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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予卿君     许你韶光不负txt下载     许你韶光不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五十六章 步步惊险,枪声四起

    睿琰拖着她到了船边:“往上爬。”

    林韶九深吸口气,一条绳子顺下来,她抓着绳子,在船上人的拉扯下,一点点爬了上去。

    喉咙里进了几口海水,脚沾了实物才来得及喘口气,跪趴在船上疯狂咳嗽着,缓过来后扒着船沿。

    看了眼谢祉瑜的方向,与他的视线对上,鼻子竟莫名一酸。

    她给他露出一丝笑,即使表情看不真切,可她也知道他放了心,她收回视线,扫向海里,搜寻莫淮忆的身影。

    直到锁定一个黑色的影子,抬眼看到林韶九上了船,松了口气。

    “四爷!”

    莫淮忆改了方向向另一条船上游,顺着抛下来的绳子,几下爬了上去。

    “四爷,下一步怎么办?”

    莫淮忆抓了把头发,把头上的水甩了下去,抬眼看向马丁的那艘船。

    谢祉瑜摸了下耳朵:“把船开走。”

    转身去看船内的情景。

    林清一手拿着枪抵在马丁的头上,商渺另一只手还禁锢着他,旁边围了一群的人。

    Dark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上了船,形成了势均力敌的局面。

    即使如今受制于人,马丁也不见任何慌乱,哪怕刚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被扔进海里,他依旧稳如泰山,仿佛胜券在握。

    林清提醒他:“如果你现在派人下去,你的女儿还有生还的可能。”

    马丁却看着谢祉瑜:“我相信我的女儿不会轻易出事。”

    谢祉瑜一步步踏过去:“我当然知道她不会轻易死去。”

    他脸色沉下来,下一句却是:“她不该死得那样容易。”

    远处几艘船咆哮着驶来,如同蓄势待发的狮子,疾驰而来,掀起巨大的波浪,在星光下熠熠生辉。

    小黑从上边跳下来:“老大,马丁的人来了。”

    谢祉瑜忍不住又交代了一遍:“把船往回开。”他转眸时看到林清,突然道:“等等。”

    谢祉瑜看向南方,一瞬间做出决定:“小黑去驾驶舱,把船向岸边开过去。”

    “是。”

    他又对睿琰道:“稍后接轨时,把林清接过去。”

    林清皱眉:“不用管我,我能顾好自己。”

    谢祉瑜拒绝:“韶韶会不放心,你不能出事。”

    林清语塞,到底是她不能出事还是他更不能出事?

    如果谢祉瑜出了什么事,林韶九才是真的会疯。

    马丁嘲笑:“你以为你们都能安然无恙的走吗?”

    谢祉瑜看着远处。

    他当然知道,危险才刚刚开始。

    马丁这样的人物,不可能这样草率的就开了一艘船单枪匹马的冲过来。

    两艘船越来越近,后边的船只又紧追不舍。

    谢祉瑜过去把林清手里的枪拿过来,递到了商渺手里:“去那艘船上。”

    林清蹙眉:“那你呢?”

    他与对面林韶九清澈的眼睛对上,一秒便移开了视线:“你带韶韶离开。”

    “唐奕受了重伤,他还等着你去看他。”

    林清微愣,呼口气往船边走:“好。”

    就在林清扒着船沿翻过去时,谁也没有注意到一只滴着水苍白的手同样抓住了船身,在众人看不到的视野中,翻身跳进了船里。

    睿琰低声交代:“你们会被安全送到岸边,到时候会有人接应你们。”说完就跳到了谢祉瑜那边。

    林韶九揽过林清,看到她毫发无伤放了心:“你怎么跟过来的?太危险了,下次别这么冒险了。”

    林韶九如今的模样才是真的伤痕累累,发丝凌乱被水打湿,还有干涸的血迹在头顶,脸上也有大大小小的伤口,脖子上的伤痕因为被水浸泡泛了白,狼狈至极,惹得林清差点心跳失衡。

    她抿唇,不发一言伸手抱住了她,拍拍她的背,压下心里的酸楚。

    船加速时,林韶九看向谢祉瑜,他笑着看她,眼里的温柔是掺了无数星光的,仿佛下一刻就能碾碎在星辰大海里。

    “等我。”

    林韶九唇瓣微启,克制住让他过来的想法:“好。”

    那个面容逐渐模糊到看不清,谢祉瑜转身时眼里的情绪消失殆尽,只剩压抑和数不清的黑沉。

    海面上十几艘船越靠越近,他走到马丁身边。

    睿琰捏了捏手腕,火红的头发飘逸在海风中。

    马丁脸上皱纹很深,笑起来时眼周围更是褶了好几层:“谢祉瑜,如果你现在把我安全放了,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谢祉瑜面不改色:“我这人最不喜欢听别人威胁。”

    他捏了捏手指上的戒指,眸色深深:“而且,你们不该动她。”

    “是吗?”

    商渺在这时突然开口:“我觉得,你真不能太娇惯你那个女儿,别人的男人有什么好的,世上那么多优秀的人,她偏偏盯上一个不属于她的,又招来这些本来就没必要发生的事,你说是不是作?”

    他手里的枪还抵着人家的太阳穴,他却在这对着他说教。

    马丁觉得自己被侮辱了。

    他咬咬牙忍下来。

    格雷格站在帆船前端,一座巨型大炮立在正前方,正对他们的方向。

    他扬声高喊:“把马丁先生放了!”

    睿琰低声道:“这艘船上都是炸药,稍有不慎船就会爆炸。”

    谢祉瑜抿唇:“让他们待到安全距离。”

    除了林韶九待的那艘船,另外还有三艘是Dark的人掌管着的,分别有三个队长控制着。

    二号驾驶的船离得最近,他把事先准备好的装备装点好,狙击手待在隐蔽的地方。

    下好命令,睿琰扬声回过去:“你们退回你们的地方,马丁就会被安全送回去!”

    格雷格咬着牙:“不按我们说的做你们都要在这陪葬!”

    商渺嘲讽回去:“放你娘的狗屁!老子就是被吓大的!”

    话不投机半句多。

    谁也不指望能和平解决。

    格雷格脸色阴沉,抬手吩咐道:“加速开过去!”

    船只飞速行驶,在海上划出白色的浪,哪怕黑夜,也大到让人看得清清楚楚。

    眨眼之间,格雷格就扒着船,一把跳了过去!

    睿琰欺身而上,压着他往海下逼去。

    砰!

    砰砰砰!

    不知道谁的枪先开了。

    接着就是噼里啪啦的枪声,划破本就不寂静的夜空,却突兀的十分明显。

    即使隔的已经很远了,林韶九依旧觉得枪声划破耳膜,震得她心都在发颤!

第二百五十七章 轮船爆炸,命悬一线

    林韶九慌乱地盯着火光乍起的远处,手握着船沿,光亮映在她的瞳孔里。

    林清过来拍拍她的肩膀:“不会有事的。”

    林韶九强忍着自己回头,却在下一秒瞳孔骤缩:“小心!”

    她抓着林清,一下推到了旁边,内拉的攻击顺势落到了林韶九的身上!

    只一下,林韶九从喉间尝到了一丝腥甜!

    “小九儿!”林清扑过去,对着内拉攻击出手。

    林韶九捂着胸口咳嗽,在内拉的下一招到来时,迅速做出反应,与林清合力击上去。

    可林韶九本就受了伤体力不济,在这样的情况下,根本撑不了多久,几乎全靠林清支撑。

    趁着空隙,林清把林韶九拉开:“在旁边待着!”

    她缓口气,听话地退到了旁边,尽量不影响林清,内拉不好对付,她现在这样过去估计只会拖后腿。

    最初两人还是势均力敌,可渐渐林清便落了下风。

    哪怕内拉之前已经耗费了很多的力气,可她依旧更胜一筹。

    在林清再次被打趴下时,林韶九终于按捺不住,揉了揉手腕冲了过去。

    内拉摸了下唇角的血渍,对林韶九勾起一抹嘲讽的笑,仿佛是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林韶九沉着脸色,挡下了内拉即将击在林清身上的拳头,她好像听到了自己骨头错位的声音。

    她神色不变,想着林清教她的那些,尽力与她对抗。

    林清爬起来,咳嗽两下,俯身冲了过去:“小九儿,躲开。”

    林韶九伸出的招数几乎都被内拉挡过去了,她已是精疲力竭,除了感受不到痛,她也能知道自己身体里的不适和无力。

    如果再继续这样下去,她和林清都不会有好结果。

    这艘船上除了两人以外,只剩一个驾驶员,听到外边的混乱,意识到出了事,立刻给谢祉瑜通报。

    谢祉瑜那边是一片混乱,商渺禁锢着马丁分不开身,睿琰和格雷格打的也是天昏地暗。

    从最初的枪声外,到了这艘船上都不敢再轻易开枪,毕竟这艘船载了很多的易燃易爆品。

    “老大,有人在嫂子的船上,和她们打起来了,不知道是谁。”

    谢祉瑜扯掉束缚:“小黑,把船往岸边开,加速。”

    “四号船过去。”

    刚吩咐完,突然侧面一道劲风扑面而来,凌厉的拳风刮过谢祉瑜的耳侧,如果这一下正中致命部位,估计会一招致命!

    谢祉瑜反应极快,躲开时已经看出了这人是谁。

    据说马丁身边有个人,代号头狼,是所有人都不敢轻易招惹的存在。

    标志就是他的锁骨正中央有一头狼,幽绿的双眼盯着人,让人不寒而栗。

    只一眼谢祉瑜就认出了是这个人。

    有些人只要一出手,就知道深浅如何。

    拳头相触的瞬间,就有一阵酥麻从骨头处席卷半条胳膊,震得手臂有一瞬的麻痹。

    马丁有恃无恐是应该的。

    不待谢祉瑜思考,两人就打了起来。

    肌肉相搏的声音充斥在阵风里,轮船嗡鸣声撕裂耳膜,震得颧骨都有丝丝的麻意。

    就在谢祉瑜与头狼打得难分难舍时,马丁突然出手,狠狠撞了下商渺,挣脱了他的束缚!

    那一瞬间,商渺是震惊的,谁也没想到马丁原来是有身手的。

    从马丁被抓到一直在旁边被制约,他们都以为马丁手无缚鸡之力,可那一下,商渺就能感觉到,他不仅能打,且身手还不错。

    商渺迅速反应过来,过去抓马丁,却被他躲了过去。

    商渺气结,抓着枪指向他。

    马丁此时已经跑到了舱口处,他伸手一拽,原先被拉出来的炸药一瞬间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中。

    商渺手里的枪硬生生软了下去:“…艹。”

    在商渺眼睁睁下,马丁退到了船的边缘处,马上就能离开这艘船。

    “睿琰!”商渺被身边人挡住,无法脱身,只能大声喊此时离马丁最近的人。

    睿琰把格雷格打倒的瞬间,扑过去一把拽住了马丁,却在下一秒又被格雷格爬起来扯了回去。

    睿琰翻身,在格雷格精疲力竭时飞起踹了他一脚。

    也只是一瞬间,马丁就被对面的人拽了过去,而格雷格和睿琰却挂在了船沿处,睿琰半边身子在里边,格雷格死扯着睿琰往下拽!

    船离岸边也越来越近,也就意味着离林韶九所在的船越来越近。

    谢祉瑜脱不开身,一直被缠着话也说不了,直到头狼跪在地上抹血时才喘着气道:“远一点,向东北方开过去。”

    林韶九所在的船只在正北方,如今他自己都顾应不暇。

    他只是在下一刻想到了莫淮忆,今天他的存在感太低,让他都不自觉忽略了他的存在。

    虽然很不愿意,这是谢祉瑜第一次寄希望于其他人,只要韶韶能安全。

    他舔了舔后槽牙,在头狼扑过来的一瞬,又续力冲了过去!

    “老大!”

    商渺看了看两边的人,最终做出决定冲向了睿琰的方向,扯着他往船上拉。

    可在下一秒,格雷格突然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商渺眉心一跳:“不对!”

    接着格雷格突然松了手,直接跳进了海里!

    商渺立刻反应过来,来不及思考:“老大!跳海!快!!”

    他震惊地看向谢祉瑜的方向,谢祉瑜被头狼扯着,根本分不开力气。

    他睁大双眼,睿琰抓着他一把翻进了海里!

    嘭!

