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零章 新的布局
老太太被老太爷当众驳了面子,脸色有些不好看。
陆风禾赶紧出来打圆场,“祖父可别动怒,多大点儿事,四嫂才不想去京都呢,天大地大,还是毗陵最好。”
在陆风禾和陆八郎的插科打诨之下,气氛才又好了起来。
陆风禾他们走的时候在前院遇上了陆二郎,陆二郎问陆风禾可有看那些家商行,有没有合适的。
陆风禾不想敷衍哥哥,只能实话实话,“商行是好的,只是我这一时半会手里没银子,也没人,还没想好。”
陆二郎倒是很宽容地对陆风禾说:“是要好好想想,银子和人倒也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又和陆二郎说了几句,陆风禾才坐上回去的车。
没人问陆风禾她和陆二郎说什么,倒是陆风禾先忍不住了,同陆八郎说起行船的事。
“哥哥,我想不明白啊,船是船行的,为何其他家商行想走这条线,二哥得问过我的意思呢?”
陆八郎看着眼前一点不似作假的妹妹,当下只有一个想法,他这个没脑子的妹妹,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和离,莫不是被人挑拨了?
凡是能想半步,绝不会想一步的人,脑子怎么能想那么复杂的东西?
“因为船行也没走过西边,陈州河都少走,更何况汝水和泾水了。”
“可我也没走过啊,船是船行的,就算船上有我的人,可那些人都是西北来的,别说走这河那水的了,就是船都好些没坐过。”
“这条线是你提出要走的,船上的人也大半是你的人,可以出二哥除了出了几条船,和一些老成的船工,什么都没出,这条线大半的功劳得算在你头上,当然得问过你的意思了。”
陆风禾不解,“是这样?”
陆八郎反问,“要不然呢?”
陆风禾看着陆八郎这个样子,要么是真不知道,要么是不想说,反正就是也问不出个啥了,尽管满脑子不解,但她还是只能作罢。
陆风禾又想给沉南珣写信了。
有时候陆风禾也是有点烦的,硬要说起来,两辈子加起来,她快比赶上大哥的年纪了,可哥哥们永远当她是小孩。
小时候哄她,没事,有哥哥们呢。
现在长大了,还是哄她,没事,就这么去做吧。
陆风禾就想问个为什么,为什么就没人好好同她说一说呢。
虽说赵大爷也教她,可赵大爷也不会教她为什么,只会教她怎么做。
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哥哥们太聪明了,只要别人说了怎么做,自己就能想明白为什么这么做。而自己实在笨得想不明白。
还是说,哥哥们依然当她是孩子,什么都不想让她知道,不想让她明白。
陆风禾不自觉又埋怨起了沉南珣,为什么他不在毗陵,若是他在跟前,陆风禾非得问到他全盘托出不可。
好在回到院子里陆风禾收到了沉南珣的回信,沉南珣确实一一给了她化解之道。
既然想做茶行,那就专心做茶行,至于南北货行,他已经派人去梓州府和江宁府找行会登记了,他派人做起来,辛苦陆风禾抽空看看账册。
想买茶山也可以四处走访着,不拘着两浙江南一带,荆湖川陕也是可以的,茶品没有好坏优劣,每一品茶都有其独特的风味。
人手不够,那来的人已经在路上了,日夜兼程,不日就到毗陵,除了随船走的船工,江宁还派了掌柜的和管事,生意上的事也可直接交代他们去做,忙完江宁的事便会来拜访她。
陆风禾看到沉南珣件件都替她做了安排,之前烦闷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她重新找出金宝昨日送进来的各家商行的条子,若是沉南珣重新找人做了南北货行,那这条子都是可以直接转交给他们。
只是时间不等人,后日就是陆风禾同金宝他们约定的五日之期,来是来不及了,可茶叶和丝绸都装上了船,等也是不能等了,只能后日该走的先走。
陆风禾心情舒畅了,也有心交代翠芝她们收拾行李了。
陆风禾同时还找来了青菱。
“青菱,你爹娘老子都在京都庄子上,此次路过京都你就下船回家去吧。”陆风禾说。
青菱一听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姑娘,可是奴婢哪里伺候得不好,姑娘您直接同奴婢说,可别赶奴婢走啊。”
陆风禾哭笑不得,“想什么呢,你伺候得很好。”
“那姑娘为何还要赶奴婢走。”青菱眼眶红通通地看着陆风禾。
“起来说话吧,是我没说清楚,你可别忘了你是有婚约在身上的人。”
提到婚约,青菱也红了脸,加上红红的眼睛,翠芝都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青菱扭扭捏捏,“只是有婚约,还没成亲呢,就是成亲了,我也要伺候着姑娘。”
“行了,成亲了还要你跟着我在毗陵伺候着,那我岂不是成了打鸳鸯的棒?”
