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六章 步步惊险,枪声四起
睿琰拖着她到了船边:“往上爬。”
林韶九深吸口气,一条绳子顺下来,她抓着绳子,在船上人的拉扯下,一点点爬了上去。
喉咙里进了几口海水,脚沾了实物才来得及喘口气,跪趴在船上疯狂咳嗽着,缓过来后扒着船沿。
看了眼谢祉瑜的方向,与他的视线对上,鼻子竟莫名一酸。
她给他露出一丝笑,即使表情看不真切,可她也知道他放了心,她收回视线,扫向海里,搜寻莫淮忆的身影。
直到锁定一个黑色的影子,抬眼看到林韶九上了船,松了口气。
“四爷!”
莫淮忆改了方向向另一条船上游,顺着抛下来的绳子,几下爬了上去。
“四爷,下一步怎么办?”
莫淮忆抓了把头发,把头上的水甩了下去,抬眼看向马丁的那艘船。
谢祉瑜摸了下耳朵:“把船开走。”
转身去看船内的情景。
林清一手拿着枪抵在马丁的头上,商渺另一只手还禁锢着他,旁边围了一群的人。
Dark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上了船,形成了势均力敌的局面。
即使如今受制于人,马丁也不见任何慌乱,哪怕刚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被扔进海里,他依旧稳如泰山,仿佛胜券在握。
林清提醒他:“如果你现在派人下去,你的女儿还有生还的可能。”
马丁却看着谢祉瑜:“我相信我的女儿不会轻易出事。”
谢祉瑜一步步踏过去:“我当然知道她不会轻易死去。”
他脸色沉下来,下一句却是:“她不该死得那样容易。”
远处几艘船咆哮着驶来,如同蓄势待发的狮子,疾驰而来,掀起巨大的波浪,在星光下熠熠生辉。
小黑从上边跳下来:“老大,马丁的人来了。”
谢祉瑜忍不住又交代了一遍:“把船往回开。”他转眸时看到林清,突然道:“等等。”
谢祉瑜看向南方,一瞬间做出决定:“小黑去驾驶舱,把船向岸边开过去。”
“是。”
他又对睿琰道:“稍后接轨时,把林清接过去。”
林清皱眉:“不用管我,我能顾好自己。”
谢祉瑜拒绝:“韶韶会不放心,你不能出事。”
林清语塞,到底是她不能出事还是他更不能出事?
如果谢祉瑜出了什么事,林韶九才是真的会疯。
马丁嘲笑:“你以为你们都能安然无恙的走吗?”
谢祉瑜看着远处。
他当然知道,危险才刚刚开始。
马丁这样的人物,不可能这样草率的就开了一艘船单枪匹马的冲过来。
两艘船越来越近,后边的船只又紧追不舍。
谢祉瑜过去把林清手里的枪拿过来,递到了商渺手里:“去那艘船上。”
林清蹙眉:“那你呢?”
他与对面林韶九清澈的眼睛对上,一秒便移开了视线:“你带韶韶离开。”
“唐奕受了重伤,他还等着你去看他。”
林清微愣,呼口气往船边走:“好。”
就在林清扒着船沿翻过去时,谁也没有注意到一只滴着水苍白的手同样抓住了船身,在众人看不到的视野中,翻身跳进了船里。
睿琰低声交代:“你们会被安全送到岸边,到时候会有人接应你们。”说完就跳到了谢祉瑜那边。
林韶九揽过林清,看到她毫发无伤放了心:“你怎么跟过来的?太危险了,下次别这么冒险了。”
林韶九如今的模样才是真的伤痕累累,发丝凌乱被水打湿,还有干涸的血迹在头顶,脸上也有大大小小的伤口,脖子上的伤痕因为被水浸泡泛了白,狼狈至极,惹得林清差点心跳失衡。
她抿唇,不发一言伸手抱住了她,拍拍她的背,压下心里的酸楚。
船加速时,林韶九看向谢祉瑜,他笑着看她,眼里的温柔是掺了无数星光的,仿佛下一刻就能碾碎在星辰大海里。
“等我。”
林韶九唇瓣微启,克制住让他过来的想法:“好。”
那个面容逐渐模糊到看不清,谢祉瑜转身时眼里的情绪消失殆尽,只剩压抑和数不清的黑沉。
海面上十几艘船越靠越近,他走到马丁身边。
睿琰捏了捏手腕,火红的头发飘逸在海风中。
马丁脸上皱纹很深,笑起来时眼周围更是褶了好几层:“谢祉瑜,如果你现在把我安全放了,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谢祉瑜面不改色:“我这人最不喜欢听别人威胁。”
他捏了捏手指上的戒指,眸色深深:“而且,你们不该动她。”
“是吗?”
商渺在这时突然开口:“我觉得,你真不能太娇惯你那个女儿,别人的男人有什么好的,世上那么多优秀的人,她偏偏盯上一个不属于她的,又招来这些本来就没必要发生的事,你说是不是作?”
他手里的枪还抵着人家的太阳穴,他却在这对着他说教。
马丁觉得自己被侮辱了。
他咬咬牙忍下来。
格雷格站在帆船前端,一座巨型大炮立在正前方,正对他们的方向。
他扬声高喊:“把马丁先生放了!”
睿琰低声道:“这艘船上都是炸药,稍有不慎船就会爆炸。”
谢祉瑜抿唇:“让他们待到安全距离。”
除了林韶九待的那艘船,另外还有三艘是Dark的人掌管着的,分别有三个队长控制着。
二号驾驶的船离得最近,他把事先准备好的装备装点好,狙击手待在隐蔽的地方。
下好命令,睿琰扬声回过去:“你们退回你们的地方,马丁就会被安全送回去!”
格雷格咬着牙:“不按我们说的做你们都要在这陪葬!”
商渺嘲讽回去:“放你娘的狗屁!老子就是被吓大的!”
话不投机半句多。
谁也不指望能和平解决。
格雷格脸色阴沉,抬手吩咐道:“加速开过去!”
船只飞速行驶,在海上划出白色的浪,哪怕黑夜,也大到让人看得清清楚楚。
眨眼之间,格雷格就扒着船,一把跳了过去!
睿琰欺身而上,压着他往海下逼去。
砰!
砰砰砰!
不知道谁的枪先开了。
接着就是噼里啪啦的枪声,划破本就不寂静的夜空,却突兀的十分明显。
即使隔的已经很远了,林韶九依旧觉得枪声划破耳膜,震得她心都在发颤!
第二百五十七章 轮船爆炸,命悬一线
林韶九慌乱地盯着火光乍起的远处,手握着船沿,光亮映在她的瞳孔里。
林清过来拍拍她的肩膀:“不会有事的。”
林韶九强忍着自己回头,却在下一秒瞳孔骤缩:“小心!”
她抓着林清,一下推到了旁边,内拉的攻击顺势落到了林韶九的身上!
只一下,林韶九从喉间尝到了一丝腥甜!
“小九儿!”林清扑过去,对着内拉攻击出手。
林韶九捂着胸口咳嗽,在内拉的下一招到来时,迅速做出反应,与林清合力击上去。
可林韶九本就受了伤体力不济,在这样的情况下,根本撑不了多久,几乎全靠林清支撑。
趁着空隙,林清把林韶九拉开:“在旁边待着!”
她缓口气,听话地退到了旁边,尽量不影响林清,内拉不好对付,她现在这样过去估计只会拖后腿。
最初两人还是势均力敌,可渐渐林清便落了下风。
哪怕内拉之前已经耗费了很多的力气,可她依旧更胜一筹。
在林清再次被打趴下时,林韶九终于按捺不住,揉了揉手腕冲了过去。
内拉摸了下唇角的血渍,对林韶九勾起一抹嘲讽的笑,仿佛是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林韶九沉着脸色,挡下了内拉即将击在林清身上的拳头,她好像听到了自己骨头错位的声音。
她神色不变,想着林清教她的那些,尽力与她对抗。
林清爬起来,咳嗽两下,俯身冲了过去:“小九儿,躲开。”
林韶九伸出的招数几乎都被内拉挡过去了,她已是精疲力竭,除了感受不到痛,她也能知道自己身体里的不适和无力。
如果再继续这样下去,她和林清都不会有好结果。
这艘船上除了两人以外,只剩一个驾驶员,听到外边的混乱,意识到出了事,立刻给谢祉瑜通报。
谢祉瑜那边是一片混乱,商渺禁锢着马丁分不开身,睿琰和格雷格打的也是天昏地暗。
从最初的枪声外,到了这艘船上都不敢再轻易开枪,毕竟这艘船载了很多的易燃易爆品。
“老大,有人在嫂子的船上,和她们打起来了,不知道是谁。”
谢祉瑜扯掉束缚:“小黑,把船往岸边开,加速。”
“四号船过去。”
刚吩咐完,突然侧面一道劲风扑面而来,凌厉的拳风刮过谢祉瑜的耳侧,如果这一下正中致命部位,估计会一招致命!
谢祉瑜反应极快,躲开时已经看出了这人是谁。
据说马丁身边有个人,代号头狼,是所有人都不敢轻易招惹的存在。
标志就是他的锁骨正中央有一头狼,幽绿的双眼盯着人,让人不寒而栗。
只一眼谢祉瑜就认出了是这个人。
有些人只要一出手,就知道深浅如何。
拳头相触的瞬间,就有一阵酥麻从骨头处席卷半条胳膊,震得手臂有一瞬的麻痹。
马丁有恃无恐是应该的。
不待谢祉瑜思考,两人就打了起来。
肌肉相搏的声音充斥在阵风里,轮船嗡鸣声撕裂耳膜,震得颧骨都有丝丝的麻意。
就在谢祉瑜与头狼打得难分难舍时,马丁突然出手,狠狠撞了下商渺,挣脱了他的束缚!
那一瞬间,商渺是震惊的,谁也没想到马丁原来是有身手的。
从马丁被抓到一直在旁边被制约,他们都以为马丁手无缚鸡之力,可那一下,商渺就能感觉到,他不仅能打,且身手还不错。
商渺迅速反应过来,过去抓马丁,却被他躲了过去。
商渺气结,抓着枪指向他。
马丁此时已经跑到了舱口处,他伸手一拽,原先被拉出来的炸药一瞬间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中。
商渺手里的枪硬生生软了下去:“…艹。”
在商渺眼睁睁下,马丁退到了船的边缘处,马上就能离开这艘船。
“睿琰!”商渺被身边人挡住,无法脱身,只能大声喊此时离马丁最近的人。
睿琰把格雷格打倒的瞬间,扑过去一把拽住了马丁,却在下一秒又被格雷格爬起来扯了回去。
睿琰翻身,在格雷格精疲力竭时飞起踹了他一脚。
也只是一瞬间,马丁就被对面的人拽了过去,而格雷格和睿琰却挂在了船沿处,睿琰半边身子在里边,格雷格死扯着睿琰往下拽!
船离岸边也越来越近,也就意味着离林韶九所在的船越来越近。
谢祉瑜脱不开身,一直被缠着话也说不了,直到头狼跪在地上抹血时才喘着气道:“远一点,向东北方开过去。”
林韶九所在的船只在正北方,如今他自己都顾应不暇。
他只是在下一刻想到了莫淮忆,今天他的存在感太低,让他都不自觉忽略了他的存在。
虽然很不愿意,这是谢祉瑜第一次寄希望于其他人,只要韶韶能安全。
他舔了舔后槽牙,在头狼扑过来的一瞬,又续力冲了过去!
“老大!”
商渺看了看两边的人,最终做出决定冲向了睿琰的方向,扯着他往船上拉。
可在下一秒,格雷格突然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商渺眉心一跳:“不对!”
接着格雷格突然松了手,直接跳进了海里!
商渺立刻反应过来,来不及思考:“老大!跳海!快!!”
他震惊地看向谢祉瑜的方向,谢祉瑜被头狼扯着,根本分不开力气。
他睁大双眼,睿琰抓着他一把翻进了海里!
嘭!
