑着,像宠孩子似的,对含卉道,“你这孩子,也是见过世面的,怎么今天这样莽撞?还不退下去?”
含卉听到王爷此刻还说话带笑,更是吓得魂飞魄散,立马爬起来,奔命似的跑了。
平日里,王爷是很严格的。
她犯了这么大的错儿,王爷还能笑得出来,说明她真的错了。
只怕接下来,就要重罚她了。
含卉这么急匆匆的跑了,简王世子想看她,也看不着了;而他自己,既在朱仲钧这里落了下乘,又被泼了一身茶水,好不狼狈。
他也脸色,比含卉方才的脸色还要白。
“堂兄,燕山先陪着你去书房坐坐,我让人寻套衣裳给你换。”朱仲钧道。
“不必!”简王世子愤愤道。
他气得甩手而去。
燕山追出去,送了简王世子到大门口。
他折身回来的时候,听到了彦颖的笑声。
“爹,那个伯父气得不轻”燕山对朱仲钧道,“他会不会对咱们不利?”
燕山喜欢广结善缘。
“不会!”朱仲钧笑着,对儿子道,“别说他,就是他老子都没有这能耐。”
“爹,你到底拿了他们什么东西?”彦颖直接问。
“具体是什么,也说不清。”朱仲钧笑道,“加起来却有百万两银子的价值”
燕山和彦颖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怪不得简王府急眼了。
“他们怎么今天才来讨要,还不敢明目张胆的要?”燕山问,“那个人,好似矮爹爹一头似的,他怕什么?”
燕山的问题,精准又犀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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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0节孩子的心思
第540节孩子的心思
燕山的问题,让朱仲钧微微一顿。
他沉思了下,看了眼两个儿子。
孩子真的大了。
长子沉稳睿智,次子英武强壮,若是没有朱仲钧,他们都能各自顶下一片天。
朱仲钧隐瞒多年的事,除了他的死士,就是顾瑾之知道。
如今,也该让孩子们知道了。
朱仲钧笑道:“你们俩去更衣,咱们出门”
燕山和彦颖护视一眼,然后彦颖开口问:“现在出门?”
朱仲钧点点头。
燕山和彦颖就不再质疑,道是,起身各自回屋更衣去了。
朱仲钧进了内院,把事情和顾瑾之说了:“我带他们去山里看看。他们都大了,都应该知道咱们的事。”
顾瑾之看着朱仲钧。
她斟酌词句,道:“咱们做这些事,都是为了防御。看看南昌王,他也怕朝廷忌惮,私下里不敢自保,如今朝廷说让他进京,他就必须进京。你应该告诉孩子们,咱们这样做是为什么。我们并不是惦记旁人的江山,只是怕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这的确是他们的初衷。
从十一年前走到今天,若说仅仅自保,旁人也不会相信。
燕山和彦颖年纪大了,他们有自己的判断力。
但是父母对于孩子,有些话还是不能说。
该遮掩的。还是需要遮掩。
朱仲钧笑:“你放心。”
当天,他就带着儿子们,去了他在山里的基地。
燕山和彦颖大开眼界。
这些年,父亲每个月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山里,燕山和彦颖其实也是疑惑的。至今今日亲眼所见,兄弟俩都呆住了。
朱仲钧把他自己研制的大炮,给燕山和彦颖看。
他叫人去演示。
朱仲钧的大炮,是在这个时期火炮的基础上,做了改进。
这个年代的火器,主意是火铳和火炮。
这个时期的火铳和火炮。射程并不远。而且麻烦,每打完一次,都要重新填黑火药和铅子。
朱仲钧前世并没有从事过武器研究,却也多次去接触过那些文件。他和顾瑾之前世爬得比较高。其他的好处另说。见多识广却是有的。
虽然他没有庐阳王那样过目不忘的记性。却也略微记得几分。所以,他把自己含混记得的事情,仔细琢磨。花了很多的时间和金钱。
他花了十年的时间,来研究有些武器。
他不仅仅偷了简王多年来辛苦开采的铁矿,还用了五年的时间,抓住了朝廷钱币的漏洞,掏空了朝廷的国库。
那些钱和物,都用在武器研究和练兵上。
大炮轰隆隆的响动中,燕山和彦颖都怔怔的。
兄弟俩震惊得过不过神来。
从山里回来的路上,彦颖特别兴奋,跟着朱仲钧问东问西,燕山则比较沉默。
“爹,我往后也跟着你住在山里!”彦颖说。
朱仲钧笑道:“不行啊。你大哥不擅长武艺,家里需要你坐镇。你妹妹还小,你娘和你三弟又不懂武艺,你需得在家照顾他们。”
彦颖听了,有点泄气。
但是他还是点点头。
朱仲钧满意摸了摸彦颖的脑袋,还当他是个小孩子。
燕山则一直沉思。
朱仲钧见他沉默得有点异常,问他:“燕山怎么不说话?”
“爹,孩儿再想,您那个火炮真厉害!”燕山道。
朱仲钧哈哈笑,道:“不厉害,怎么保护你们?爹可不会像南昌王那样,把你们兄弟几个寄托给别人保护”
燕山终于会心一笑。
到了家里,燕山还是偷偷问顾瑾之:“娘,我爹他是不是要起事?”
顾瑾之没有回答,而是问燕山:“若是真的打仗,你害怕不害怕?”
燕山就明白了顾瑾之的答案。
他眉头微微一展,然后道:“娘,弘德帝继位不过五年,这天下已经变了模样。庐州还好,不少地方已经民不聊生、灾荒不断、吏治腐败。若是咱们起事,虽然战火会让百姓流离失所,可过不了几年,天下大治,百姓日子会更好。不剜骨上肉,怎治得了重伤?”