“这一去夔州,总是要月余的,我身边伺候的人少不了,可京都的嫁妆不能一直没人管,我也总不能耽误你们的婚期。”陆风禾解释。
“那就等从夔州回来再说,本来就说好了他来毗陵娶的,我去京都了岂不是便宜了他。”青菱红着脸狡辩。
陆风禾戳了青菱一拇指,“好好替我打理京都的嫁妆去吧,这趟到京都你就下船,我已经给定西郡王府递了信了。”
青菱还是摇头,“姑娘,让奴婢伺候你去夔州吧。”
“你不去京都我也不会带那么多人去夔州的。”
青菱抿着嘴没说话,她知道陆风禾说的也是事实。
三老爷在夔州官职不大,就是三太太要去夔州常住也不可能把身边伺候的人都带上,听说三夫人就点了两个人带着,其他人都留下了。
自家姑娘就去看看,还有两个孩子呢,自然不可能她们四个都带上。
“那姑娘可有想好带谁去夔州了?”翠芝也忍不住问。
难得翠芝多言,陆风禾倒想逗弄逗弄她,“毗陵事多,留其他人我也不放心,不若翠芝你留下。”
翠芝嘴角瞬间拉了下去,但还是垂首半蹲行礼,“奴婢遵命。”
第二七一章 虚惊一场
既然说到了这事,陆风禾也就把人都叫了过来,好让她们也提前收拾东西。
碧荷她是不放心单独留下的,若只是管管院子,碧荷倒也可以胜任,可她出门了,金宝他们回来了,怎么也会交些账册递些条子进来,这些事儿,碧荷可做不了。
绿芙带着柳叶儿留在了毗陵,青菱跟船到京都,翠芝和碧荷带着香芽儿同陆风禾一路去夔州。
至于去夔州的小丫头粗使丫头婆子,那是一个都不带的。
人员安排了好,该收东西的就要预备收拾起来,省得到时候要用了又抓瞎。
刘瑞带着金宝依计划装了船就出发了。
在金宝他们出发的前一天,江宁府来人求见,
陆风禾猜到估计是沉南珣那边来的人,让门房把人带到了前院的花厅坐着。
就来了两个人,他们在江宁登记了南北货行,一个老成一些,留着胡须的叫孙贵,说自己是南北货行的掌柜,另一个年轻一些的,看起来十分瘦弱,甚至还没有孙贵的身板,是南北货行的管事,叫王亮。
陆风禾倒没问多问什么,沉南珣既然派他们来了,那肯定该交代的就交代清楚了。
孙贵恭敬地行礼之后说了沉南珣的安排,“主子让小的们听主母差遣。”
陆风禾愣了一下,“我若没有差遣呢?”
“那就让小的们自己看着办。”
陆风禾目瞪口呆,“没了?”
孙贵补充,“主子还交代账册每月交给主母,再没有其他的了。”
陆风禾一脸不可知性,派人来搞了个南北货行,就不交代点什么?就这样放心?