在那一刻,商渺看到了马丁嗜血的微笑,接着就是漫天的大火,从巨轮上砰然升起,巨大的爆炸从船中央直冲天际!
从中央升起的大火,很快席卷整只船,接二连三的爆破声,在船上炸起。
烟雾缭绕,火光漫天。
黄橙色的火焰蔓延在林韶九的瞳孔里,那一瞬间她直接从口里吐出一口鲜血来,数不清的悲鸣从心口涌起,大脑一瞬空白。
船上倒了不少的人,内拉和林清都躺在船上,林韶九捂着心口,慢慢爬起来,摇摇头踉跄着往船边跑去。
内拉这时突然睁眼,迅速起身以最快的速度扑向了林韶九!
林韶九意识不清,已经分不清身后的动静,在回神时,已经被内拉扯着掐住了脖子!
足以致死的力气!
第二百五十八章 拼尽全力向你而来
林韶九视线迷乱,这一瞬间竟然生出了寻死的欲望。
如果谢祉瑜真的出事…
她闭上眼,感受死亡到来的气息。
她已经感觉到呼吸的困难,眼前一阵地发黑。
林清睁眼爬起来,又跪了下去,眼前忽明忽灭:“小九儿…”
“砰”的一声!
内拉突然卸了力气,林韶九迅速腿软跪在地上,她咳嗽几下,血丝顺着喉咙溢出来,眼前一片血红。
内拉背后中枪,直击心脏!
睁大双眼躺在船上,前一秒还发狠的人,已经毫无声息。
林韶九甩甩头,抬眸视线微扫,看到莫淮忆阴沉的脸。
他跳过来把林韶九拉起来:“你刚刚为什么不反抗?”
林韶九把他推开,又疯狂咳嗽起来,不发一言往远处看。
两艘船离得并不算太远,硝烟味浓重扑鼻。
莫淮忆冲上去又是一把扯住她:“如果我再晚来一会儿你现在就死了!”
“谢谢。”她的声音沙哑至极,仿佛含了沙砾只说话就磨得难受。
“你…”莫淮忆被噎住,简直要气到爆炸!
马丁的人也把他拦着,如果不是这样,林韶九也不会再受这些伤。
林韶九不知道用多大的力气走到了船边,眼看着就要跳下去,被莫淮忆抓住:“你要做什么?”
林韶九眼里迷茫了一瞬,又恢复清明,眼里带着坚定的光:“我要去找他。”
莫淮忆气上心头:“这么大的海你去哪儿找他!!”
“放开…咳…!”林韶九又抬起手捂住嘴咳嗽起来,准备放下去时,察觉出哪里不对。
她低头看手腕,本来挂着白玉镯子的手腕此时空荡荡的,有些干涸的血迹沾染着,镯子却不知所踪。
她心脏钝痛,眼前又是一阵发黑:“镯子…”
林韶九视线四处扫着,终于在不远处,看到碎裂的玉镯,从血丝处断裂,分割开来。
她一点点挪过去,颤着手握在了手里。
她觉得自己该是哭出来的,可眼泪一滴也没有往下掉,却在说了这句话后,再张不出口,翕动两下,又颤抖着唇瓣合上。
喉咙里溢出一声闷哼,突然跪趴在船沿疯狂咳嗽起来,像是要把肺里的空气都刻出来。
有人说,人在特别难过时是哭不出来的。
她不知道特别难过是什么样,她只知道现在的她,可能再多说一句话,就觉得自己要死了。
随着那片火光而去。
随着那个看不见的身影而去。
看着她这幅样子,莫淮忆突然不知道说什么。
林韶九的身体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全凭一丝意志支撑。
在她疯狂咳嗽的时候,除了喉咙的腥甜,她竟然感觉到了疼痛,从喉咙处开始,接着是胸口,胳膊,直至全身。
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过这种感觉,那一瞬间她几乎承受不住呻吟出声。
铺天盖地的疼痛蔓延全身,疼得像是骨头都在发颤。
“哼…”她面部痉挛,按在船上的手指泛白,胳膊颤抖着,连牙齿都在打颤。
莫淮忆皱眉蹲下去:“你怎么了?”
林韶九的脸上毫无血色,睫毛颤抖,却在下一秒硬撑着自己站了起来。
船已靠岸。
她爬起来,颤颤巍巍跳下了船,腿根一软跪了下去,又站起来,往另一艘船上跑过去。
莫淮忆几次伸手,却都放下了。
敛眸遮去眼里的光。
他大概相信自己好像并不是那么喜欢她,至少不像他想的那样深,因为在看着她这幅样子时,他竟然觉得,自己在她的世界里,真的很多余。
“四爷?”
莫淮忆一步步跟在林韶九的身后,低声吩咐道:“去找谢祉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先露出面的是睿琰和商渺,他们身上都有很多的伤,却是在海里疯狂找着人。
离岸很近,海也不是那么深了。
“老大!”
“老大你在哪?”
天空不知不觉泛了鱼肚白,几架直升机从远处渐渐驶来,在这片海岸上空稳稳停住。
二号队长怒骂道:“你们他妈怎么才过来!”
一号队长哑着声音回:“位置勘测出了问题,这片区域有信号干扰,我们又和你们联系不上。”
二号队长粗喘着气:“老大不见了,快找。”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分明才过去了十几分钟,可林韶九却觉得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
她呼吸越发的粗重,身上的疼痛撕扯着她,头炸裂般的疼,敲打着她的每一根神经。
她抿着唇,一句话也吐不出来,只强撑着自己往那处跑。
明明灭灭的视线找不到焦距,昏沉间,她猛地往自己受伤的腿根处掐了一把,本就受伤的腿,又溢出血来,渗透了布料。
脑子也跟着瞬间清醒。
就在她觉得哪根神经要崩断时,远处突然传来嘶吼声。
“老大!!”
“在那!”
“快去!!!”
林韶九抬眼看过去,一个黑色的身影,狼狈地在海里匍匐着,发丝凌乱,随着海水拍打,努力向岸边游过来。
林韶九颤颤巍巍站直身子,眼里的水光瞬间蒙上一层,眼泪从眼眶里汹涌而出,拍打在海滩上,混入泥沙。
意识从未有过像现在这般清醒,那个人正拼尽全力向自己而来。
她跌跌撞撞跑过去,海水漫过小腿,漫过膝盖,然后是腰际。
谢祉瑜的速度更快,哪怕力气即将衰竭,也在拼命冲过来。
商渺动作的身子突然僵住,抬手突然道:“都别动。”
所有人都看着两个伤痕累累的身影向着对方扑过去,在这片灰白天空下,蓝色大海中,两个渺小的身影,拼尽全力向着对方靠近。
海水没过林韶九的腰际时,她的身体变得轻盈,腿使不上力气,她弯身的那一瞬,谢祉瑜发力冲了过去,一把将她揽入了怀中!
谢祉瑜的衣衫都是破洞,本俊美的面容伤痕斑驳,脖子上也有一片狰狞的红色伤口,可那双桃花眼却依旧明亮又勾人。
“韶韶…”他一把抱起她,心疼得浑身都是疼的。
他受的伤不比林韶九少多少,可他习惯了疼痛,几乎分不清疼与麻木,只是在看到林韶九红透的双眼时,他觉得自己要痛死了。
林韶九一把环住他的脖子,眼泪流进他的脖颈间,温热淌湿了一片。
第二百五十九章 一眼便会误终身
谢祉瑜抱着她一点点到了岸上,这才看清她身上受了多少的伤,不知是海水充斥的太多还是如何,眼眶红得要命。
“对不起…韶韶…”
“都怪我…”
林韶九搂着他的脖子一声声的哽咽,又逐渐安静下来,大脑昏沉,坠得人意识往下掉,在即将昏迷时,身体又猛地痉挛:“嗯…祉瑜…”
她又开始疯狂咳嗽,环着他的脖子力气很大。
“韶韶!”他把她撤远一点:“你怎么了?”
“哪里不舒服?”他眼睛微垂,看到她痛苦的表情,脚下的动作陡然加快:“我带你离开,再坚持一下,嗯?韶韶。”
“韶韶!”
“在听我说话吗?”
林韶九摇头咳嗽着:“祉瑜…我…”
她眼泪不要命地往外流,喘几口气一手撕扯着他的衣襟,手里还紧紧握着碎掉的镯子:“好疼…咳…”
她满腔的委屈和软弱在这个人怀里时全部吐了出来,脑子混沌,语无伦次:“镯子碎了…祉瑜……”
“唔…”她抵着他的脖子,扯着胸口,满眼都是痛苦和委屈:“我好痛啊…”
“痛?”谢祉瑜眼里出现震惊:“哪里痛?”
她哼唧两下,承受不住地脸色紧绷:“…哪里都痛,浑身上下都在…”
“韶韶…”他喉咙发出困兽般的嘶哑声,又搂紧了点:“马上就好了,乖…马上就买你去看医生,再坚持一下。”
她无意识的应着:“嗯…别担心…我没事的…我…”
“不说话了,韶韶不说话了…”
“老大!”
谢祉瑜头也没有抬:“让一号下来接我们去医院。”
在踏上直升机的那一刻,谢祉瑜眼里的光像是要吃人:“其他人,把马丁的船给我炸了!一个也不能留。”
“是!”
马丁损失惨重,他们如今天时地利人和,想要对付他们已经完全是轻而易举。
就在上去的前一秒,莫淮忆突然出声:“马丁牵连甚广,你确定要赶尽杀绝?”
谢祉瑜护着林韶九的头,回头看了他一眼:“内拉是你杀的?”
“嗯。”
“谢谢。”他转头时又留下一句:“所以马丁必须死。”
莫淮忆顿几秒,最后看了眼林韶九暴露在他视线里的头发,转身:“走吧。”
内拉死亡,马丁不会善罢甘休,莫淮忆和谢祉瑜都逃不过,倒不如干脆一点,直接永绝后患。
更何况,谢祉瑜本来也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后来的这片大海接连出现了两次的船只爆炸,在大海上空阵阵绝响,余波晕染空气,有人闻声而来,只有一片残骸。
…
谢祉瑜在隔间给林韶九换了衣服,她迷迷糊糊只觉得身体不受控制。
林韶九抓着他胸前的衣襟十分不安稳,浑身上下的疼痛像是要把身体灼烧。
林韶九闭着双眼无意识地呢喃:“镯子碎了…它…”
他凑在她耳边哄道:“没关系,我再送你一个,要多少都会有的。”
“不要…”她哑着嗓子:“不一样…”
他哽着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去哄她。
他当然知道不一样,那是上一世遗留下来的。
其实对于这个镯子会在这个世界出现,谢祉瑜也觉得奇怪,可它如今碎了…
谢祉瑜摸了摸她的额头,林韶九脸上沾染着干涸的血迹,干净细腻的肌肤像被涂了油画一样,只是并不怎么好看,反倒让人看了难过。
他低头贴到她的额头上,一手抚着她的脸:“韶韶?”
“嗯…”
“马上就不痛了。”
“嗯…”她抬手拍向他的脸,软绵绵地没有一丝力气,喘息着安抚他:“没有那么痛了,别…担心…”
她喘口气:“没事…我不会昏倒的,你和我说说话…”
谢祉瑜哑着嗓子:“好…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送你镯子吗?”
林韶九睁开眼,带着水雾看他。
他轻吻了下她的眼睛:“那个镯子是上一世我送给你的。”
“嗯…?”她眨眨眼努力睁着眼看他。
谢祉瑜摸着她的眼睛:“我慢慢给你讲。”
“你知道送镯子的意义吗?”他对她勾起一抹温柔的笑:“何以致契阔,绕腕双跳脱。”
“我想和你私定终生,想用镯子把你套在我的身边,可是那时候你并不接受。”他笑了两下,却看到林韶九不解的视线。
“我那时候并不好,你是最好的,是天底下最好的人,是我费尽心机想把你带到我的身边。”
林韶九看着他的眉眼:“怎么会…”
即使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她也知道,谢祉瑜这般的人,她只一眼就会付出真心,一眼便会误了终身。
就像这世的她一样。
谢祉瑜桃花眼灼灼,像存了十里的桃花,只为她绽放:“是的,你那么好,所有人都想得到你,我也是。”
“我不值得你的爱,可是还是想要得到你。”
林韶九心跳逐渐变得平稳,在他温柔的声音中疼痛好像也少了很多:“那我那时候爱你吗?”
