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钟家有女TXT下载钟家有女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钟家有女全文阅读

作者:三思ng     钟家有女txt下载     钟家有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 意外

    天气渐渐转凉,悄然无息的便入了秋。

    “你说说你,这么大个人了,还贪了凉,也不知道好生紧着身子,你呀....”

    明氏戳了戳钟京阮的脑袋,语气里皆是无奈与宠溺,钟京阮感觉此时自己的脑袋昏昏沉沉,颇为难受,见明氏这般也明白她是心疼自己,便软着嗓子撒娇道:“阿娘~女儿不管多大都是娘的女儿呀。女儿也是不想贪凉。”

    脑袋在明氏肩膀上蹭了蹭:“都怪这天,悄悄的就让女儿着了凉。”明氏看自己原本活蹦乱跳的女儿变成这样,心里也是心疼不已,见她如此憨态可掬,心下软得不成样子,搂着自己的女儿叹了口气,钟京阮见她眉间郁郁,便问道:“阿娘,又是发生了何事?”

    明氏笑笑:“不过是些小事。”“阿娘~”钟京阮拉着明氏的胳膊摇了摇,拉长了尾音,听得人心里发痒,明氏慈爱的抚了抚钟京阮的额发,“本不想拿这些糟心事说与你听,但你年纪渐长,以后还得成亲,执掌中馈,会遇见很多事,所以,多听听也是好的。”

    明氏抬起头,手却一直抚在钟京阮的额前,“府里四姑娘的生母,邱氏,昨夜去了。”钟京阮震惊的张大了眼,脱口而出:“为何?”明氏淡淡道:“失足跌入池中。”

    钟京阮皱皱眉:“邱氏也是有孩子的人了,做事怎会如此马虎。”明氏缓缓说道:“定是有蹊跷在其中,只是这蹊跷....”钟京阮直起身子看向明氏,明氏接着道:“这蹊跷指往四姑娘。”

    钟京阮听后又看着明氏:“可是这四姐姐没道理这样做啊。”“没有绝对的事。”明氏看向窗外,神情晦暗不明。钟京阮又重新倚在明氏怀中,小声嘟囔道:“可是邱氏是她生母啊,连自己的生母都敢下这般狠手,而且害了这邱氏,四姐姐也讨不了好啊。”

    明氏伸手揽住钟京阮,“邱氏也不一定就是四姑娘的帮手,而且,对于心智有问题的人来说,害人不需要理由。”钟京阮忽的一下直起身子,额头磕在了明氏的下巴,“哎哟~”钟京阮捂着额头在明氏怀里打滚,明氏揉了揉下巴,有些哭笑不得:“你这孩子,这般急作甚。”

    原本沉重的气氛,这一磕,轻松了不少。钟京阮有些委屈道:“我一急就给忘了。”明氏噗嗤一笑,对钟京阮招招手:“来让阿娘看看磕得厉不厉害。”钟京阮将脸凑到明氏眼前,“不碍事。”明氏笑眯眯道:“小孩子嘛,都是磕磕绊绊长大的。”钟京阮嘟嘟嘴没说话,突然又说道:“阿娘,你方才说那四姐姐心智有问题?”

    明氏想到这件事,心下就别扭的紧,点点头:“对。”见自己女儿一脸好奇的盯着自己,明氏又叹了口气,将少女重新搂入怀中,细细道来......

    明氏走后已经是未时三刻,钟京阮还呆呆的坐在床上,抚筠有些担心道:“姑娘?”见少女没有反应,又开口道:“姑娘?”声音大了一些。

    “啊”钟京阮一下子回过了神,见抚筠有些担忧的看着自己,钟京阮抬手揉了揉脸,开口吩咐道:“我想吃一点杏仁酥。”抚筠一脸为难:“夫人说姑娘贪了凉,还是莫要吃零嘴。”

    钟京阮泄气般的躺在床上,看着床帐满心复杂。又坐了起来,朝抚筠问道:“三姐姐的事,祖母是如何处置的?”当时钟曲氏只招了岳氏、钟如環与钟如鸢,钟曲氏好歹是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了,她不会轻信此时是看起来那般简单,对钟如鸢也心存怀疑,只是当时钟京阮没有太关注此时,倒是没有听说这事的后话。抚筠轻声说道:“听说老夫人罚了五姑娘禁足半年。”

    钟京阮听后眨眨眼,见抚筠不再开口,便问道:“这就没了?”抚筠点头:“没了。”钟京阮想到,定是钟曲氏知晓这事是钟如鸢所为,但是钟如鸢为何要做这般?为的就是折了钟如環的颜面吗?钟京阮觉得自己脑袋疼,便不去想那些,让抚筠伺候自己起身,简单梳洗罢,钟京阮便朝云水苑走去。

    半个时辰后,钟京阮走在大街上,这里看看,那里瞅瞅,抚筠和抚芸更在身后,因着没打算去很远,钟京阮就没有用马车,一旁还站在钟京裕,看着自己妹妹,钟京裕有些脑袋疼,他向来是不爱做这些的,怎奈自己妹妹去母亲那里撒了好一通的娇,才准明氏点了头。

    但明氏怕出什么意外,便要求钟京裕跟着,钟京裕有几分无奈,怎知钟京阮也有几分嫌弃,看出来自己妹妹面上的嫌弃,钟京裕笑笑,故意开口逗弄:“见阿阮也是十分嫌弃兄长,要不我们回府?”钟京阮瞪了他一眼,听出他语气中的调笑,不理他,自己气鼓鼓的往前走着。

    钟京裕摇摇头,一脸笑意跟在后面。

    “好久不见啊,钟六姑娘。”一到清冽的少年声突然传到了钟京阮的耳朵里,兄妹俩皆站住了脚,钟京裕眼神闪了闪,不做反应。钟京阮愣了愣,这声音跟三年前相比,多了几分沉稳,少了几分稚嫩,转头看向来人。

    见谢嵘着一身素袍,头戴白玉发簪,身后是人来人往,这人少有穿素色衣袍的时候,没想到穿起来人模狗样的。像是听到了她心中所想,谢嵘嗤笑一声,转头看向钟京裕,故意道:“原是京裕兄,要不要去小酌两杯?”

    钟京裕垂眸摇头拒绝:“在下今日是陪家妹逛街,多谢谢小公子的好意。”

    “与他这般客气做什么,这人定是要欺负你,哥哥我们走。”钟京阮撇了一眼谢嵘,见他朝自己这边看来,又连忙转移视线,气鼓鼓接过钟京裕的话头,明面上却是在说谢嵘,钟京裕刚想说什么,怎料钟京阮拉着自己就往前走,也不给他说话的机会,钟京裕回头看向那素衣少年,与之对视一眼,两人眼里皆闪过了某样情绪。

    谢嵘站在原地,嘴角勾着一抹笑,双手负在身后,今日一见,发现钟京阮对自己简直是避如蛇蝎,知晓她定是受了流言的影响,不过,想到这里,流言这种东西呵....谢嵘笑着摇摇头,半眯着眼,看向钟京阮的身影,神情莫辨,小丫头,我们来日方长啊。

    大街上,有一妙龄少女拉着俊俏少年,“阿阮,阿阮....”少年的声音有几分不知所措,因着拉着他的少女不知何时红了眼眶,钟京裕见自家妹妹不理自己,只是一个劲的拉着自己往前走,心下有些难受,这样想着,被钟京阮拉着的那只手稍稍用力,自己停下脚步站在原地,钟京阮也被迫站在了原地,钟京裕走到少女跟前,微微屈下身子,盯着她的眼睛:“阿阮,可是哥哥惹着你生气了吗?”

    钟京阮将身子扭到一边,不理;钟京裕跟着走到一边,钟京阮又是扭到另一边,钟京裕跟着她走,这样来来回回几遍,钟京阮有些恼,抬头瞪着钟京裕:“哥哥!”钟京裕见她一脸娇憨,心里柔软,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髻,温柔说道:“阿阮,我们先找一处茶楼坐着说可好?”

    钟京阮嘴硬:“说些什么?”钟京裕拉着她的手,往前走:“阿阮说什么,哥哥便听什么。”钟京阮嘴角提了提,漏出两个小梨涡,见他似要转头,连忙放平嘴角,做严肃状,却还是被钟京裕看到了,忍俊不禁笑问:“阿阮说可好?”少女一本正经的点点头:“如此甚好。”

    春玉茶楼,“二位客官喝什么茶?”小二肩上搭着一块白布,稍稍弯腰,站在兄妹俩桌前,钟京裕温声道:“一壶阳羡雪芽,一碟杏仁酥。”

    “得嘞。”小二退下后,钟京裕看见少女的心情明显变好,心里也知道,她贪了凉,定是让母亲禁了零嘴,如今自己投其所好,定是让她心情愉悦。笑着朝少女道:“阿阮可有什么要与兄长说的?”

    他想起来适才在街上,少女红着眼眶,拉着自己往前走的样子,钟京裕心下分外心疼,钟京阮也是想到了方才的事情,表情渐渐沉凝下来,也不理会钟京裕,低着头自顾自把玩自己的手。

    钟京裕叹了一口,刚想说什么,就见小二将茶与糕点送了上来,待小二走后,钟京裕将杏仁酥往少女跟前推了推,轻声哄道:“阿阮,你且与哥哥说说,究竟是发生了何事?”

    钟京阮拾起糕点往嘴里放,吃完后脆生生的对着钟京裕笑着说道:“无事啊。”“可是适才哥哥分明是看见你眼眶都红了,还撒谎?”看见少女嘴角的糕屑,钟京裕想抬手去拂掉,突然想起来两人虽是兄妹,但是年纪不小了,应当是要避嫌,将手收了回来,钟京裕看着眼前的少女突然又是红了眼眶,心下着急:“阿阮....”

    “到底是发生了何事。”钟京阮一抽一噎低着头道:“哥哥....是不是尤其....尤其.....”听得钟京裕着急,“尤其如何?”一颗颗金豆豆从少女眼中掉出,砸在了桌上,也砸在了钟京裕的心里,此时他也不去管避嫌,探身去拂了少女的泪珠,“尤其害怕那谢嵘?”

    钟京裕一怔,没料到自家妹妹竟是为了这事,哑然道:“自是不是。”钟京阮抬头:“可哥哥你看见他,就没敢看他,还是不是因为害怕?”钟京裕张张口,没想到自己这样一个无意的举动竟是让自己妹妹误会了去。“小时候你若是做错了事,父亲向你说话时,你都不敢看父亲,从来如此,无一例外,而今日,你竟对他这般。”

    钟京裕见妹妹越发生气,有心解释:“不...不是....”“而我早就听说那纨绔在书院老是欺负你,哥哥,你为何不反抗呢?”

    钟京阮步步紧逼,钟京裕顿时无言,不知道如何同自己妹妹解释这一切,沉默了一会儿,钟京裕温声道:“阿阮,哥哥之前就与你说过了,不要被表面所迷惑。”

    钟京阮倔强:“可我只相信眼见为实。”“可是眼见,也不一定为实啊。”钟京裕耐心回道,“总之,哥哥没有受委屈,阿阮,哥哥这样做,是有哥哥的道理,你要相信哥哥,好不好??”

    钟京阮见眼前的少年一脸温柔的看着自己,眼中尽是沉稳,少女有些不情愿的嘟了嘟嘴:“好吧。”钟京裕又摸了摸钟京阮的发髻,笑道:“阿阮乖。”

    又拾起一块糕点入口,少女脸上还有泪痕,嘴角沾着糕屑,看得钟京裕心里柔软:“那哥哥也不会告诉母亲,你今日吃了杏仁酥。”钟京阮看了他一眼,口齿不清道:“明明就是你非要要杏仁酥,可不能怪我。”钟京裕笑了笑。

    在茶楼里待了一刻钟,钟京阮拉着钟京裕又到街上去逛了逛,一会是首饰铺子,一会是糕点房,买了不少东西,兄妹俩带出来的仆人每人都拎着东西,就连抚筠,抚芸手上也是拿着些糕点,抚芸对钟京阮说:“姑娘,你现如今身子尚未痊愈,若是被夫人知道了,你买了这么多的糕点,定是要训你的。”

    钟京阮听罢,满不在乎道:“谁说我买了就一定要吃了?我可以送给祖母,给父亲母亲,给兄长和姐妹。”抚芸笑:“就怕到时候姑娘你不舍得。”

    钟京阮瞪了一眼抚芸,结果见那丫头向自己扮鬼脸,钟京阮无奈道:“哥哥,你院儿里还缺人吗?”见钟京裕一脸疑惑,钟京阮笑眯眯,故意大声道:“我见抚芸姿色不错,要不赠与你如何?”钟京裕脸色渐红,连忙将脸转向一边,“阿阮,休要胡闹。”

    “哈哈哈哈哈”钟京阮拉着钟京裕的袖子不停笑,抚芸也是羞红了一张脸:“姑娘......”抚筠在一旁笑着看戏。

    此时已是酉时二刻,天色渐晚,夕阳染红了大半天,一群人在夕阳下,向家中走去。

第十七章 冬日

    转眼便是立冬时节了,院子里的柳树枝丫上压满了雪,随着凛冽的冬风,摇晃着身子,树上的雪也纷纷扬扬的飘洒而下。抚筠领着一众丫鬟婆子缓步走到门前,侧耳听着屋内的动静后,抬手轻轻推门而入,丫鬟婆子皆端着盆舆热水,进屋后各自敛眉站在一旁。屋内烧着地龙,教人暖和,“姑娘可醒了?”