沉南珣还真就这样放心,做买卖,他是个外行,便也不指导内行了,给了本钱就让他们自己出来折腾,船就跟着陆家船行的船走,人也都派过来了。
沉南珣倒是放心了,陆风禾不自觉就操上了心。
陆风禾把担心递给了孙贵,“这两天在毗陵,你们可以再去寻摸寻摸,另外,两淮江南已经秋收了,世子可有交代粮食的事情?”
孙贵和王亮对视一眼摇头。
“让你们做什么买卖也没说?”陆风禾不死心地又问了一句。
两人还是摇头。
陆风禾内心在哀嚎,得,这还真是吃准了自己不可能不管啊。
“你们也别着急回江宁,今日回去想清楚你们要收的货,明天再进来回话。”
这勐地给陆风禾弄了个南北货行来,陆风禾也有点儿晕,既然要做货行,那也不能凭心随便收了拿去卖吧。
陆风禾看着准备告退的两个人,又问起了话。
问他们之前的边市开的时候,他们去了没,都有卖什么的,什么走俏,沉南珣给了多少银子,把自己能想到的都问了个遍。
“你们去寻摸货物吧,既然世子让你们来寻我,我总是要做点什么的,船到时就直接去陆家船行定,我会同船行大号招呼。”
陆风禾思来想去,自己能做的大约也就是看看账,每走一趟把把关,再同陆家船行打个招呼,提供点便利,再多的她也有心无力了。
等二人都走了,陆风禾派人去陆二郎那边递了条子,说了货行的名字,这名字也是很随意了,直接就叫了风行货行。
茶叶都运了出去,货行的事,自己能想到的也都交代了,就等着启程往夔州去了。
箱笼都收拾好了,结果,事不遂人愿。
九月初五这天夜里,三更天都快过了,宅子大门被敲响了,是来报丧的。
报丧的人只说了,他们老太太没了。
门房就往里面报,老太太没了,陆风禾被香芽儿叫醒,得了消息整个人都傻了。
老太太没了?祖母?
陆风禾一直说服自己冷静下来,老太太没事,唐大夫前几日才调理了,还留下方子,还说老太太身子比老太爷好上不少,怎么可能这样突然。
陆风禾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手抖得衣裳都套不上,还是香芽儿帮着穿好的。
等陆风禾穿戴好素白的衣裳,由翠芝和香芽儿两个人扶着走到前院的时候,赵氏、陆四娘子和陆八娘子已经坐上了车。
“八哥呢?”陆风禾问。
秦玲儿拉着陆风禾冰冷的手,“你八哥先去了,禾娘……”
秦玲儿想安慰陆风禾,可遇上这样的事,实在说什么都显得十分苍白了。
陆风禾紧紧地握着秦玲儿的手,一双不安地眼睛看向赵氏。
赵氏也很不解,她前两天才去过老宅,一点征兆都没有。
毗陵不似京都,有严格的宵禁,夜间也不会禁止百姓行走。
可尽管如此,这个点了,路上除了醉鬼和更夫,也不会有其他人了。
夜深人静,骡子的啼声和车轱辘声都显得格外清晰且响亮。
也正因如此,车里的沉默也愈发让人不安,得了消息的众人都手足无措,每个人都心事重重,至于想的是什么,只怕每个人都不一样。
还没到老宅就遇上了骑马迎来的陆八郎。
秦玲儿听到是陆八郎的声音就挑开帘子,“你怎么迎出来了?这都没几步了。”
“去西府,不是这边。”
“什么?”陆风禾挤开秦玲儿问。
不远处就是拐进老宅的巷道了,说话的功夫又有人从巷子里出来,只是看起来不是主子,都是走路。
“祖父祖母好着呢,是西府叔祖母没了。”
陆风禾松了一口气。
赵氏也咒骂了一声,“这报丧的小厮也真是的,也不说清楚是哪里的老太太,真真吓死人。”
虚惊一场,众人重新定了定心神,骡车重新走动了起来,赵氏才问走在车边的儿子。
“可知道是怎么回事?”