    在那一刻,商渺看到了马丁嗜血的微笑,接着就是漫天的大火,从巨轮上砰然升起,巨大的爆炸从船中央直冲天际!

    从中央升起的大火,很快席卷整只船,接二连三的爆破声,在船上炸起。

    烟雾缭绕,火光漫天。

    黄橙色的火焰蔓延在林韶九的瞳孔里,那一瞬间她直接从口里吐出一口鲜血来,数不清的悲鸣从心口涌起,大脑一瞬空白。

    船上倒了不少的人,内拉和林清都躺在船上,林韶九捂着心口,慢慢爬起来,摇摇头踉跄着往船边跑去。

    内拉这时突然睁眼,迅速起身以最快的速度扑向了林韶九!

    林韶九意识不清,已经分不清身后的动静,在回神时,已经被内拉扯着掐住了脖子!

    足以致死的力气!

第二百五十八章 拼尽全力向你而来

    林韶九视线迷乱,这一瞬间竟然生出了寻死的欲望。

    如果谢祉瑜真的出事…

    她闭上眼,感受死亡到来的气息。

    她已经感觉到呼吸的困难,眼前一阵地发黑。

    林清睁眼爬起来,又跪了下去,眼前忽明忽灭:“小九儿…”

    “砰”的一声!

    内拉突然卸了力气,林韶九迅速腿软跪在地上,她咳嗽几下,血丝顺着喉咙溢出来,眼前一片血红。

    内拉背后中枪,直击心脏!

    睁大双眼躺在船上,前一秒还发狠的人,已经毫无声息。

    林韶九甩甩头,抬眸视线微扫,看到莫淮忆阴沉的脸。

    他跳过来把林韶九拉起来:“你刚刚为什么不反抗?”

    林韶九把他推开,又疯狂咳嗽起来,不发一言往远处看。

    两艘船离得并不算太远,硝烟味浓重扑鼻。

    莫淮忆冲上去又是一把扯住她:“如果我再晚来一会儿你现在就死了!”

    “谢谢。”她的声音沙哑至极,仿佛含了沙砾只说话就磨得难受。

    “你…”莫淮忆被噎住,简直要气到爆炸!

    马丁的人也把他拦着,如果不是这样,林韶九也不会再受这些伤。

    林韶九不知道用多大的力气走到了船边,眼看着就要跳下去,被莫淮忆抓住:“你要做什么?”

    林韶九眼里迷茫了一瞬,又恢复清明,眼里带着坚定的光:“我要去找他。”

    莫淮忆气上心头:“这么大的海你去哪儿找他!!”

    “放开…咳…!”林韶九又抬起手捂住嘴咳嗽起来,准备放下去时,察觉出哪里不对。

    她低头看手腕,本来挂着白玉镯子的手腕此时空荡荡的,有些干涸的血迹沾染着,镯子却不知所踪。

    她心脏钝痛,眼前又是一阵发黑:“镯子…”

    林韶九视线四处扫着,终于在不远处,看到碎裂的玉镯,从血丝处断裂,分割开来。

    她一点点挪过去,颤着手握在了手里。

    她觉得自己该是哭出来的,可眼泪一滴也没有往下掉,却在说了这句话后,再张不出口,翕动两下,又颤抖着唇瓣合上。

    喉咙里溢出一声闷哼,突然跪趴在船沿疯狂咳嗽起来,像是要把肺里的空气都刻出来。

    有人说,人在特别难过时是哭不出来的。

    她不知道特别难过是什么样,她只知道现在的她,可能再多说一句话,就觉得自己要死了。

    随着那片火光而去。

    随着那个看不见的身影而去。

    看着她这幅样子,莫淮忆突然不知道说什么。

    林韶九的身体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全凭一丝意志支撑。

    在她疯狂咳嗽的时候,除了喉咙的腥甜,她竟然感觉到了疼痛,从喉咙处开始,接着是胸口,胳膊,直至全身。

    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过这种感觉,那一瞬间她几乎承受不住呻吟出声。

    铺天盖地的疼痛蔓延全身,疼得像是骨头都在发颤。

    “哼…”她面部痉挛,按在船上的手指泛白,胳膊颤抖着,连牙齿都在打颤。

    莫淮忆皱眉蹲下去:“你怎么了?”

    林韶九的脸上毫无血色,睫毛颤抖,却在下一秒硬撑着自己站了起来。

    船已靠岸。

    她爬起来,颤颤巍巍跳下了船,腿根一软跪了下去,又站起来,往另一艘船上跑过去。

    莫淮忆几次伸手,却都放下了。

    敛眸遮去眼里的光。

    他大概相信自己好像并不是那么喜欢她,至少不像他想的那样深,因为在看着她这幅样子时,他竟然觉得,自己在她的世界里,真的很多余。

    “四爷?”

    莫淮忆一步步跟在林韶九的身后,低声吩咐道:“去找谢祉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先露出面的是睿琰和商渺,他们身上都有很多的伤,却是在海里疯狂找着人。

    离岸很近,海也不是那么深了。

    “老大!”

    “老大你在哪?”

    天空不知不觉泛了鱼肚白,几架直升机从远处渐渐驶来,在这片海岸上空稳稳停住。

    二号队长怒骂道:“你们他妈怎么才过来!”

    一号队长哑着声音回:“位置勘测出了问题,这片区域有信号干扰,我们又和你们联系不上。”

    二号队长粗喘着气:“老大不见了,快找。”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分明才过去了十几分钟,可林韶九却觉得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

    她呼吸越发的粗重,身上的疼痛撕扯着她,头炸裂般的疼,敲打着她的每一根神经。

    她抿着唇,一句话也吐不出来,只强撑着自己往那处跑。

    明明灭灭的视线找不到焦距,昏沉间,她猛地往自己受伤的腿根处掐了一把,本就受伤的腿,又溢出血来,渗透了布料。

    脑子也跟着瞬间清醒。

    就在她觉得哪根神经要崩断时,远处突然传来嘶吼声。

    “老大!!”

    “在那!”

    “快去!!!”

    林韶九抬眼看过去,一个黑色的身影,狼狈地在海里匍匐着,发丝凌乱,随着海水拍打,努力向岸边游过来。

    林韶九颤颤巍巍站直身子,眼里的水光瞬间蒙上一层,眼泪从眼眶里汹涌而出,拍打在海滩上,混入泥沙。

    意识从未有过像现在这般清醒,那个人正拼尽全力向自己而来。

    她跌跌撞撞跑过去,海水漫过小腿,漫过膝盖,然后是腰际。

    谢祉瑜的速度更快,哪怕力气即将衰竭,也在拼命冲过来。

    商渺动作的身子突然僵住,抬手突然道:“都别动。”

    所有人都看着两个伤痕累累的身影向着对方扑过去,在这片灰白天空下,蓝色大海中,两个渺小的身影,拼尽全力向着对方靠近。

    海水没过林韶九的腰际时,她的身体变得轻盈,腿使不上力气,她弯身的那一瞬,谢祉瑜发力冲了过去,一把将她揽入了怀中!

    谢祉瑜的衣衫都是破洞,本俊美的面容伤痕斑驳,脖子上也有一片狰狞的红色伤口,可那双桃花眼却依旧明亮又勾人。

    “韶韶…”他一把抱起她,心疼得浑身都是疼的。

    他受的伤不比林韶九少多少,可他习惯了疼痛,几乎分不清疼与麻木,只是在看到林韶九红透的双眼时,他觉得自己要痛死了。

    林韶九一把环住他的脖子,眼泪流进他的脖颈间,温热淌湿了一片。

第二百五十九章 一眼便会误终身

    谢祉瑜抱着她一点点到了岸上,这才看清她身上受了多少的伤,不知是海水充斥的太多还是如何,眼眶红得要命。

    “对不起…韶韶…”

    “都怪我…”

    林韶九搂着他的脖子一声声的哽咽,又逐渐安静下来,大脑昏沉,坠得人意识往下掉,在即将昏迷时,身体又猛地痉挛:“嗯…祉瑜…”

    她又开始疯狂咳嗽,环着他的脖子力气很大。

    “韶韶!”他把她撤远一点:“你怎么了?”

    “哪里不舒服?”他眼睛微垂,看到她痛苦的表情,脚下的动作陡然加快:“我带你离开,再坚持一下,嗯?韶韶。”

    “韶韶!”

    “在听我说话吗?”

    林韶九摇头咳嗽着:“祉瑜…我…”

    她眼泪不要命地往外流,喘几口气一手撕扯着他的衣襟,手里还紧紧握着碎掉的镯子:“好疼…咳…”

    她满腔的委屈和软弱在这个人怀里时全部吐了出来,脑子混沌,语无伦次:“镯子碎了…祉瑜……”

    “唔…”她抵着他的脖子,扯着胸口,满眼都是痛苦和委屈:“我好痛啊…”

    “痛?”谢祉瑜眼里出现震惊:“哪里痛?”

    她哼唧两下,承受不住地脸色紧绷:“…哪里都痛,浑身上下都在…”

    “韶韶…”他喉咙发出困兽般的嘶哑声,又搂紧了点:“马上就好了,乖…马上就买你去看医生,再坚持一下。”

    她无意识的应着:“嗯…别担心…我没事的…我…”

    “不说话了,韶韶不说话了…”

    “老大!”

    谢祉瑜头也没有抬:“让一号下来接我们去医院。”

    在踏上直升机的那一刻,谢祉瑜眼里的光像是要吃人:“其他人,把马丁的船给我炸了!一个也不能留。”

    “是!”

    马丁损失惨重,他们如今天时地利人和,想要对付他们已经完全是轻而易举。

    就在上去的前一秒,莫淮忆突然出声:“马丁牵连甚广,你确定要赶尽杀绝?”

    谢祉瑜护着林韶九的头,回头看了他一眼:“内拉是你杀的?”

    “嗯。”

    “谢谢。”他转头时又留下一句:“所以马丁必须死。”

    莫淮忆顿几秒,最后看了眼林韶九暴露在他视线里的头发,转身:“走吧。”

    内拉死亡,马丁不会善罢甘休,莫淮忆和谢祉瑜都逃不过,倒不如干脆一点,直接永绝后患。

    更何况,谢祉瑜本来也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后来的这片大海接连出现了两次的船只爆炸,在大海上空阵阵绝响,余波晕染空气,有人闻声而来,只有一片残骸。

    …

    谢祉瑜在隔间给林韶九换了衣服,她迷迷糊糊只觉得身体不受控制。

    林韶九抓着他胸前的衣襟十分不安稳,浑身上下的疼痛像是要把身体灼烧。

    林韶九闭着双眼无意识地呢喃:“镯子碎了…它…”

    他凑在她耳边哄道:“没关系,我再送你一个,要多少都会有的。”

    “不要…”她哑着嗓子:“不一样…”

    他哽着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去哄她。

    他当然知道不一样,那是上一世遗留下来的。

    其实对于这个镯子会在这个世界出现,谢祉瑜也觉得奇怪,可它如今碎了…

    谢祉瑜摸了摸她的额头,林韶九脸上沾染着干涸的血迹,干净细腻的肌肤像被涂了油画一样,只是并不怎么好看,反倒让人看了难过。

    他低头贴到她的额头上,一手抚着她的脸:“韶韶?”

    “嗯…”

    “马上就不痛了。”

    “嗯…”她抬手拍向他的脸,软绵绵地没有一丝力气,喘息着安抚他:“没有那么痛了,别…担心…”

    她喘口气:“没事…我不会昏倒的,你和我说说话…”

    谢祉瑜哑着嗓子:“好…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送你镯子吗?”

    林韶九睁开眼,带着水雾看他。

    他轻吻了下她的眼睛:“那个镯子是上一世我送给你的。”

    “嗯…?”她眨眨眼努力睁着眼看他。

    谢祉瑜摸着她的眼睛:“我慢慢给你讲。”

    “你知道送镯子的意义吗?”他对她勾起一抹温柔的笑:“何以致契阔,绕腕双跳脱。”

    “我想和你私定终生,想用镯子把你套在我的身边,可是那时候你并不接受。”他笑了两下,却看到林韶九不解的视线。

    “我那时候并不好,你是最好的,是天底下最好的人,是我费尽心机想把你带到我的身边。”

    林韶九看着他的眉眼:“怎么会…”

    即使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她也知道,谢祉瑜这般的人,她只一眼就会付出真心,一眼便会误了终身。

    就像这世的她一样。

    谢祉瑜桃花眼灼灼,像存了十里的桃花,只为她绽放:“是的,你那么好,所有人都想得到你,我也是。”

    “我不值得你的爱,可是还是想要得到你。”

    林韶九心跳逐渐变得平稳,在他温柔的声音中疼痛好像也少了很多:“那我那时候爱你吗?”