    抚筠浅声问道,抚芸掀开帘子看了看,“姑娘醒了有一炷香了。”抚芸使了个眼色,一旁的丫鬟立马上前将门给关上,抚筠点点头,带着丫鬟进入里屋,抚芸放下帘子,站在一旁,抚筠接过丫鬟手中的盆舆放与一旁的雕花面架上,又接过备好的柳枝与清水放一旁,而后静静与抚芸站在一旁。

    里屋,一众丫鬟围绕在梳妆桌前,桌前坐着一名穿着亵衣的少女,一头青丝披散在身后,抚意笑眯眯的问道:“姑娘,今日天儿冷,穿这件白玉海棠裙如何?”顿了顿又接着道:“再披一件海棠花样披风,梳一头垂髫分肖髻,佩海棠朱玉钗,再戴两粒红玉耳坠,姑娘往那儿一站,啧啧,可谓是羡煞旁人。”

    抚意摇头晃脑着,绘声绘色的在少女的耳旁说着,那少女竟也不觉聒噪,懒洋洋地嗯了一声,继续闭着眼任抚意絮叨,抚参轻轻拍了拍抚意的脑袋,用眼神示意,只见小丫头眨巴眨巴眼,颇有些委屈道:“姑娘,抚参姐姐又拍我脑袋,我又长不高了。”

    岂料那少女睁开眼认真道:“参姐姐休要这般,我与小抚意皆个子小,娘亲道若是拍脑袋是真的不能长高了。”抚意与抚参都是明氏替钟京阮新添的丫鬟,年纪都比钟京阮大些,想来也是会照顾人。

    再看这少女,约摸十四岁左右,贵气逼人,一张鹅蛋脸,未施粉黛,弯弯细细的柳眉,小巧精致的鼻头,绯色的樱唇轻轻的抿着,一双清澈的杏眼眨巴,抚参见此,温和的笑道:“姑娘说得是。”

    眼神却轻飘飘的瞄了抚意一眼,小丫头一壁替少女梳着发髻,一壁可怜兮兮的望着抚芸,见抚芸笑着走过来道:“盛京今儿个可是罕见的大雪,姑娘可得紧着身子,莫要贪了凉。”

    含笑递过来一杯暖茶,钟京阮伸出白玉纤细的手接过,甜甜的道了声谢,抚芸应了一声站到一旁。“好啦。”抚意将红玉耳坠戴好,“姑娘看着可还满意?”少女对着铜镜看了看,软着嗓子道:“小抚意向来手巧,我自是满意。”

    听到意料之中的答案,抚意笑眯了眼,钟京阮起身,抚芸拿出白玉海棠裙,与抚参一同替少女穿上,一炷香后,少女将柳枝咬碎,在口中含一会,再将细碎的柳枝吐出,喝一口清水,在口中来回过,又吐在一旁的盆舆里,接过抚芸递过来的脸巾,少女轻轻的擦拭着,又交回抚芸,再过一遍水,又仔细擦一遍,抚参笑着拿来一个银鎏金花莲纹瓷瓶,少女张大眼好奇的看着她“参姐姐,这是何物?”一旁的抚筠也搭腔道:“这是何物?好生漂亮啊!”

    “这是夫人昨晚命人拿来的,是宝香斋新出的香膏,名秋蕴膏,涂上能使面容更加白净细致。”抚参温声细细道来,“夫人差人拿了一箱,里面有宝香斋特地为姑娘做的香膏胭脂水粉,每月都会送来,并嘱咐姑娘每月都要用着。”

    钟京阮惊喜的将瓷瓶接过,打开盖子闻了闻,点点头脆生生道:“果真是宝香斋所出,味道甜而不腻,那听娘亲的,今儿个开始用吧。”说完将瓷瓶拿给抚参,又嘟囔道:“为何开始做这般?”抚参打开盖子,点了些香膏,细细的涂抹在少女稚嫩的面容上,抚芸在一旁说道:“如今姑娘离及笄还有一年,夫人说姑娘年纪渐长,得跟大姑娘一样每日涂抹香膏、保养身子。”

    见她不语,抚芸又道:“夫人差人送过来的箱子里,有用桃花及丁香制成的澡豆、有桃花膏和一些涂抹身子的香膏。”钟京阮点点头,此时抚参已经将秋蕴膏涂上,少女本就白嫩的皮肤更加娇嫩白净,抚参取过桃花香粉,轻轻的敷了一层在少女面容上,白净的面容上多了几分气色,桃花香粉名桃漪粉,在素粉中加了桃花,细细研磨,涂上使人面若桃花,在宝香斋十分抢手,抚参又拿起胭脂盒,将胭脂点在少女眼下及脸颊,手执一支螺子黛,在眉毛处轻轻描了一根弯弯细细的柳叶眉,又拿起口脂,点在唇上。然后看了看,轻声询问道:“姑娘,你看怎么样?”

    钟京阮左看看右看看,笑着道:“自是满意。”抚参笑笑,放下胭脂站在一旁。抚筠上前温声道:“姑娘现在可是要用早点?”钟京阮点点头:“今儿个是何?”

    抚筠给一旁的丫鬟使了个眼色,听她这话忙答道:“今儿个小厨房备的是莲子粥、糯米圆子、杏仁酥。”钟京阮颔首,不再说话。

    用完早点,钟京阮整整衣袖,准备去前院,不料抚芸说道:“今儿个夫人说过姑娘不用去请安了。”见钟京阮疑惑的看向自己,抚芸又接着道:“不仅是夫人那儿,老夫人那儿姑娘也不用去了,因着今儿个大雪,府中各院都在各院呆着,这么冷的天若是受了寒可划不来,左右又无事,所以这老夫人便如此给夫人说的。”

    钟京阮听罢愣了愣,又道:“那便如此吧,小抚意去将我前日那史记拿来,今儿个闲来无事便看书罢。”抚意机灵的应下,转身拿书去了。

    雪停了,阳光透过窗纱落在屋里,因还烧着地龙,屋里还是暖烘烘的一片,少女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本书,正仔细看着,阳光落在她的发丝上,恬静而美好。

    “姑娘每到冬日便会倦怠,这可如何是好。”抚芸在一旁忧心道。抚意嘟着嘴接话道:“冬日本就是如此,莫说是姑娘,便是我也常常感到倦怠。”

    抚参抬手轻轻拍了拍抚意的脑袋:“休得胡说。”抚筠看着她们,笑着低声道:“冬日的确向来如此,只是姑娘比旁人敏感些,才会这般。”

第十八章 卖主

    几人低声交谈着,有丫鬟掀开帘子走到了来抚筠旁边,在她耳旁说了几句,便立在一旁,抚筠听后,走了几步,伸手掀开帘子,走到钟京阮身旁,温声禀道:“姑娘,七姑娘来了。”

    话落,钟京阮将面前的书拿开,有些喜悦道:“赶快请七妹妹进来。”起身将书递与抚筠,往外走去,抚参见她往外,忙将帘子掀起。

    钟京阮听见有人说笑的声音,便笑着问道:“七妹妹。”话声渐近,一女子走进屋内,抚参遣人上了热茶,钟楹娇见少女面色虽红润,但眉间却郁郁,便笑道:“六姐姐一到这冬日便如此,可有缘故?”

    钟京阮坐在一旁,温声道:“没有缘故,我也不知为何。”“若是出去走走会不会好许多?”钟楹娇见平日里活泼的六姐姐变成这般,心中也是难受,钟京阮听出她语气里的关心,对她安慰的笑了笑:“七妹妹不必担心,若出去走走也是这般模样,不过这也无碍,只是有几分无趣罢了。”

    见她还是苦着一张脸,钟京阮笑了笑,对她说道:“这天儿也冷,还劳烦妹妹来看望我,不如我们打络子吧?我最近想替兄长打一个剑穗,他整天拿着剑比划,又不系剑穗,怕是让有心人看见了,得说他拿的是武剑。”

    听罢,钟楹娇点点头:“确是如此,若是剑不佩剑穗,那可是武剑,是得打一个剑穗,免得人心生误会。”钟楹欢又笑着打趣道:“难得六姐姐有如此兴致。”

    钟京阮眉眼弯弯的笑道:“等会打完络子,我们午膳吃古董羹或是拨霞供如何?”话音刚落,钟楹娇忙道:“自是极好,吃古董羹吧?兔子我有些不忍心吃。”

    说完两人对视了一眼,皆笑了笑,抚芸得令后嘱咐下人立马准备。两人十分愉快的打完络子,一起吃了午膳后,又小坐了一会,谈了谈时下的胭脂首饰,钟楹娇同钟京阮告别后,便携手走了。钟京阮午后看了一会书,因着看了有一会,觉得眼睛有些疲倦,便合上书揉了揉眼睛,却见抚筠脸色难看的走了进来,倾身在钟京阮耳边说了几句,少女的脸色立马变得严肃起来。

    过了几日,天儿越发寒冷,寒风不断的刮,好似要下雪了,赋声苑院子里跪着一个丫鬟,虽是冬日,但豆粒大的汗水却从她额头冒出,后背的衣裳也是湿漉漉的,两颊的头发也被汗水打湿黏在脸上,偏生眼里还噙着泪,人又生得娇俏,教人起了怜惜之心。虽是这样寒冷的天,可这人却是动也不敢动,想来是小姐屋里的丫鬟犯了错,跪在这里受罚。

    从屋里出来一个少女,看衣着打扮,应是丫鬟,轻轻的瞥了她一眼,快步向院外走去。不一会,手里提着一篮红枣糕,脚步轻快的向屋内走去,正走过这人身旁时,被人给叫住:“抚参姐姐,我知道错了...您能不能向姑娘求求情,饶了我吧...”

    跪着这人,竟是钟京阮屋里的抚意,抚参停住脚步,转过身来看着她,见她目光期盼的看着自己,轻轻笑了一声,笑起来有两个小小的梨涡,只见她甜甜的笑着说:“好呀,姑娘说你任我处置,那你明儿就去杜嬷嬷那里报道吧,今儿就不用跪了。”说完,也不管抚意何反应,转身就往屋里去,嘴里还哼着轻快的调子。

    跪在地上的抚意不可置信的看着她的背影,使劲睁大眼睛,见她没有回头,才摊倒在地上,她不过是因为没有将晚膳吩咐好,让钟京阮吃了她不爱吃的兔子,就如此惩罚她,将她安排在杜嬷嬷的手下做事,杜嬷嬷是赋声苑的管事嬷嬷,行事老辣,手段颇高,落在她手里,想来抚意的日子不会好过。

    抚意过了好一会才恨恨的想道:“想当初我也是小姐身边的大丫鬟,而今居然因为做错了一点小事便沦落到如此地步。看来小姐可不是好伺候的主儿,折磨人的手段如此残忍,性格也是不讲理的,我看这抚参能得意到什么时候,总有一天会轮到她!”

    因跪的时间太长,抚意慢慢的站起身子来,感觉膝盖处钻心的疼。起身后,往厢房一瘸一拐的走去。屋内,抚参将提着的红枣糕端到里屋,一进里屋就看见屋内的人儿恹恹的,不由得心疼起来,连忙将准备好的红枣糕送到人儿面前,柔声安慰道:“小姐,您吃一点红枣糕吧,这个是特意从元宝斋给买来的,十分香甜,您尝尝?”

    在抚参的注视下,面前的人儿伸出手,拿了一个红枣糕,嫩白纤细的手和枣红色的糕点视觉上让人冲击不小。钟京阮拿着一个红枣糕放到嘴里,甜腻的感觉舒服得让她眯起了眼,又吃了两个,让钟京阮十分的满足,见抚参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好笑的捏捏她脸上的肉说道:“院儿里的怎么处理的?”

    抚参知她在问抚意,便一点不敢含糊的如实禀来:“您将她交由奴婢处置,思来想去实在是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动静太大怕打草惊蛇,动作太小又不够解气,所以...奴婢将她送到杜嬷嬷手下去历练一番,再派人盯着她,这样一来,也好挫挫她的傲气。”

    钟京阮满意的点点头,懒洋洋的打个哈欠,眼角溢出一点泪珠,随即用手帕将眼角的泪珠轻轻拭去,举手投足间皆是贵气,抚参一脸柔和的看着眼前的人儿,见钟京阮眉间有一丝疲倦,这才温声开口劝慰道:“姑娘,您要不去床上歇息歇息?”钟京阮点点头,站起身子转身往床畔走去,她向来苦冬,所以一到冬天,性子便十分懒散,究其原因,不得知。

    钟京阮转念一想,便想到了抚意,不由得心下烦躁,看她是个机灵的丫鬟,还准备重用她,没想到是四房安插进来的眼睛,就连阿娘都被瞒过了,若不是被抚筠发现了些许端倪,顺着查了下去,怕这四房怕是要得意极了。

    虽说钟京阮院儿里也并无秘密可言,但被人这样盯着,换谁都生气,四房真真是惹人厌。钟京阮又想着,这抚意本是自己身边的大丫鬟,平日里怕是作威作福惯了,现如今被分到杜嬷嬷手下,定是有她苦头吃,少女嘴角勾起一抹笑,将身子倚在床边,懒洋洋的问道:“今日晚膳是何?”