“爱。”他低头笑道:“虽然我怀疑过…可从你戴着镯子时我就知道,你是爱我的。”
林韶九莫名松口气:“嗯…”
不然他该有多难过。
在她昏昏欲睡时,谢祉瑜又扶在她耳边轻声说:“韶韶,镯子本该是两个的。”
她又瞬间清醒了少许:“那另一个呢?”
“另一个碎在了上一世。”
林韶九睫毛微颤,呼吸微弱:“为什么会碎?”
谢祉瑜眼睛微闭,没有回答,反而道:“我想,其实这个镯子也该是碎的。”
“两只镯子本就是一对,如今戴着一只就是不完美。”
“韶韶。”
“嗯?”
“是我太过纠结上一世了,我不该用上一世来套着你。”
谢祉瑜又低头在她朱砂痣上落下一吻:“是我让这颗痣变了红,怎么还能让你受这些苦,我欠你的这辈子也还不完了。”
她的心里很难受:“不要这样说…”
“祉瑜,我知道…只有一个人有记忆才是最痛苦的。”她摸上他的脸:“只有你记得,才是对你的惩罚。”
“可是我不想要这样…我宁愿你不记得,或者我和你一样记得,这对你不公平。”
第二百六十章 你不是来赎罪的,而是来爱我的
谢祉瑜心里复杂极了,哪怕遭受了二十七年的痛苦,他依旧觉得,这是他该赎的罪。
林韶九眼眶不自觉又蒙上了一层晶莹水雾:“你对我这样好,已经够了,你给我一个这辈子都忘不了的婚礼,给了我一场人人艳羡的婚姻,把小鱼送到我的身边。”
“最重要的是,你把自己送给了我,是我生命中,最幸运的事。”
她手指微微颤抖,一点点拂过他的眉眼:“如果没有遇到你,我可能永远…永远都不知道,原来被一个人爱着,是这样幸福的事。”
谢祉瑜突然埋进她的肩膀里,盖住了发红的眼尾。
林韶九手指搭在他的耳根处,捏了捏他的耳垂:“也许你说的是对的,镯子可能本就不该有,它如今碎了,大概是一件好事。”
“祉瑜,我们在这里相遇,老天不是让你来赎罪的,而是让你来爱我的。”
“不论发生了什么,都已经过去了,我爱你,不过是因为你,你出现,对我好,攻陷我的心房,谁也做不到…”
她停顿了下,轻声道:“你该释怀了,不是吗?”
他环着她的手臂微微收紧,呼吸撒在她的脖颈,炽热而凌乱。
他从喉间溢出一声轻“嗯”,林韶九像是瞬间卸了所有力气,身体不堪重负,手指微垂,陷入了昏迷。
他轻声开口:“韶韶…?”
他红着眼尾,眼眶像被涂了红彩,睫毛被晕染的黑而浓密。
低头轻触在她的唇瓣上,感受到了她微弱的呼吸:“韶韶,记得只睡一会儿,不然我会担心的。”
林韶九手指微微耸动,又恢复了静止。
☆
林清被推进手术室的一瞬间,猛然清醒,无意识抓着身边的一个人:“小九儿呢?”
“嫂子,韶九姐没事,也在手术室,都没事。”
林清视线微转:“唐…”
唐欢抓着她:“我哥也没事!你放心!我保证你出了手术室就能见到他!!”
接着林清就像是虚脱般又陷入了昏迷。
另一边。
眼睁睁看着林韶九被推进手术室,谢祉瑜突然捂着心口吐出一口血来!
“老大!你没事吧?”
“医生呢!!”
商渺大声喊着,不一会儿就有人冲了出来。
谢祉瑜身子一软,终于支撑不住。
看着谢祉瑜也被推进手术室,商渺眼都急红了:“我就说老大这么久看着没一点儿事,怎么可能没事呢!他受了那么重的伤,还经历了爆炸死里逃生,怎么会没事。”
睿琰扯住他的领子往后拽,商渺脚步后撤几步,又稳稳停住,捂着脸:“老大肯定一直硬撑着,眼看着嫂子被送进手术室才松懈。”
“你们两个也需要去检查一下,跟我们过来!”
两人都没动,他们两个其实也都受了不轻的伤,眼看马丁的人差不多解决了,他们才用最快的速度赶过来,话还没多说一句,谢祉瑜就倒了。
商渺嘴里一直念念有词:“你说一个人怎么能…怎么能喜欢另一个人到这种程度。”
睿琰倚着墙,一手撑着白墙,才堪堪稳住自己的身子。
“你们去检查一下身体!听到没有!”医生完全被忽视,忍不住出声吼道。
商渺一愣,抬头道:“我们没事。”
第一次见浑身是血的人嘴上说着没事,医生的本职让他气血上涌:“你们的家人呢!让他们过来!”
商渺扯住身边的人:“睿琰?”
睿琰抬眸看了他一眼,视线微昏。
商渺眼睛一眨:“你…”
“哥!!”
星圻奔跑着过来,一把拽住了睿琰,睿琰转眸对上星圻焦急的视线,像是反应慢半拍的:“你怎么…”
星圻突然扯住了他的衣领:“你怎么流这么多血?”
睿琰拍拍他的肩膀:“别哭,我没事。”
接着头一歪,抵在了星圻的肩膀上。
“…”星圻气死,睿琰到现在都下意识知道看到他流血自己会哭,所以为什么不知道保护好自己!
那个医生更加暴躁:“我就说让他们检查一下还不听!一点儿也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现在的年轻人染着红头发就真把自己当铁人了!”
“快来几个人把他拉走!”
商渺一脸懵逼,他这是第一次见睿琰晕倒。
“还有你!跟我们走!”
商渺下意识跟了上去。
手术室的人进进出出,四间手术室都一直亮着灯。
不过四个月的时间,谢祉瑜就进了两次手术室,还都是危急性命的,连医生都记住了他。
一天一夜不眠不休的抢救,林清先是被推出来的,接着是睿琰,后来才是林韶九。
小孩子的哭声一直回荡着,为了不打扰医院秩序,旌茗让奶妈哄着谢铎予,大概是哭累了,后半夜他抽抽搭搭睡着了。
在天将明时,谢祉瑜终于被推了出来。
这次他醒得很早,在第二天时就清醒了。
所有人生命体征都正常,睿琰和林清恢复的很快,唯独林韶九,迟迟不肯醒来。
旌茗抱着谢铎予到林韶九的病房:“医生怎么说?”
温子宓皱眉看着体检报告:“韶九受了内伤,可是她没有生命危险,应该能醒过来才对,至少该在祉瑜前边。”
谢铎予突然又嚎啕大哭,把旌茗吓了一跳,立刻哄道:“别哭别哭。”
旌茗低头:“祉瑜,不然你抱抱他?他已经好久没有见过爸爸妈妈了。”
谢祉瑜沉着脸色站起来,抿着唇看他哭得皱巴的脸:“你打扰你妈妈睡觉了。”
“他怎么会听懂这个,祉瑜你…”
谢祉瑜低头:“闭嘴。”
哭声戛然而止。
谢铎予看了眼他爸爸阴沉的脸色,眼睛睁得大大的,嘴里咬着手指头,委屈地瘪着嘴要哭不哭的样子,却真的不再哭了。
旌茗神色复杂地看着怀里的小人。
温子宓捏着眉心:“你们这一家人真是…怎么这么多灾多难。”
谢祉瑜不再说话,安静地看着林韶九。
“韶九身体特征没问题,再观察几天,会醒过来的。”
还是无尽的沉默。
温子宓看了眼旌茗,同时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奈。
旌茗又开口:“你爷爷已经没事了,医生检测出他昏倒是被下了药,还没有查出来是谁。”
第二百六十一章 以前的他回来了
谢祉瑜终于出声:“我知道是谁。”
“你知道?”旌茗立刻提了心:“是谁?”
谢祉瑜沉默片刻,反而问道:“爷爷现在身体怎么样?”
“已经没有大碍了。”
“嗯。”他替林韶九拉了拉被子:“等我带韶韶回了家,我就去解决他们。”
旌茗第一次觉得看不透这个孙子。
一周过去了,林韶九依旧没有清醒的迹象,呼吸均匀,就如同睡着了一样。
他们都以为谢祉瑜会爆发,可他十分平常。
只有旌茗看出来了,以前那个不苟言笑的谢祉瑜又回来了。
中间所有人都来看了一遍,谢祉瑜一直不理不睬,直到这天谢惊澜过来。
“你总不能一直这样吧,总要回去看一眼家里和公司。”
谢祉瑜却是突然站起身,问温子宓林韶九可不可以出院了。
温子宓疑惑:“可以是可以,只要回家好生调理,只是她现在还昏迷不醒,你确定要回去?”
“帮我办出院手续。”
谢祉瑜带她出院了。
旭日当空,天朗气清。
可所有人都觉得以谢祉瑜为圆心,大约三米为半径,圈出了一片阴雨天。
林韶九被安置到床上,谢祉瑜帮她洗了个澡,盖好被子,轻吻了下她的额头,眼里出现痴迷和温情:“等我回来。”
等了将近一个小时的苏榭昭看到谢祉瑜出来立刻开口:“三哥,三嫂她…”
谢祉瑜把外套穿上:“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他懵逼地回:“我跟在你后边进来的。”
谢祉瑜打开门:“出来。”
苏榭昭一刻不敢耽误地跑了出去。
自从苏宸昭回来后,他越发的闲了,本来听到谢祉瑜和林韶九出事还吓得半死,又听温子宓说并无大碍,就是林韶九迟迟醒不来,又查不出原因。
医学给出的结果是,她只是睡着了。
苏榭昭不信邪,哪有人睡着一直睡的,好不容易跟过来看看,谢祉瑜却把他当空气处理了。
而且,他好久没有在谢祉瑜身上感受到的那种扑面而来的吓人,今天又出现了。
谢祉瑜现在这样真的和以前太像了,让人下意识不敢靠近。
他咽了口口水:“三哥。”
谢祉瑜把大门锁上,一点点扣上手腕上的袖口,向车库的方向走去。
苏榭昭叫了一声又不敢吭声了,跟在谢祉瑜后边,他开车他也开,就是自己偷偷给别人打电话。
“三哥不太对劲,我觉得要出事了。”他开着车小心地跟着:“怎么办?”
谢惊澜刚因为紧急电话被喊回公司,此时正愁眉不展:“他能出什么事。”
“不是,我当然不是说他出什么事,我觉得其他人要出事了。”
“他要去哪?”
“看这路程。”苏榭昭大胆一猜:“是谢家。”
猜对了,谢祉瑜就是回了谢家。
谢鼎允接了谢惊澜的电话,就早早等在了书房,谢祉瑜直奔目的地。
谢鼎允正坐在沙发上抬眼看他:“你来了。”
谢祉瑜微颔首。
“你知道是谁下的药。”疑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谢祉瑜点头:“您不是也知道么。”
谢鼎允的身影仿佛佝偻了许多,面容也看得出岁月的沧桑,他重重叹口气:“你准备怎么处理?”
“爷爷,我说过。”谢祉瑜黑眸沉沉地看过去:“他不招惹我,我一定不会理会他。”
“可偏偏他不老实。”
那一刻,谢鼎允这个半只脚踏入棺材的人,竟然在一个后辈的身上感受到了压迫感,更不用说这个人还是自己的孙子!