    “爱。”他低头笑道:“虽然我怀疑过…可从你戴着镯子时我就知道,你是爱我的。”

    林韶九莫名松口气:“嗯…”

    不然他该有多难过。

    在她昏昏欲睡时,谢祉瑜又扶在她耳边轻声说:“韶韶,镯子本该是两个的。”

    她又瞬间清醒了少许:“那另一个呢?”

    “另一个碎在了上一世。”

    林韶九睫毛微颤,呼吸微弱:“为什么会碎?”

    谢祉瑜眼睛微闭,没有回答,反而道:“我想,其实这个镯子也该是碎的。”

    “两只镯子本就是一对,如今戴着一只就是不完美。”

    “韶韶。”

    “嗯?”

    “是我太过纠结上一世了,我不该用上一世来套着你。”

    谢祉瑜又低头在她朱砂痣上落下一吻:“是我让这颗痣变了红,怎么还能让你受这些苦,我欠你的这辈子也还不完了。”

    她的心里很难受:“不要这样说…”

    “祉瑜,我知道…只有一个人有记忆才是最痛苦的。”她摸上他的脸:“只有你记得,才是对你的惩罚。”

    “可是我不想要这样…我宁愿你不记得,或者我和你一样记得,这对你不公平。”

第二百六十章 你不是来赎罪的,而是来爱我的

    谢祉瑜心里复杂极了,哪怕遭受了二十七年的痛苦,他依旧觉得,这是他该赎的罪。

    林韶九眼眶不自觉又蒙上了一层晶莹水雾:“你对我这样好,已经够了,你给我一个这辈子都忘不了的婚礼,给了我一场人人艳羡的婚姻,把小鱼送到我的身边。”

    “最重要的是,你把自己送给了我,是我生命中,最幸运的事。”

    她手指微微颤抖,一点点拂过他的眉眼:“如果没有遇到你,我可能永远…永远都不知道,原来被一个人爱着,是这样幸福的事。”

    谢祉瑜突然埋进她的肩膀里,盖住了发红的眼尾。

    林韶九手指搭在他的耳根处,捏了捏他的耳垂:“也许你说的是对的,镯子可能本就不该有,它如今碎了,大概是一件好事。”

    “祉瑜,我们在这里相遇,老天不是让你来赎罪的,而是让你来爱我的。”

    “不论发生了什么,都已经过去了,我爱你,不过是因为你,你出现,对我好,攻陷我的心房,谁也做不到…”

    她停顿了下,轻声道:“你该释怀了,不是吗?”

    他环着她的手臂微微收紧,呼吸撒在她的脖颈,炽热而凌乱。

    他从喉间溢出一声轻“嗯”,林韶九像是瞬间卸了所有力气,身体不堪重负,手指微垂,陷入了昏迷。

    他轻声开口:“韶韶…?”

    他红着眼尾,眼眶像被涂了红彩,睫毛被晕染的黑而浓密。

    低头轻触在她的唇瓣上,感受到了她微弱的呼吸:“韶韶,记得只睡一会儿,不然我会担心的。”

    林韶九手指微微耸动,又恢复了静止。

    ☆

    林清被推进手术室的一瞬间,猛然清醒,无意识抓着身边的一个人:“小九儿呢?”

    “嫂子,韶九姐没事,也在手术室,都没事。”

    林清视线微转:“唐…”

    唐欢抓着她:“我哥也没事!你放心!我保证你出了手术室就能见到他!!”

    接着林清就像是虚脱般又陷入了昏迷。

    另一边。

    眼睁睁看着林韶九被推进手术室,谢祉瑜突然捂着心口吐出一口血来!

    “老大!你没事吧?”

    “医生呢!!”

    商渺大声喊着,不一会儿就有人冲了出来。

    谢祉瑜身子一软,终于支撑不住。

    看着谢祉瑜也被推进手术室,商渺眼都急红了:“我就说老大这么久看着没一点儿事,怎么可能没事呢!他受了那么重的伤,还经历了爆炸死里逃生,怎么会没事。”

    睿琰扯住他的领子往后拽,商渺脚步后撤几步,又稳稳停住,捂着脸:“老大肯定一直硬撑着,眼看着嫂子被送进手术室才松懈。”

    “你们两个也需要去检查一下,跟我们过来!”

    两人都没动,他们两个其实也都受了不轻的伤,眼看马丁的人差不多解决了,他们才用最快的速度赶过来,话还没多说一句,谢祉瑜就倒了。

    商渺嘴里一直念念有词:“你说一个人怎么能…怎么能喜欢另一个人到这种程度。”

    睿琰倚着墙,一手撑着白墙,才堪堪稳住自己的身子。

    “你们去检查一下身体!听到没有!”医生完全被忽视,忍不住出声吼道。

    商渺一愣,抬头道:“我们没事。”

    第一次见浑身是血的人嘴上说着没事,医生的本职让他气血上涌:“你们的家人呢!让他们过来!”

    商渺扯住身边的人:“睿琰?”

    睿琰抬眸看了他一眼,视线微昏。

    商渺眼睛一眨:“你…”

    “哥!!”

    星圻奔跑着过来,一把拽住了睿琰,睿琰转眸对上星圻焦急的视线,像是反应慢半拍的:“你怎么…”

    星圻突然扯住了他的衣领:“你怎么流这么多血?”

    睿琰拍拍他的肩膀:“别哭,我没事。”

    接着头一歪,抵在了星圻的肩膀上。

    “…”星圻气死,睿琰到现在都下意识知道看到他流血自己会哭,所以为什么不知道保护好自己!

    那个医生更加暴躁:“我就说让他们检查一下还不听!一点儿也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现在的年轻人染着红头发就真把自己当铁人了!”

    “快来几个人把他拉走!”

    商渺一脸懵逼,他这是第一次见睿琰晕倒。

    “还有你!跟我们走!”

    商渺下意识跟了上去。

    手术室的人进进出出,四间手术室都一直亮着灯。

    不过四个月的时间,谢祉瑜就进了两次手术室,还都是危急性命的,连医生都记住了他。

    一天一夜不眠不休的抢救,林清先是被推出来的,接着是睿琰,后来才是林韶九。

    小孩子的哭声一直回荡着,为了不打扰医院秩序,旌茗让奶妈哄着谢铎予,大概是哭累了,后半夜他抽抽搭搭睡着了。

    在天将明时,谢祉瑜终于被推了出来。

    这次他醒得很早,在第二天时就清醒了。

    所有人生命体征都正常,睿琰和林清恢复的很快,唯独林韶九,迟迟不肯醒来。

    旌茗抱着谢铎予到林韶九的病房:“医生怎么说?”

    温子宓皱眉看着体检报告:“韶九受了内伤,可是她没有生命危险,应该能醒过来才对,至少该在祉瑜前边。”

    谢铎予突然又嚎啕大哭,把旌茗吓了一跳,立刻哄道:“别哭别哭。”

    旌茗低头:“祉瑜,不然你抱抱他?他已经好久没有见过爸爸妈妈了。”

    谢祉瑜沉着脸色站起来,抿着唇看他哭得皱巴的脸:“你打扰你妈妈睡觉了。”

    “他怎么会听懂这个,祉瑜你…”

    谢祉瑜低头:“闭嘴。”

    哭声戛然而止。

    谢铎予看了眼他爸爸阴沉的脸色,眼睛睁得大大的,嘴里咬着手指头,委屈地瘪着嘴要哭不哭的样子,却真的不再哭了。

    旌茗神色复杂地看着怀里的小人。

    温子宓捏着眉心:“你们这一家人真是…怎么这么多灾多难。”

    谢祉瑜不再说话,安静地看着林韶九。

    “韶九身体特征没问题,再观察几天,会醒过来的。”

    还是无尽的沉默。

    温子宓看了眼旌茗,同时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奈。

    旌茗又开口:“你爷爷已经没事了,医生检测出他昏倒是被下了药,还没有查出来是谁。”

第二百六十一章 以前的他回来了

    谢祉瑜终于出声:“我知道是谁。”

    “你知道?”旌茗立刻提了心:“是谁?”

    谢祉瑜沉默片刻,反而问道:“爷爷现在身体怎么样?”

    “已经没有大碍了。”

    “嗯。”他替林韶九拉了拉被子:“等我带韶韶回了家,我就去解决他们。”

    旌茗第一次觉得看不透这个孙子。

    一周过去了,林韶九依旧没有清醒的迹象,呼吸均匀,就如同睡着了一样。

    他们都以为谢祉瑜会爆发,可他十分平常。

    只有旌茗看出来了,以前那个不苟言笑的谢祉瑜又回来了。

    中间所有人都来看了一遍,谢祉瑜一直不理不睬,直到这天谢惊澜过来。

    “你总不能一直这样吧,总要回去看一眼家里和公司。”

    谢祉瑜却是突然站起身,问温子宓林韶九可不可以出院了。

    温子宓疑惑:“可以是可以,只要回家好生调理,只是她现在还昏迷不醒,你确定要回去?”

    “帮我办出院手续。”

    谢祉瑜带她出院了。

    旭日当空,天朗气清。

    可所有人都觉得以谢祉瑜为圆心,大约三米为半径,圈出了一片阴雨天。

    林韶九被安置到床上,谢祉瑜帮她洗了个澡,盖好被子,轻吻了下她的额头,眼里出现痴迷和温情:“等我回来。”

    等了将近一个小时的苏榭昭看到谢祉瑜出来立刻开口:“三哥,三嫂她…”

    谢祉瑜把外套穿上:“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他懵逼地回:“我跟在你后边进来的。”

    谢祉瑜打开门:“出来。”

    苏榭昭一刻不敢耽误地跑了出去。

    自从苏宸昭回来后,他越发的闲了,本来听到谢祉瑜和林韶九出事还吓得半死,又听温子宓说并无大碍,就是林韶九迟迟醒不来,又查不出原因。

    医学给出的结果是,她只是睡着了。

    苏榭昭不信邪,哪有人睡着一直睡的,好不容易跟过来看看,谢祉瑜却把他当空气处理了。

    而且,他好久没有在谢祉瑜身上感受到的那种扑面而来的吓人,今天又出现了。

    谢祉瑜现在这样真的和以前太像了,让人下意识不敢靠近。

    他咽了口口水:“三哥。”

    谢祉瑜把大门锁上,一点点扣上手腕上的袖口,向车库的方向走去。

    苏榭昭叫了一声又不敢吭声了,跟在谢祉瑜后边,他开车他也开,就是自己偷偷给别人打电话。

    “三哥不太对劲,我觉得要出事了。”他开着车小心地跟着:“怎么办?”

    谢惊澜刚因为紧急电话被喊回公司,此时正愁眉不展:“他能出什么事。”

    “不是,我当然不是说他出什么事,我觉得其他人要出事了。”

    “他要去哪?”

    “看这路程。”苏榭昭大胆一猜:“是谢家。”

    猜对了,谢祉瑜就是回了谢家。

    谢鼎允接了谢惊澜的电话,就早早等在了书房,谢祉瑜直奔目的地。

    谢鼎允正坐在沙发上抬眼看他:“你来了。”

    谢祉瑜微颔首。

    “你知道是谁下的药。”疑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谢祉瑜点头:“您不是也知道么。”

    谢鼎允的身影仿佛佝偻了许多,面容也看得出岁月的沧桑,他重重叹口气:“你准备怎么处理?”

    “爷爷,我说过。”谢祉瑜黑眸沉沉地看过去:“他不招惹我,我一定不会理会他。”

    “可偏偏他不老实。”

    那一刻,谢鼎允这个半只脚踏入棺材的人,竟然在一个后辈的身上感受到了压迫感,更不用说这个人还是自己的孙子!

    “你…”

    谢祉瑜堵住他的话:“我只恨当初没有把他扼杀。”

    谢鼎允眼皮重重垂下去,抬手摆了摆,妥协又无奈道:“随你去吧。”

    谢祉瑜踏步走出房门,客厅里苏榭昭正逗婴儿车上的谢铎予逗得开心,抬眼看到谢祉瑜,笑着喊到:“三哥,你看小鱼是不是笑得和三嫂特别像!”