    抚参收拾好桌上的东西,听到钟京阮询问自己,连忙走到少女面前,恭敬的回答道:“今儿个小厨房给姑娘备了莲子鱼、芙蓉包、桂花羹。”见钟京阮满意的点点头,便不再说什么,掀开被子躺在了床上,抚筠俯身替她盖好被子,见她闭上了眼睛,便轻手轻脚的走到了外屋。

    屋内的熏香使人格外沉静,在地龙的烘托下,香味越发浓郁窗外,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纷纷扬扬的大雪,树上、屋檐上皆是积了厚厚的一层雪,而黑压压的天空,教人心生压抑。

第十九章 故人 上

    盛都纳兰家惊才绝艳的嫡长女——纳兰静姝,卒于大成八十年,时年二十有七,那日拂晓时分,雪下得格外大,梳洗丫鬟推门而入,床上的人着一身火红衣裙,睡在床上,丫鬟心中诧异不已,上前一看,满心惊骇,那人描了妆:弯弯细细的黛眉,长长的睫毛覆盖了眼中光华,两颊染了绯色胭脂,唇上也抹了口脂,那眉心的一颗朱砂痣愈发红艳,加上苍白得不似常人的脸色,且胸口再无起伏,丫鬟吓得丢了盆舆,撒了满屋的水,仓皇的朝外跑去,还伴着急促的尖叫声,后有人传出,纳兰静姝写了一句遗言为:宁为家中老女,不为白家贱妻,今死欲表决心,祝君孤老终百岁!

    “姑娘?姑娘?”钟京阮感觉有人在喊自己,便睁开了眼,屋里点了烛火,满屋都是昏黄,愣了片刻,转头便见抚筠一脸焦急的看着自己,钟京阮张了张嗓子,却发现嗓子有些干,将手伸出被子外,抚筠见状,立马将她扶起,又把枕头立了起来,让她靠在了枕头上,做完后又转身机灵的去倒了杯水。一杯水下肚,钟京阮发现自己舒服了不少,清了清嗓子:“何事?”抚筠回道:“姑娘睡的太久了。”

    钟京阮偶尔有午睡时间过长的情况,醒来后久久回不了神,面色苍白,嘴里无味,脑袋浑浊,因此她一般都是能自己睡会便醒过来,用不着别人叫醒,所以今日抚筠也未叫她,倒是让抚筠疏忽了,原以为她会自己醒来。

    钟京阮看见她一脸愧疚,笑笑:“无事,我醒后吃点甜腻的东西便是。”看她脸色仍未好转,又道:“你向来沉稳,我不过是睡得久了些,竟教你如此焦急?”抚筠看着她,不知道该如何说,只是张了张嘴,看出她的不对劲,钟京阮心下一沉,敛了笑;“究竟是何事?”“纳兰家的小姐....今日...去了....”

    心里仿佛被扎了一下,钟京阮勉强撑起笑容道:“哪位小姐?”抚筠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是纳兰家的嫡长女纳兰静姝,是嫁与白家嫡次子的纳兰静姝。”心口这下仿佛被一口钟给撞了撞,钟京阮扯扯嘴角:“你这是作甚?起来罢,你先出去,莫要教人扰了我,我想一人静静。”抚筠站了起来,担心道:“姑娘.....”

    她先前便看到那本《惊鸿》了,听说那是纳兰静姝赠与姑娘的,上边还落了她的名,一直被姑娘珍藏着,姑娘还时不时与她们说,她最是仰慕那位才女,如今自己仰慕的人落到如此地步,姑娘定是伤心不已,“我无事,出去吧。”少女的声音有些喑哑,抚筠又看了看她,见她脸色苍白,心下不放心,但又不敢扰着她,便转身出去了。

    晶莹的泪珠溢满了眼眶,蓄满了,泪珠便淌在下眼眶边缘,摇摇欲坠,终于,吧嗒一声,掉在了蚕丝被子上,迅速晕开了。天色渐晚,屋内烛火摇曳,昏黄的烛火映在少女的脸上,适才还欢欢喜喜的少女,此时一张小脸上,两行清泪,眼睛被烛火的光映得越发明亮。

    钟京阮想到她与纳兰静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时她九岁,与明氏一同前往白崇寺祈福,因着年纪小,爱贪玩,便背着明氏偷偷的到白崇寺的后山玩耍,却不料撞到了一位少妇,钟京阮现在还记得,那人着天青色小衫,湖水色下裙,外披白色褙子,一脸温柔的将自己扶起,笑着问道:“可有伤着了?”

    那人身上带着浅浅的桂花香气,钟京阮至今都还记得,那双温柔的眸子,九岁的钟京阮就这她的手站了起来,低着头有些委屈道:“是我的不是,请姐姐莫要怪罪。”笑着摇摇头:“无事便好。”小钟京阮朝她笑笑,转身便走了,留下纳兰静姝站在原地,一脸艳羡的望着她的背影。

    那时的纳兰静姝二十有三,饱受婆婆白齐氏齐韵的折磨,而自己的丈夫白湛玉又是个“孝子”,处处顺着他的母亲白齐氏,纳兰静姝十五岁嫁进白家,一年后诞下一女,却被后院的侍妾所害,纳兰静姝想要惩处那名妾室,结果被白齐氏轻飘飘的一句话就给带过了。

    而后纳兰静姝因生孩子时伤着了身子骨,以后怕是极难怀孕,而白齐氏听后,连忙替白湛玉又是纳了几名侍妾,纳兰静姝无法,只有默默接受,白湛玉很快便被新纳的妾室勾走了魂,已经半年没有踏足过纳兰静姝的院子,刚开始她还心中委屈,想要朝自己丈夫说道说道,怎料连他的人影都没见到,后来她被白齐氏明里暗里讽刺是个不会下蛋的母鸡,说她自私自利,只想一人独占丈夫的宠爱,不顾及家族,一心只想争风吃醋,自己不能怀上,也不给自己丈夫房里添人如此的话语。

    一番话下来,纳兰静姝竟是硬生生的气出病来,躺在床上大半月,也不见自己丈夫来看望自己,不由得整日以泪洗面。后来身子渐渐痊愈,谁知这一病,心境却逐渐开阔了不少,每日看看书、煮煮茶、绣绣花,纳兰静姝觉得也是十分的悠闲,这样想着,她每日在房中如此度过,每半月去一次白崇寺礼佛,心也静了下来,整个人也是透着一股出尘的味道。

    再见纳兰静姝,是时隔一月在白家,钟京阮随着明氏到白家赴宴,那日是白齐氏的诞辰,用过午膳后,一众夫人坐在那里聊天,钟京阮淘气,甩开仆人,东跑西跑,跑到了一方水榭中,当掀开水榭的白纱时,钟京阮看到纳兰静姝就坐在水榭中,似在看书,听见动静,温和的转头看了过来,阳光透过白纱洒在水榭中,映得那人面若芙蓉,钟京阮虽颇有些淘气,但见到生人还是有几分拘束,还未待她开口,就见对面的佳人笑道:“小丫头,我们又见面了。”笑容温暖,一如那日的阳光。

    钟京阮见她性格软和,胆子便大了许多,走到她面前,歪着头软糯问道:“您是哪家的夫人呀?”面前的姑娘着桃粉色衫裙,扎着两个双丫髻,分别别着珠花,一张脸肉肉的圆圆的,嵌着两个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得纳兰静姝心下柔软,她拉过小姑娘的手笑:“我是纳兰静姝。”不是白家妇,不是白湛玉的妻,我是纳兰静姝。

第二十章 故人 下

    钟京阮眨眨眼,“静姝姐姐?”

    纳兰静姝拿帕子掩着嘴笑笑,见她着实可爱得紧,没忍住,伸出手揉了揉小丫头的脸蛋。“我差你十多岁,应该是叫姨姨了。”

    “可是我喜欢叫静姝姐姐呀?”少女拉住纳兰静姝的手撒娇。

    “好好好,依你便是了。”

    应是缘分,纳兰静姝与她十分投缘,两人在水榭中聊了许久,钟京阮因年纪尚小,言语十分稚嫩,经常问一些天真的问题,纳兰静姝竟未觉得烦,耐着心思一一回答了她,她也会尽量将话说得直白一点,免得小姑娘听得云里雾里。

    天色渐晚,仆人寻来,明氏知道钟京阮不见了,心下十分焦急,好在人寻到了,便带着钟京阮同白齐氏道了别,回府去了,看到钟京阮的时候,明氏也看到了站在她身后的纳兰静姝,心下惋惜。

    这纳兰静姝与她年纪相仿,好好地一个姑娘,竟被这白家糟蹋成如此模样,想当年,纳兰静姝那可是名动盛京的才女,小小年纪便才华横溢,是京中多少公子的心上人,如今嫁与了这白湛玉,却是落得婆婆嘲讽,丈夫不管不顾的下场,真真是教人可惜了

    就这么看了一眼,明氏同白齐氏道别后,就领着钟京阮回府了。钟京阮跟着明氏走到一半时,转头看见那人站在原地,白齐氏在对她说些什么,见小姑娘转了过去,纳兰静姝对她微微一笑。

    “姑娘可要用膳?”突然传来抚筠的声音,钟京阮回过神来,脸上泪痕已干,自己还坐在床上沉浸在往事中,刚想拒绝,但又想到若是传到了自己母亲耳中,怕又是会教她担心,“摆膳罢。”抚筠站在帘后,原本担忧的心,听她这样一说,便放下心来,连忙吩咐下人准备。

    简单吃了些,钟京阮又屏退下人,一人坐在房中,想了片刻,起身去拿出那本《惊鸿》,翻到最后一页,纳兰静姝四字静静的躺在那里,钟京阮只看了一眼,又是被眼泪模糊了双眼。

    这本《惊鸿》,是纳兰静姝自己写的趣事记本,她与纳兰静姝第三次见面时赠与她的,那日是钟京阮第九岁那年中秋第二日,钟京阮接到纳兰静姝送来的帖子,邀她前往白崇寺一同祈福。

    明氏也知道此事,但并未说什么,按理说,成过亲的夫人应当是不会与少女交好,毕竟怕惹人说闲话,不过明氏觉得,这纳兰静姝应当是喜欢自己女儿,才会邀请她一同祈福,再说这纳兰静姝才情过人,教钟京阮好生学学也是不错的,长时间耳目渲染也是可以的,于是明氏便领着钟京阮坐着马车前往白崇寺赴约。

    白崇寺客房内,钟京阮与纳兰静姝坐在一块,少女张大眼睛听她说些趣闻轶事,听到紧张时,钟京阮一双眼睛瞪得溜圆,双手捂着嘴,紧要关头,却见纳兰静姝停了下来,静静的看着她,钟京阮眨眨眼,拉着纳兰静姝的手连忙道:“然后呢?”

    纳兰静姝笑笑,拿出了一本书递与她,钟京阮接过,见书皮上写着两字:《惊鸿》,未打开书,而是一脸疑惑的望向纳兰静姝,见她笑笑:“里面是我所听闻的故事,还有些是我自己撰写的,不是什么名作,望你不要嫌弃才是。”钟京阮如获至宝,咧嘴一笑:“不嫌弃,不嫌弃。”

    眼珠转了转,钟京阮又将书递还给纳兰静姝笑笑,“静姝姐姐,你在最后给我写上你的名字吧。”接过书,“这是为何?”纳兰静姝看向钟京阮,见少女笑眯眯道:“写吧写吧,不为何。”

    笑着摇摇头,将书翻到最后一页,取过笔,纳兰静姝极认真的落下了自己的名字,钟京阮没看她写的字,只是出神似的盯着她的脸,钟京阮还记得,那时房中有极好闻的淡淡的香火味,还有阳光透过窗纱洒进屋里,空中飞着细小的飞絮,以及,女子洁白无瑕的侧脸,成为钟京阮对纳兰静姝最后定格的样子。

    那时的钟京阮年纪尚小,还不知道纳兰静姝当时的处境,只当她是当年的才女成为了一位夫人而已,纳兰静姝的事,当时只有京中一些夫人知道些许,旁的人只知道零星,钟京阮更是可怜,半分不知。

    随着年纪渐长,钟京阮在十一二岁的时候,终是从旁人的耳中,以及些许流言,听闻了纳兰静姝的事情。

    她与白湛玉起先也是情投意合,当时的白齐氏对纳兰静姝也是挺满意的,两家人都是十分满意这桩姻缘,按照当时的流程,白家请人来纳兰家说亲,然后送上聘礼,商定婚期,成婚。

    白湛玉也是京中颇有名气的才子,生得俊俏,在外人看来行事也是坦坦荡荡,颇有君子风范,大概纳兰静姝也是被他的表面迷住了,对他从未有半分变心,成了亲后,两人是过了半年的蜜里调油的日子,只是纳兰静姝的肚子一直未曾有响动,白齐氏虽说心有不满,但还是未曾开口训过纳兰静姝。

    成婚一年,竟给怀上了,生下一女,结果没到百日就被白湛玉的妾室给害死了,纳兰静姝忍着心中丧子的剧痛,要白齐氏处置那名妾室,白齐氏心里早就不耐烦了,见她生了个女儿,对她的耐烦心已经到达了几点。

    不理会纳兰静姝,而且竟瞒着她,偷偷往白湛玉床上塞了人,结果还是被纳兰静姝知晓了,又是闹了一番,白齐氏被她闹得心烦,拿出家规,说纳兰静姝嫁入白家,无子,不允丈夫纳妾,善妒,于是将她禁足在自己院中,还派人看着她,纳兰静姝找她理论,结果被讽刺了一晚,第二天就卧病在床。

    钟京阮从往事中回过神来,揉揉眉心,对白家的所作所为真是气愤不已,又独自想了片刻,将抚筠喊了进来,问道:“纳兰静姝为何事去的?”