“你…”
谢祉瑜堵住他的话:“我只恨当初没有把他扼杀。”
谢鼎允眼皮重重垂下去,抬手摆了摆,妥协又无奈道:“随你去吧。”
谢祉瑜踏步走出房门,客厅里苏榭昭正逗婴儿车上的谢铎予逗得开心,抬眼看到谢祉瑜,笑着喊到:“三哥,你看小鱼是不是笑得和三嫂特别像!”
话一出口,苏榭昭意识到什么立刻住了嘴,谢祉瑜却是走了过去,低头居高临下地看了一眼。
谢铎予还抓着苏榭昭的手咧嘴笑着,一片阴影打下来,谢铎予视线转动,圆溜溜的眼珠子看到谢祉瑜,“呜呜”了两声。
谢祉瑜面无表情:“不像。”
“丑。”
谢铎予不笑了。
谢祉瑜扭头就走,谢铎予在后边骤然放声大哭起来,苏榭昭立刻推着车哄:“我的天啊小孩子怎么说哭就哭。”
旌茗又是一脸复杂。
谢祉瑜刚出门就碰上了谢亦椤,谢亦椤看到他眼睛一亮,第一次这么快速地跑了过去:“你没事吧?”
没等谢祉瑜说什么,谢亦椤立刻叭叭叭开始编排他:“你知道我那天给你打了多少电话吗?我他妈快急死了!我真不是不想救她,你老婆祈求的让我救你儿子,我又打不过他们。”
说到这他眼里出现愧疚:“我现在每天做梦都是眼睁睁看着你老婆被人抓走的场面,她怎么样?什么时候能醒?”
“还有谢亦㯳那个逼,我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她当时说什么拿刀对着小鱼,她说的也乱,但是我真的想不通啊,他为什么要那样做?可是他现在竟然失踪了,找都找不到,我爸妈打电话都打不通。”
“说来也奇怪了,谢亦㯳不仅失踪了,连蓝采撷也找不到了!怎么好端端的都联系不到了,啊我知道了!谢亦㯳这么做会不会和蓝采撷有关系?毕竟他和你们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也就蓝采撷喜欢你,他又喜欢蓝采撷…”
谢亦椤一堆下来,连口气也没有喘,说话也几乎前言不搭后语,说到最后了看着谢祉瑜毫无反应的脸,莫名其妙说不下去了。
他咂咂嘴:“算了,你当我在发神经吧。”
说着就要绕过谢祉瑜过去,谢祉瑜突然开口:“害爷爷的是谢抒唯,绑架韶韶与蓝采撷谢亦㯳都有关系。”
谢亦椤震惊:“什么?!”
意识到谢祉瑜没有说谎话骗他的意思,他下意识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他眸光一定:“法律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谢亦椤莫名有点害怕。
第二百六十二章 他特别不对劲!
两天后,谢抒唯因为暗害亲生爷爷,涉嫌绑架,以及挪取公款,被警方逮捕。
谢亦㯳因为涉嫌绑架案,威胁孩童,在同一时间被送进了警局。
蓝采撷本来也该被安排一个罪名,可蓝家出了一个化验单,蓝采撷有精神问题。
谢祉瑜听着汇报,意味不明地勾起一抹笑来:“精神问题?”
接着,蓝采撷就因为精神问题伤害人而被送进了精神病院。
蓝家闹上门,谢祉瑜撂下一句:“谁有问题来找我,听说精神病是可以遗传的,如果蓝家人哪个人不小心被我查出来患有精神病,我不介意把他们都送进去。”
蓝采撷在最后一刻,破口大骂谢祉瑜没有心,还诅咒林韶九一辈子也醒不过来。
话传到谢祉瑜耳朵里时,唐奕正和谢祉瑜讨论他们被判处的最高期限,当时唐奕就吓了一跳,立刻提醒谢祉瑜:“杀人犯法,你一定要冷静。”
谢祉瑜捏着手指上的戒指:“放心,我还要等韶韶醒过来。”
唐奕严重怀疑如果林韶九真的醒不过来,他真的会暗暗把蓝采撷弄死在里边。
他试图劝说谢祉瑜:“精神病院那种地方,进去了就算是正常人也会被逼疯,她后半辈子差不多也是完了,你没有必要再去管她。”
谢祉瑜却是看着他笑了:“唐奕,你在担心什么?”
“…”唐奕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根烟来,递过去:“我听说烟可以解愁,要不你尝试着抽根试试?”
谢祉瑜看了两眼,手指微动,抬手拒绝,却是突然对着他笑出来:“说到杀人,马丁的人几乎全是被我杀的,这该怎么算?”
唐奕身上惊起一身冷汗,下意识往左右看了看,把烟扔到垃圾桶里,警惕地瞪他:“你说话能不能注意点!”
他缓口气:“马丁虽然不是什么正道人物,说罪名也的确够死了,可他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怎么说也说不过去。”
谢祉瑜倚在后边的椅子上,手指支着脑袋,歪头没有一点儿担心,倒是生出了一点懒散的意味,“这是我家,又没有其他人。”
唐奕看了谢祉瑜两眼,随后紧紧皱起了眉头:“谢三你…你怎么回事?”
屋内有点暗,窗帘拉得紧,他还不开灯。
唐奕刚进门就问了,谢祉瑜就说开灯刺眼,他也没想那么多,现在看着这暗沉的屋子,他总觉得一股寒意往心底蹿。
“嗯?”谢祉瑜头动都没动一下:“什么怎么回事?”
“你是指马丁吗?我做的很干净,不会有人发现的,睿琰告诉我那边的人发现马丁死了,为他伤心的没有,呐喊庆祝的倒是不少。他出事后,立刻就有人接手了他的工作,你说…”谢祉瑜闲适地笑了笑:“我是不是还办了件好事?”
唐奕突然严肃的看他:“谢三。”
谢祉瑜歪头笑着:“怎么了?”
“你到底怎么了?”
谢祉瑜身子坐直,脸上有点无辜:“你这样看我做什么?”
唐奕手指头在骨关节摩擦了几下,这是他思考问题或者紧张时都习惯性的动作,他抬眼看了会儿,紧紧盯着他的表情,开口道:“你希望谢抒唯和谢亦㯳怎么样?”
谢祉瑜略微思考:“可以死刑吗?”
唐奕心脏一跳。
他又有点不满意:“算了,还是无期徒刑吧,死太轻松了。”
唐奕停滞几秒,垂眸掩下眼底的情绪,抬头若无其事道:“每天都会有人来给韶九检查身体吗?”
谢祉瑜完全条件反射般,收起了所有的笑意,又点头应道:“嗯。”
他试探着问道:“那有没有说她为什么不醒过来?”
谢祉瑜眼里出现了片刻的迷茫,朦胧仿佛遮了雾,转瞬即逝,轻声道:“可能她太累了,她给我们生了一个孩子,又受了那么多伤,当然会累的。”
唐奕感觉谢祉瑜正站在一个看不清的谜团里,被浓雾包围着。
他觉得有些不安,现在的谢祉瑜很不对劲。
“你…”
“唐奕。”谢祉瑜突然放下交叠的双腿,站起身:“我有点儿累了,你先回去吧。”
唐奕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有事喊我。”
“嗯。”
唐奕出门后,霎时变了脸色,抓起电话,被接通那一秒立刻问道:“子旭,你近期和祉瑜见过面么?”
“没有,医院有些忙,怎么了?”
他掏出车钥匙把车门打开:“我觉得他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顿了顿,觉得不妥,咬着字句补充道:“是特别不对劲!”
“嗯?”
“电话里说不清楚,见面说。”
“我在医院,你来吧。”
…
唐奕走后,谢祉瑜把束缚着脖子的领带摘了,刚推开门,手机又响了。
他面无表情地接起:“喂?”
“你要不要把小鱼接回去啊,这几天他哭闹的厉害,谁都哄不住,太久不见你们,他也会想的。”
谢祉瑜沉默片刻:“送过来吧。”
“好,我下午送过去,你还要照顾韶九,实在不行我陪你们住吧。”
谢祉瑜拒绝道:“不用,让奶妈跟过来就行。”
“…好吧。”
谢祉瑜放下手机推门进去。
林韶九安详的睡颜躺在床上,脸色白皙,白嫩的肌肤吹弹可破,光线照下来,好像透明的一样。
谢祉瑜过去坐到床边看了会儿,伸手触到了她的脸侧:“韶韶…”
他喉结滚动了下,眸光微闪:“不要让我等太久。”
没多久,旌茗就和奶妈一块带着谢铎予过来了。
谢祉瑜看也没看指着一个房间道:“那是他的房间,以后奶妈照顾他去那里。”
旌茗看了看和他们的房间隔了个对角线的位置,她皱眉,微微不悦:“离这么远,万一他半夜哭了怎么办?”
谢祉瑜不假思索道:“他哭了会影响韶韶睡觉。”
旌茗愣住,谢铎予刚睡着,十分不安稳,不知道又是触碰了哪根神经,猛地哭出来,声音仿佛能隔着墙传出去。
这是旌茗带过的所有孩子里最能哭的一个。
谢祉瑜脸色立刻沉了下来,厉声道:“闭嘴!”
这次谢铎予却没有立刻止声,反而哭得更大声了。
奶妈满头大汗,一脸为难,怎么哄都止不住。
第二百六十三章 再临寺庙意恍惚
旌茗过去接过来,走到了谢祉瑜面前,“怎么说这也是你儿子,你抱抱他他可能就不哭了。”
谢祉瑜下意识躲开了,旌茗又愣住了。
“你怎么…?”
旌茗憋了很久的火气终于压不住,一股脑地涌了上来:“这是你亲生儿子你知不知道?韶九十月怀胎好不容易把他生下来了,你就这么对他?你不能因为韶九现在昏迷不醒就不要你的儿子了!你是怎么想的?她一直不醒你就打算一直这样?”
谢祉瑜视线微移,睫毛颤了几颤,呼吸一窒,强迫自己伸手把谢铎予接了过来。
动作十分生疏,身体也很僵硬。
他刚把孩子接过来,谢铎予立刻就不哭了,哼哼唧唧瘪着嘴,不一会儿像是又睡着了。
旌茗终于松了口气,又重重叹了口气:“你…唉!”
“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家里出了这些事谁也不想看到,可你不能这样就把自己给封闭了!”
“我把小少爷抱回房间吧。”奶妈刚过去准备接谢铎予,结果他又哼唧着像是要哭出来,奶妈也不敢再动了。
旌茗神色复杂:“都说孩子和父母都心灵相通,就算你和他不亲近,他也下意识粘着你,怎么说这也是从韶九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哪怕为了韶九,你也要好好照顾他。”
谢祉瑜低头看着他满脸泪痕的脸,瞳孔里黑漆漆一片,不知道在想什么。
旌茗就这这个机会,索性把话一次性说清了:“老大和老四做的事我也想不到,但是现在他们都受到了应有的惩罚,也该是出气了吧。”
“孩子没什么错,你不能把气加到他的身上。”
谢祉瑜这时才出声:“我没有气他。”
他只是在气自己。
明明说好了不再让她受伤,可她还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受了伤;
明明说要给她幸福,可现在她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他却无能为力…
苏榭昭那天说的是对的,谢铎予笑起来和林韶九特别像,尤其是眼角的泪痣,几乎与林韶九如出一辙,他只要看到,就会觉得心揪疼得厉害。
谢祉瑜瘦了很多,脸上的轮廓清晰可见,气色也不好,嘴角平压着,仿佛笑一下都是奢侈。
看到从小疼爱的孙子变成这个样,旌茗也心疼:“我知道你担心她,可你不能惩罚自己,自己也要多注意休息。”
她眉心忡忡:“既然医学查不出来,是不是她…”
“不然我过几天去山上拜一拜吧,求个平安福,或许菩萨怜悯…”
旌茗知道自己现在说这个有些不合适,可也实在别无他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医学能查出来一切正常,却一直不醒,这本就不是一件能用平常的思想来思考的事了。
谢祉瑜却是在旌茗说过之后愣了许久,骤然抬头:“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
谢祉瑜抿着唇瓣:“我明天出去一趟,麻烦你留在这里照顾他们一天。”
旌茗下意识问道:“你要去哪?”