    话一出口,苏榭昭意识到什么立刻住了嘴,谢祉瑜却是走了过去,低头居高临下地看了一眼。

    谢铎予还抓着苏榭昭的手咧嘴笑着,一片阴影打下来,谢铎予视线转动,圆溜溜的眼珠子看到谢祉瑜,“呜呜”了两声。

    谢祉瑜面无表情:“不像。”

    “丑。”

    谢铎予不笑了。

    谢祉瑜扭头就走,谢铎予在后边骤然放声大哭起来,苏榭昭立刻推着车哄:“我的天啊小孩子怎么说哭就哭。”

    旌茗又是一脸复杂。

    谢祉瑜刚出门就碰上了谢亦椤,谢亦椤看到他眼睛一亮,第一次这么快速地跑了过去:“你没事吧?”

    没等谢祉瑜说什么,谢亦椤立刻叭叭叭开始编排他:“你知道我那天给你打了多少电话吗?我他妈快急死了!我真不是不想救她,你老婆祈求的让我救你儿子,我又打不过他们。”

    说到这他眼里出现愧疚:“我现在每天做梦都是眼睁睁看着你老婆被人抓走的场面,她怎么样?什么时候能醒?”

    “还有谢亦㯳那个逼,我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她当时说什么拿刀对着小鱼,她说的也乱,但是我真的想不通啊,他为什么要那样做?可是他现在竟然失踪了,找都找不到,我爸妈打电话都打不通。”

    “说来也奇怪了,谢亦㯳不仅失踪了,连蓝采撷也找不到了!怎么好端端的都联系不到了,啊我知道了!谢亦㯳这么做会不会和蓝采撷有关系?毕竟他和你们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也就蓝采撷喜欢你,他又喜欢蓝采撷…”

    谢亦椤一堆下来,连口气也没有喘,说话也几乎前言不搭后语,说到最后了看着谢祉瑜毫无反应的脸,莫名其妙说不下去了。

    他咂咂嘴:“算了,你当我在发神经吧。”

    说着就要绕过谢祉瑜过去,谢祉瑜突然开口:“害爷爷的是谢抒唯,绑架韶韶与蓝采撷谢亦㯳都有关系。”

    谢亦椤震惊:“什么?!”

    意识到谢祉瑜没有说谎话骗他的意思,他下意识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他眸光一定:“法律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谢亦椤莫名有点害怕。

第二百六十二章 他特别不对劲!

    两天后,谢抒唯因为暗害亲生爷爷,涉嫌绑架,以及挪取公款,被警方逮捕。

    谢亦㯳因为涉嫌绑架案,威胁孩童,在同一时间被送进了警局。

    蓝采撷本来也该被安排一个罪名,可蓝家出了一个化验单,蓝采撷有精神问题。

    谢祉瑜听着汇报,意味不明地勾起一抹笑来:“精神问题?”

    接着,蓝采撷就因为精神问题伤害人而被送进了精神病院。

    蓝家闹上门,谢祉瑜撂下一句:“谁有问题来找我,听说精神病是可以遗传的,如果蓝家人哪个人不小心被我查出来患有精神病,我不介意把他们都送进去。”

    蓝采撷在最后一刻,破口大骂谢祉瑜没有心,还诅咒林韶九一辈子也醒不过来。

    话传到谢祉瑜耳朵里时,唐奕正和谢祉瑜讨论他们被判处的最高期限,当时唐奕就吓了一跳,立刻提醒谢祉瑜:“杀人犯法,你一定要冷静。”

    谢祉瑜捏着手指上的戒指:“放心,我还要等韶韶醒过来。”

    唐奕严重怀疑如果林韶九真的醒不过来,他真的会暗暗把蓝采撷弄死在里边。

    他试图劝说谢祉瑜:“精神病院那种地方,进去了就算是正常人也会被逼疯,她后半辈子差不多也是完了,你没有必要再去管她。”

    谢祉瑜却是看着他笑了:“唐奕,你在担心什么?”

    “…”唐奕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根烟来,递过去:“我听说烟可以解愁,要不你尝试着抽根试试?”

    谢祉瑜看了两眼,手指微动,抬手拒绝,却是突然对着他笑出来:“说到杀人,马丁的人几乎全是被我杀的,这该怎么算?”

    唐奕身上惊起一身冷汗,下意识往左右看了看,把烟扔到垃圾桶里,警惕地瞪他:“你说话能不能注意点!”

    他缓口气:“马丁虽然不是什么正道人物,说罪名也的确够死了,可他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怎么说也说不过去。”

    谢祉瑜倚在后边的椅子上,手指支着脑袋,歪头没有一点儿担心,倒是生出了一点懒散的意味,“这是我家,又没有其他人。”

    唐奕看了谢祉瑜两眼,随后紧紧皱起了眉头:“谢三你…你怎么回事?”

    屋内有点暗,窗帘拉得紧,他还不开灯。

    唐奕刚进门就问了,谢祉瑜就说开灯刺眼,他也没想那么多,现在看着这暗沉的屋子,他总觉得一股寒意往心底蹿。

    “嗯?”谢祉瑜头动都没动一下:“什么怎么回事?”

    “你是指马丁吗?我做的很干净,不会有人发现的,睿琰告诉我那边的人发现马丁死了,为他伤心的没有,呐喊庆祝的倒是不少。他出事后,立刻就有人接手了他的工作,你说…”谢祉瑜闲适地笑了笑:“我是不是还办了件好事?”

    唐奕突然严肃的看他:“谢三。”

    谢祉瑜歪头笑着:“怎么了?”

    “你到底怎么了?”

    谢祉瑜身子坐直,脸上有点无辜:“你这样看我做什么?”

    唐奕手指头在骨关节摩擦了几下,这是他思考问题或者紧张时都习惯性的动作,他抬眼看了会儿,紧紧盯着他的表情,开口道:“你希望谢抒唯和谢亦㯳怎么样?”

    谢祉瑜略微思考:“可以死刑吗?”

    唐奕心脏一跳。

    他又有点不满意:“算了,还是无期徒刑吧,死太轻松了。”

    唐奕停滞几秒,垂眸掩下眼底的情绪,抬头若无其事道:“每天都会有人来给韶九检查身体吗?”

    谢祉瑜完全条件反射般,收起了所有的笑意,又点头应道:“嗯。”

    他试探着问道:“那有没有说她为什么不醒过来?”

    谢祉瑜眼里出现了片刻的迷茫,朦胧仿佛遮了雾,转瞬即逝,轻声道:“可能她太累了,她给我们生了一个孩子,又受了那么多伤,当然会累的。”

    唐奕感觉谢祉瑜正站在一个看不清的谜团里,被浓雾包围着。

    他觉得有些不安,现在的谢祉瑜很不对劲。

    “你…”

    “唐奕。”谢祉瑜突然放下交叠的双腿,站起身:“我有点儿累了,你先回去吧。”

    唐奕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有事喊我。”

    “嗯。”

    唐奕出门后,霎时变了脸色,抓起电话,被接通那一秒立刻问道:“子旭,你近期和祉瑜见过面么?”

    “没有,医院有些忙,怎么了?”

    他掏出车钥匙把车门打开:“我觉得他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顿了顿,觉得不妥,咬着字句补充道:“是特别不对劲!”

    “嗯?”

    “电话里说不清楚,见面说。”

    “我在医院,你来吧。”

    …

    唐奕走后,谢祉瑜把束缚着脖子的领带摘了,刚推开门,手机又响了。

    他面无表情地接起:“喂?”

    “你要不要把小鱼接回去啊,这几天他哭闹的厉害,谁都哄不住,太久不见你们,他也会想的。”

    谢祉瑜沉默片刻:“送过来吧。”

    “好,我下午送过去,你还要照顾韶九,实在不行我陪你们住吧。”

    谢祉瑜拒绝道:“不用,让奶妈跟过来就行。”

    “…好吧。”

    谢祉瑜放下手机推门进去。

    林韶九安详的睡颜躺在床上,脸色白皙,白嫩的肌肤吹弹可破,光线照下来,好像透明的一样。

    谢祉瑜过去坐到床边看了会儿,伸手触到了她的脸侧:“韶韶…”

    他喉结滚动了下,眸光微闪:“不要让我等太久。”

    没多久,旌茗就和奶妈一块带着谢铎予过来了。

    谢祉瑜看也没看指着一个房间道:“那是他的房间,以后奶妈照顾他去那里。”

    旌茗看了看和他们的房间隔了个对角线的位置,她皱眉,微微不悦:“离这么远,万一他半夜哭了怎么办?”

    谢祉瑜不假思索道:“他哭了会影响韶韶睡觉。”

    旌茗愣住,谢铎予刚睡着,十分不安稳,不知道又是触碰了哪根神经,猛地哭出来,声音仿佛能隔着墙传出去。

    这是旌茗带过的所有孩子里最能哭的一个。

    谢祉瑜脸色立刻沉了下来,厉声道:“闭嘴!”

    这次谢铎予却没有立刻止声,反而哭得更大声了。

    奶妈满头大汗,一脸为难,怎么哄都止不住。

第二百六十三章 再临寺庙意恍惚

    旌茗过去接过来,走到了谢祉瑜面前,“怎么说这也是你儿子,你抱抱他他可能就不哭了。”

    谢祉瑜下意识躲开了,旌茗又愣住了。

    “你怎么…?”

    旌茗憋了很久的火气终于压不住,一股脑地涌了上来:“这是你亲生儿子你知不知道?韶九十月怀胎好不容易把他生下来了,你就这么对他?你不能因为韶九现在昏迷不醒就不要你的儿子了!你是怎么想的?她一直不醒你就打算一直这样?”

    谢祉瑜视线微移,睫毛颤了几颤,呼吸一窒,强迫自己伸手把谢铎予接了过来。

    动作十分生疏,身体也很僵硬。

    他刚把孩子接过来,谢铎予立刻就不哭了,哼哼唧唧瘪着嘴,不一会儿像是又睡着了。

    旌茗终于松了口气,又重重叹了口气:“你…唉!”

    “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家里出了这些事谁也不想看到,可你不能这样就把自己给封闭了!”

    “我把小少爷抱回房间吧。”奶妈刚过去准备接谢铎予,结果他又哼唧着像是要哭出来,奶妈也不敢再动了。

    旌茗神色复杂:“都说孩子和父母都心灵相通,就算你和他不亲近,他也下意识粘着你,怎么说这也是从韶九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哪怕为了韶九,你也要好好照顾他。”

    谢祉瑜低头看着他满脸泪痕的脸,瞳孔里黑漆漆一片,不知道在想什么。

    旌茗就这这个机会,索性把话一次性说清了:“老大和老四做的事我也想不到,但是现在他们都受到了应有的惩罚,也该是出气了吧。”

    “孩子没什么错,你不能把气加到他的身上。”

    谢祉瑜这时才出声:“我没有气他。”

    他只是在气自己。

    明明说好了不再让她受伤,可她还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受了伤;

    明明说要给她幸福,可现在她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他却无能为力…

    苏榭昭那天说的是对的,谢铎予笑起来和林韶九特别像,尤其是眼角的泪痣,几乎与林韶九如出一辙,他只要看到,就会觉得心揪疼得厉害。

    谢祉瑜瘦了很多,脸上的轮廓清晰可见,气色也不好,嘴角平压着,仿佛笑一下都是奢侈。

    看到从小疼爱的孙子变成这个样,旌茗也心疼:“我知道你担心她,可你不能惩罚自己,自己也要多注意休息。”

    她眉心忡忡:“既然医学查不出来,是不是她…”

    “不然我过几天去山上拜一拜吧,求个平安福,或许菩萨怜悯…”

    旌茗知道自己现在说这个有些不合适,可也实在别无他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医学能查出来一切正常,却一直不醒,这本就不是一件能用平常的思想来思考的事了。

    谢祉瑜却是在旌茗说过之后愣了许久,骤然抬头:“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

    谢祉瑜抿着唇瓣:“我明天出去一趟,麻烦你留在这里照顾他们一天。”

    旌茗下意识问道:“你要去哪?”

    谢祉瑜眸光定定地看着前方:“可以救她的地方。”

    ☆

    香山依旧烟雾缭绕,层层叠叠的云雾弥漫在山顶,葱绿植物棵棵矗立,“Y”型树木上方的树枝依旧交缠紧密,互相缠绕,密不可分。

    沉重的钟声“咚”地一声击在了谢祉瑜的心头,时隔将近两年,他再次来到了这里。

    这次却是孤身一人。

    寺庙上方“清音寺”三个大字依旧醒目。

    他视线微抬,刹那间有些恍惚。

    谢祉瑜抬步上前,敲响了铜门。

    大门应声而开,与两年前接待的侍童不一样:“施主。”

    “请问圆空大师在吗?”