    抚筠迟疑片刻,见钟京阮抬头看她,她低头回道:“如今外界都在传她为何事去的,这白家将此事瞒得死死的,无从得知。”低着头看着惊鸿二字,钟京阮淡淡开口:“查,无论如何也要查出来。”

    抚筠低头将此事应了下来,少女挥挥手,抚筠退了下去。

第二十一章 做梦

    仲冬时节,漫天飞雪,如鹅毛一般,落地便融化。一阵寒风过,屋檐上的积雪扑棱往下掉,与地上的积雪融在一起。

    卫国公府今日异常安静,正堂里,一众人跪在地上,皆垂着头,屏气凝神的等待什么,且神色各异。

    安玉鎏瞥了一眼,清清嗓子,双目凝视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奉皇太后慈谕,闻卫国公府四姑娘钟允锦,柔明毓德,秉性端淑,持躬淑慎,有徽柔之质,朕躬闻之甚悦,兹特以指婚朕第五子,陆敏。择吉日完婚。钦此。”

    见众人毫无反应,安玉鎏捏着尖细的嗓子笑道:“国公爷,别傻楞着高兴了,赶紧接旨啊!咱家得回去复话呢。”

    钟铭桦起身接旨,低眉温和的笑道:“臣等接旨,谢陛下隆恩。”众人皆跟着起身,钟铭桦又拿出一锭金子置于安玉鎏手中:“多谢安公公。”

    不动声色将金子纳入袖中,安玉鎏笑着回道:“国公爷客气了,此事乃好事,咱家不过跑腿的。此刻咱家得回宫复话了,国公爷留步。”钟铭桦浅笑:“公公好走。”向管家钟淮使了一个眼色,钟淮便笑着上前:“公公这边请。”

    “呵呵呵...呵呵。”躺在床上的少女发出阵阵笑声,教人起了些鸡皮疙瘩,钟允锦又是梦到了那日赐婚时的场景。

    明月与明霜立在一旁,心下诧异,两人对视一眼,明霜抬步往床边走去,见钟允锦仍是止不住的笑,身上竟是起了些鸡皮疙瘩,怕她梦靥,明霜硬着头皮喊道:“姑娘?姑娘?”

    钟允锦本还在做梦,传来了明霜的声音,心里生气,难道这贱婢不知道自己马上就是五皇子妃了吗?没有眼色的东西。

    钟允锦睁开眼,见明霜看着自己,沉着脸起了身,在明霜的伺候下,穿上了鞋子,站了起来,走到桌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突然,一个巴掌就是打在了明霜的脸上,明晃晃的巴掌印印在了明霜的脸上,明霜捂着脸,一脸震惊的看着钟允锦。

    明月抖着身子,跪在了地上,钟允锦居高而下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人,笑着坐在凳子上:“以后,可要叫我五皇子妃。”

    明月心下惊骇,见钟允锦神色虽正常,但眼底遍布着疯狂,明霜也跪在了钟允锦身前,“小姐....”

    钟允锦柳眉倒竖,一脚踹在了明霜的心窝口,看得明月脸色发白,跪在地上止不住的颤抖。

    明霜则倒在地上,整个人蜷缩在了一起,嘴里不停叫唤着,明月哆哆嗦嗦开口问道:“五...五皇子妃可要用午膳?”

    钟允锦笑得眉眼弯弯,转过头来对明月说道:“要,要,五皇子妃,自是要得。”

    明月慢慢的站了起来,想去安排下去,奈何腿却是发软,钟允锦见状,连忙去将她扶起:“哎呀,你跪着作甚,你可是我的大丫鬟,若是磕着碰着了,我会心疼的呀。”

    明月点点头:“多谢姑..五皇子妃厚爱,奴婢安排去了。”“嗯,去吧。”钟允锦笑眯眯的看着明月走出了门,转头便看见明霜还躺在地上,表情变得十分狰狞,上前又是踹了几脚:“贱婢!贱婢!叫你忤逆我!”

    主屋,各房的人都在,钟曲氏淡淡的开口:“锦姐儿的婚事定在明年中秋,如今这嫁妆是要如何分配?各房都说说吧。”白氏抚了抚袖子:“全凭母亲做主。”

    “呵!”突然一声嗤笑,白氏看向笑者:“不知四弟妹为何发笑?”语气认真,且一脸肃然。

    岳氏抚了抚鬓边的碎发,又低眉整平袖子的褶皱,才抬头笑者看白氏道:“我只是觉着锦姐儿可怜罢。”

    见屋内的人神色各异,眼底划过一丝不屑,复又道:“毕竟不是亲.....”“岳净萧!”白氏厉色盯着岳氏,喊出了岳氏的闺名。

    岳氏如今见她如此,便撇撇嘴不再说什么,刚才那番,也不过是过过口瘾,再者她所讲本就是事实,屋内的人都心知肚明,复不再开口,低头自顾自的玩弄自己的指甲。岳氏以往皆是不做多言,如今竟公然抵抗白氏,应是被钟如環的事情刺激到了。

    屋内的人心思各异,钟铭桦顺眼低眉向钟曲氏行礼告“此事儿子无多余想法,母亲做主便是。”顿了顿又道:“刚刚儿子眼看阮姐儿面色不郁,这下想去看看阮姐儿。”

    钟曲氏虽未插嘴刚刚妯娌的一番言辞,心下也是恼了那不懂审时度势的岳氏,如今见长子这番,也心知他恼了这般,便柔声道:“好好陪陪阮姐儿。”钟铭桦应下后便往后院走去。

    钟铭桦走到赋声苑,在院门口思忖半晌,最后还是低低的叹了一口气,提袍跨过院门走进了院子,一进院子就是一大片花圃,自己女儿素来爱花,这点倒是和她母亲相似,想到这里,钟铭桦眉眼便柔和了几分。

    院子左边有一个小厨房,阮姐儿向来也是十分喜欢吃食的,小厨房里掌厨的还是昔日里大成颇有名气的厨子,想来将他挖来也是费了不少心思的,钟铭桦仔细看着这院儿里的一草一木,抚筠早就看见国公爷了,只是不曾想他竟不慌不忙的在院里逛了起来。

    “阮姐儿可曾用过早点?”钟铭桦走到明霜跟前,行过礼后,明霜恭敬回答道:“姑娘一早起来便一直在屋里看书,并未用过早点。”

    钟铭桦心下诧异,开口吩咐道:“马上让厨房着手准备早点。”停了一刻又道:“莲子羹和杏仁酪菀姐儿喜欢,告诉厨房一定要做。”

    抚筠会意的点点头,钟铭桦欲走进去,岂料抚筠拦住他,为难的说道:“国公爷恕罪,只是姑娘严令,不要让人扰着她。”钟铭烨皱皱眉:“连我也不行?”抚筠低着头回道:“怕是夫人来了,也是这般。”

    钟铭烨知道自己女儿怕是要生了郁结,关于纳兰静姝与女儿的事情,钟铭烨从明氏那里知晓几分,摇头叹了口气:“你好生看着阮姐儿。”抚筠应下。钟铭烨转身走出了院子。

    钟京阮坐在屋里,呆呆的看着窗外,突然,两行清泪落下。脑袋里回想着抚筠说的话:“据说,纳兰小姐因为白家要将她休了,她羞愤难当,便自尽了。”

    窗外仍是一片萧瑟之意,令人心底发寒。

第二十二章 诡计

    春已至,人们换下厚实的冬装,穿上了轻薄的春衫,屋檐上的雪早已消融,院儿内树上也抽出了嫩芽。

    国公府里大早便是一片忙碌景象,今儿个是上巳节,下面的人得仔细安排着,府里的少爷小姐是要出去踏青游玩的,出了什么差错可担当不起。

    归云小筑里,明月急得快哭了,在门外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圈,明霜端着水盆走过去,见明月如此,嘴角勾着一抹得意的笑,

    故作不解的姿态问道:“明月姐姐,你这是何故?莫非是惹得五皇子妃不虞?”

    明月停下来回的脚步,见明霜眼里压抑不住的得意,有些气闷道:“你现在还是不要急着进去,若是...”

    明霜听也不听,直直走过明月身边,往屋内走去,明月有些恼她这副模样,跟着她一起进了屋里。

    明霜将水盆放在桌上,缓步走到里屋去,明月见她如此,跺了一下脚,也跟着走了进去。

    掀开珠帘,只见床边坐着一位豆蔻少女,手里拿着一卷书,正低着头细细品读,听见声响便抬起头来。

    见那少女面若芙蓉,眉目流转间皆是贵气,少女见明霜和明月进来,柳眉一下子就皱了起来,还不等她说话,明霜就自顾自的说了起来:“五皇子妃,今儿个是上巳节,奴婢呀,一定将您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不让其他姑娘抢了您的风头。”

    钟允锦坐在床上,冷眼看着明霜自顾自忙着,哼了一声,才冷冷的说道:“我何时说过要出去了?”

    明霜仍是没有察觉到钟允锦话中的冷意,仍旧笑眯眯的说道:“五皇子妃不去可不行,那若是...”

    “放肆!”一声娇喝,明霜和一旁的明月吓得跪在了地上,两人煞白着脸不敢抬头,钟允锦起身,走到明霜面前:“本妃去与不去是我的事,你一个奴婢竟想要替主子做主,究竟是谁给你的胆子!”

    明霜额头上的冷汗直流,颤颤巍巍的说道:“奴婢...奴婢...奴婢只是...只是觉得...觉得...”

    少女将手中的书放在床头,站起身来走到明霜面前,看向不远处的明月,开口说道:“明月起来罢,你又没犯错。”又转身继续朝明霜问道:“觉得什么?”

    明霜看着眼前的那一双绣着芙蓉的绣花鞋,耳边是少女清亮甜美的声音,她又想起了那一巴掌,和那踹到自己心窝的一脚,只觉得自己身子直发抖,却想不出好的措辞,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掉。

    见她如此,钟允锦觉得无趣极了,想了想便朝屋外开口道:“刘嬷嬷可在?”一位嬷嬷低头走进屋子里:“老奴在。”

    钟允锦见了她,便脆生生的笑着说道:“外院可是缺少扫洒丫鬟?”

    明霜不可置信的抬起头看着钟允锦,身子摇摇欲坠,眼里一片绝望,杜嬷嬷隐去眼底的一片狠厉,恭敬的回答道:“回五皇子妃的话,外院确是缺人手。”

    钟允锦刚想说什么,明霜就扑过来抱住她的腿使劲哭喊道:“五皇子妃,五皇子妃,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眼里闪过一丝嫌恶,钟允锦将脚抽出来,冷声吩咐道:“明霜就交给杜嬷嬷了,每月月例按照扫洒丫鬟的份拿便是。”

    杜嬷嬷应了一声,门外便进来两个粗使丫鬟,将明霜拖了出去。明月见人都出去了,才走到钟允锦身边,见钟允锦面色如常,便开口问道:“五皇子妃,今日上巳节您真的不出去吗?”

    钟允锦做到桌前,用手支住胳膊,看着镜中的自己,叹了一口气,有些惆怅的说道:“我的禁足才解了,此时出去怕是风头太盛,招人嫌。”

    因着念着她丧了生母,钟曲氏见她可怜,便解了她的足。明月还想说什么,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有沉默的站在钟允锦身边。

    钟允锦看着镜中的自己,镜中的少女约莫十四岁左右,眉眼虽是有几分稚嫩,但眉间却有些骄纵,倒像个宠坏了的小女孩,可是自己哪里有人宠呢?钟允锦心下嗤笑,不过是个庶女罢了。

    随即眼里又是闪过一丝骄傲,庶女又如何,自己还不是成为了五皇子妃。

    伸出手撑住脑袋,钟允锦一脸娇憨的看着房中某处发呆,看上去就跟平常的少女无异。

    但是明月知道,这个少女皮囊里装得,可是一个心狠手辣的恶魔,令人胆寒的恶魔。

    钟允锦面上娇憨,心里却在想着钟京阮,她真的是讨厌死了这个六妹妹,什么也不想,便得了如数宠爱,还有了一个未婚夫。

    钟允锦歪歪头,那男子好似叫宋澄?

    她见过宋澄,长得却是好看,气度非凡,只是身份逊色,是配不上自己的,不过,钟允锦勾唇一笑,只要是钟京阮的,她一定是要抢过来!

    想到钟京阮哭着在自己的面前跪下,钟允锦就十分满足,笑着露出了两颗虎牙,双颊还有两个小梨涡,十分单纯无害。

    而明月看到她这副模样,却是汗毛倒竖,她知道,钟允锦一旦露出了这幅笑容,定是要整人了。

    “明月?”钟允锦懒洋洋叫道,明月低着头站在了钟允锦身旁,应了一声,“你说说,六妹妹怎样?”

    明月跟随钟允锦也有些时日了,也知道她对钟京阮的恨,沉默片刻,明月开口说道:“奴婢觉得,这六姑娘自私自利,残忍不已,并且美貌与才情都是不如您的。”

    钟允锦满意的点点头,又笑问道:“你说怎么让她痛苦呢?”