谢祉瑜眸光定定地看着前方:“可以救她的地方。”
☆
香山依旧烟雾缭绕,层层叠叠的云雾弥漫在山顶,葱绿植物棵棵矗立,“Y”型树木上方的树枝依旧交缠紧密,互相缠绕,密不可分。
沉重的钟声“咚”地一声击在了谢祉瑜的心头,时隔将近两年,他再次来到了这里。
这次却是孤身一人。
寺庙上方“清音寺”三个大字依旧醒目。
他视线微抬,刹那间有些恍惚。
谢祉瑜抬步上前,敲响了铜门。
大门应声而开,与两年前接待的侍童不一样:“施主。”
“请问圆空大师在吗?”
“施主先进去稍作休息,待我去通报一声。”
谢祉瑜提步走进去:“谢谢。”
他站在门口,视线盯着那座巨大的金像,不知不觉走了神。
“施主。”
谢祉瑜回过神来:“可以见吗?”
“不好意思,圆空大师说他不愿见你,还是请施主回去吧。”
谢祉瑜微顿:“他可有说为何不愿见我?”
侍童有些为难,抬头匆匆看了他一眼,又瞬间垂下去,最后还是在寂静中低声道:“大师说你杀孽太重。”
谢祉瑜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侍童明显有点纠结,他看这位施主眉目如画,一举一动都疏离客气,礼数周到,为什么大师会说他杀孽太重呢?
在侍童越来越紧张的面容下,谢祉瑜开口:“那他有说怎么样才能见我么?”
他抱歉地摇了摇头。
“我知道了。”
侍童抬头。
“麻烦你帮我准备一间厢房,我能否在这里住一些时日?”
这个侍童应该是刚来不久,对于这样的情况还不知道怎么处理。
他犹豫道:“那施主打算在这里待多久?”
“待到圆空大师愿意见我为止。”
“这…”他眉心紧缩。
正当他不知所措的时候,另一个侍童过来了,他伸手做出了请的动作:“施主这边请吧。”
谢祉瑜颔首:“麻烦了。”
谢祉瑜就在这住下了,消息传回去的时候,旌茗惊讶地不知道说什么好。
无奈之下,又只能把谢铎予接了回去,秦风的母亲亲力亲为,在家里照顾林韶九。
唐奕和温子旭谈过,还准备今天来看看谢祉瑜,结果没想到谢祉瑜竟然完全联系不上了,手机都是关机的,问了旌茗才知道怎么回事。
苏榭昭疑惑:“三哥这时候能去哪?谢奶奶没说吗?”
温子旭摇头:“她具体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只说祉瑜去了一个地方,说是可以救韶九,但是要待一段时间。”
苏榭昭挠挠头:“这也太邪乎了吧,救三嫂还不带她去,还要待一段时间…”
他怎么也想不通:“那也不至于连电话都打不通啊,什么地方还要手机关机的。”
唐奕心里不安:“他会不会做出什么大事?”
这个“大事”可能并不是指什么好事。
温子旭略微思考:“大概不会,能处理的人都处理了,听说他这段时间看韶九看得紧,去给韶九打葡萄糖的护士都说,除了扎针时,其他时候靠近一下都不行。”
“所以说,这种紧要关头,如果不是必要,他不会离开韶九。”
第二百六十四章 佛珠轻捻阵阵响
苏榭昭忿忿不平:“我早就发现三哥不对劲了,和你们说你们还说他只是因为三嫂醒不过来,太担心才这样,这下你们知道了吧!他是真的很不对劲啊!!”
“那天我在谢家,小鱼哭得那么凶,他连抱一下都不愿意。”
唐奕抬眸:“那你是没看到他那天和我说话的样子,感觉像是黑化了一样。”
“黑化什么样?”苏榭昭眨眨眼:“我其实想说,三哥一直都有那种,看起来像反派的感觉。”
“你们说一个心里没点黑色的人,能把Dark那群人管理的心服口服吗?”
唐奕默然:“我是一个受过祖国教育的正统军人,和你们混久了我他妈都要感觉自己叛变了!”
苏榭昭干咳两声:“话不能这样说,和我们没关系,都是三哥干的。”
他觉得这个时候还是有必要替谢祉瑜说几句话:“再怎么说他也没有自己处理谢抒唯他们几个,不也是交给你们警察了么?”
唐奕挑眉看他:“马丁那群人怎么说?”
“马丁…马丁…”苏榭昭一拍大腿:“他本来就该死啊!走私枪支弹药,中间不知道暗害了多少人,不是说M国的警察每天都在想办法处理他么?三哥这叫…为民除害!对!为民除害!”
唐奕嗤笑一声:“你还挺会为他辩解的。”
苏榭昭戚戚道:“而且,出了这样的事,马丁如果不死,回去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万一再闹出个大的,这次都是九死一生了,再出点事,我是真怕三哥三嫂挺不过去。”
“这本来就是一场生死对决,他那女儿都要把三哥囚禁起来了,这哪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唉,我就是觉得…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是没有办法的事了,永绝后患才是最稳妥的做法。”
苏榭昭挠挠下巴:“三哥比起以前真的善良太多了,你看当初蓝采撷那事,如果不是三哥技高一筹,那当时出事的就是三嫂了!可后来三哥也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要是我,我得让他们真的发生点什么。”
苏榭昭说得的确是挺有道理的,唐奕只不过是警察当久了,习惯性用警察思维去思考。
而且说起来——
“其实说实话,我也觉得该死。”
“嗯?”苏榭昭抬头。
唐奕眯着眼:“我媳妇儿受那么重的伤!我当时第一反应就是想过去看看他们的尸体还在不在,看能不能鞭尸。”
苏榭昭笑得花枝招展,吐槽他:“唐奕,我老早就想说,你根本就是一披着警服的土匪!”
唐奕抬腿踢了他一脚:“去你的吧。”
温子旭站起来:“既然祉瑜不在,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其他的事等祉瑜回来再说。其实只要韶九醒了,那就天下太平,什么事也不会有。”
苏榭昭附和:“我觉得你说得对。”
一周过去了,谢祉瑜没有回来。
两周过去了,谢祉瑜依然没有回来。
等到第三周的时候,苏榭昭简直要崩溃:“为什么三哥还不回来?公司不要了,他连家也不要了吗?”
不止他着急,谢鼎允也急。
“他究竟去哪了?”
旌茗摇头:“他没说。”
“那天你和他说什么了?”
旌茗也很无奈:“也没说什么,就是…”
她把那天的对话大概说了一遍,谢鼎允出声打断她:“你说了去山上拜一拜,他就说知道了?”
旌茗一想:“你是说…他去上山拜佛了?”
谢鼎允沉思,然后摇摇头:“说不准。”
“当年祉瑜出生的事你还记得吗?”
“你说那个给祉瑜起名的大师?”
“嗯。”谢鼎允手指交叠着:“这件事一直说不清楚,而且祉瑜认识他。”
旌茗惊讶:“认识?”
“上次和他谈话提起来了。”他手指抬起又放下,一遍遍重复着这个动作:“韶九这次昏迷的蹊跷,从祉瑜出生,就有很多解释不清的事,他小时候无意间做的事你都忘了么?”
这么一说,一些久远的记忆也涌上来。
谢祉瑜小时候很爱看书,小时候是字面意思。有一天晚上旌茗起来发现谢祉瑜不在房间,却在谢鼎允的书房发现了他,那时候谢祉瑜才三岁。
一个三岁的孩子踩在凳子上扒着书架上的书,找得还都是一些晦涩难懂的古书,桌子上摆了一堆,旌茗看到时吓得不轻。
后来他们问他,谢祉瑜只说看着好看,很喜欢。
他们当小孩子天性如此,看到喜欢的东西不自觉想要,那时候没有当回事,现在想起来,旌茗却觉得也太诡异了。
她不敢深想:“这世上哪有那些奇奇怪怪的事,不过都是凑巧。”
谢鼎允扶着拐杖直起身:“看来我们都喜欢把解释不通的事称为巧合。”
旌茗上前扶着他,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
却都好像知道了什么,明明近在眼前,只要谜团捅破,立刻就能看清真相。
可他们却突然不愿意捅破了。
☆
谢祉瑜在山上已经待了整整一个月了,他从最初的浮躁,焦躁,到现在竟然完全沉静了。
仿佛一个浑身长满刺的凶兽被关了起来,生生拔掉了尖刺,只剩一幅皮囊。
“施主,您已经在这待了一个月了,还不走吗?”
谢祉瑜看着白云相间的蓝天,手指微蜷起:“大师还是不愿见我吗?”
“大师让我问您一句话。”
谢祉瑜垂眸等他开口。
“如果再给您一次重新开始的机会,你会怎样选择?”
重新开始…
从哪里开始?
是今生还是前世?
谢祉瑜唇瓣耸动,看着天空久久开不了口。
“施主,大师说了,这个答案您不用讲出来。”
谢祉瑜喉结滚动,眼里存了暖茸的光,朦朦胧胧像蒙了层纱雾,化不开的浓郁温情,却还有压抑的情感被深深埋葬。
“您可以去见大师了。”
他却没有意想中的惊喜,反应十分平淡:“谢谢。”
“我带您过去。”
圆空大师的住处十分简陋,他静坐在蒲团上,手里依旧捻着那串佛珠,一颗一颗在静室里回响着,一点点地击打在心口。
第二百六十五章 拈花一笑钟声起
圆空动作停住,睁开眼,手指微抬指向圆桌:“谢施主,为自己斟杯茶吧。”
谢祉瑜视线微垂,不发一言坐到了圆空的对面。
圆桌上有一个折叠起来的布料,有点泛黄的颜色,像是留存很久,一个茶壶,两盏茶杯。
他端起茶壶给两个杯子都添满了茶。
圆空浑浊的双眼看着眼前澄澈的茶水:“能让谢施主为贫僧斟茶,倒是一件荣幸之事。”
“恐怕在这世间都要数上前列了。”
谢祉瑜微颔首:“应该的。”
相比于以前见过的他,今天的圆空与平时很不同,仿佛褪去了超凡的外衣,变得更接近世俗了些。
“那个问题,谢施主心中可有答案了?”
谢祉瑜沉吟:“这一世的遇见是我始料未及的,但是我很感激。上一世…”
他视线放空,逐渐陷入变得深邃,仿佛陷入了久远的记忆当中:“开始就是一个错误,可若是让我放开她,我做不到。”
他手指抚上茶杯的杯沿:“如果可以,我会带她离开那里,给她一个安稳的家。”
圆空眼里又是空洞一片,却也没有捻起佛珠。
谢祉瑜收回思绪:“大师,我一直想问,您为什么会知道我的事?难道您也是…”
圆空喃喃:“这世间神奇之事有一便是逆天。”
“那您为何会知道?”
“这座寺庙留存已久,曾经在这里住过一位住持,法号圆寂,他曾经留了一句话给每一任住持。”
他微顿:“桌子上那副画你可打开一看。”
谢祉瑜伸手把桌子上那个暗黄色的布料打开,随着画的展开,一个人身着银色铠甲,梳着高高的发髻,骑于骏马之上,容光焕发,俊美张扬,画尾只有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谢熠!
他心里猛地一震:“这是?”
“是圆寂大师留下来的。”
谢祉瑜看着不自觉手指紧攒。
谢熠,谢熠。
谢家有儿郎,单名熠,字祉瑜。
谢祉瑜盯着画上的两个字不自觉走了神,这个名字太过久远,久远到他几乎都快要遗忘了。
“圆寂大师留下的话是,‘这世间每个生命出生都是有定数的,如果一个本不该出生的人出世了,这个人就是一个不定数。’”
说实话,从最开始谢祉瑜就觉得自己不该出生,所以他一直觉得,自己是来赎罪的。
可那天林韶九的话告诉他,他不该这样想的…
谢祉瑜垂眸:“那您觉得我的出生是一个错误吗?”