他这番话,让顾瑾之微讶。
顾瑾之还以为,稳重温和的燕山,会反对起事。
不成想,他居然是这么想的。
到底是朱仲钧的儿子,骨子里都有朱仲钧的自信和抱负。燕山话里话外,都是觉得弘德帝无才无德,不足以君临天下。若是他父亲做了这天下之主,百姓会安居乐业。
战争的生灵涂炭只是暂时的,而长治久安却是永久的。
“这话,你告诉你爹了吗?”顾瑾之问燕山。
燕山不好意思笑笑,道:“还没有。先和娘说”
他有什么话,都会先告诉顾瑾之。
这是燕山和顾瑾之的默契,从小就有。
他也知道,这些话父亲听了会高兴。但是,他不想通过父亲再告诉母亲,他希望母亲第一个知道他的想法,这是他对母亲的尊重方式。
燕山是孝顺父亲的,却越不过母亲去。
想到这里,燕山有点愧疚,若是父亲知道了他的这种心思,只怕要失望的。
“将来若是有机会,大可以告诉你父亲。”顾瑾之笑道,“你的话很对,你父亲听了会欣慰的。”
燕山颔首。
母子俩说了半天的话,燕山才出去。
第二天。顾瑾之和彤彤、彦绍准备启程去寿城。
从庐州到寿城,不过一天的路程。朱仲钧在庐州的时候,大部分的时候在山里。等顾瑾之和彤彤、彦绍去了寿城,朱仲钧、燕山和彦颖也可以每个月去看他们几次。
对朱仲钧,跟从前一样。
燕山和彦颖兄弟却舍不得。
朱仲钧看在眼里,就对燕山和彦颖道:“你们送母亲去寿城,安顿好再回来。”这就是让他们可以多住几日。
燕山和彦颖同时裂开嘴笑了。
快要启程的时候,彦颖突然问顾瑾之:“娘,怎么大舅舅家不去?既然你们不宜住在庐州,大舅舅他们也不宜啊!”
他什么时候都能想到他表姐顾怡。
若是给彦颖生命里最重要的人做个排行。排第一是父亲、第二是母亲、第三是彤彤。那么第四就是顾怡无疑了,连燕山和彦绍的兄弟情,也要往后排。
随着彦颖年纪越来越大,顾怡在他生命里的分量。只会增不会减。
“没什么不宜的。”朱仲钧脸色微落。道。“庐州是铜墙铁壁,比寿城还要安全。”
若是朝廷来庐州拿庐阳王的把柄,会拿庐阳王的家人。
而顾辰之一家人只是亲戚。他们对朱仲钧没什么意义,所以不会有人特意对付他们,他们在哪里都一样的安全。
所以,顾辰之他们不需要藏
顾瑾之和孩子们却是重中之重。
彦颖见父亲冷脸,立马不敢再多言了。
这时候,沉默良久的彦绍突然开口:“娘,含卉怎么不去?”这句话他可能憋了很久,问得也有点急,语速很快,有点像质问的意思。
彦颖刚刚被父亲冷脸说了几句,听了彦绍这话,心里不悦,觉得弟弟不懂事,居然跟冲母亲,立马道:“你这么都大了,还离不得含卉啊?你是要含卉喂你吃饭,还是要含卉扶你走路?”他像老三这么大的时候,已经能撂倒王府大半的侍卫,而三弟,居然离不开一个丫鬟。
彦颖觉得三弟太没有出息了。
彦绍被彦颖这么一反问,脸憋得通红。
他想说什么,可父母在场,他又不敢顶撞哥哥,就默默低垂了头。
顾瑾之看了彦颖,然后拉了彦绍的手,道:“你已经是大孩子了,以后不用走到哪里都带着丫鬟服侍,你看你大哥、二哥,都没有丫鬟总是跟着”
彦绍原本是听不进的。
但是二哥冲了他一顿,他也感觉自己离不得含卉,是很丢人,就强撑着道:“我明白了,娘。”
“二哥好凶!”彤彤在一旁笑嘻嘻说。
彦颖脸色微缓,笑了起来。
他这么一笑,彦绍也松了口气。
朱仲钧没有送顾瑾之他们。
燕山和彦颖骑马,一路将他们送到了寿城。
他们到寿城的时候,已经是黄昏。
燕山作为庐阳王世子,去见了寿城守军的将领;彦颖则留下来,帮忙安顿。
寿城的宅子是现成的,有顾瑾之的陪嫁在这边搭理,什么都很方便。
顾瑾之让人先带着彦绍和彤彤下人,让他们洗手、更衣。
她自己,则留了彦颖说话。
“你父亲在场呢,管彦绍也轮不到你做主。”顾瑾之说彦颖。
“他欠管教!”彦颖道,“娘,我像他那么大的时候,已经是大人了!”
彦颖从五岁习武。
他身体发育得比较快。
等他到了十岁的时候,已经很高了,像十四五岁的小伙子,旁人也不当他是小孩子,朱仲钧也总是说他是大人了,应该担负起保护家庭的重任,所以彦颖懂事比较早。
而彦绍,他不上不下,顾瑾之夫妻都不曾对彦绍寄予厚望,只希望他的童年过得快乐舒心。
燕山是长子,他必须懂事,这是顾瑾之和朱仲钧教导他的;彦颖崇拜朱仲钧,他一言一行模仿朱仲钧,自己很早学会了懂事。
而彦绍,既不像大哥那样有责任,又不是彦颖那本通透领悟。
“不许这么说话!”顾瑾之板起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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