    明月腿一软,战战兢兢道:“奴婢.....奴婢....奴婢愚钝。”

    钟允锦皱皱眉:“蠢货。”

    直接跪在了地上,明月不停颤抖,看得钟允锦咯咯直笑:“你是五皇子妃的大丫鬟,要有身份与气度,我就是与你开开玩笑罢。”话虽如此,却没叫明月起来,明月只有一直跪在地上。

    钟允锦看着窗外正在吐芽的树枝,自言自语道:“让一个人痛苦的是什么呢?”缓缓说道:“定是要抢了她珍贵的东西,抢不过来,那便毁了吧。”

    语气中尽是平静的疯狂,让明月不停不停的颤抖着。

    春天,万物复苏,邪恶也疯狂的滋长着。

第二十三章 谢漾

    赋声苑也是一片忙碌景象,抚筠浩浩荡荡领着一众人走到门前,推开门,一阵暖意扑面而来,抚筠笑着指挥着丫鬟婆子放置好早膳,抚参掀帘走了出来,用手将帘子掀着,一少女缓步走了出来,抚筠眼里闪过一丝惊艳。

    随着年纪渐长,钟京阮长得越发出众,少女着绯色衣裙,更是衬得她面若芙蓉,“且让我看看,今儿个是何。”钟京阮走到桌前,看着桌上的吃食,笑着点点头:“还是抚筠懂我。”听她这样说,抚筠抿嘴一笑:“能让姑娘满意,奴婢也是十分欢喜。”“巧嘴滑舌。”少女嗔了她一眼,坐了下来。

    三炷香的时间,少女拿手帕轻轻擦了擦嘴,站起身子,转身走进了里屋,抚筠连忙吩咐丫鬟收拾桌上的碟子。抚参跟着钟京阮进了里屋,少女坐在窗边,手里拿着一本书,正低头看书。

    抚参不知何时,手里拿着帖子,走近钟京阮身旁:“姑娘,这是宋家递过来的帖子。”钟京阮听罢,抬头看了她一眼,合上书,伸手将帖子接了过来。看完,钟京阮含笑将帖子递与抚参,有些欢喜道:“让抚芸再替我收拾收拾罢,茜姐姐约我一同去海棠庄赏花。”顿了顿,又朝抚参道:“你去向母亲禀报,再去安排好马车。”抚参笑着将帖子收回袖中,应了下来,转身去喊抚芸去了,喊完抚芸,抚参又去云水苑向明氏禀报。

    抚芸将一支绯色海棠步摇插入发髻中,惊艳的看着镜中的人儿,不禁感叹:“姑娘,你可真是仙女下凡。”钟京阮也是十分满意,听她这样说,笑得越发灿烂。转头看向抚参:“马车可备好了?”

    抚参笑着应道:“已经安排好了。”钟京阮点头,起身欲往外走,怎料抚筠急忙走了进来,朝钟京阮道:“姑娘,四姑娘来了。”钟京阮一愣,钟允锦?接着皱皱眉头,她来做甚?走到桌前,坐了下来:“请四妹妹进来。”

    “六妹妹院中好生漂亮,姐姐可真真是羡慕。”钟允锦着月白色衣裙,笑着说着踏入了屋里,钟京阮也跟着笑:“四姐姐谬赞了,不过是些花花草草。”

    钟允锦听她说道,垂眸的刹那,眼里飞快闪过一丝嫉妒,花花草草?都是些名贵的品种,大半都是自己养不起的,抬头的瞬间,敛去神色,朝钟京阮温和的笑笑,坐了下来。一时间,两人相对无言,顿时,屋中气氛有些尴尬。

    钟京阮低头看着自己的指甲,眼中闪过一丝不耐,抬头笑着看着钟允锦:“四姐姐今儿个找我是有什么事吗?”钟允锦听她说罢,腼腆一笑:“我听闻六妹妹要去海棠庄赏花,我又没收到帖子,这不是想请六妹妹捎带一下。”神情虽腼腆,但眼中没有半分羞涩,看得钟京阮心下恶心,又想到自己适才才收到了帖子,这么快她就知道了,心中一寒,看来院里不止有四房的人。

    有些歉意的朝钟允锦看去:“实在是妹妹的不是,茜姐姐递与我的帖子上只写了我一人的名讳,我也不好拂了茜姐姐的意思,便要对不住四姐姐了。”钟京阮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猜测她今日来的目的并非是做此等事情,定是别有用意。

    钟允锦眨眨眼:“这样吗?倒是我教妹妹为难了,不碍事的,妹妹去罢,这么早来叨扰妹妹是我的不是,还耽误了妹妹的行程。”钟京阮笑着摇摇头:“哪里哪里,姐姐见外了。”

    “那我就先行回屋了。”钟允锦起身。

    钟京阮也跟着起身:“姐姐好走。”

    钟允锦走后,钟京阮看着院门,神情莫辨,好一会,才理理袖子:“走罢。”

    坐在马车里,钟京阮一直在想着钟允锦的来意,为了什么?钟京阮使劲想也想不明白,倒是想出了几分睡意,便打算眯着眼睛小憩一会儿。

    “姑娘,姑娘?”钟京阮听到了抚筠的声音,慢慢的睁开了眼睛,见抚筠看着自己,便出声问道:“到了吗?”

    抚筠含笑回道:“已经到海棠庄了。”

    钟京阮点点头,抚筠见她神色无恙,便朝外面喊了一声,抚芸掀开帘子进来了,替钟京阮整理了一下仪容,便扶着她下马车了。

    下了马车,钟京阮主仆三人朝庄内走去,走到门前,抚筠拿出帖子,递与门房后,三人缓步朝里面走去。

    “钟六姑娘?”一声怯怯的声音突然传来,钟京阮皱皱眉,这是?

    转头看去,见一姑娘立在小径上,正看着自己,那姑娘见钟京阮看去,便有些欢喜的朝她走来,待走近了,钟京阮才想起了,神情复杂的看着这姑娘,这是,谢嵘的妹妹?

    谢漾见她盯着自己,脸上顿时飘着两朵红晕,看得钟京阮哭笑不得,这么容易脸红吗?

    “谢小姑娘何事?”耐心的开口问道。

    “你没与我哥哥在一块吗?”小姑娘张大眼睛看着自己,钟京阮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听她这样说道,心下有些不虞,这是要抹黑自己的清白?不等她出声,就听见一旁的抚筠厉声说道:“请谢小姑娘慎言,我家姑娘待字闺中,如何能与男子相交甚密?”

    估计是被抚筠吓着了,小姑娘缩了缩肩膀,眼眶微红,动了动嘴,没有说什么,倒是看得钟京阮有些不忍:“罢了,走吧。”转头就带着抚筠抚芸向一边的抄手游廊走去,留下小姑娘站在原地,委屈的揪着帕子。

    抚筠跟在钟京阮身旁,看着钟京阮欲言又止好几次,钟京阮笑着问道:“有什么事就说罢。”抚筠大着胆子问道:“姑娘,我听闻这谢小姑娘,脑子不太....灵光”后半句小心翼翼的说了出来。

    钟京阮一愣,垂眸不语,看得抚筠心下一紧,过了一会游廊旁看到了许多的海棠花,钟京阮才缓缓说道:“小时候,我爱与谢嵘作对,他喜欢欺负兄长,于是我就欺负他妹妹,一年冬天,我.....”过了好一会,钟京阮才有些苦涩的说道:“谢漾因为我,失足掉入湖中,救起来的时候她已经烧糊涂了。”

第 二十四章 风波

    抚筠一愣,见少女面上皆是难过的表情,与抚芸对看了一眼,见她对自己摇摇头,便不再说什么。

    钟京阮突然停了脚步,后面的抚筠抚芸也跟着停下了脚,钟京阮找了一方干净的地方,倚栏而坐:“你们不用跟着我。”抚筠与抚芸皆站到了远的地方去,不过还是能将少女看到,免得发生意外。

    钟京阮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开得鲜艳的海棠花,心中一片苦涩,她记得,那时她六岁,谢漾不过四岁,那时是在谢家赴宴,她骗谢漾她的耳坠不见了,谁知小姑娘一脸认真的在帮她找耳坠,在钟京阮偷笑小姑娘的愚笨时,谢漾一下子滑入湖中,在大冬天里,掉入了湖里,为了找钟京阮的耳坠。

    钟京阮当时呆愣在原地,傻傻的看着一众人去救那小姑娘,救上来后,一张小脸煞白,看得钟京阮不知所措,跟着人群一起回到了屋里,大夫在看谢漾,说她烧得厉害,如果稍不注意就会挺不过今晚。

    钟京阮走到外间,她听见有人在说她。

    “肯定是钟京阮!她向来爱欺负谢漾。”

    “就是她!我看见她和谢漾在一起!”

    “小小年纪便如此恶毒!”

    豆粒大的泪珠从眼眶里掉了下来,钟京阮张张嘴,不知道说什么,明氏来了,见她哭得厉害,便将她搂入怀中,钟京阮在明氏怀里抽噎,听到她冷静的说道:“若是阮姐儿,我定是一命赔一命!若不是,你们应当如何?”

    众人渐渐不说话,明氏搂着钟京阮在她背上安慰的拍了拍,她相信自己的女儿,不会做害人的事。

    那夜是钟京阮觉得最难熬过的一晚,她的脑海里皆是谢漾软糯的喊她:“阮姐姐、阮姐姐...”突然画风突变钟京阮看到小姑娘从湖里捞了起来,湿漉漉的,一张脸毫无声息的白着。

    钟京阮后悔了,她不应该去欺负谢漾,她后悔了.....

    第二日,钟京阮迫不及待的奔向谢府,得知谢漾醒了过来时,她站在谢府的院子里,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钟京阮还记得,那时她一人站在谢漾床前,那小姑娘虚弱的拉住她的手,对她笑笑:“阮姐姐,对不起,我没有替你找到耳坠。”

    钟京阮刚止住的泪又流了出来。

    谢漾没给任何人说是因为钟京阮她才掉到湖里的,她仍是爱跟在钟京阮身后,笑眯眯的叫着:“阮姐姐、阮姐姐...”

    直到有一日,钟京阮那日心情不虞,见她吵得很,便朝她吼道:“你能不能不要跟着我啊,你好烦啊。”她看到了小姑娘夺眶而出的泪水,谢漾从不在钟京阮面前哭,欺负狠了也只是红着眼眶仍是叫着:“阮姐姐。”

    只是这一次,钟京阮呆呆的看着小姑娘,“我.....”

    小姑娘第一次低着头从她身旁跑着走了。

    从那天起,钟京阮再也没有见过谢漾了,那个被她欺负的小姑娘,在自己面前笑得甜甜的小姑娘.....

    没想到,再次见面,竟是如今这种场景,刚刚自己的丫鬟还吼了她,还是一如既往的爱哭,钟京阮理理思绪,站起身子来,抚筠抚芸见状,也走了过来。

    走到了人声热闹处,钟京阮笑着道:“没想到今日有这么多姑娘。”突然有几声哭泣声,钟京阮一愣。

    连忙走上前去看,看到有一个姑娘站在原地哭,钟京阮松了一口气,就听到那姑娘说道:“就是她,就是谢漾”。

    “是她偷了我的簪子!”那姑娘一抽一噎的说道,声音不大,却砸在了钟京阮的心里,她猛地回头,见那姑娘对面站着的,那红着眼眶的,那刚刚才见过面的谢漾,就站在那里,她开口,倔强的开口:“不是我。不是我。”

    “你说不是你就不是你?”人群中有人搭腔,谢漾站在原地手足无措,怯怯的看着周围的人,一句一句的重复着:“真的不是我,不是我....”

    “果然啊,跟她哥哥是一个样,都是些不成器的东西。”语气嘲讽,又一个姑娘开口,仗着谢漾胆子小,毫不顾忌的开口讽刺。

    “姑娘....”抚筠看着钟京阮提步往那边走近。

    谢漾脸一白,她摇摇头对那名女子认真说道:“你休要胡言,我哥哥不是那样的人。”

    “哟,你说不是就不是?这盛京谁都知道的。”那姑娘仍在开口讽刺,“看你这副模样,想必也是个表里不一的人,就爱装可怜博取别人的同情心。”

    谢漾张张嘴,后退几步:“我.....”

    “你什么你,我看你这样就知道......”

    “啪”一声清脆的耳光。

    那女子脸上赫然印上了一个巴掌印,谢漾一脸震惊的看着钟京阮,见她低头理了理衣袖,抬起头对着那女子说道:“你说是就是?”笑了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又开口对那姑娘说道:“你是个什么东西。”

    那姑娘是林家的庶女,平日惯会捧高踩低,见谢漾性子软和,明里暗里讽刺过她好几回。

    钟京阮走到起先在哭泣的那名姑娘跟前,歪着头问道:“你说是就是?”那姑娘往后退几步:“我....我....”钟京阮扬起了手,“是我诬陷她的!”那姑娘以为钟京阮要打她,连忙抱着头蹲在了地上,钟京阮嗤笑一声,拂了拂颊边的发丝。

    转过头,便看见小姑娘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钟京阮有几分不自然,刚想说什么,就见宋礼茜和几名姑娘走了过来,“这是发生了何事?”宋礼茜看着她问道,钟京阮开口将经过一一说了出来,宋礼茜带着几分嫌恶看着那两名姑娘。

    又转头温柔的笑着看向谢漾:“谢小姑娘可有事?”

    谢漾脸红红,站在原地:“无....无事...”

    钟京阮挑挑眉:“无事便行了。”挽着宋礼茜的胳膊转头就要走,突然听到一声怯怯的声音:“阮姐姐?”

    钟京阮按捺住心下的激动,“嗯?”转头看向她。

    小姑娘朝少女腼腆的笑笑,眼里有光在闪动。

    身后是一片池塘,池塘里种着许多莲花,好似那小姑娘的脸,粉粉嫩嫩,惹人怜爱。钟京阮这样想,真是个容易脸红的哭包。

第二十五章 抚意

    夜晚有几分凉意,钟京阮趴在窗沿上眼睛一眨一眨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抚参取过一件长袍替她披上,钟京阮转头对她笑了笑,接着又转了过去继续看着窗外。

    抚参静静地立在她的身后,钟京阮突然问道:“抚意如何了?”抚参一怔,垂眸恭敬回道:“听杜嬷嬷道,她前几日还有几分闹腾,后面便渐渐的本分起来。”直起身子撑了一个懒腰,钟京阮起身:“再寻一个抚意吧。”

    抚参眨眨眼,没反应过来,钟京阮见她一脸懵然,便伸手去捏捏她的脸蛋:“嗯,今日居然看见抚参姐姐做如此表情。”抚参回过神来,脸红着笑:“抚参实在是没能明白姑娘的意思。”

    把玩着垂落在胸前的发丝,手指一点点将发丝缠住,“抚意不过是个名字,院儿里的那个就叫小杏吧,抚意,就在寻一个。”

    抚参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含笑回道:“抚参明白。”

    “这院儿里该整顿整顿了。”钟京阮打了个哈欠,“明日我便去向母亲讨要一个丫鬟做抚意,再要一个嬷嬷,将这赋声苑好好收拾收拾。”

    抚参点点头,见她困意连连,便连忙上前搀住:“姑娘可是要歇息?”钟京阮走到床边:“本是要再看会子书的。”将长袍褪下递给抚参,有些无奈:“怎知今日如此困倦。”

    抚参将长袍挂在木施上,见钟京阮躺在了床上,便替她盖好被子,吹了灯烛,轻轻带上了门。

    一夜无梦。

    翌日,钟京阮用过早膳后,就去蕴秋堂给钟曲氏请安,然后又到云水苑去,拉着明氏撒娇:“阿娘,你便将你院里的丫鬟给一个我嘛。”明氏有几分无奈:“谁知道你居然要我院儿里的扫洒丫鬟去做你院里的大丫鬟?”