“谁都有降生于这个世上的权利。”
他微顿,“听我爷爷说,我的名字是您给的?”
圆空答道:“算是。”
“可这上面明明是谢熠。”
“你看这幅画的背面。”
谢祉瑜立刻把画反过来,一行小字在“谢熠”的背面写着——舍熠,祉瑜代之。
“想必圆寂大师也是知道,相比于熠这个字,你更喜欢用‘祉瑜’二字。”
谢祉瑜点头:“如果当年您给了我一个熠字,恐怕我可以说话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名字换了。”
圆空悠悠道:“真正见到你,也就是十二年前的那一次。”
谢祉瑜接话道:“只一眼你就认出了我是画上的人,所以你才会说出那样的话。”
“嗯。”圆空睁眼与对面的他对上:“可是你身上的杀孽太重了。”
“大抵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让你带着记忆出生,让你饱受折磨,噩梦缠身,心灵得不到安宁。”
谢祉瑜低声:“可后来噩梦加身的却换成了她。”
“林姑娘执念深重,她有一双清澈干净的眼眸,却偏偏一团阴郁存于眉心,大福之相却被眼角的朱砂痣凝结,这是前世血泪所致。”
谢祉瑜心里一紧:“如果不是我…她不会受这些苦。”
“可她从未悔过。”
谢祉瑜抬眸。
“上一次贫僧问她一个问题,我问她愿不愿意留在这里,她说不舍,她亦说她不悔。”
“你可曾想过,她为何会这样,不过是因为,福与祸,或许全在于你。”
谢祉瑜手指微微发颤,眼里的一团迷雾像是豁然被拨开了一般。
他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是在赎罪,他欠了她,所以上天才给他一个偿还的机会。
他一直认为是自己错了,不顾她的意愿把她拖入自己的世界,让她爱上他,与他牵绊,从这一世到上一世。
所以才想要加倍的对她好,加倍的偿还,可是他从来没有想过,也许她也是不舍得他的,她也是从上一世千辛万苦而来,寻着他,念着他,哪怕不记得了,依旧不顾一切地相信了他。
总归是像她说的——
他不是来赎罪的,而是来爱她的。
在他飘远的思绪中,圆空蓦然出声:“贫僧让你在此地待上一个月,不过是因为你又造了杀孽,要等待佛祖的原谅。”
谢祉瑜下意识道:“那…”
“这要我亲口去问问他了。”
谢祉瑜脑子发麻,猛地站起身,双手合十,珍重地对着圆空拜了又拜:“大师,您为何要帮我?”
“贫僧不是在帮你,只是在帮自己。”
“我是还自己一个圆满,亦还这清音寺一个圆满。”
谢祉瑜心里一团乱麻,他想伸手抓住什么,却分不清自己想抓住究竟的是什么。
圆空指着桌子上的茶:“谢施主,喝了茶便回去吧,林姑娘大概就要醒了。”
“那您…”
圆空闭上眼,明显不欲再开口。
谢祉瑜低头,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最后拜了拜:“谢大师提点。”
他最后看了一眼,一步步踏出了房外,窗外的日头正盛,刺得他双眼不自觉微微眯起。
他抬眼看过去,光线照在脸上,脸色更显白皙。
沉重的钟声如他来时一般重重敲响。
“咚。”
“咚。”
“咚。”
三声过去,在心上震起阵阵涟漪,闭眼时是撞入心口含笑清澈的双眼,是刻在心里摘不掉的朱砂。
屋内。
圆空视线定定地看着门口的方向,浑浊的双眼刹那变得清明。
缓缓露出一抹笑来,双眼轻合,佛珠稳妥挂在手腕上。
画面仿佛成了永恒的定格。
第二百六十六章 岂言卿心负,肠断来世路(一)
阳春三月,山头的花开得正艳。
白色的玲珑身段夹着淡墨的粉,一朵朵相互簇拥着,挤在一起交头接耳,大片大片的粉色桃花簇成满眼的花海,美不胜收。
还未至山顶,便能闻到徐徐微风夹杂着淡雅的花香飘来,细听之下还有百灵叽喳声。
盘桓青石台阶上,一靛蓝衣裙夹着素白流苏少女,一点点向上踏着稳妥的步子,白色花纹锦缎勾出盈盈一握的腰肢,倒是显得利落了许多。
一雕栏白玉发簪挽着三分秀发固定在发顶,余七分青丝垂曳腰际,随着步子踏出,发丝随着风微微上扬。
再凑近了看,秀眉如黛山,眼波如秋水,朱唇含桃瓣,颦笑皆绝色。最为勾人的大概是眼尾处一点痣,在这张温雅的面容上,生生添了笔媚色,却是媚而不俗,雅人至深。
这漫山的桃花都要为她折了腰,当真是生了一副倾城之姿,让路过之人都忍不住驻足多加观赏一番。
“小姐!你累不累呀,要不奴婢背您上去吧?”说话的是跟在这美人身边的一妙龄少女,二八芳华,虽不比美人绝色,却也称得上是娇小玲珑。
另一人张嘴打趣道:“山栀,就你这身段没准儿小姐没背上去,倒把自己先撂下了。”
此人名为竹沥,面容素雅。
这两人都是林韶九的贴身丫鬟,跟在林韶九身边已五年有余。
林韶九提起裙摆,一对青色细线云锦绣鞋一闪而逝,又在动作间埋入裙褥中。
“不用,我不觉得累。”出声如潺潺流水,仿佛将一股若有似无的燥热也抚平了去。
山栀撇撇嘴:“小姐,奴婢早说不要来这什么劳什子苍云山,您非要来,又不能驾马车上来,真累着你少爷又要多些唠叨。”
林韶九红唇开合:“我上山是来求个平安,父亲常年驻军在外,恰逢今日是个好日子。需得徒步想来也是要我们心诚些。”
“累死本小姐了!怎得上个山要废如此大的气力!我再也不想来了!”只听一清灵声音干脆落地,出口带着微喘的气息,想必是累极了。
“小姐,要实在不行我们回去吧。”
“回去?本小姐才不要回去!我辛辛苦苦好不容易爬了这么久,怎么能半途而废,我还没上山为我求个姻缘呢!”
“小姐!小心着说话,这话旁人听了去恐怕要笑您了。”
“这里又没有其他人…”她话音一止,再抬眸间看到林韶九玲珑背影。
“哎!前面那位姐姐!等等我结个伴啊!”话间不知哪来的力气,提着裙摆三两步便踏了上去。
“哎小姐!!您不要跑啊!”身后丫鬟堪堪跟上,凑近抬眸间与一清灵目光对上,只一眼就下意识垂下了头。
站在林韶九对面的少女明眸皓齿,笑起来一对鹿眼灵气逼人:“你生得这般美,我在京城怎么没见过你?”
竹沥向前一步欲打断她的打量,被林韶九抬手拉住。
“我不常出门。”
林韶九没有自报家门的打算,孟奚苓也不介意,脆生生道:“我叫孟奚苓,不如姐姐同我结个伴吧?”
原是宰相家的二小姐,生得倒是钟灵毓秀。
孟奚苓堪会与人亲近,一口一个姐姐喊得好不干脆,还真让林韶九生出了几分好感来。
跟在孟奚苓身后的丫鬟欲言又止:“小姐…”
林韶九颔首:“好。”
“姐姐怎么称呼?”
林韶九撇了姓,扯了名上去:“韶九。”
孟奚苓叽叽喳喳像个麻雀,汗珠映着脸颊往下淌,她摸出一粉色锦帕擦拭了一番,随手丢给了身后丫鬟:“韶九怎得不知累?这么久我看你大气也没喘一下。”
“素日多加锻炼,便会身子强健些。”
“都说京城第一绝色是五公主,可我看你比她美了不知多少。”
“比起五公主,我确要输于许多。”
“你太谦虚了,你这模样…”
谈笑间便上了山。
果然与想象中的盛景,大片的粉色桃花铺了满山,苍云寺屹立在上,花瓣随处飘落在青石板上,延伸至寺庙中。
“韶九!你求得是什么?”
“平安。”
“啊我要去求个姻缘,你要不要同我一起去啊?”
“不了,我只想求个平安。”
“那好吧,我去了,有缘再见!”话语间孟奚苓已摆手匆匆离去。
来往稀松,却也有不少的佳人才子往姻缘树那里去,林韶九转身去了寺庙中央。
跪下拜了三拜,双手合十心里默念了几句,便起了身。
回头时已不见两个丫鬟,她默了默,想必又是山栀玩心重,竹沥追了过去。
她本身就是将军家的女儿,也没有那般娇气的性子,好不容易出了门,自然不会生出立刻返还的冲动,索性寻了个安静的地方赏起花来。
艳丽花间,一抹苍翠点在中央,平白添了几抹亮色,偏偏这人还不自知。
林韶九拈了片落花在手心里,葱白玉指间坐落一粉嫩,当真称得上一副美卷。
突然听闻扑簌声,林韶九惊得转了个身子,一抹红色衣衫直线落到地上,脚尖触地经不起半分声音,却堪堪惊落了一地的残花,寻着风声向四周散去。
眼前一人眸光含情,桃花眼与这景色相得益彰,却更为勾人,唇瓣微扬,撩得落入肩头的桃花都羞得旋然落地,眉宇皆是艳绝神色。
林韶九心里不由一叹。
好一个勾魂绝色少年郎!
见这人用那双含情双眼望着自己,林韶九退后半步,侧了下身子,企图躲开他的视线,微微欠了欠身,转身欲走。
却没料想他三两步又踏到了她的面前,勾起清雅撩人的嗓音辗转开了口:“我看姑娘十分熟悉,好像以前见过,姑娘可有似曾相识之感?”
林韶九眉心微蹙,长得一副多情模样,出口竟颇像一个登徒子!
“公子认错人了。”
谢祉瑜一本正经:“没错,就是在梦里见过的!”
林韶九猛地抬头,与他含情的桃花眼对上,惊得立刻垂下了眼眸。
这人怎得…
不见佳人回话,他也不觉尴尬,凑过去扬唇道:“我姓谢,名祉瑜,姑娘怎么称呼?”
独属于男子的气息扑面而来,林韶九不受控制退了又退,像是要把围绕在鼻息间的清香散开。
————题外话————
卿卿不会写古言,接下来的前世故事只为男女主剧情服务,里边可能会有一些不太符合逻辑的东西,只挑拣了重要剧情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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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七章 岂言卿心负,肠断来世路(二)
她手指微蜷:“公子请自重。”
因为爬山的原因,即使她身子比寻常女子强健了些,可也渗些汗来,谢祉瑜离得近了,还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桃花香,不知是周围的花太香,还是她的身上本就如此香气扑鼻。
看着她刻意疏远的动作,鼻间围绕的香气好似也淡了许多,他脸上不免有些失望:“可是我寻了你好久,你不告诉我名字让我再去何处寻你?”
林韶九紧紧握了握手,微垂着头,有些懊恼:“公子莫要再说这些惹人误会的话!”
她除了与家里人打交道,就是面对那些士兵,哪曾遇到过这般…这般唐突不知礼数的人!
即使这个人生了一副让人心生波澜的姿容,可也不该这般任意妄为,肆意撩拨。
谢祉瑜眨眨眼:“我是认真的,姑娘多看我几眼,说不定也会生出几分熟悉呢。”
林韶九仓促间抬眸看了一眼,心脏一跳,又慌乱落下。
这人越靠越近,在离她四指远时蓦地退开了身子,林韶九堪堪松了口气,抬眸时脸上已是十分羞恼。
却只见他眼眸含笑,哪还有刚刚撩人的样子。
林韶九心里生出一股古怪,莫不是刚刚的那些都是装的?
他笑意盈盈,眉眼弯弯,出声已不见方才模样:“不好意思,唐突了姑娘。”
他笑起来桃花眼狭长,灼灼其华,衬得这片桃花林更加美艳。
林韶九抿唇,虽然刚刚有些恼怒,可现在在他真诚致歉下,竟再生不出半分羞恼来。
姣好的心理素质让她很快反应过来,只是微微颔了下巴,如何也说不出“没关系”的话语来,毕竟她刚刚心里波动是真。
“小姐!你在哪啊?”