    “施主先进去稍作休息,待我去通报一声。”

    谢祉瑜提步走进去:“谢谢。”

    他站在门口,视线盯着那座巨大的金像,不知不觉走了神。

    “施主。”

    谢祉瑜回过神来:“可以见吗?”

    “不好意思,圆空大师说他不愿见你,还是请施主回去吧。”

    谢祉瑜微顿:“他可有说为何不愿见我?”

    侍童有些为难,抬头匆匆看了他一眼,又瞬间垂下去,最后还是在寂静中低声道:“大师说你杀孽太重。”

    谢祉瑜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侍童明显有点纠结,他看这位施主眉目如画,一举一动都疏离客气,礼数周到,为什么大师会说他杀孽太重呢?

    在侍童越来越紧张的面容下,谢祉瑜开口:“那他有说怎么样才能见我么?”

    他抱歉地摇了摇头。

    “我知道了。”

    侍童抬头。

    “麻烦你帮我准备一间厢房,我能否在这里住一些时日?”

    这个侍童应该是刚来不久,对于这样的情况还不知道怎么处理。

    他犹豫道:“那施主打算在这里待多久?”

    “待到圆空大师愿意见我为止。”

    “这…”他眉心紧缩。

    正当他不知所措的时候,另一个侍童过来了,他伸手做出了请的动作:“施主这边请吧。”

    谢祉瑜颔首:“麻烦了。”

    谢祉瑜就在这住下了,消息传回去的时候,旌茗惊讶地不知道说什么好。

    无奈之下,又只能把谢铎予接了回去,秦风的母亲亲力亲为,在家里照顾林韶九。

    唐奕和温子旭谈过,还准备今天来看看谢祉瑜,结果没想到谢祉瑜竟然完全联系不上了,手机都是关机的,问了旌茗才知道怎么回事。

    苏榭昭疑惑:“三哥这时候能去哪?谢奶奶没说吗?”

    温子旭摇头:“她具体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只说祉瑜去了一个地方,说是可以救韶九,但是要待一段时间。”

    苏榭昭挠挠头:“这也太邪乎了吧,救三嫂还不带她去,还要待一段时间…”

    他怎么也想不通:“那也不至于连电话都打不通啊,什么地方还要手机关机的。”

    唐奕心里不安:“他会不会做出什么大事?”

    这个“大事”可能并不是指什么好事。

    温子旭略微思考:“大概不会,能处理的人都处理了,听说他这段时间看韶九看得紧,去给韶九打葡萄糖的护士都说,除了扎针时,其他时候靠近一下都不行。”

    “所以说,这种紧要关头,如果不是必要,他不会离开韶九。”

第二百六十四章 佛珠轻捻阵阵响

    苏榭昭忿忿不平:“我早就发现三哥不对劲了,和你们说你们还说他只是因为三嫂醒不过来,太担心才这样,这下你们知道了吧!他是真的很不对劲啊!!”

    “那天我在谢家,小鱼哭得那么凶,他连抱一下都不愿意。”

    唐奕抬眸:“那你是没看到他那天和我说话的样子,感觉像是黑化了一样。”

    “黑化什么样?”苏榭昭眨眨眼:“我其实想说,三哥一直都有那种,看起来像反派的感觉。”

    “你们说一个心里没点黑色的人,能把Dark那群人管理的心服口服吗?”

    唐奕默然:“我是一个受过祖国教育的正统军人,和你们混久了我他妈都要感觉自己叛变了!”

    苏榭昭干咳两声:“话不能这样说,和我们没关系,都是三哥干的。”

    他觉得这个时候还是有必要替谢祉瑜说几句话:“再怎么说他也没有自己处理谢抒唯他们几个,不也是交给你们警察了么?”

    唐奕挑眉看他:“马丁那群人怎么说?”

    “马丁…马丁…”苏榭昭一拍大腿:“他本来就该死啊!走私枪支弹药,中间不知道暗害了多少人,不是说M国的警察每天都在想办法处理他么?三哥这叫…为民除害!对!为民除害!”

    唐奕嗤笑一声:“你还挺会为他辩解的。”

    苏榭昭戚戚道:“而且,出了这样的事,马丁如果不死,回去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万一再闹出个大的,这次都是九死一生了,再出点事,我是真怕三哥三嫂挺不过去。”

    “这本来就是一场生死对决,他那女儿都要把三哥囚禁起来了,这哪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唉,我就是觉得…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是没有办法的事了,永绝后患才是最稳妥的做法。”

    苏榭昭挠挠下巴:“三哥比起以前真的善良太多了,你看当初蓝采撷那事,如果不是三哥技高一筹,那当时出事的就是三嫂了!可后来三哥也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要是我,我得让他们真的发生点什么。”

    苏榭昭说得的确是挺有道理的,唐奕只不过是警察当久了,习惯性用警察思维去思考。

    而且说起来——

    “其实说实话,我也觉得该死。”

    “嗯?”苏榭昭抬头。

    唐奕眯着眼:“我媳妇儿受那么重的伤!我当时第一反应就是想过去看看他们的尸体还在不在,看能不能鞭尸。”

    苏榭昭笑得花枝招展,吐槽他:“唐奕,我老早就想说,你根本就是一披着警服的土匪!”

    唐奕抬腿踢了他一脚:“去你的吧。”

    温子旭站起来:“既然祉瑜不在,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其他的事等祉瑜回来再说。其实只要韶九醒了,那就天下太平,什么事也不会有。”

    苏榭昭附和:“我觉得你说得对。”

    一周过去了,谢祉瑜没有回来。

    两周过去了,谢祉瑜依然没有回来。

    等到第三周的时候,苏榭昭简直要崩溃:“为什么三哥还不回来?公司不要了,他连家也不要了吗?”

    不止他着急,谢鼎允也急。

    “他究竟去哪了?”

    旌茗摇头:“他没说。”

    “那天你和他说什么了?”

    旌茗也很无奈:“也没说什么,就是…”

    她把那天的对话大概说了一遍,谢鼎允出声打断她:“你说了去山上拜一拜,他就说知道了?”

    旌茗一想:“你是说…他去上山拜佛了?”

    谢鼎允沉思,然后摇摇头:“说不准。”

    “当年祉瑜出生的事你还记得吗?”

    “你说那个给祉瑜起名的大师?”

    “嗯。”谢鼎允手指交叠着:“这件事一直说不清楚,而且祉瑜认识他。”

    旌茗惊讶:“认识?”

    “上次和他谈话提起来了。”他手指抬起又放下,一遍遍重复着这个动作:“韶九这次昏迷的蹊跷,从祉瑜出生,就有很多解释不清的事,他小时候无意间做的事你都忘了么?”

    这么一说,一些久远的记忆也涌上来。

    谢祉瑜小时候很爱看书,小时候是字面意思。有一天晚上旌茗起来发现谢祉瑜不在房间,却在谢鼎允的书房发现了他,那时候谢祉瑜才三岁。

    一个三岁的孩子踩在凳子上扒着书架上的书,找得还都是一些晦涩难懂的古书,桌子上摆了一堆,旌茗看到时吓得不轻。

    后来他们问他,谢祉瑜只说看着好看,很喜欢。

    他们当小孩子天性如此,看到喜欢的东西不自觉想要,那时候没有当回事,现在想起来,旌茗却觉得也太诡异了。

    她不敢深想:“这世上哪有那些奇奇怪怪的事,不过都是凑巧。”

    谢鼎允扶着拐杖直起身:“看来我们都喜欢把解释不通的事称为巧合。”

    旌茗上前扶着他,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

    却都好像知道了什么,明明近在眼前,只要谜团捅破,立刻就能看清真相。

    可他们却突然不愿意捅破了。

    ☆

    谢祉瑜在山上已经待了整整一个月了,他从最初的浮躁,焦躁,到现在竟然完全沉静了。

    仿佛一个浑身长满刺的凶兽被关了起来,生生拔掉了尖刺,只剩一幅皮囊。

    “施主,您已经在这待了一个月了,还不走吗?”

    谢祉瑜看着白云相间的蓝天,手指微蜷起:“大师还是不愿见我吗?”

    “大师让我问您一句话。”

    谢祉瑜垂眸等他开口。

    “如果再给您一次重新开始的机会,你会怎样选择?”

    重新开始…

    从哪里开始?

    是今生还是前世?

    谢祉瑜唇瓣耸动,看着天空久久开不了口。

    “施主,大师说了,这个答案您不用讲出来。”

    谢祉瑜喉结滚动,眼里存了暖茸的光,朦朦胧胧像蒙了层纱雾,化不开的浓郁温情,却还有压抑的情感被深深埋葬。

    “您可以去见大师了。”

    他却没有意想中的惊喜,反应十分平淡:“谢谢。”

    “我带您过去。”

    圆空大师的住处十分简陋,他静坐在蒲团上,手里依旧捻着那串佛珠,一颗一颗在静室里回响着,一点点地击打在心口。

第二百六十五章 拈花一笑钟声起

    圆空动作停住,睁开眼,手指微抬指向圆桌:“谢施主,为自己斟杯茶吧。”

    谢祉瑜视线微垂,不发一言坐到了圆空的对面。

    圆桌上有一个折叠起来的布料,有点泛黄的颜色,像是留存很久,一个茶壶,两盏茶杯。

    他端起茶壶给两个杯子都添满了茶。

    圆空浑浊的双眼看着眼前澄澈的茶水:“能让谢施主为贫僧斟茶,倒是一件荣幸之事。”

    “恐怕在这世间都要数上前列了。”

    谢祉瑜微颔首:“应该的。”

    相比于以前见过的他,今天的圆空与平时很不同,仿佛褪去了超凡的外衣,变得更接近世俗了些。

    “那个问题,谢施主心中可有答案了?”

    谢祉瑜沉吟:“这一世的遇见是我始料未及的,但是我很感激。上一世…”

    他视线放空,逐渐陷入变得深邃,仿佛陷入了久远的记忆当中:“开始就是一个错误,可若是让我放开她,我做不到。”

    他手指抚上茶杯的杯沿:“如果可以,我会带她离开那里,给她一个安稳的家。”

    圆空眼里又是空洞一片,却也没有捻起佛珠。

    谢祉瑜收回思绪:“大师,我一直想问,您为什么会知道我的事?难道您也是…”

    圆空喃喃:“这世间神奇之事有一便是逆天。”

    “那您为何会知道?”

    “这座寺庙留存已久,曾经在这里住过一位住持,法号圆寂,他曾经留了一句话给每一任住持。”

    他微顿:“桌子上那副画你可打开一看。”

    谢祉瑜伸手把桌子上那个暗黄色的布料打开,随着画的展开,一个人身着银色铠甲,梳着高高的发髻,骑于骏马之上,容光焕发,俊美张扬,画尾只有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谢熠!

    他心里猛地一震:“这是?”

    “是圆寂大师留下来的。”

    谢祉瑜看着不自觉手指紧攒。

    谢熠,谢熠。

    谢家有儿郎,单名熠,字祉瑜。

    谢祉瑜盯着画上的两个字不自觉走了神,这个名字太过久远,久远到他几乎都快要遗忘了。

    “圆寂大师留下的话是,‘这世间每个生命出生都是有定数的,如果一个本不该出生的人出世了,这个人就是一个不定数。’”

    说实话,从最开始谢祉瑜就觉得自己不该出生,所以他一直觉得,自己是来赎罪的。

    可那天林韶九的话告诉他,他不该这样想的…

    谢祉瑜垂眸:“那您觉得我的出生是一个错误吗?”

    “谁都有降生于这个世上的权利。”

    他微顿,“听我爷爷说,我的名字是您给的?”