    钟京阮撅嘴:“扫洒丫鬟怎么了?我又不嫌弃。阿娘你便应了我罢,好阿娘。”明氏实在是受不住她撒娇,便佯装生气瞪了她一眼,拿食指戳戳她的脑门:“你啊,想一出是一出,实在是个不省心的。”知道她应允了,钟京阮笑嘻嘻的在明氏怀里拱了几下,被前来给明氏请安的钟京裕看到了。

    少年温和笑着打趣:“阿阮果然还是个小孩子。”钟京阮从明氏怀里抬起头,白了他一眼,不料却被明氏拍了拍脑袋:“没大没小。”手捂着脑袋,钟京阮从明氏怀里起身,对着钟京裕甜甜的笑道:“兄长好。”下一秒便朝他扮了个鬼脸,钟京裕还没反应过来,便看见她已经跑到院子里去了,“阿娘,我就先把秋敏带回去了。”

    明氏一脸笑意,见钟京裕还站在,便开口问道:“今日休沐打算去哪里?”钟京裕坐在明氏下方,笑着回道:“打算去书楼看看,买几本书。”明氏点头,拉着他问起了学院里发生的趣事,钟京裕耐着性子一一回答。

    这厢,钟京阮领着云水苑里的扫洒丫鬟秋敏,回了赋声苑,她关注这个小丫头有一段时间了,这丫头比抚意,不应是小杏,比小杏透彻,性格也是十分活泼,钟京阮便向明氏讨要,明氏也是觉得这个丫头比较简单,便没有阻止钟京阮的要求。

    此时,秋敏跪在钟京阮身前,垂着头正惴惴不安着,钟京阮捧着一杯茶细细品着,见她如此,便放下茶杯,淡淡开口道:“从今日起,你便是我赋声苑的人了,是我身边的大丫鬟,赐名抚意。”

    小丫头怔了怔,没反应过来,抚参开口提醒:“还不赶快谢谢姑娘。”的确,从扫洒丫鬟变成大丫鬟,是个令人高兴得消息,小丫头回过神来,连忙磕头:“多谢姑娘。”钟京阮垂眸看着她:“记住你的身份,你是我赋声苑的人,做好本分,莫要想那些有的没的。”

    秋敏,哦不,现在应该是叫抚意,抚意小鸡啄米般点头:“奴婢明白。”钟京阮满意的颔首,侧头对抚参说道:“带她熟悉熟悉院儿里吧。”抚参应了一声,对着抚意说道:“我叫抚参,你跟着我去看看罢。”

    抚意见钟京阮面色如常,便站了起来,跟着抚参欲要往外走,突然钟京阮说道:“这事提前让小杏知晓。”抚参一愣,瞬间便明白了她的用意,含笑回道:“是。”

    小杏还在院里洗衣服时,听两个丫鬟说说姑娘身边来了个名叫抚意的,还时不时将视线飘向自己,她得知自己的位置有人顶替了,愣了一瞬,待反应过来细想,表情瞬间狰狞不已,又想到那些人看自己的眼神,心中恨意难平,“抚意.....抚意.....好一个抚意.....”咬牙切齿的说完这一句话,小杏眼里闪过了一丝恶毒神色,见有人来,便敛去神色,静静的干着手里的活。

    下午睡了一会,钟京阮醒来时已是黄昏,醒来见满室的昏黄,钟京阮心中有一瞬的慌乱,接着便是无尽的苍凉,“姑娘可是醒了?”抚参听见动静,掀过帘子走了进来,见她睁着眼呆呆的望着床帐,有些担心道:“姑娘?”自纳兰姑娘去了后,自家姑娘老是陷入发呆,令抚参担心不已。

    见她眼里皆是担心,钟京阮扯扯嘴角:“我无事。”说着就要起身,抚参连忙上前去搀扶,穿上好衣服后,钟京阮开口说道:“摆膳吧。”接着又道:“今儿个是何?”

    抚参笑着开口:“今儿个是黄花鱼、珍宝膳、杏仁粥。”钟京阮眼睛一亮,她是最喜欢吃黄花鱼的了,伸手拍了怕抚参搀住自己的手,抚参一愣,刚想说什么,就见少女整理了一下衣袖,“走吧。”提步往外走去。

    钟京阮放下筷子,笑着对抚参说:“今日吃得好生紧实。”抚参噗嗤一笑:“那要不吩咐小厨房每日做黄花鱼?”钟京阮瞪了她一眼,下一秒笑着说道:“怕是今后我都要厌了它。”

    抚筠与抚芸对视一眼,都笑笑,钟京阮还想说什么,结果小腹一阵绞痛,脸色立马变得十分苍白,抚筠瞧着不对劲,刚想说什么,就见少女双眼一闭,向后倒去。

    “姑娘!”几人神色仓皇,连忙去看钟京阮,抚筠站起身,厉声吩咐道:“封闭赋声苑,不准任何人出去。”抚意着急道:“我去请大夫。”抚筠点点头:“抚芸,你去请夫人。”

    一阵鸡飞狗跳,抚参有种不好的预感,看着变得黑压压的天,心也越来越慌。

第二十六章 中毒

    明氏在与钟曲氏用晚膳,还有其他三房的人,正说到兴处,突然见抚芸一脸凝重的走了进来,明氏眼皮一跳,就见抚芸走到她身旁,弯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什么?”明氏突然站了起来,给钟曲氏吓得一激灵,“老大媳妇,发生了什么事情了?”钟曲氏从未见过稳重的明氏这般失态。

    明氏心下着急,却也不得不说清楚,深呼吸一口气,条理清晰的开口说道:“母亲,阿阮晕了过去。”钟曲氏一脸震惊,就见明氏继续开口:“今晚我会查明清楚,若是得罪了各位的地方,还请体谅,待此事尘埃落定,我明柔定会一一赔礼道歉。”说完转身便走了。

    苏氏与白氏对看了一眼,眼里皆是担心的神色,岳氏垂眸看着眼前的茶杯,心里止不住得意,虽然她不知道是谁下手的,但是看到大房有所损伤,她就止不住快意。

    赋声苑,一片人声鼎沸。

    “混账东西!”明氏一脸怒气,面前跪着一众下人,抚筠的额角正在淌血,“你们怎么做的事,我把阮姐儿交由你们照看,你们就是这样看的?”明氏眼里一片寒冰,跪着的人皆瑟瑟发抖。

    大夫从里屋走了出来,明氏连忙走了过去:“大夫,我女儿如何了?”

    大夫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胡须,叹了口气,摇摇头道:“令爱的情况十分严重,是中了毒,目前我只能制止毒素不再蔓延,暂时将她的五脏六腑保住。只是.....”

    “只是什么?”明氏迫不及待的开口接着问。

    “只是现在缺一份珍惜的药材。”“只要有了这份药材,令爱才能得救。”

    “是何药材?”

    “青鹿草”

    明氏深呼吸一口气:“敢问大夫,您能将毒素暂时制止多长时间?”

    “一个月。”

    送走大夫后,明氏哑着声音道:“你们起来罢,是我一时心急了。”抚筠等人皆站了起来,抚筠低头有些难过的说道:“是我们做事不力,请夫人责罚。”

    抬手揉了揉眉心,“我责罚你们有什么用,如今当务之急就是找到青鹿草。”

    宋家,“什么?阮妹妹中毒了?”宋礼茜一脸不可置信,不知想到了什么,连忙往外走去,正巧遇见了往里走的宋澄,拉住他连忙说道:“哥哥,阮妹妹中毒了?此时是真的吗?我听闻外面都在传。”

    宋澄也是一脸凝重,听她所言,便点点头:“是真的,我去看了。”宋礼茜皱皱眉头:“阮妹妹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会中了毒呢?”宋澄无奈,捏了捏鼻梁:“再聪明的人也会有招人算计的那日,你莫要多想,我...”

    宋礼茜张口打断他:“我怎能不多想,阿阮是我的姐妹,只是我听说他们在找青鹿草,便想着能不能也出一份力。”宋澄点点头,便不再多言。

    钟家赋声苑内。

    明氏正在大发雷霆:“给我查!到底是谁做的!”抚筠上前走到明氏身后恭敬的低声说道:“夫人,先前姑娘就发现了有四房的眼线在院儿里。”

    明氏转过头来看着她,神情莫辨,看得抚筠心上一跳,“给我抓过来。”抚筠听明氏淡淡的说道,语气淡然,只是眼里皆是骇人的狠戾,虽是如此,抚筠还是镇定了下来,毕竟有夫人在,姑娘一定没事的。

    不消一会,抚筠抓着人回来了。“放开我!放开我!你们这群贱人!快点放开我,不然我让你们好看!”小杏双臂被人遏制住带了过来,嘴里却一直在谩骂,明氏冷眼看着她,待人走近了,小杏仍在继续骂着:“快点放开我!你们!放开....”

    啪地一声,小杏的声音孑然而至,脸上赫然印着一个巴掌印,明氏正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小杏一呆,连忙挣开束缚,爬到明氏脚下,抓住她的脚使劲哭泣:“夫人,夫人您要替我做主啊,他们不分清红皂白就将我押了过来,说我害了姑娘,可是我对姑娘一片忠心啊,就算姑娘将奴婢贬为了扫洒丫鬟,奴婢心里,还是念着姑娘的好啊,夫人,奴婢心里委屈啊....夫人...”

    明氏眼里尽是嫌恶,退了几步,对抚筠说道:“掌嘴吧,看她撑到什么时候。”抚筠得令,一粗壮的婆子走上前来,看得小杏心上一凉,连忙要爬走,却被人抓住了头发,一时间院儿里皆是耳光的声音,听得人瑟瑟发抖。

    “我招了....我招了...”小杏脸已经肿的老高,鼻涕眼泪口水混作一团,说话也是有些口齿不清,明氏扬扬手,婆子停止了扇耳光,将人拎在了明氏跟前压着。明氏的眼神落在了她的脸上:“说。”小杏抬手扒开脸上的头发,费劲的说道:“姑娘将我贬为扫洒丫鬟,是我怨恨在心,加害于姑娘。”

    明氏给她两三句话给刺激得不清:“就因如此?你便要痛下杀手?”明氏朝小杏吼道。小杏哆嗦一下身子,慢慢的点点头。明氏心里痛得厉害,她本以为是四房的手笔,只是她觉得岳净萧并非那等冲动之人,查了一番,果真是这丫鬟的手笔,明氏双眼一翻,倒在了抚筠的怀里。

    抚筠心中大骇,连忙喊道:“夫人!夫人!”明氏并非完全晕厥,只是一时间心里太过难受,这丫鬟,还是她亲自挑选送到自己女儿的院儿里,如今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教她如何接受得了,明氏叹了口气,对着抚筠四人说道:“将这贱婢关至柴房,命人严加看守,若是出了差错,拿你们是问!”

    抚筠等人连忙点头,明氏朝里屋看了一眼,转身便走了,这小杏则是瘫在了地上,一脸呆滞,地上皆是她的口水,抚筠皱皱眉:“将她关到柴房,严加看管!”一旁有婆子将她提了起来,往柴房方向走去,抚芸连忙说道:“我还是跟着罢。”

    抚参看抚筠的额角,担心的说道:“姐姐,你还是去歇着吧,这儿有我和抚意看着。”抚筠苦笑:“我是有些头晕,在一旁坐这便是,劳烦妹妹了。”抚意连忙将她搀扶在凳上,抚参看着跪在院儿里的人,欲说些话警告警告,不料有云水苑的丫鬟疾步赶来,看得抚参心头一跳,丫鬟走近,急忙开口说道:“夫人晕倒了!”