“小姐!!”
林韶九应声抬头,果见远处两个焦急的面容漫无目的地张望。
眼看着竹沥视线扫了过来,林韶九只闻一阵清风拂过,耳畔划过一声含笑叹息:“下次再见记得告诉在下姑娘的名讳。”
眼前迷离了一瞬,再抬眸时哪还有那个红色张扬的身影。
林韶九抿唇,黛眉微蹙手指头勾了勾,提步向着竹沥的方向踏过去。
“小姐!你怎么在这?可吓坏了,若是找不到了,奴婢可怎么和将军交代!”
“我只是出来随便看看。”
山栀步伐凌乱,匆匆而至,出声已带着哭腔:“小姐,都怪奴婢贪玩瞎跑,奴婢以后再也不这样了,险些丢了小姐,回去少爷肯定会剥了奴婢的皮的!”
竹沥呵斥道:“你还好意思哭!如果不是你我们至于找不到小姐吗?”
林韶九摸摸她的头,柔声安抚道:“没关系的,我这不是没丢么?怪我没有待在原地等你们。”
“小姐你怎么这么好啊。”
她们是修了几世的福分才能来照顾这天仙般菩萨心的小姐。
“行了回去吧,把你这小花脸擦一擦,省得回去哥哥问起来,你们说漏了嘴。”
林韶九的父亲乃是镇国公,早些年还是平阳大将军,名林奂征,常年征战在外,只有一房妻室。膝下一双儿女,儿子唤林煊,是林韶九的兄长。
林韶九返回家中时,天色还不算晚,林煊已候在门口遥望许久,见家里的棕褐紫檀木马车远远驶来,立刻起身迎了上去。
林煊生了一双灿若星河的双眼,剑眉锋利,声音朗润,几步跨过去,把掀帘探头的林韶九一把接了下来:“妹妹,你怎得这般晚才回来,是想急死我吗?”
林韶九抬眼望了望还在高挂的红日,辩解道:“哥哥,如今才申时,说好的酉时回来,我还提早了两个时辰,你这般着急做什么?”
林煊点了点她的眉心:“你若真是要酉时回来,我怕是要带人去山上寻你了!”
林韶九躲了下:“我已经长大了,你别点我的额头。”
“二九年华,哪里算大?在我眼里你永远是那个跟在我后边的小囡囡。”
说起来今年林韶九已是年芳十八,早已过了出嫁的年纪,偏偏林韶九不愿意配婚,林煊更不愿意自己这倾国倾城聪慧多智的妹妹便宜了谁。
京城只道平阳大将军有一女及笄三年还未有婚配,恐是不能见人。
唯有林家人知道林韶九这幅面容,若是真露了世面,怕是这将军府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去。
这偌大的将军府也只有林煊和林韶九在,林奂征夫妻都在边关,林煊也是刚从境外赶来。
他边走边道:“待边关稳住了,阿娘便会赶回来了。”
林韶九忧上眉梢:“边关战事还是很急吗?”
“南边那群蛮子不老实!等打怕了就不会折腾了!妹妹别担心,他们都会安全回来的。”
“嗯,若是实在不行,我过几日启程去边关…”
话还未说完,立刻被林煊打断:“你刚从那穷壤地带回来,才待了不足半月,又想回去!”说着眼里呈现心疼:“你是一个女子,本该待在将军府娇养起来,怎得就受这些苦。”
“哥哥莫要再说这些话,我是林家的女儿,自当担起林家子女的责任。”
林煊揉了揉她的乌发,深深叹了口气:“是我妹妹生得太过聪慧了,若是哥哥也聪明些…”
“哥哥只是不愿动脑子而已。”
林煊扬起笑来,朗声道:“不知道我这世上仅有的妹妹要便宜了哪个翩翩少年郎!”
“哥哥说这些打趣我做什么…”她垂眸笑起来,脑海里却不自觉浮现出今天桃花丛中那抹红色身影,眉心接着一蹙,嘴角的线耷下来,生出了几分懊恼来。
好端端的想那个登徒子做什么。
镇国公府的夜晚十分寂静,高高的城墙肃穆,一抹黑色身影轻车熟路的跳跃在府内,潜进书房翻找了一番。
脸被遮的严严实实,只有一双桃花眼显露在外,在月光下生出几分明亮。
他路过案几,推敲了几下,没寻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转眸时看到桌子上一张宣纸,寥寥几行,是一些独到的军事见解。
字体娟秀端正,倒像是出自女子之手。
他多看了两眼,不自觉眼底露出几分赞赏来,却不再多留,衣衫翻飞间出了府。
第二百六十八章 岂言卿心负,肠断来世路(三)
质子府地处偏僻,排列的围墙比起一般的高楼外并不算华贵,粉墙黛瓦,府内竹子根根排列,在这清冷的院落里平添了几分雅致。
黑色身影落入府中,几个身影出来喊了声,便被他挥手退去了。
他推门进入房内,屋内灯火明亮,一人坐在里边,是一书生模样:“可有什么发现?”
他把面具摘了,露出一幅天地失色的面容,随意坐在桌子旁,抿了口添好的新茶:“镇国公夫妻常年在外,家中几乎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也可能是我还没有找到。”
“倒是…”
那人急匆匆问道:“什么?”
谢祉瑜想起那副像是随意写出的字帖:“听说镇国公身边有一女军师?”
原浩无奈:“你怎么突然对她有了兴致?”
谢祉瑜笑道:“可曾听闻那个女军师的身份?”
原浩摇头:“那倒是没有,都说镇国公身边有一奇女子聪慧非凡,出了不少计策,有传闻说那是镇国公的红颜知己。”
“生出这样的传闻,那镇国公夫人当真坐的住,还能与她和睦相处也是奇事。”
谢祉瑜手指敲打桌面,葳蕤烛火摇曳,映出他闪烁的眸光:“你在京这些年,可曾见过镇国公家的小姐?”
“你是指那个二九年华还没有嫁出去的老女人?”
谢祉瑜微顿:“京里都这样传她?”
“是也不是。”原浩摸摸鼻子:“我是这样想的,传闻她身子不好,一直不能见风,京里大概没多少人见过她,你不提,我都快想不出这号人物了。”
提起原浩也觉得惊奇:“你说镇国公上下都声名在外,连他们的儿子林煊也算是个少年英将,怎么就这女儿这般低调?”
谢祉瑜黑眸微沉:“恐怕这个女儿比起林煊来更为厉害才是。”
“嘶——”原浩抬眸看向他:“你的意思是?”
“其实她身子不好是装的,那个女军师是镇国公的女儿?”
谢祉瑜颔首:“你可算聪明了一回。”
原浩反驳:“我一直都很聪明好吧。”
他反应过来:“这么一说,这小姐还真不简单,在皇城之下隐藏了这么久,如果真被爆出来这层身份,恐怕那些皇子都要坐不住了。”
说到这,他蓦然看着谢祉瑜打趣:“阿熠,你突然说这个,是在镇国公见到了那位小姐?长得怎么样?美吗?”
“没见到。”他挑眉:“美不美又如何?”
“这军师如此聪慧,外界把她传得神乎其神,那边传来的消息就说林奂征排兵布阵太过厉害,那些南蛮子才屡战屡败。”
“你若是把她俘获过来,以后做事岂不是更容易些?”
谢祉瑜嗤笑:“你当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还能因为一个女人影响我们做事不成?”
“随便说说嘛,你长这个样子不好好利用,五公主不是一直盯着你不放,我看她生得貌美,放在黎国也是数一数二的,把她拐走将来用来威胁景阳帝不也挺好?”
谢祉瑜觑他一眼:“你若是觉得美便自己收了,别扯上我。”
“嗐…”原浩嘟囔一句:“你这眼高于顶,哪怕回了黎国恐怕也要打一辈子光棍。”
谢祉瑜手指摸了摸杯沿,想起今日在苍云寺瞥见的那抹翩翩身影,看到他时片刻的惊艳与欣赏,却在下一秒又恢复了疏离清冷模样,垂眸水中倒映出自己都不易察觉的笑意。
那样的女子,当真是世间少有,只一眼便扰乱了他二十几年都不曾波动的心湖。
那些下意识的话语,出口时自己都险些稳不住。
“阿熠,你想什么呢?”
谢祉瑜敛眸收了所有的情绪:“太子最近有什么动作?”
“他倒是挺安稳,可能是景阳帝对他比较放心?倒是三皇子有些唇唇欲动。”
“还有一件事。”原浩脸色肃穆起来:“一个月之内景阳帝必然会把镇国公夫妻召唤回来,这是一个机会。”
谢祉瑜微点头:“我知道了。”
农历七月初七是乞巧节,这天京都的大街上到处张灯结彩,有许多未出阁的女子会出门游玩,也许碰巧就会遇到自己的如意郎君。
湖面上飘了好多花灯,在粼粼波光下点出些许红彩。
不知谁家的小姐发出银铃脆笑,在青石拱桥,琳琅船舶上辗转。
林韶九穿了身紫色衣袍,将身影勾出几分颀长来,秀发冠起,挽得是男子发髻,一婀娜女子生生换做了俊秀男儿身,可看着也是一个勾人心魄的绝色人儿。
单看这周围娇俏可人儿一个个含羞带怯往这处扫,就能瞧出端倪来。
山栀凑近了点儿,扯了扯不甚习惯的男子衣袍:“公,公子,我们为何要这样出来?”
“兄长不让我女儿身招摇,你莫不是忘了?”
她面带惆怅:“那您戴个面巾扯上不也可以吗?”
竹沥把她往后扯了扯:“你又不是没见过小姐戴面纱的模样,单是那双眼睛就要勾得人失了魂儿,还是男子装扮合适些。”
“可…”山栀咬着樱唇扭捏:“你看那些富贵人家的小姐,若不是人多熙攘,恐怕都要扑上来把小姐生吃了去。”
林韶九含笑安抚她:“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好不容易能出来热闹热闹,你莫要再拘谨,想要什么自己去买,不必同我说。”
“奴…我这次怎么说也不要离开公子半步!”
“家中护卫在远处瞅着我,本公子丢不了。”她步履大气,一点儿也看不出女子的扭捏姿态,紫色衣襟穿在身上竟生出了几分潇洒来,举动间又是惹得众多女子频频回头。
林韶九走动间,转眸看到一老人在捏糖人,手指灵巧,翻转间就生成了一俏生生的小人儿,不由得心生喜爱,提步便走了过去。
“公子想要什么样的糖人?”
“麻烦捏个和这位公子一样的出来。”一道清雅好听的嗓子突兀地响起。
林韶九回眸看去,只见一白色衣衫戴着银白面具的人含笑看着她,一双狭长桃花眼含情,悠悠看着她。
林韶九眼眸一定,只一眼便认出了这双眼的主人。
登徒子!
第二百六十九章 岂言卿心负,肠断来世路(四)
“公子?”山栀看出林韶九表情不对,试探着喊了句。
林韶九磨了磨牙,忍住了转身欲走的冲动。
实在是这个糖人看着太过勾人,待老人家把那个糖人捏完了,她才要启唇,却见一骨节分明细长手指接过,递到了她的面前,扬唇对着她笑。
这人哪怕面具遮了面容,露在外面的红唇也依旧勾得人心神荡漾。
他眉毛微挑,示意她接下。
林韶九委实不想接了,不知道是心里作祟还是如何,总觉得接了便是服软一般。
身后有了推搡的感觉,还有人碎碎念,她不欲挡了身后人的路,绕过要走,可面前横了一宽肩窄腰,身量颀长的人物,她怎得也绕不开。
无奈之下,只能在他含笑的视线中伸手接过,谢祉瑜侧了侧身子,随手落下几颗银石子跟着林韶九的背影而去。
谢祉瑜凑在她身边低声笑语:“小公子也出来游玩?”