陆八郎摇头,“不知道,老宅这边我到的时候已经都出门了,我也只见到老福叔,说是西府老太太,是守夜的丫头起夜,发现老太太手在床幔外面,过去说是把老太太手放回被子,结果老太太已经僵了。”
陆风禾对西府老太太其实没有太深的印象,最深刻的印象大概就是老太太一身的佛香味吧,手上或是颈间时常带着佛珠。
分家时陆风禾还见到老太太了,干瘦的一个老太太,精神倒是十分好。
第二七二章 背后隐情
到了西府的新宅,新宅中门大开,门外是小厮在取中秋挂上的红灯笼,每个小厮摇间都扎上了白布。
陆风禾他们到得算完了,大半夜出了这事,也不等着人来迎了,直接寻着亮和人声找到了老太太孙氏的院子里。
孙氏已经由儿媳孙媳伺候着净了身,换上了寿衣。
老人总是这样,哪怕身子还硬朗,也都会早早计划着为自己的身后事做些准备,比如寿衣,比如寿材……
陆风禾看着穿着寿衣躺在床榻上的叔祖母,本来瘦小的老太太在层层叠叠宽大寿衣的衬托下显得更瘦小了。
一头的银丝,找不出一丁点儿黑。
陆风禾垂下了眼眸,无论如何也是自己从小认识的长辈,小时候也抱过她,给过她点心果子,也因为她训斥过堂哥。
陆二爷跪在床榻前,拉着孙氏干瘦的手,额头抵在床沿,呜咽着,声音不大,甚至能听得出实在极力忍耐,但还是逸出了许多。
额头一下一下地磕在床沿,陆风禾听着磕碰的闷响都觉得疼。
陆大爷和陆大郎去拉,两个人都没能把陆二爷拉起来。
二老太爷陆湛拦住了侄子和侄孙,“罢了,随他去吧。”
二老太爷脸上有悲痛,更多的却是看澹生死之后的泰然。
陆二爷只顾着自己的悲伤,陆三郎却不行,父亲顶不住了,这个家总是要有个人来安排孙氏的身后事,这个人就是三郎。
陆风禾走到陆老太太跟前,紧紧地拉着祖母的手,半跪着把脸放在祖母温热的手上。
老太太慈爱地拍拍陆风禾的脑袋,“吓到了?你叔祖母是个有福气的,没病没灾半夜睡梦中去的,挺好的。”
这一夜,陆澈一支能来的都来了,也有不少宗亲得了消息,半夜过来。
倒是西府自己人好些陆风禾没看到,不过也不奇怪,这样大的事,又事发突然,主家多的是要安排的事。
天亮了,宗族亲友得了小心来吊唁的人更多了。
陆澈做主,留下了儿孙,其他女卷在这一时半会也帮不上什么忙,没事的该回家的回家去,下晌再过来。
陆风禾一直陪在祖母身边,闻言问祖母,“祖母,你回去吗?”
府里白布不够,天一亮陆三郎就着人去置办了回来,眼下灵堂已经布置起来了。
陆老太太看了一眼还等着装棺的老妯里,“我再等会。”
陆风禾猜到了老太太的心思,陆风禾找到赵氏,让赵氏她们先回去,她陪着老太太。
赵氏拍了拍陆风禾的手,“一夜没睡,也劝着点老太太。”
陆风禾点头,辞别了娘和嫂子,又回到了老太太身边。
“怎么没走?”