第二十七章 青鹿

    抚参脸色一白,不知该如何,只有把眼神看向抚筠,只见抚筠站了起来,对那云水苑的丫鬟说道:“你赶快去请三夫人。”又转头看着抚意:“你去请老夫人,将此事一一与她说清楚,由老夫人做主。”抚意点点头,连忙小跑着向外走去。

    抚筠身子晃了晃,抚参见状,连忙上前搀住,如今院儿里的情况,让她担心不已,抚筠见她如此,便伸出手,在她手背上拍了拍,抚参看了过去,两人皆安慰的笑了笑。不消片刻,苏氏连忙进了院子,抚筠与抚参上前欲行礼,谁料苏氏摆摆手,“此时就不必多礼了,老夫人去大嫂院儿里了,叫我来看看阮姐儿,你们把事情经过详细的说与我听。”

    抚参上前轻声的将经过说给了苏氏,见她脸色愈来愈暗,抚参连忙低头恭敬的立在原地,苏氏看着抚筠:“你去包扎一下罢。”抚筠欲拒绝,苏氏又道:“阮姐儿定是不想看到你们这样。”抚筠鼻子一酸,朝苏氏行了个礼,便去包扎了,留下抚参跟着苏氏,此时抚芸也回来了,见苏氏在此,便开口禀报:“已将那贱婢关到柴房,留下了几个嬷嬷看守。”

    苏氏点点头,对着跪着的一众仆人说道:“都散了罢,该做什么做什么。”下面的人皆慢慢的站了起来,往院儿中各处走去。苏氏沉吟片刻,看了看抚参:“你与我进来。”说着便走进了屋里,抚参一愣,连忙跟了上去,抚芸站在门口指挥着丫鬟仔细收拾着。

    苏氏进了里屋,便看见往日那般活泼的少女如今似毫无声息般躺在了床上,只有胸口有略微的起伏,看得她心疼不已,伸手去抚了抚少女苍白的脸颊,苏氏静静的看了少女一会,抚参站在她的身后,将她的动作收入眼底,心里也更加难受了。

    苏氏将手收回袖子:“大嫂可有怀疑四房?”抚参恭敬道:“那贱婢确是四房安插进来的眼线,但四房并没有说让她毒害姑娘,一切都是她自己怀恨在心。”苏氏皱皱眉:“真真是恶心,只因这么一件小事就下毒害人。”想了想又道:“大嫂可说借这贱婢灭灭四房的威风?”如今大房的姑娘躺在床上,四房的人定是拍手叫绝。

    抚参开口回道:“夫人并没有这样说过。”苏氏嗯了一声,接着又道:“此时将阮姐儿治好才是最要紧的事,此事等大嫂醒后再说罢。”抚参应了一声,苏氏也再没有说什么了,只是凝望着钟京阮。

    谢府,谢漾一个劲儿的小跑着,后面的丫鬟都跟不上了,谢漾气喘吁吁的跑进一个院子,连忙上前拍门:“哥哥,哥哥、哥哥...”门突然就开了,少年皱着眉头,一脸不虞的看着自己,谢漾弯腰从少年胳膊肘下面穿了过去。

    谢嵘捏了捏鼻梁:“谢漾,你是大姑娘了,兄长的房间你不能随便进你知不知道。”谢漾看着他:“可是我是有要紧的事找哥哥。”谢嵘一脸无奈:“什么要紧的事都要慢慢说,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再着急也.......”

    “阮姐姐中毒了。”谢漾平静的打断谢嵘的话,那个傻傻的姑娘,正一脸正经的看着少年。“现在正躺在床上昏迷不醒,据说还差一味药。”屋里死一般的寂静,谢漾看着自己的哥哥,神色不停变化,震惊、狠厉、心疼、焦急。“什么药?”少年的声音有些喑哑。

    谢漾似回忆,过了一会才说道:“好似名叫青鹿草......但我也不能确定...”少年拿起木施上的衣袍,披在身上沉着眉眼,便走了出去,谢漾跟在他的身后,少年停下脚步,站在原地头也不回:“漾儿,乖乖在家呆着。”谢漾怔了怔,应了一声。就见少年提步继续走了,衣袍的边角消失在转角处。

    卫国公府,云水苑,明氏半躺在床上,面色十分苍白,钟铭烨坐在床沿,握着她的手细声安慰:“阿柔,你放心,阮姐儿的事情有我在,我定是要将那青鹿草寻到。”他适才已经去赋声苑看了,自己的女儿就那样躺在床上,也是让他十分难受。

    明氏呆呆得望着他,突然一行清泪留下,看得钟铭烨心疼不已,他的夫人向来是个有主意的,不轻易示软,如今竟这般,钟铭烨心里又是心疼又是气。叹了口气,将妻子搂入怀中,隔了一会就传出了明氏的呜咽声。

    赋声苑,钟京裕白着脸看着抚芸:“我要去看阿阮。”他下学回来便听到了这件事情,见自己的母亲做那副模样,钟京裕有些害怕,怕自己再也见不到那个活泼的少女了,使劲握着拳头,钟京阮又重复了一遍:“我要去看看阿阮。”抚芸有些为难,因着苏氏还在屋里,她也不好让钟京裕进屋。

    “抚芸。”突然传出了抚参的声音,抚参掀开帘子,扶着苏氏走了出来,出来便看到了少年站在院儿里,苏氏开口说道:“阿裕,你进去看看吧。”钟京裕朝苏氏行了行礼后,连忙往屋里走去。

    “我先回院儿里了,你们好生看着阮姐儿,有什么事派人来说一声便是。”苏氏将手放了下来,对着抚参仔细吩咐,抚参点点头,苏氏便往外走去,“三夫人好走。”钟铭烨正耐心的安慰着自己的妻子,见听见下人前来禀报:“禀国公爷,谢小公子来访。”钟铭烨面露诧异,谢嵘?想了一会便道:“请他到主屋,我稍等片刻便来。”

    明氏已经安稳的睡去,钟铭烨将她轻轻放在床上,嘱咐下人好生照顾,便走了出去,“谢小公子可说为何事而来?”下人摇摇头:“并未说明来意。”钟铭烨点点头,步子匆忙的向主屋方向走着。

    走到了一半,突然有下人跑来,钟铭烨皱皱眉,就听那下人说道:“禀国公爷,谢小公子已离去,还说明他日定当将青鹿草双手奉上。”钟铭烨一愣,沉着脸细细想着其中利害,突然眼神瞬间锐利,下一瞬便开口说道:“此事莫要多言,若是被第四个人知晓,我拿你们俩是问!”

    两人立即跪在地上:“奴才绝不多言。”钟铭烨朝主屋方向看了一眼,便转头朝云水苑走去。

第二十八章 变故

    过了几日,还是没有青鹿草的下落,卫国公府的人都着急得不行了,明柔整日以泪洗面,钟铭烨看上去沉稳依旧,心里也不停地打鼓,上次谢嵘说的话是否是真的?不管是不是真的,自己也没有别的法子了,这青鹿草本就十分稀奇,所以钟铭烨也只有将希望寄托在谢嵘身上了,或许他有门路呢?钟铭烨这样想。

    宋府,宋澄气冲冲的从主屋冲了出来,后面跟着宋礼茜与宋礼萝两姐妹,“哥哥,哥哥...等等...等等阿萝...”小丫头气喘吁吁的朝前面喊着,到底是心疼妹妹,宋澄站住了脚,站在原地等姐妹俩赶上来。

    宋礼萝跑上前就是拉住了宋澄的手,紧紧的拽住了,宋澄颇有些无奈,见她俩脸都跑的通红,心下过意不去:“是我不好。”伸手摸摸宋礼萝的头顶,小丫头笑眯眯的看着他:“无事的。”宋澄拉住小丫头慢慢的往前走,宋礼茜跟在后面。

    见他神色郁郁,宋礼茜沉吟一会,开口说道:“我知道兄长对阿阮的感情,阿阮也是我的姐妹,自是希望她能嫁入我们家。可是哥哥。”宋礼茜疾走几步,走到宋澄的前方,挡住了路,她认真的对宋澄说道:“假设,假设没有青鹿草,哥哥应当如何?”

    没有青鹿草,钟京阮就无药可救。

    宋澄颇有些痛苦的闭上眼睛,“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阿茜,可是你不是我...”睁开眼睛,也看着她,“你不是我,无法感同身受。”宋礼茜也是十分心疼自己的哥哥,还有自己的好友,“但是我理解你,理解你的痛苦,可是祖母也是为了你好,她也是希望哥哥能有好的一段姻缘。”宋礼茜走到宋澄身旁,缓缓的说道:“若是没有青鹿草...阿阮她就.....那哥哥与她的婚约又当作何?哥哥要从钟家挑个姑娘吗?”

    宋澄坚定的说道:“不可能。”这太可笑了,宋礼茜继续冷静的分析:“那这桩婚约,到底是要作何?哥哥是想背着这道婚约,迎娶别的女子吗?”宋澄有些为难的想了想:“我做不到。”宋礼茜又道:“所以,哥哥你还在犹豫什么呢?”

    宋澄停住脚步,转头看着她:“可是,要我去做那乘人之危的事吗?”钟京阮重疾缠身,他为了自己,竟不管不顾要取消婚约。宋礼茜就那样迎接宋澄的眼光:“并没有说现在就去退掉婚约,只是再等等,若是真的没有青鹿草....那便如此吧。”

    “可是阿茜,阿阮是你的至交好友。”宋澄冷静的指出,宋礼茜眼底划过一丝痛楚,最后坚定着神色说道:“可是你是我的兄长。”宋澄一呆,不再多言,宋礼茜拍拍他的肩膀:“哥哥,你明白的。”

    伸手从宋澄手里接过宋礼萝的手,看了一眼宋澄,牵着自己的幼妹慢慢往前走,小丫头低着头不说话,从刚才就一直沉默着,走着走着就仰头问自己的姐姐,眨巴眨巴眼睛,软糯的开口:“长姐,阿阮以后不能和我一起玩了吗?”宋礼茜一愣,转头看向自己的妹妹,见那双干净的眸子正看着自己,宋礼茜深吸一口气,有些惆怅的说道:“嗯。”

    小丫头的眼睛立马盛满了泪水,接着便甩开宋礼茜的手,使劲往前跑着,宋礼茜站在原地,心情十分复杂,想了想,宋礼茜招了招手,有一丫鬟走上前来,少女立在那里,周身都是疏冷,淡淡的开口:“你跟着上去,好生看着阿萝。”丫鬟领命,便往宋礼萝的方向跟去,宋礼茜抬头看了看天,叹了一口气,往杜氏的院儿里走去了。

    这厢,杜氏坐着屋里,正皱着眉头思索着什么,有丫鬟进来报说宋礼茜来了,杜氏眼睛一亮,连忙开口让丫鬟将她请了进来,宋礼茜一进屋,就被杜氏拉着手絮叨叨:“阿茜,你说说,我如何能挽回你祖母的心思,适才也没见你说一句,你可是有不舒服的地方?”

    宋礼茜勉强笑了笑:“并无。”见杜氏还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宋礼茜握住她的手:“阿娘,若是寻不到青鹿草,兄长怎么办?”杜氏一愣:“不太可能吧.....”又想着青鹿草的稀奇,杜氏心里也没底,宋礼茜将脑袋靠着杜氏的肩膀上,轻轻说道:“阿娘,若是寻不到青鹿草,那便随了祖母的意吧。”杜氏则细细的想着她的话,两人皆陷入了沉思。

    卫国公府,锦澜院,钟允锦正在修剪花草,听明霜细细说着:“听说这青鹿草十分稀奇,这有八成是找不到了。”钟允锦勾唇笑了笑:“怎么办呢?我的六妹妹命真是苦呢!”明霜见她心情不错,便转转眼珠,有些殷勤道:“五皇子妃,奴婢有一个主意,不知道当不当讲?”

    钟允锦被她的奉承得愉悦不行:“你说说看。”明霜得意的朝明月扬扬下巴,见明月一脸不屑的回望自己,被气得不行,“哼!”见她迟迟不说,钟允锦有些不悦,明霜赶忙说道:“咱们何不派人去散播流言?”

    钟允锦嗯了一声,示意她继续说下去,明霜继续兴致勃勃的说道:“就称这六姑娘已经病入膏肓,毒已经入了骨髓,就是有了青鹿草,也是无济于事了。”钟允锦还以为是什么主意,见她这样一说,便觉得没趣,明霜见她兴致缺缺,连忙继续说道:“六姑娘现在不是有了婚约吗?此消息一放出去,宋家定是要上门退亲的。”

    果然,听完这话,钟允锦眼睛一亮,赞赏的看了明霜一眼,兴奋的开口:“此事便交予你,一定是要众人都信服,传得沸沸扬扬才好!此事做好了,我重重有赏!”听说有赏,明霜的双眼都放光了,连忙开口保证:“奴婢定是不会辜负五皇子妃的信任。”由于太过激动,明霜忽略了钟允锦眼底一闪而过的狠戾。

    明月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她知道明霜绝对会死得很惨,不过她也不打算提醒明霜,谁让她老是挑衅自己呢?死了干净,明月这样想着。钟允锦不管自己的丫鬟怎么想的,只低着头细细的剪着花枝,嘴角勾着一抹看似纯真的笑,阳光落在她的睫毛上,十分安静唯美。

第二十九章 流言

    隔了几日,一切平静,除了卫国公府正在心急火燎的寻那青鹿草,却不知有人正在悄悄地密谋着,且还不止一波人。

    宋府,白露苑,宋礼茜正坐在窗边,手里执了一本书,她却盯着窗外发呆,知亭见她如此,便有些心疼,出声开口劝慰:“姑娘,为什么您非得让公子去退亲呢?万一事情有回旋的余地,您这不是白白做了吗?”

    宋礼茜听她这么一说,将书放在了桌上,苦笑一声:“我也希望事情有回旋的余地,若是青鹿草能寻到,自然是皆大欢喜,若是寻不到,我是要为兄长打算的,只是可怜了阮妹妹....”想到这里,她眼神一暗,在此事中,她还是选择了兄长。

    知亭知道她所为何事烦恼,斟酌片刻,继续开口:“姑娘不必太过自责,事已至此,姑娘的选择也是人之常情。”宋礼茜叹了口气,笑了笑:“无事,走罢,去给祖母请安。”知亭扶着她刚出了院门,就见宋曲氏旁边的婆子赶来:“大姑娘,老夫人请您赶快去主屋。”

    宋礼茜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与知亭对看了一眼,连忙往主屋方向走去。刚走到门口,宋礼茜就听到宋曲氏震怒的声音:“钟家这是什么意思!拿一个将死之人嫁入我宋家!”胸口一滞,宋礼茜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少女那纯真的眼神,定了定心神,宋礼茜提起裙摆,冷静的跨入了屋里。

    “祖母。”少女立在中央,沉着的看着上方的老妇,宋曲氏连忙向她招招手,宋礼茜提步往她走去,拉着少女的手,宋曲氏凄凄说道:“阿茜,你可怜的兄长啊!”宋礼茜按捺住心下的不安,开口安慰道:“祖母,到底是发生了何事?”