    圆空答道:“算是。”

    “可这上面明明是谢熠。”

    “你看这幅画的背面。”

    谢祉瑜立刻把画反过来,一行小字在“谢熠”的背面写着——舍熠,祉瑜代之。

    “想必圆寂大师也是知道,相比于熠这个字,你更喜欢用‘祉瑜’二字。”

    谢祉瑜点头:“如果当年您给了我一个熠字,恐怕我可以说话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名字换了。”

    圆空悠悠道:“真正见到你,也就是十二年前的那一次。”

    谢祉瑜接话道:“只一眼你就认出了我是画上的人,所以你才会说出那样的话。”

    “嗯。”圆空睁眼与对面的他对上:“可是你身上的杀孽太重了。”

    “大抵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让你带着记忆出生,让你饱受折磨,噩梦缠身,心灵得不到安宁。”

    谢祉瑜低声:“可后来噩梦加身的却换成了她。”

    “林姑娘执念深重,她有一双清澈干净的眼眸,却偏偏一团阴郁存于眉心,大福之相却被眼角的朱砂痣凝结,这是前世血泪所致。”

    谢祉瑜心里一紧:“如果不是我…她不会受这些苦。”

    “可她从未悔过。”

    谢祉瑜抬眸。

    “上一次贫僧问她一个问题,我问她愿不愿意留在这里,她说不舍,她亦说她不悔。”

    “你可曾想过,她为何会这样,不过是因为,福与祸,或许全在于你。”

    谢祉瑜手指微微发颤,眼里的一团迷雾像是豁然被拨开了一般。

    他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是在赎罪,他欠了她,所以上天才给他一个偿还的机会。

    他一直认为是自己错了,不顾她的意愿把她拖入自己的世界,让她爱上他,与他牵绊,从这一世到上一世。

    所以才想要加倍的对她好,加倍的偿还,可是他从来没有想过,也许她也是不舍得他的,她也是从上一世千辛万苦而来,寻着他,念着他,哪怕不记得了,依旧不顾一切地相信了他。

    总归是像她说的——

    他不是来赎罪的,而是来爱她的。

    在他飘远的思绪中,圆空蓦然出声:“贫僧让你在此地待上一个月,不过是因为你又造了杀孽,要等待佛祖的原谅。”

    谢祉瑜下意识道:“那…”

    “这要我亲口去问问他了。”

    谢祉瑜脑子发麻,猛地站起身,双手合十,珍重地对着圆空拜了又拜:“大师,您为何要帮我?”

    “贫僧不是在帮你,只是在帮自己。”

    “我是还自己一个圆满,亦还这清音寺一个圆满。”

    谢祉瑜心里一团乱麻,他想伸手抓住什么,却分不清自己想抓住究竟的是什么。

    圆空指着桌子上的茶:“谢施主,喝了茶便回去吧,林姑娘大概就要醒了。”

    “那您…”

    圆空闭上眼,明显不欲再开口。

    谢祉瑜低头,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最后拜了拜:“谢大师提点。”

    他最后看了一眼,一步步踏出了房外,窗外的日头正盛,刺得他双眼不自觉微微眯起。

    他抬眼看过去,光线照在脸上,脸色更显白皙。

    沉重的钟声如他来时一般重重敲响。

    “咚。”

    “咚。”

    “咚。”

    三声过去,在心上震起阵阵涟漪,闭眼时是撞入心口含笑清澈的双眼,是刻在心里摘不掉的朱砂。

    屋内。

    圆空视线定定地看着门口的方向,浑浊的双眼刹那变得清明。

    缓缓露出一抹笑来,双眼轻合,佛珠稳妥挂在手腕上。

    画面仿佛成了永恒的定格。

第二百六十六章 岂言卿心负,肠断来世路(一)

    阳春三月,山头的花开得正艳。

    白色的玲珑身段夹着淡墨的粉,一朵朵相互簇拥着,挤在一起交头接耳,大片大片的粉色桃花簇成满眼的花海,美不胜收。

    还未至山顶,便能闻到徐徐微风夹杂着淡雅的花香飘来,细听之下还有百灵叽喳声。

    盘桓青石台阶上,一靛蓝衣裙夹着素白流苏少女,一点点向上踏着稳妥的步子,白色花纹锦缎勾出盈盈一握的腰肢,倒是显得利落了许多。

    一雕栏白玉发簪挽着三分秀发固定在发顶,余七分青丝垂曳腰际,随着步子踏出,发丝随着风微微上扬。

    再凑近了看,秀眉如黛山,眼波如秋水,朱唇含桃瓣,颦笑皆绝色。最为勾人的大概是眼尾处一点痣,在这张温雅的面容上,生生添了笔媚色,却是媚而不俗,雅人至深。

    这漫山的桃花都要为她折了腰,当真是生了一副倾城之姿,让路过之人都忍不住驻足多加观赏一番。

    “小姐!你累不累呀,要不奴婢背您上去吧?”说话的是跟在这美人身边的一妙龄少女,二八芳华,虽不比美人绝色,却也称得上是娇小玲珑。

    另一人张嘴打趣道:“山栀,就你这身段没准儿小姐没背上去,倒把自己先撂下了。”

    此人名为竹沥,面容素雅。

    这两人都是林韶九的贴身丫鬟,跟在林韶九身边已五年有余。

    林韶九提起裙摆,一对青色细线云锦绣鞋一闪而逝,又在动作间埋入裙褥中。

    “不用,我不觉得累。”出声如潺潺流水,仿佛将一股若有似无的燥热也抚平了去。

    山栀撇撇嘴:“小姐,奴婢早说不要来这什么劳什子苍云山,您非要来,又不能驾马车上来,真累着你少爷又要多些唠叨。”

    林韶九红唇开合:“我上山是来求个平安,父亲常年驻军在外,恰逢今日是个好日子。需得徒步想来也是要我们心诚些。”

    “累死本小姐了!怎得上个山要废如此大的气力!我再也不想来了!”只听一清灵声音干脆落地,出口带着微喘的气息,想必是累极了。

    “小姐,要实在不行我们回去吧。”

    “回去?本小姐才不要回去!我辛辛苦苦好不容易爬了这么久,怎么能半途而废,我还没上山为我求个姻缘呢!”

    “小姐!小心着说话,这话旁人听了去恐怕要笑您了。”

    “这里又没有其他人…”她话音一止,再抬眸间看到林韶九玲珑背影。

    “哎!前面那位姐姐!等等我结个伴啊!”话间不知哪来的力气,提着裙摆三两步便踏了上去。

    “哎小姐!!您不要跑啊!”身后丫鬟堪堪跟上,凑近抬眸间与一清灵目光对上,只一眼就下意识垂下了头。

    站在林韶九对面的少女明眸皓齿,笑起来一对鹿眼灵气逼人:“你生得这般美,我在京城怎么没见过你?”

    竹沥向前一步欲打断她的打量,被林韶九抬手拉住。

    “我不常出门。”

    林韶九没有自报家门的打算,孟奚苓也不介意,脆生生道:“我叫孟奚苓,不如姐姐同我结个伴吧?”

    原是宰相家的二小姐,生得倒是钟灵毓秀。

    孟奚苓堪会与人亲近,一口一个姐姐喊得好不干脆,还真让林韶九生出了几分好感来。

    跟在孟奚苓身后的丫鬟欲言又止:“小姐…”

    林韶九颔首:“好。”

    “姐姐怎么称呼?”

    林韶九撇了姓,扯了名上去:“韶九。”

    孟奚苓叽叽喳喳像个麻雀,汗珠映着脸颊往下淌,她摸出一粉色锦帕擦拭了一番,随手丢给了身后丫鬟:“韶九怎得不知累?这么久我看你大气也没喘一下。”

    “素日多加锻炼,便会身子强健些。”

    “都说京城第一绝色是五公主,可我看你比她美了不知多少。”

    “比起五公主,我确要输于许多。”

    “你太谦虚了,你这模样…”

    谈笑间便上了山。

    果然与想象中的盛景,大片的粉色桃花铺了满山,苍云寺屹立在上,花瓣随处飘落在青石板上,延伸至寺庙中。

    “韶九!你求得是什么?”

    “平安。”

    “啊我要去求个姻缘,你要不要同我一起去啊?”

    “不了,我只想求个平安。”

    “那好吧,我去了,有缘再见!”话语间孟奚苓已摆手匆匆离去。

    来往稀松,却也有不少的佳人才子往姻缘树那里去,林韶九转身去了寺庙中央。

    跪下拜了三拜,双手合十心里默念了几句,便起了身。

    回头时已不见两个丫鬟,她默了默,想必又是山栀玩心重,竹沥追了过去。

    她本身就是将军家的女儿,也没有那般娇气的性子,好不容易出了门,自然不会生出立刻返还的冲动,索性寻了个安静的地方赏起花来。

    艳丽花间,一抹苍翠点在中央,平白添了几抹亮色,偏偏这人还不自知。

    林韶九拈了片落花在手心里,葱白玉指间坐落一粉嫩,当真称得上一副美卷。

    突然听闻扑簌声,林韶九惊得转了个身子,一抹红色衣衫直线落到地上,脚尖触地经不起半分声音,却堪堪惊落了一地的残花,寻着风声向四周散去。

    眼前一人眸光含情,桃花眼与这景色相得益彰,却更为勾人,唇瓣微扬,撩得落入肩头的桃花都羞得旋然落地,眉宇皆是艳绝神色。

    林韶九心里不由一叹。

    好一个勾魂绝色少年郎!

    见这人用那双含情双眼望着自己,林韶九退后半步,侧了下身子,企图躲开他的视线,微微欠了欠身,转身欲走。

    却没料想他三两步又踏到了她的面前,勾起清雅撩人的嗓音辗转开了口:“我看姑娘十分熟悉,好像以前见过,姑娘可有似曾相识之感?”

    林韶九眉心微蹙,长得一副多情模样,出口竟颇像一个登徒子!

    “公子认错人了。”

    谢祉瑜一本正经:“没错,就是在梦里见过的!”

    林韶九猛地抬头,与他含情的桃花眼对上,惊得立刻垂下了眼眸。

    这人怎得…

    不见佳人回话,他也不觉尴尬,凑过去扬唇道:“我姓谢,名祉瑜,姑娘怎么称呼?”

    独属于男子的气息扑面而来,林韶九不受控制退了又退,像是要把围绕在鼻息间的清香散开。

    ————题外话————

    卿卿不会写古言,接下来的前世故事只为男女主剧情服务,里边可能会有一些不太符合逻辑的东西,只挑拣了重要剧情写。

    ❤

第二百六十七章 岂言卿心负,肠断来世路(二)

    她手指微蜷:“公子请自重。”

    因为爬山的原因,即使她身子比寻常女子强健了些,可也渗些汗来,谢祉瑜离得近了,还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桃花香,不知是周围的花太香,还是她的身上本就如此香气扑鼻。

    看着她刻意疏远的动作,鼻间围绕的香气好似也淡了许多,他脸上不免有些失望:“可是我寻了你好久,你不告诉我名字让我再去何处寻你?”

    林韶九紧紧握了握手,微垂着头,有些懊恼:“公子莫要再说这些惹人误会的话!”

    她除了与家里人打交道,就是面对那些士兵,哪曾遇到过这般…这般唐突不知礼数的人!

    即使这个人生了一副让人心生波澜的姿容,可也不该这般任意妄为,肆意撩拨。

    谢祉瑜眨眨眼:“我是认真的,姑娘多看我几眼,说不定也会生出几分熟悉呢。”

    林韶九仓促间抬眸看了一眼,心脏一跳,又慌乱落下。

    这人越靠越近,在离她四指远时蓦地退开了身子,林韶九堪堪松了口气,抬眸时脸上已是十分羞恼。

    却只见他眼眸含笑,哪还有刚刚撩人的样子。

    林韶九心里生出一股古怪,莫不是刚刚的那些都是装的?

    他笑意盈盈,眉眼弯弯,出声已不见方才模样:“不好意思,唐突了姑娘。”

    他笑起来桃花眼狭长,灼灼其华,衬得这片桃花林更加美艳。

    林韶九抿唇,虽然刚刚有些恼怒,可现在在他真诚致歉下,竟再生不出半分羞恼来。

    姣好的心理素质让她很快反应过来,只是微微颔了下巴,如何也说不出“没关系”的话语来,毕竟她刚刚心里波动是真。

    “小姐!你在哪啊?”

    “小姐!!”

    林韶九应声抬头,果见远处两个焦急的面容漫无目的地张望。

    眼看着竹沥视线扫了过来,林韶九只闻一阵清风拂过,耳畔划过一声含笑叹息:“下次再见记得告诉在下姑娘的名讳。”

    眼前迷离了一瞬,再抬眸时哪还有那个红色张扬的身影。

    林韶九抿唇,黛眉微蹙手指头勾了勾,提步向着竹沥的方向踏过去。

    “小姐!你怎么在这?可吓坏了,若是找不到了,奴婢可怎么和将军交代!”