“陪你坐会。”
老太太拍了拍陆风禾的手,没说说话,只是拉着孙女的手,看着躺在不远处的妯里。
她同孙氏做了快五十年的妯里了,要说没红过脸,那是不可能的,年轻时候,谁都有个脾气。
她是个要强的性子,孙氏就看起来柔弱了许多。
她带着孩子们往京都去的时候,把毗陵老宅一股脑地推给了孙氏,除了对京都生活的向往意外,自然存了看孙氏笑话的心,想看孙氏出岔子,看笑话,好让人知道,就算她去了京都,她也是这个家的嫡长媳。
但,让人大跌眼镜的是,孙氏一件一件办下来,还真没出什么大岔子。
后来陆澈出了事,老太太其实是绝望的,她和老太爷都很清楚,只要他们这一房伏诛,毗陵陆家是能保全的。但毗陵陆家想要保全他们,少说要舍弃半个家业,怎么算都是放弃他们比较划算。
可,陆湛舍了半个陆家保全了他们,孙氏也一如既往地敬重她这个长嫂。
两人都是冷澹性子,做不出妯里手挽手一起出门的亲密举动,也不会隔三差五我找你说说话,你给我动点东西,外人看来这两妯里并不亲近,只是面子请。
实际上并非如此,真要遇上什么事了,她们二人绝对是一致对外的,对孩子们也从不分彼此,尽管西府只有二爷一个孩子,可孙氏若得了好东西,肯定也会给东府三个侄子备上。
老太太看着干瘦的妯里,似乎透过她柔弱的外面,看到了她强大坚韧且豁达的内心。
老太太忍不住擦了擦眼角,五十年的妯里啊,比家中姐妹,甚至身边郎君相处的时间都长。
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走了,没留下只言片语,她真的心无挂碍了吗?
陆风禾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怎么这样突然,从没听说叔祖母身子不适。”
陆老太太叹了一口气,这人上了年纪哪里说得清呢。
中秋之前陆老爷子气得咳血昏迷,孙氏知道了了解了事情原委之后,也生了一场气,甚至还同陆二太爷置起了气。
后来又把陆七娘子管束了起来。
陆二爷是个软和性子,尤其对后院的事情上更甚,陆二太太也不是多强硬的人,若非如此,也不会让陆七娘子生了那么大的事,事后还管束不起来。
也正因为陆二爷两口子都是绵软性子,才让他们儿子养成了主意大的性子,陆三郎就不说了,生意做得可不小。
陆七郎最初还觉得陆七娘子到处去说陆风禾说大房的事不对,压着陆七娘子去小三房和小四房赔礼道歉。
可被陆七娘子闹了几次以后,陆七郎居然也生出了别样的心思。
陆七娘子瞎说一事是不对,但大房做事也确实不地道。
自己儿孙要出仕了,就心急火燎地要分家,把自己分出来,长房两个哥哥一个是未来族长,一个要管着生意就不提了。
小三房去了两个,小四房去了两个,他们小二房不争气,就他一个有功名的,凭什么不让出仕。、
既然都是一样的排行,那就该一样的对待,分家了就能撇清不成?
陆七郎本来已经熄下去的出仕的心思又被陆七娘子勾了起来。
陆七娘子的原话是,“没分家时不管我们也就罢了,这分了家各显神通找自己的门路出仕,他们倒管了起来,敢情什么事都要紧着大房呗,我们也算是陆家的嫡支。”
第二七三章 可赞可悲
陆老太太叹了一口气,“孩子上进是好事,可也要看时机,要说七郎错,七郎也没错,他是不比哥哥们差,可眼下出仕是什么好事吗?”
老太太在回去的车上总算同陆风禾说起了这事。
“听说七郎找你叔祖为这事闹了好几次了,你叔祖不松口,七郎就想着分家,西府刚分家且不提,就说你叔祖和二伯都好好地,也没有分家的道理。”
“知道的是七郎为了出仕同家里置气要分家,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因为他娘子出来说我们这一房的闲话,我们逼着他们分家的。”
“七郎娘子被你叔祖母关在佛堂,不想让她扰了七郎心智,可七郎简直就是鬼迷心窍啊。”
陆风禾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叔祖母是自己……”
陆老太太点头,“劝不住七郎,就让七郎在家守孝。”
陆风禾整个人都不好了,拉着祖母的手,一言不发,她以为叔祖母是得了什么急症,没想到却是自己了结的。
“你叔祖母留下遗言,她想看着子孙,守孝期间勿要离开毗陵。”
“二伯父和三哥也不能离开?”