    听她这样一问,宋曲氏脸一黑,哼了一声便不再开口,宋礼茜只有将眼神投向自己的母亲,杜氏抹了抹眼睛,有些哽咽道:“外面传得沸沸扬扬,说是阮姐儿已经病入膏肓,毒入骨髓,怕是拿回了青鹿草也是无法得救了。”

    宋礼茜顿时觉得脑袋嗡嗡作响,哪怕她再冷静,也是个小姑娘,硬着心肠要自己的兄长去退亲,只是亲耳听说了,自己的好友即将离世,少女一行眼泪流了下来,看得宋曲氏心里有几分软,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阿茜,祖母知晓你与阮姐儿玩得好,可是,可是生死注定的事,我们也无法挽回啊。”

    宋曲氏叹了口气,她也是十分喜欢那钟京阮的,觉得她做自己的孙儿媳妇也是极好的,但是一遇到这种事情,还是要顾着自己家里的人啊,想了片刻,宋曲氏眼神顿时锋利,看着杜氏:“今天下午,你与我,带上澄哥儿,去卫国公府......”坚持的吐出最后两字:“退亲!”

    杜氏只是不停的流泪,她与明氏本是好友,如今,为了自己的儿子,她不得不做出这种事情,整理整理心情,杜氏擦干眼泪,肃着脸对着宋曲氏道:“儿媳.....明白。”

    此时卫国公府,钟铭烨听着下人禀报着:“外面都在传,就算拿回了青鹿草,六小姐也无法得救...”“混账!”钟铭烨怒吼了一声,使劲拍了一下桌子站起身来,对那下人说:“查,马上给我查,是谁散播的流言。”仆人得令,退了下去。

    钟铭烨正烦闷着,就见衣紫急忙走了过来:“国公爷,夫人她....她刚听说了流言,现在情绪很不稳定。”钟铭烨大惊,连忙向云水苑走去。

    云水苑内,一片混乱,明氏身子骨本就弱,这下要闹着去看钟京阮,一众丫鬟婆子皆拦着她,明氏嘴里不停地喊着:“阮姐儿....阮姐儿....我的儿啊!”哭声凄厉,听得几个丫鬟都不停抹眼泪,明氏此时衣衫凌乱,头发也是乱糟糟的,一直想要往外走,丫鬟又怕伤着她,就几人堵住了路,教明氏出不去。

    钟铭烨来的时候就是这副模样,也是将明氏的哭喊听入了耳中,心里如刀割般难受,往前走去,扒开丫鬟,走到明氏身前:“阿柔。”温声的将明柔揽入怀中,见他来了,明氏哭得更加凶狠,“他们....他们这是要断了我阮姐儿的路啊.....”钟铭烨将她打横抱抱入内室,温柔的将她的头发衣服理了理,安慰的开口:“阿柔,你信我,我们阮姐儿,一定不会有事的,有我在,不怕。”

    明氏在他的劝慰下,渐渐恢复了情绪,钟铭烨吩咐了几个丫鬟将明氏收拾了一番,一盏茶后,明氏端坐在床上,除了眼眶有些红肿,其他皆无大碍,钟铭烨抬手捏住她的肩膀,严肃的对她说道:“阿柔,此时阮姐儿最需要的就是我们,我现在需出门一趟,你要好好待在家里,看好阮姐儿,外界的不过是流言罢了,我们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让阮姐儿醒过来,如果流言真的给阮姐儿带来了不好的事情,那不过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明氏见他眼神坚定的看着自己,心里也有了些底气,“我知晓了,你放心去吧。”钟铭烨握握她的手,转头便走了。

    谢府,谢嵘正在上药,膝盖处血淋淋一片,看得让人十分疼痛,而他面不改色的上药,听完了仆人的禀报,眼里闪过一丝戾气,勾唇嗤笑道:“宋府的人果然狼心狗肺。”又有人来禀报:“禀小公子,卫国公爷来了。”

    谢嵘一怔,这么快?他看了一眼旁边的木匣子,将腿掩在桌子底下,淡淡的说道:“迎进来罢。”钟铭烨一进屋就看见少年坐在那里,脸色有几分苍白,心下着急也不管这些,连忙开口说道:“谢小公子,那日你说将青鹿草双手奉上,可是真的?”

    将木匣子拿到手里,“国公爷先坐。”钟铭烨一愣,坐在了谢嵘的对面,少年白着脸,嘴角含笑扬了扬手中的木匣子:“自然是真的。”钟铭烨十分激动,但他也知道,谢嵘定是有别的要求,“敢问谢小公子有何要求?”钟铭烨按捺住内心的激动。

    谢嵘将木匣子推向钟铭烨,正经的说道:“我要钟京阮。”钟铭烨眉头一皱,他当时就知道谢嵘对自己女儿的心思没有这么简单,怎料他竟拿此事做交易。无奈的揉了揉眉心,钟铭烨开口说道:“此事我不能答应你,阿阮本就不喜你,若我将她许给你,她定是要闹的。”又道:“并且与宋澄还有婚约。”

    听到这里,谢嵘挑挑眉。笃定的说道:“今天下午,宋家会来退亲。”钟铭烨脸色一白,动动嘴,没有说什么。谢嵘继续说道:“其实我是最好的人选,您也是知晓的,国公爷。”钟铭烨知道,谢嵘确是最好的人选,有些头疼的将脑袋撑住:“谢小公子若是不是良配呢?”

第三十章 退亲

    谢嵘眼神一肃,一脸正经的开口:“我与阿阮本就是青梅竹马一同长大,小时候的事情也是小孩子的打闹,如今年纪渐长,我对她...”脸微红,“早已情愫暗生。”

    .........

    一刻钟后,钟铭烨站起身来,“我答应你,这青鹿草我便带走了。”

    谢嵘颔首,“国公爷好走。”

    见他一直未起身,钟铭烨有些疑惑,“你今日可有不适?”

    谢嵘知晓瞒不住他,将自己暴露在钟铭烨的视线下。

    看到他的样子,钟铭烨倒吸一口凉气,“你这是.....这是为了这青鹿草?”

    谢嵘凝视着他:“国公爷这下,可是知晓了我的心意?”

    钟铭烨回府后,直奔云水苑,见明柔正呆呆的望着窗外,心里很不是滋味,不过,想到自己的女儿,钟铭烨脸上洋溢着笑,进屋将丫鬟屏退,将明氏搂入怀中:“阿柔,阮姐儿有救了。”

    将事情的经过与明氏说了一通,明氏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他的双腿....”钟铭烨点点头:“膝盖处皆是一团烂肉,怕是要好生休养一番。”

    明氏心下欣慰:“允了他便好,没想到他对阮姐儿竟用情至深。”钟铭烨握住她的手,低头看着她的眼睛:“今日.....宋家怕是要来退亲....”

    明氏早就知晓这件事迟早会来,不然也不会说将自己女儿允给谢嵘,只是这样听钟铭烨说出来,心里还是十分刺痛,将自己埋入丈夫的怀中,叹了口气:“退就退吧。”

    钟铭烨见她心情低落,笑着揉了揉她的脸:“好了我们赶紧拿着青鹿草找大夫去吧。”明氏想到自己的女儿马上就要醒了,心情也变好了。

    赋声苑内,大夫将药房递给明氏:“按着方子拿药,熬好每日饮喝三次,最多明晚会醒,喝半月便可完全痊愈。”明氏激动的拉着大夫:“多谢大夫,多谢...”抬手抚了抚白花花的胡子,那大夫笑眯眯的说道:“多亏是有青鹿草。”

    顿了顿又道:“这药等会到我药房里来拿,我拿与你的,莫要转手给别人,熬药的时候也莫要离开半分。”说完,大夫又叹了口气:“你们莫要嫌我烦,你们这内宅是非不断,还是要好生看管着。”明氏连忙摇头:“不烦不烦,劳烦大夫了。”

    明氏连忙跟着大夫,要去拿药,钟铭烨拉住她的手:“你还是歇着罢,这些天你也够是劳累担心。”明氏笑了笑,看了看屋里的人,对着抚芸温声说道:“此事便交予你罢,莫要走了神。”抚芸肃着一张脸,点点头,小跑着往大夫的方向跑去。

    明氏看了眼躺在床上的钟京阮,又与钟铭烨对看一眼,两人相视一笑,钟铭烨将明氏搂入怀中拍了拍她的肩。突然,衣紫急忙跑了进来,明氏站直了身子,已经能预料到发生什么事了,钟铭烨握了握她的手,两人看着衣紫走进,“国公爷,夫人,宋家....宋家来人了。老夫人请你们去主屋。”

    明氏伸手拂了拂袖子,又替钟铭烨理了理袖子,脸上没一丝情绪:“走罢。”夫妻二人携手走了出去。

    主屋,气氛有些沉凝,钟曲氏微沉着一张脸坐在上面,宋曲氏坐在另一侧,下方是杜氏与宋澄,明氏与钟铭烨进来时便是如此景象,见他们俩来了,钟曲氏表情才有了略微波动,明氏与钟铭烨给钟曲氏、宋曲氏行了礼后,落座在钟曲氏的下方。

    宋曲氏见人齐了,沉吟片刻便开口道:“老身这番前来的意图,想必你们已经知晓了。是我们宋府理亏,今日欲退钟家六姑娘钟京阮与宋家次子宋澄的,婚事。”

    虽然早就知晓了,心里也有了一番准备,但明氏还是红了双眼,胸口不停的发涨发疼,对面的杜氏见她如此,心里也是难受得紧,她知道两人以后怕是要形同陌路了。

    钟曲氏皱皱眉:“宋老夫人言重了,此事乃人之常情,无理亏一说。”钟曲氏知晓青鹿草已经找到了,虽说这宋家来退亲真真的乃人之常情,只是,心里难免有疙瘩,以后,宋家与钟家,怕是再也不得好了,又见自己的儿子儿媳并无过多的做法,心里知晓他们定是有别的法子,便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

    宋曲氏见她并无过多表情,心下也拿捏不准她的想法,斟酌片刻便对明氏说道:“今日是我们宋家的不是,改日便备上厚礼,赔罪一番。”明氏擦了擦眼睛,勉强笑道:“宋老夫人不必做此,此事就这样罢。”杜氏哭出声来,在一旁不停的抹眼泪,宋澄低着头看着地上,始终一言未发,明氏眼皮未抬,就那样直直的看着宋曲氏。

    宋曲氏叹了一口气,站起身子来:“今日前来叨扰,还望海涵,此事.....就如此罢,我们先行告辞了.....留步....”钟曲氏使了个眼色,刘安平家的连忙上前将人给送了出去。

    人一走,钟曲氏连忙开口问道:“阮姐儿如何了?”钟铭烨连同谢嵘的事一起说了出来,老太太愣了好半天,才泪眼婆娑的说道:“好....好啊.....”刘安平家的回来扶着钟曲氏回屋了,明氏与钟铭烨两人牵着手,也慢慢的朝赋声苑走去。

    两人走在抄手游廊里,明氏感叹一番:“我一度以为....阮姐儿是撑不下去了....”说到这里,明氏又是有几分哽咽,钟铭烨心疼的捏了捏她的手,明氏看了他一眼,眼里闪着泪花:“可是没想到,居然有谢嵘.....”

    钟铭烨安慰的将她的肩头搂住:“说明咱家阮姐儿...命不该绝.....”明氏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有些惆怅的说道:“谢嵘....他是如何取得这青鹿草的?我听闻这青鹿草十分难寻,竟将膝盖伤成了那副模样。”

    钟铭烨叹了口气:“定是十分艰难的,不过也多亏了这孩子,也算他有心,等阮姐儿醒后,他应该会来提亲吧。”两人走到了赋声苑,站在钟京阮的床边,皆一脸温柔的看着自己的女儿。

    翌日,明氏想了想,命人将钟京阮即将清醒的消息,散布出去,引得一片喧哗,昨日刚有了宋家退亲的事在前,这第二日就说钟家姑娘要醒了,宋家这是得不偿失啊。

    宋曲氏坐在高堂,捶了捶自己的胸膛:“天意啊!”宋澄则是一脸暗淡的坐在自己的屋里,眼神呆滞。宋礼茜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呆了呆,手中的书滑落在地,一行清泪缓缓流下。

    而更让人劲爆的消息还在后面,有人传出,谢家将为自己的小公子谢嵘,提亲钟家六姑娘,一时间钟家被送上了风口,成为了无数人的饭后资谈。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8258/ 第一时间欣赏钟家有女最新章节! 作者:三思ng所写的《钟家有女》为转载作品,钟家有女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钟家有女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钟家有女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钟家有女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钟家有女介绍:
钟京阮以为她能与宋澄按照婚约,白头到老。
不过她只是“睡了”一觉起来却发现
原本板上钉钉的婚事吹了
原本十分要好的闺蜜形同陌路
原本那个与她水火不容的人
在灯火璀璨的夜晚嘴角含笑看着她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算不上是君子,不知钟六姑娘可否介意?”
钟京阮苦苦劝慰:“我脾气不好,你脾气也不好,在一起定是要闹矛盾的。”
“无事,因着心悦你,我会哄着你,让着你的。”
本书又名谢小公子追妻记。钟家有女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钟家有女,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钟家有女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