    “我只是出来随便看看。”

    山栀步伐凌乱,匆匆而至,出声已带着哭腔:“小姐,都怪奴婢贪玩瞎跑,奴婢以后再也不这样了,险些丢了小姐,回去少爷肯定会剥了奴婢的皮的!”

    竹沥呵斥道:“你还好意思哭!如果不是你我们至于找不到小姐吗?”

    林韶九摸摸她的头,柔声安抚道:“没关系的,我这不是没丢么?怪我没有待在原地等你们。”

    “小姐你怎么这么好啊。”

    她们是修了几世的福分才能来照顾这天仙般菩萨心的小姐。

    “行了回去吧,把你这小花脸擦一擦,省得回去哥哥问起来,你们说漏了嘴。”

    林韶九的父亲乃是镇国公,早些年还是平阳大将军,名林奂征,常年征战在外,只有一房妻室。膝下一双儿女,儿子唤林煊,是林韶九的兄长。

    林韶九返回家中时,天色还不算晚,林煊已候在门口遥望许久,见家里的棕褐紫檀木马车远远驶来,立刻起身迎了上去。

    林煊生了一双灿若星河的双眼,剑眉锋利,声音朗润,几步跨过去,把掀帘探头的林韶九一把接了下来:“妹妹,你怎得这般晚才回来,是想急死我吗?”

    林韶九抬眼望了望还在高挂的红日,辩解道:“哥哥,如今才申时,说好的酉时回来,我还提早了两个时辰,你这般着急做什么?”

    林煊点了点她的眉心:“你若真是要酉时回来,我怕是要带人去山上寻你了!”

    林韶九躲了下:“我已经长大了,你别点我的额头。”

    “二九年华,哪里算大?在我眼里你永远是那个跟在我后边的小囡囡。”

    说起来今年林韶九已是年芳十八,早已过了出嫁的年纪,偏偏林韶九不愿意配婚,林煊更不愿意自己这倾国倾城聪慧多智的妹妹便宜了谁。

    京城只道平阳大将军有一女及笄三年还未有婚配,恐是不能见人。

    唯有林家人知道林韶九这幅面容,若是真露了世面,怕是这将军府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去。

    这偌大的将军府也只有林煊和林韶九在,林奂征夫妻都在边关,林煊也是刚从境外赶来。

    他边走边道:“待边关稳住了,阿娘便会赶回来了。”

    林韶九忧上眉梢:“边关战事还是很急吗?”

    “南边那群蛮子不老实!等打怕了就不会折腾了!妹妹别担心,他们都会安全回来的。”

    “嗯,若是实在不行,我过几日启程去边关…”

    话还未说完,立刻被林煊打断:“你刚从那穷壤地带回来,才待了不足半月,又想回去!”说着眼里呈现心疼:“你是一个女子,本该待在将军府娇养起来,怎得就受这些苦。”

    “哥哥莫要再说这些话,我是林家的女儿,自当担起林家子女的责任。”

    林煊揉了揉她的乌发,深深叹了口气:“是我妹妹生得太过聪慧了,若是哥哥也聪明些…”

    “哥哥只是不愿动脑子而已。”

    林煊扬起笑来,朗声道:“不知道我这世上仅有的妹妹要便宜了哪个翩翩少年郎!”

    “哥哥说这些打趣我做什么…”她垂眸笑起来,脑海里却不自觉浮现出今天桃花丛中那抹红色身影,眉心接着一蹙,嘴角的线耷下来,生出了几分懊恼来。

    好端端的想那个登徒子做什么。

    镇国公府的夜晚十分寂静,高高的城墙肃穆,一抹黑色身影轻车熟路的跳跃在府内,潜进书房翻找了一番。

    脸被遮的严严实实,只有一双桃花眼显露在外,在月光下生出几分明亮。

    他路过案几,推敲了几下,没寻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转眸时看到桌子上一张宣纸,寥寥几行,是一些独到的军事见解。

    字体娟秀端正,倒像是出自女子之手。

    他多看了两眼,不自觉眼底露出几分赞赏来,却不再多留,衣衫翻飞间出了府。

第二百六十八章 岂言卿心负,肠断来世路(三)

    质子府地处偏僻,排列的围墙比起一般的高楼外并不算华贵,粉墙黛瓦,府内竹子根根排列,在这清冷的院落里平添了几分雅致。

    黑色身影落入府中,几个身影出来喊了声,便被他挥手退去了。

    他推门进入房内,屋内灯火明亮,一人坐在里边,是一书生模样:“可有什么发现?”

    他把面具摘了,露出一幅天地失色的面容,随意坐在桌子旁,抿了口添好的新茶:“镇国公夫妻常年在外,家中几乎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也可能是我还没有找到。”

    “倒是…”

    那人急匆匆问道:“什么?”

    谢祉瑜想起那副像是随意写出的字帖:“听说镇国公身边有一女军师?”

    原浩无奈:“你怎么突然对她有了兴致?”

    谢祉瑜笑道:“可曾听闻那个女军师的身份?”

    原浩摇头:“那倒是没有,都说镇国公身边有一奇女子聪慧非凡,出了不少计策,有传闻说那是镇国公的红颜知己。”

    “生出这样的传闻,那镇国公夫人当真坐的住,还能与她和睦相处也是奇事。”

    谢祉瑜手指敲打桌面,葳蕤烛火摇曳,映出他闪烁的眸光:“你在京这些年,可曾见过镇国公家的小姐?”

    “你是指那个二九年华还没有嫁出去的老女人?”

    谢祉瑜微顿:“京里都这样传她?”

    “是也不是。”原浩摸摸鼻子:“我是这样想的,传闻她身子不好,一直不能见风,京里大概没多少人见过她,你不提,我都快想不出这号人物了。”

    提起原浩也觉得惊奇:“你说镇国公上下都声名在外,连他们的儿子林煊也算是个少年英将,怎么就这女儿这般低调?”

    谢祉瑜黑眸微沉:“恐怕这个女儿比起林煊来更为厉害才是。”

    “嘶——”原浩抬眸看向他:“你的意思是?”

    “其实她身子不好是装的,那个女军师是镇国公的女儿?”

    谢祉瑜颔首:“你可算聪明了一回。”

    原浩反驳:“我一直都很聪明好吧。”

    他反应过来:“这么一说,这小姐还真不简单,在皇城之下隐藏了这么久,如果真被爆出来这层身份,恐怕那些皇子都要坐不住了。”

    说到这,他蓦然看着谢祉瑜打趣:“阿熠,你突然说这个,是在镇国公见到了那位小姐?长得怎么样?美吗?”

    “没见到。”他挑眉:“美不美又如何?”

    “这军师如此聪慧,外界把她传得神乎其神,那边传来的消息就说林奂征排兵布阵太过厉害,那些南蛮子才屡战屡败。”

    “你若是把她俘获过来,以后做事岂不是更容易些?”

    谢祉瑜嗤笑:“你当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还能因为一个女人影响我们做事不成?”

    “随便说说嘛,你长这个样子不好好利用,五公主不是一直盯着你不放,我看她生得貌美,放在黎国也是数一数二的,把她拐走将来用来威胁景阳帝不也挺好?”

    谢祉瑜觑他一眼:“你若是觉得美便自己收了,别扯上我。”

    “嗐…”原浩嘟囔一句:“你这眼高于顶,哪怕回了黎国恐怕也要打一辈子光棍。”

    谢祉瑜手指摸了摸杯沿,想起今日在苍云寺瞥见的那抹翩翩身影,看到他时片刻的惊艳与欣赏,却在下一秒又恢复了疏离清冷模样,垂眸水中倒映出自己都不易察觉的笑意。

    那样的女子,当真是世间少有,只一眼便扰乱了他二十几年都不曾波动的心湖。

    那些下意识的话语,出口时自己都险些稳不住。

    “阿熠,你想什么呢?”

    谢祉瑜敛眸收了所有的情绪:“太子最近有什么动作?”

    “他倒是挺安稳,可能是景阳帝对他比较放心?倒是三皇子有些唇唇欲动。”

    “还有一件事。”原浩脸色肃穆起来:“一个月之内景阳帝必然会把镇国公夫妻召唤回来,这是一个机会。”

    谢祉瑜微点头:“我知道了。”

    农历七月初七是乞巧节,这天京都的大街上到处张灯结彩,有许多未出阁的女子会出门游玩,也许碰巧就会遇到自己的如意郎君。

    湖面上飘了好多花灯,在粼粼波光下点出些许红彩。

    不知谁家的小姐发出银铃脆笑,在青石拱桥,琳琅船舶上辗转。

    林韶九穿了身紫色衣袍,将身影勾出几分颀长来,秀发冠起,挽得是男子发髻,一婀娜女子生生换做了俊秀男儿身,可看着也是一个勾人心魄的绝色人儿。

    单看这周围娇俏可人儿一个个含羞带怯往这处扫,就能瞧出端倪来。

    山栀凑近了点儿,扯了扯不甚习惯的男子衣袍:“公,公子,我们为何要这样出来?”

    “兄长不让我女儿身招摇,你莫不是忘了?”

    她面带惆怅:“那您戴个面巾扯上不也可以吗?”

    竹沥把她往后扯了扯:“你又不是没见过小姐戴面纱的模样,单是那双眼睛就要勾得人失了魂儿,还是男子装扮合适些。”

    “可…”山栀咬着樱唇扭捏:“你看那些富贵人家的小姐,若不是人多熙攘,恐怕都要扑上来把小姐生吃了去。”

    林韶九含笑安抚她:“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好不容易能出来热闹热闹,你莫要再拘谨,想要什么自己去买,不必同我说。”

    “奴…我这次怎么说也不要离开公子半步!”

    “家中护卫在远处瞅着我,本公子丢不了。”她步履大气,一点儿也看不出女子的扭捏姿态,紫色衣襟穿在身上竟生出了几分潇洒来,举动间又是惹得众多女子频频回头。

    林韶九走动间,转眸看到一老人在捏糖人,手指灵巧,翻转间就生成了一俏生生的小人儿,不由得心生喜爱,提步便走了过去。

    “公子想要什么样的糖人?”

    “麻烦捏个和这位公子一样的出来。”一道清雅好听的嗓子突兀地响起。

    林韶九回眸看去,只见一白色衣衫戴着银白面具的人含笑看着她,一双狭长桃花眼含情,悠悠看着她。

    林韶九眼眸一定,只一眼便认出了这双眼的主人。

    登徒子!

第二百六十九章 岂言卿心负,肠断来世路(四)

    “公子?”山栀看出林韶九表情不对,试探着喊了句。

    林韶九磨了磨牙,忍住了转身欲走的冲动。

    实在是这个糖人看着太过勾人,待老人家把那个糖人捏完了,她才要启唇,却见一骨节分明细长手指接过,递到了她的面前,扬唇对着她笑。

    这人哪怕面具遮了面容,露在外面的红唇也依旧勾得人心神荡漾。

    他眉毛微挑,示意她接下。

    林韶九委实不想接了,不知道是心里作祟还是如何,总觉得接了便是服软一般。

    身后有了推搡的感觉,还有人碎碎念,她不欲挡了身后人的路,绕过要走,可面前横了一宽肩窄腰,身量颀长的人物,她怎得也绕不开。

    无奈之下,只能在他含笑的视线中伸手接过,谢祉瑜侧了侧身子,随手落下几颗银石子跟着林韶九的背影而去。

    谢祉瑜凑在她身边低声笑语:“小公子也出来游玩?”

    林韶九不想理他,偏生还从他的“小公子”三个字里听出了些调侃的意味。

    山栀欲上前,却被竹沥拦下,在后边窃窃私语:“小姐现在是男儿身,招来另一名男子倒是有些奇怪。”

    “那我们怎么办?要回去禀报少将军吗?”

    “且先看看再说。”

    林韶九欲把糖人塞还给他,却被他躲了过去:“这是我给你的,你便吃了吧,不是想要吗?”

    林韶九收也不是扔也不是,搁在手里像是一块烫手山芋,耳根都有些许的烧灼。

    谢祉瑜视线微垂,落到了她的红润耳垂处,小巧晶莹,好生可爱。

    只一眼他便动了恻隐之心,手指尖不自觉摩擦了几下,克制住触上去的冲动,视线移开落到了她白皙干净的面容上。

    “要上船玩一会儿吗?”