陆老太太点头,“不能离开。”
陆风禾五味陈杂,叔祖母那么瘦弱的一个老太太,为了子孙,不惧死亡。
陆老太太知道得比陆风禾多,想的也更多。
长辈们其实心里都清楚,这个时候出仕不是好时机,更何况还要加上沉南珣那一桩,这个时候出仕折戟沉沙的可能性是远远高过功成名就的。
大房有书院,有陆大爷一家,小三房和小四房都留了能进学的子弟,无论如何,总是能保全的。
而二房却不见得,二房的生意一般是因为之前陆家的产业他们才做起来的,陆家的产业慢慢收回到嫡支手里,二房渐渐就没了依仗。
若是陆七郎,二房唯一一个有功名,有所学的人再折了进去,将来有个万一,二房翻身的机会都没了。
别说大房二房同宗同支,老一辈在还好说,等老一辈都老了,这话也就成了客套话。
实际上因为西府多年来照看这陆家的生意,致使不少掌柜只识三郎君不识陆家人已经让陆大爷和陆二郎不满了,若不是陆老太爷压着,只怕这事也早闹开了。
孙氏用自己的死不仅挡住了陆七郎出仕的路,也挡住了陆三郎把持生意的路。
可陆三郎和陆七郎毕竟是孙辈,本朝孙辈守孝一年即可。
一年之后,长房还收不回生意,那就是长房无能。陆七郎还没想明白,那就是他自找苦吃。
陆湛得好好的,只有陆二太爷好好地,陆老太爷才会记得住弟弟的情。
孙氏思来想去,只能自己了结了,拦得住孙子们的路,她没白死,拦不住,那她也尽力了。
陆老太太到西府比较早,看到了孙氏留下的条子,她还有什么不明白啊。
陆风禾没想到叔祖母为了让三哥和七哥不同长房争,居然出此下策。
她突然想到了夜里到时二伯父一下一下磕在床沿的场景,只怕二伯父丧母心痛是真,自己拦不住儿子让母亲牺牲至此的悔恨也是真。
陆风禾把老太太送了回去,又陪着老太太吃了东西,劝着老太太躺会才回了小三房。
赵氏知道她回来了就先把她叫了去,两个孩子都在赵氏院子里。
“我已经给你父亲写了信,西府老太太没了,你父兄可以不回来奔丧,但我们就在毗陵,走了却是不行,我们府也得给老太太守孝三月,去夔州就等烧了七七。”
一则,是堂亲,守孝全凭心意,守到出殡也算是全了心意。
二则,去的是女卷,夫家宗亲为其守孝奔丧并没那么严苛。
“可算了出殡的日子?”赵氏问陆风禾,赵氏走的时候西府还乱着。
陆风禾点头,“算了,停灵二十四日,得等叔祖母后家赶过来。”
赵氏点头,这个时间还算短的,这时候的丧事停灵时间有长有短,长的有一年有余的,也有次日便匆匆下葬的。
二十来天甚至算得上短的了。
“可用过了?”