林韶九不想理他,偏生还从他的“小公子”三个字里听出了些调侃的意味。
山栀欲上前,却被竹沥拦下,在后边窃窃私语:“小姐现在是男儿身,招来另一名男子倒是有些奇怪。”
“那我们怎么办?要回去禀报少将军吗?”
“且先看看再说。”
林韶九欲把糖人塞还给他,却被他躲了过去:“这是我给你的,你便吃了吧,不是想要吗?”
林韶九收也不是扔也不是,搁在手里像是一块烫手山芋,耳根都有些许的烧灼。
谢祉瑜视线微垂,落到了她的红润耳垂处,小巧晶莹,好生可爱。
只一眼他便动了恻隐之心,手指尖不自觉摩擦了几下,克制住触上去的冲动,视线移开落到了她白皙干净的面容上。
“要上船玩一会儿吗?”
林韶九想也不想张口拒绝:“不要。”
谢祉瑜从唇边溢出一声哼笑来,嗓音清透撩人,笑声转到她耳根处撩得她耳根子发痒。
她正要问他好端端的笑什么,却听他含笑的声音打趣道:“你在害羞?”
她心里更添了几分恼色:“不是。”
“哦…那你为何不敢同我上去?”他凑近了点儿压低声音道:“怕我对你做什么?”
林韶九险些绊住脚,咬牙瞪他:“都是男人你能对我做什么!”
他含笑打趣地看着她,止步在船沿处,伸手做邀请状:“那小公子请。”
林韶九抬眸看去,船舶在河面上发着磷光,她很少乘船,心里也生出了几分动容,可面前这人…
“公子,你要上船吗?”
林韶九回头,是山栀小心翼翼地压着嗓子问她。
她遥遥望去,有几个熟悉的身影在远处眺望,怎么着也不会出事,何况她如今还是男儿身。
这么一思一念间,便做出了决定:“你们在岸上等我,我游玩一圈便回来。”
山栀咬唇还在犹豫,竹沥却已看出她们家小姐与这位戴面具的公子明显是认识的,她拉住山栀低声道:“麻烦这位公子关照我们公子了。”
“放心。”
溪间船只两三,灯火阑珊,波光闪烁,映着林韶九清澈的眸光。
林韶九手里还拿着糖人,看了几眼,张口含了上去,红色的舌尖在白齿间若隐若现,谢祉瑜视线霎时变得灼热,又堪堪收回:“相遇即是缘,何况我们还是两次,姑娘还不告知在下你的名字吗?”
林韶九将嘴里一点甜糖含化,抬眸望去,启唇道:“韶…”她打了个转:“煊。”
“邵?”
林韶九眨眼。
“京都里有这个姓吗?还是说韶煊是你的闺名?”
林韶九低头看着湖里映出的灯光:“信不信与你。”
谢祉瑜想到她刚刚话语间的停顿,试探着开口:“韶韶?”
林韶九手指一顿,手里的糖人险些掉落。
谢祉瑜意味深长地又喊了声:“韶韶。”
林韶九屏气看他,“你别这样喊我。”
“这不是你的姓吗?我这样喊你有什么不对?”
林韶九咬牙,正常情况下不该喊“邵姑娘”吗!
这人果然是登徒子,为什么刚刚在他的笑容中破了心房跟他上了船。
偏他看不出,一声一声喊得越发顺口:“韶韶,糖人好吃吗?”
林韶九捏着糖人推给他:“一点也不好吃!我不要了!我要上岸!”
谢祉瑜这次却是伸手接了过来,抬眸看到对面一船上原浩正对他打暗号,他低头:“韶韶莫气,下次送你更好吃的糖人,我送你回岸上。”
林韶九盯着他手里的半截糖人,强忍着自己挪开了视线,避开他转了个身子。
谢祉瑜也不在意,盯着她头顶可爱的发髻,连她头顶的发簪看着都可爱了许多,不自觉眼里涂了抹月色都化不开的浓重笑意。
“小姐!你回来了!”
林韶九踏步上了岸,却听到后边一声含笑的调侃:“韶小公子慢走。”
她脚下一个趔趄,脚步加快了许多。
“小姐,你怎么了?”
林韶九稳住身子,再抬眸已不见恼意:“没什么,回去吧。”
只有微蜷的手指和红透的耳垂显示着她的不平凡。
待林韶九不见踪影了,谢祉瑜才收了视线,低头看着手里的糖人勾起笑来。
“阿熠,刚刚你船上的那人是谁?”
谢祉瑜回身收了笑,自然地拿起剩下的半块糖人填入口中,咬了一下就觉得甜得发腻,想到这是她碰过的,心跳有些失衡,像初初动情的毛头小子,心脏跳着跳着,他竟突然不舍得吃了。
下一秒从衣兜里掏出一块锦帕,小心地把它包了起来。
“一个快化掉的糖人你有什么好收的?”
谢祉瑜放进衣衫里:“我喜欢。”
原浩怔愣:“你把自己游糊涂了?”
“说好来这里见我的,怎么让我等了这么久,你还没说刚刚船上那人是谁呢?”
谢祉瑜眼眸里划过一丝笑意:“一个有趣的小公子。”
原浩见鬼似的瞅他:“你莫不是真有那断袖之癖?”
谢祉瑜懒得同他解释:“说正事。”
原浩收起了玩笑:“不出一月皇宫里会有宫宴,景阳帝会借着这个由头让镇国公回京,届时可能还会给他的女儿配个婚什么的。”
“至于配给谁,还是景阳帝说了算,镇国公位高权重,军功显赫,许了谁这个皇位大约都是板上钉钉的事,可景阳帝却偏偏这个时候设宴,不知道打的是什么主意。”
第二百七十章 岂言卿心负,肠断来世路(五)
谢祉瑜眸光微沉:“也许正是因为如此,才想许了哪个皇子,再借力铲除。”
“你的意思是,景阳帝要对镇国公出手了?”
“民心所向,危急帝王,自古以来的规矩便是如此,哪怕忠心耿耿,帝王家也不会留着这种存在给后世,更何况景阳帝时日无多,怕是想给太子扫清障碍。”
原浩眼底生出几分怜悯来:“说来镇国公当真对得起靖国上下,可惜景阳帝心狠。”
“这个江山是靖国先皇景明帝同镇国公的父亲打下的,景阳帝疑心重,镇国公近几年军队越发强盛,民众爱戴,自然会让他心生嫌隙。”
原浩笑道:“不管怎么说,这与我们黎国是件好事,宫里差不多已经处理好了,待镇国公回来,景阳帝动手将镇国公除去,我们便可动手。”
谢祉瑜颔首,可心里却突然紊乱起来,总觉得有什么不受控制的事要发生。
他乃是黎国质子,五岁时便被送到了靖国,先皇打天下时,黎国被攻,处于劣势,可也不做到被吞没的可能,为了黎国子民,只能将当时最小的皇子送过来。
他是黎国的九皇子,在靖国被随意安置了一个偏僻府邸。
韬光养晦这么多年,终于可以一击攻下靖国,可到了眼前的事,却让他惴惴不安,好像有某件事被他遗忘了去,偏偏又想不出哪里出了偏漏。
…
果真如原浩所说,七月二十,镇国公夫妻风尘仆仆从边关赶来。
林韶九还未喜上片刻,便心生疑窦:“爹爹娘亲为何来得这般匆忙?”
林韶九的娘名唤罗瑛,是一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奇女子,代夫出征很多次,被封为荣旌夫人,是所有京都女子都得不到的殊荣。
“边关安定,近期陛下设宴,说是我们的接风宴,我和你爹爹没有理由不回来。”
“可是…”
罗瑛像小时一样摸了摸她的额顶:“小九,不要多想。”
林韶九这般应下,只是回去后心里十分不平静,果然在宫宴前一天,皇上下旨让林韶九也去宫宴。
她从未参加过任何宫宴,期间都以这样那样的缘由推辞了,大抵是看在镇国公夫妻的荣威上,便没有多加要求,可今日竟下达了圣旨。
只一下,林奂征和罗瑛便愁了心。
推自然是不可再推了,哪怕知道这是龙潭虎穴,也不得不过去,再见机行事。
富丽堂皇的宫殿高高耸起,大殿金砖铺设,光滑细腻,泛着刺眼的光,一道道层层叠起,至高殿之上那一人,俯视着众人。
接下来便是数不清的繁琐礼节,林韶九头上戴着纱帽,将脸遮得严严实实,一身白粉色锦缎,将她本就瘦弱的身姿更添了几分扶风若柳之感。
“爱卿,韶九为何遮得这般严实?”
林奂征俯身:“回陛下,小女身子不好,见风易发热,如此这般实属无奈之举。”
景阳帝老态龙钟,明明半只脚都快入了土,却硬是撑着不肯让权,眼窝深陷与曾经威武的景阳帝判若两人。
“无妨。镇国公夫妻保家卫国,如今边关安定,国泰安康,该是有些赏赐才行。”
“此乃臣分内之事,保家卫国是臣的责任,不敢奢求赏赐。”
景阳帝哈哈一笑:“爱卿谦虚了。”
“臣妾倒是想到一个奖赏,想必很是妥帖。”皇后身着凤袍,头顶金色凤钗与凤凰绣文相得益彰,仪态万千,尊贵大气。
“哦?皇后有什么好的想法吗?”
“我记得韶九过了今年便是十九了吧,身子再不好也该有所婚配,我这四个皇儿都没有正室,只要韶九看上哪一个,陛下立刻便可赏旨赐婚。”
这般说法算是给了林韶九莫大的殊荣,在外人看来,四个皇子任她挑选,这是谁家千金都享不了的福分。
但这也只是她们认为。
林韶九拢在袖子里的手握起,该来的还是逃不过。
一直在做背景板的人大半算是看透,皇上这是看不惯镇国公,要对他出手了,有的人生出了怜悯,有的人倒是沾沾自喜。
谢祉瑜戴着面具坐在暗处,盯着这边的人,不知道为何心里十分不安定。
一切果然如他们所料进行着,镇国公府小姐被赐婚,景阳帝出手,镇国公上下离心或被除去,黎国北上,里应外合将靖国一举攻破。
计划天衣无缝,可到底是哪里不对。
这样想着,不一会儿便应验了他的不安。
镇国公那方还在借由推辞,却忽生变故,站在景阳帝身边的小太监突然拔刀刺杀皇上,一时兵荒马乱。
不知从哪涌出来一群黑衣人,直击高台上的景阳帝而去,场面瞬时陷入混乱当中。
台上的妃嫔花容失色,台下众臣纷纷护命。
林韶九被护着站在后方,突然一人拔剑向她而来,看样子是欲直接将她斩杀。
林煊喊着冲过去救她,竹沥会些功夫,却也吃力应对着。
剑风撩起时,一张倾城绝色的脸一闪而逝。
谢祉瑜就是在这一刻心跳骤停。
怎么会是她!
“王爷,我们要不要离开?”
谢祉瑜看了看混乱的场景,一刹便做了决定:“去将镇国公的千金救出来。”
“…是。”那人在暗处吩咐了几句,几个黑影腾空出现。
在林奂征几人的大喊中,林韶九被突然冒出来的一人掳走了!
看到林韶九安然被带走,谢祉瑜才离开这里。
林韶九直接被放到了一个马车里,马车下是柔软的锦裘,被放进来时丝毫不觉疼痛。
那人将她扔进来便离开了,手脚完全没有被束缚,她犹豫着掀起面纱,透彻莹白的脸露了出来。
睫毛几颤,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暗纹黑靴,她视线向上抬,与谢祉瑜的桃花眼对上。
谢祉瑜此时已经摘了面具,可他这次并没有露出一贯含笑的面容,而是压着唇线,眸光黑沉的看着她。
他不开口,林韶九亦不开口,两人距离并不远的对视了许久,在她清澈的眸光中,谢祉瑜先败下了阵:“你不怕?”
林韶九唇瓣开合:“你若真想做什么,我怕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