    林韶九想也不想张口拒绝:“不要。”

    谢祉瑜从唇边溢出一声哼笑来,嗓音清透撩人,笑声转到她耳根处撩得她耳根子发痒。

    她正要问他好端端的笑什么,却听他含笑的声音打趣道:“你在害羞?”

    她心里更添了几分恼色:“不是。”

    “哦…那你为何不敢同我上去?”他凑近了点儿压低声音道:“怕我对你做什么?”

    林韶九险些绊住脚,咬牙瞪他:“都是男人你能对我做什么!”

    他含笑打趣地看着她,止步在船沿处,伸手做邀请状:“那小公子请。”

    林韶九抬眸看去,船舶在河面上发着磷光,她很少乘船,心里也生出了几分动容,可面前这人…

    “公子,你要上船吗?”

    林韶九回头,是山栀小心翼翼地压着嗓子问她。

    她遥遥望去,有几个熟悉的身影在远处眺望,怎么着也不会出事,何况她如今还是男儿身。

    这么一思一念间,便做出了决定:“你们在岸上等我,我游玩一圈便回来。”

    山栀咬唇还在犹豫,竹沥却已看出她们家小姐与这位戴面具的公子明显是认识的,她拉住山栀低声道:“麻烦这位公子关照我们公子了。”

    “放心。”

    溪间船只两三,灯火阑珊,波光闪烁,映着林韶九清澈的眸光。

    林韶九手里还拿着糖人,看了几眼,张口含了上去,红色的舌尖在白齿间若隐若现,谢祉瑜视线霎时变得灼热,又堪堪收回:“相遇即是缘,何况我们还是两次,姑娘还不告知在下你的名字吗?”

    林韶九将嘴里一点甜糖含化,抬眸望去,启唇道:“韶…”她打了个转:“煊。”

    “邵?”

    林韶九眨眼。

    “京都里有这个姓吗?还是说韶煊是你的闺名?”

    林韶九低头看着湖里映出的灯光:“信不信与你。”

    谢祉瑜想到她刚刚话语间的停顿,试探着开口:“韶韶?”

    林韶九手指一顿,手里的糖人险些掉落。

    谢祉瑜意味深长地又喊了声:“韶韶。”

    林韶九屏气看他,“你别这样喊我。”

    “这不是你的姓吗?我这样喊你有什么不对?”

    林韶九咬牙,正常情况下不该喊“邵姑娘”吗!

    这人果然是登徒子,为什么刚刚在他的笑容中破了心房跟他上了船。

    偏他看不出,一声一声喊得越发顺口:“韶韶,糖人好吃吗?”

    林韶九捏着糖人推给他:“一点也不好吃!我不要了!我要上岸!”

    谢祉瑜这次却是伸手接了过来,抬眸看到对面一船上原浩正对他打暗号,他低头:“韶韶莫气,下次送你更好吃的糖人,我送你回岸上。”

    林韶九盯着他手里的半截糖人,强忍着自己挪开了视线,避开他转了个身子。

    谢祉瑜也不在意,盯着她头顶可爱的发髻,连她头顶的发簪看着都可爱了许多,不自觉眼里涂了抹月色都化不开的浓重笑意。

    “小姐!你回来了!”

    林韶九踏步上了岸,却听到后边一声含笑的调侃:“韶小公子慢走。”

    她脚下一个趔趄,脚步加快了许多。

    “小姐,你怎么了?”

    林韶九稳住身子,再抬眸已不见恼意:“没什么,回去吧。”

    只有微蜷的手指和红透的耳垂显示着她的不平凡。

    待林韶九不见踪影了,谢祉瑜才收了视线,低头看着手里的糖人勾起笑来。

    “阿熠,刚刚你船上的那人是谁?”

    谢祉瑜回身收了笑,自然地拿起剩下的半块糖人填入口中,咬了一下就觉得甜得发腻,想到这是她碰过的,心跳有些失衡,像初初动情的毛头小子,心脏跳着跳着,他竟突然不舍得吃了。

    下一秒从衣兜里掏出一块锦帕,小心地把它包了起来。

    “一个快化掉的糖人你有什么好收的?”

    谢祉瑜放进衣衫里:“我喜欢。”

    原浩怔愣:“你把自己游糊涂了?”

    “说好来这里见我的,怎么让我等了这么久,你还没说刚刚船上那人是谁呢?”

    谢祉瑜眼眸里划过一丝笑意:“一个有趣的小公子。”

    原浩见鬼似的瞅他:“你莫不是真有那断袖之癖?”

    谢祉瑜懒得同他解释:“说正事。”

    原浩收起了玩笑:“不出一月皇宫里会有宫宴,景阳帝会借着这个由头让镇国公回京,届时可能还会给他的女儿配个婚什么的。”

    “至于配给谁,还是景阳帝说了算,镇国公位高权重,军功显赫,许了谁这个皇位大约都是板上钉钉的事,可景阳帝却偏偏这个时候设宴,不知道打的是什么主意。”

第二百七十章 岂言卿心负,肠断来世路(五)

    谢祉瑜眸光微沉:“也许正是因为如此,才想许了哪个皇子,再借力铲除。”

    “你的意思是,景阳帝要对镇国公出手了?”

    “民心所向,危急帝王,自古以来的规矩便是如此,哪怕忠心耿耿,帝王家也不会留着这种存在给后世,更何况景阳帝时日无多,怕是想给太子扫清障碍。”

    原浩眼底生出几分怜悯来:“说来镇国公当真对得起靖国上下,可惜景阳帝心狠。”

    “这个江山是靖国先皇景明帝同镇国公的父亲打下的,景阳帝疑心重,镇国公近几年军队越发强盛,民众爱戴,自然会让他心生嫌隙。”

    原浩笑道:“不管怎么说,这与我们黎国是件好事,宫里差不多已经处理好了,待镇国公回来,景阳帝动手将镇国公除去,我们便可动手。”

    谢祉瑜颔首,可心里却突然紊乱起来,总觉得有什么不受控制的事要发生。

    他乃是黎国质子,五岁时便被送到了靖国,先皇打天下时,黎国被攻,处于劣势,可也不做到被吞没的可能,为了黎国子民,只能将当时最小的皇子送过来。

    他是黎国的九皇子,在靖国被随意安置了一个偏僻府邸。

    韬光养晦这么多年,终于可以一击攻下靖国,可到了眼前的事,却让他惴惴不安,好像有某件事被他遗忘了去,偏偏又想不出哪里出了偏漏。

    …

    果真如原浩所说,七月二十,镇国公夫妻风尘仆仆从边关赶来。

    林韶九还未喜上片刻,便心生疑窦:“爹爹娘亲为何来得这般匆忙?”

    林韶九的娘名唤罗瑛,是一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奇女子,代夫出征很多次,被封为荣旌夫人,是所有京都女子都得不到的殊荣。

    “边关安定,近期陛下设宴,说是我们的接风宴,我和你爹爹没有理由不回来。”

    “可是…”

    罗瑛像小时一样摸了摸她的额顶:“小九,不要多想。”

    林韶九这般应下,只是回去后心里十分不平静,果然在宫宴前一天,皇上下旨让林韶九也去宫宴。

    她从未参加过任何宫宴,期间都以这样那样的缘由推辞了,大抵是看在镇国公夫妻的荣威上,便没有多加要求,可今日竟下达了圣旨。

    只一下,林奂征和罗瑛便愁了心。

    推自然是不可再推了,哪怕知道这是龙潭虎穴,也不得不过去,再见机行事。

    富丽堂皇的宫殿高高耸起,大殿金砖铺设,光滑细腻,泛着刺眼的光,一道道层层叠起,至高殿之上那一人,俯视着众人。

    接下来便是数不清的繁琐礼节,林韶九头上戴着纱帽,将脸遮得严严实实,一身白粉色锦缎,将她本就瘦弱的身姿更添了几分扶风若柳之感。

    “爱卿,韶九为何遮得这般严实?”

    林奂征俯身:“回陛下,小女身子不好,见风易发热,如此这般实属无奈之举。”

    景阳帝老态龙钟,明明半只脚都快入了土,却硬是撑着不肯让权,眼窝深陷与曾经威武的景阳帝判若两人。

    “无妨。镇国公夫妻保家卫国,如今边关安定,国泰安康,该是有些赏赐才行。”

    “此乃臣分内之事,保家卫国是臣的责任,不敢奢求赏赐。”

    景阳帝哈哈一笑:“爱卿谦虚了。”

    “臣妾倒是想到一个奖赏,想必很是妥帖。”皇后身着凤袍,头顶金色凤钗与凤凰绣文相得益彰,仪态万千,尊贵大气。

    “哦?皇后有什么好的想法吗?”

    “我记得韶九过了今年便是十九了吧,身子再不好也该有所婚配,我这四个皇儿都没有正室,只要韶九看上哪一个,陛下立刻便可赏旨赐婚。”

    这般说法算是给了林韶九莫大的殊荣,在外人看来,四个皇子任她挑选,这是谁家千金都享不了的福分。

    但这也只是她们认为。

    林韶九拢在袖子里的手握起,该来的还是逃不过。

    一直在做背景板的人大半算是看透,皇上这是看不惯镇国公,要对他出手了,有的人生出了怜悯,有的人倒是沾沾自喜。

    谢祉瑜戴着面具坐在暗处,盯着这边的人,不知道为何心里十分不安定。

    一切果然如他们所料进行着,镇国公府小姐被赐婚,景阳帝出手,镇国公上下离心或被除去,黎国北上,里应外合将靖国一举攻破。

    计划天衣无缝,可到底是哪里不对。

    这样想着,不一会儿便应验了他的不安。

    镇国公那方还在借由推辞,却忽生变故,站在景阳帝身边的小太监突然拔刀刺杀皇上,一时兵荒马乱。

    不知从哪涌出来一群黑衣人,直击高台上的景阳帝而去,场面瞬时陷入混乱当中。

    台上的妃嫔花容失色,台下众臣纷纷护命。

    林韶九被护着站在后方,突然一人拔剑向她而来,看样子是欲直接将她斩杀。

    林煊喊着冲过去救她,竹沥会些功夫,却也吃力应对着。

    剑风撩起时,一张倾城绝色的脸一闪而逝。

    谢祉瑜就是在这一刻心跳骤停。

    怎么会是她!

    “王爷,我们要不要离开?”

    谢祉瑜看了看混乱的场景,一刹便做了决定:“去将镇国公的千金救出来。”

    “…是。”那人在暗处吩咐了几句,几个黑影腾空出现。

    在林奂征几人的大喊中,林韶九被突然冒出来的一人掳走了!

    看到林韶九安然被带走,谢祉瑜才离开这里。

    林韶九直接被放到了一个马车里,马车下是柔软的锦裘,被放进来时丝毫不觉疼痛。

    那人将她扔进来便离开了,手脚完全没有被束缚,她犹豫着掀起面纱,透彻莹白的脸露了出来。

    睫毛几颤,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暗纹黑靴,她视线向上抬,与谢祉瑜的桃花眼对上。

    谢祉瑜此时已经摘了面具,可他这次并没有露出一贯含笑的面容,而是压着唇线,眸光黑沉的看着她。

    他不开口,林韶九亦不开口,两人距离并不远的对视了许久,在她清澈的眸光中,谢祉瑜先败下了阵:“你不怕?”

    林韶九唇瓣开合:“你若真想做什么,我怕有什么用。”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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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8202/ 第一时间欣赏许你韶光不负最新章节! 作者:予卿君所写的《许你韶光不负》为转载作品,许你韶光不负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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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你韶光不负介绍:
帝都的人都说,谢家三少美如妖,惑人心,一双潋滟的桃花眼,能勾魂摄魄,却从来都是凉薄无情的模样。
只有林韶九知道,谢祉瑜只是看起来冷,骨子里实则是一个十分腹黑的男人。
谢祉瑜每天都在想把人绑在身边,理由是:“怕我的韶韶被野男人勾走了。”
每天都在变着法的撩拨她,又在人快生气时,委屈巴巴来一句:“韶韶我错了,你别不要我。”
毕竟,上一世见到她死在自己眼前,他再也不想经历那种痛苦。
不论谢祉瑜如何作天作地,林韶九也没想过抛下他。
自己的男人,再作也要宠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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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其他完结文《黄昏时遇你》~依旧是甜文。许你韶光不负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许你韶光不负,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许你韶光不负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