“用过了,陪祖母用过了才回来的。”
“那便去歇会,明日应当就要跪灵了,你父兄不在,虽说你是出嫁的姑奶奶,但也不能躲懒。”
陆风禾点头应下,“晓得了。”
尽管陆家大多数人并不认为陆风禾归家有什么不好,对待陆家的媳妇娘子也都不会觉得是外人。
但这个时代就是这样的,总归是个男尊女卑的时代。
居丧守孝时间根据服丧时间长短,所穿丧服粗细分为斩衰、齐衰、大功、小功、缌麻五等。
斩衰最重,服丧三年,着最粗的生麻布做的衣裳,多是臣为君、子为父、妻为夫。
齐衰次之,着粗生麻衣,由服丧长短,是否用杖又分四等。
一等:齐衰三年,即服丧三年,用杖。用于父已先卒,子为母,未嫁之女为母。
二等:齐衰杖期,即服丧一年,用杖。用于父尚在世,子为母,未嫁之女为母,夫为妻。
三等:齐衰不杖期,即服丧一年,不用杖。适用于为祖父母、伯叔父母、兄弟、未嫁之姐妹,已嫁之女为父母。
四等:齐衰三月,即服丧三月,不用杖。适用于为曾祖父母、高祖父母。
大功,次于齐衰一等丧服,以熟麻布做成,较生麻布细密。服丧九月,不用杖。适用于为已嫁之姑母、堂兄弟、未嫁之堂姐妹。
小功,次于大功一等丧服,以熟麻布做成,较大功所用更为细密。服丧五月,不用杖。适用于从祖父母、堂伯叔父母、从祖兄弟、已嫁之堂姐妹,以及为外祖父母。
缌麻,最轻的一等丧服,以最细的熟麻布做成。服丧三月,不用杖。适用于为族曾祖父母、族祖父母、族父母,以及为外姓的舅父、姨母、表兄弟、岳父母等。
孙氏去了,可陆湛还健在,就是亲子陆二爷,也只需用杖、服丧一年。
而陆三郎、陆六郎、陆七郎等亲孙,则需不用杖、服丧一年。
至于陆大爷、陆三爷、陆四爷等侄子,则着熟麻,服丧九月不用杖。
到了陆大郎等侄孙,着熟麻,服丧五月。
至于陆风禾这样的已嫁女,则是最轻一等,熟麻衣,不用杖,服丧三月。
第二七四章 三七来人
“枍哥儿蓁姐儿说到底是姓沉,蓁姐儿也小,出殡头天去一趟,也算全了礼数,枍哥儿逢七去上上香磕磕头就行。”
赵氏顿了顿又说:“至于你,怎么说你头上还挂着沉家妇的名号,总是要为孩子为沉家想想,灵堂就别往上凑了,其他事能帮就多帮衬些,孝心尽到。”
陆风禾点头,不光为沉家为孩子计,
“那爹和哥哥那里?”
赵氏叹了口气,“你叔祖母向来妥帖,她什么都计算进去了,给他们去信便可,丧仪家中自会准备。”
陆风禾叹气,是呀,叔祖母什么都算好了。
本朝虽然重孝顺,但丁忧一事也只是斩衰、齐衰才有的,至于后面的,并未做出要求。
像陆三爷、陆四郎这样的堂侄从孙,有孝心的奔丧服孝也就够了,若是遇上关系一般的,不服孝也不是没有。
陆风禾同赵氏说了叔祖母骤逝的隐情,赵氏大为震惊,凭心而论,这事到了她头上,她能豁得出去行这样的事吗?
这个办法虽然笨,但,也不失为好法子,忤逆长辈也是不孝,不守孝服丧也是不孝,但不孝同不孝也是不一样的。
一个最多被人议论两句,一个确实要被戳嵴梁骨的。
母女两相顾无言,老太太真真是,死,都是为了儿孙。
“这些事就不必同你父兄说了,我们全了礼数,尽心尽力把老太太的后事做好。”
陆风禾吃了两盏茶,赵氏又催着陆风禾去歇会。
“下晌又得过去,什么时候能回来也不好说,说不定今晚就要跪灵了,快去歇会吧。”
“娘也歇会,蓁姐儿有乳娘呢。”
赵氏摆手,“知道了知道了,你也同枍哥儿说清楚,西府出了这样的事,多少会顾不上府里的事。”
陆风禾应下,便回了拙朴院,倒不是不能在赵氏那里歇,主要是事出突然,她还有事要处理。
第一件就是赶紧给京都去信,别让郡王爷去码头空等孙儿孙女。
这段时间院子里的事也得安排好,带孩子,陆风禾还是比较放心翠芝,翠芝这段时间就守在院子里,照看蓁姐儿和枍哥儿。
还得让人给货行和金宝去信,货行已经走了两船货了,孙贵掌柜去了江宁铺子上,王亮却带着人往荆湖两路去了,看能不能收到粮食。
都说江南是鱼米之乡,可要说稻米,还得看荆湖两路,大雍粮税一半来自荆湖两路。
若,荆湖是荒年,那下一年就是其他地方处处丰收,也会青黄不接。反之,荆湖若是丰收,那下年就是有点什么天灾,也不至于做捉襟见肘。
今年未曾听说荆湖两路有大的灾祸,当是丰年,王亮便准备带人去碰碰运气。
转眼便到了三七,三七是个大七,也是孙氏停灵在家过的最后一个大七,西府请了僧道彻夜为其诵经礼忏,儿孙子侄需要跪灵。
陆风禾带着枍哥儿去给孙氏上了香,自己跪了一炷香的时间便退出了灵堂。
小孩子懵懂不知事,也没人会拘着蒙童,枍哥儿跟在陆风禾身边没一会就跟着表哥们往前院去了,陆风禾让石头跟好了枍哥儿也就没有多管。
自己则去了旁边的院子同其他歇脚的族亲女卷略坐上一会,当然这个坐就不是单单吃茶歇脚闲聊了。
办一场白事,纸钱元宝没有嫌少的,虽然铺子里也有现成的,但为了表孝心,女卷们若是无事做时,总是会拿起一叠纸,或一张一张将压制在一起的纸钱分开,或折金银元宝。
陆风禾是个不大会折纸的人,只能拿过一叠白纸压制的圆形方孔纸钱来搓揉,使其张张分开。
不管瘗埋在土、悬挂在木、抛掷在水、焚烧在火,还是升空在天时不至于一摞一摞的。
有族亲说起,“说起来,我过来好些天都没见到七从婶。”
都是一个姓,亲近一些的叫堂,有些实在太远,选得分不清到底是曾祖父是亲兄弟还是曾曾祖父是兄弟的,都会称一路从。
有人小声嗤笑,“老太太就是被她气死的,她有什么脸……”
又有一道老成一些的声音打算她们,“慎言。”
这时一位族亲媳妇也抻着衣裳走了进来,膝盖位置有些凸起,显然是刚跪了灵起来。
陆风禾也没抬头,她是在同族亲往来不多,屋里的人她扫了一圈,就对一两个有印象,还不分得清到底是同辈还是差了辈儿。
进来的那位媳妇子径直坐到了陆风禾身边,还客气地喊了一声,“十姑姑。”
陆风禾抬头,来人年纪看起来甚至还比她略大一些,她没甚印象,但人家都招呼了,陆风禾就是不认识也得搭个话。
“快吃杯茶歇歇。”
那媳妇子是个精明的,一看就知道陆风禾并不认识自己,“十姑姑,我是大族老家的曾孙媳,你可能不大记得我了,我嫁过来不到一年你就去了京城。”
大族老陆风禾是知道的,目前陆氏最年长的族老,百岁老人,耳聪目明却从不多事,也就族中祭祀时会露露面。
那媳妇子还在说:“我确是知道你的,我娘家是苏州朱氏,你小时候我就在苏州见过你。”
“原来还有这种缘分。”陆风禾说。
“你叫我娟娘便是了。”
陆风禾点头应下。
这媳妇子虽不甘心,看出陆风禾并没有闲聊的兴致,便也停了话头,吃了两盏茶,一块点心,拿了一叠纸在折元宝。
陆风禾把手里的纸拆开了,正准备放回去,便有人来找。
“十姑娘,京都郡王府来人了,在前院。”
陆风禾心下一惊,难道送去京都的信没送到?怎么派人来了,还找到了西府来。
陆风禾带着青菱匆匆赶到,来人是郡王爷跟前的长随,陆风禾见过,却没打过交道,连叫什么名儿陆风禾都不清楚。
“请夫人安,突闻噩耗,郡王爷派小人前来吊唁。”
陆风禾心下稍安,让人去给陆二爷递话,问他现在何处。
都说红事不请不到,白事不请自来。
孙氏没有诰命,又是陆风禾的叔祖母,郡王爷派人来已经是十分给陆风禾脸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