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诛仙
那圈儿散着青色毫光,在高天之上追踪着易天行。
易天行嗤溜狂飞,如一道烟,如一道光,却根本摆脱不开屁股后面的金刚琢。他吓得魂飞胆寒,金棍却是不敢脱手,传说中这金刚琢是可以收天下万兵的宝贝——但老被这样追着,总不是个了局,以老猴当年的身子骨,挨了一下也要晕过去,他虽然结实,也不敢硬抗。
金刚琢在空中泛着青光,打着旋,将往东边去的路全部堵死了,易天行无路可去,只好狂舞着,闪躲着,眼中闪着亮光,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一人一宝的前后追踪,不过维持了数刻,易天行便感觉到了奇怪。
金刚琢的运行轨迹很怪异,只是一昧绕着弧线,依照最迅速的方式移动。速度虽然非常快,但却没有发出什么破空斩风之声,显得异常安静。
“难道是这宝贝儿自己在动,而不是老不死的在操控?”
想到以前听说的,三清现在不知道躲在哪层天里清修,易天行稍觉心安,确认这金刚琢并没有大法力之人控制,而是依照自身属性在战斗。
便是这般想着,易天行眼睛骨碌碌一转,清喝一声,右手腕一翻,金棍顿时变作一根金柱,一晃变大变粗,猛地向那个小圈子飞了过去。
金棍可以无限变化大小,而那金刚琢却是灵性异常,见着棍头骇人。便是轻轻一摇,就避开棍势,仍是安静如鬼魅般往易天行面前杀来。
看着越来越近的金刚琢,感觉着那法宝里蕴含着地强大威力。易天行急了,哇哇乱叫着,将自己右手握着的金棍一摇,金棍顿时软了起来,变成一道金鞭!
易天行手持金鞭乱打,在自己身前幻起一阵金光闪闪的屏障。
哪知那金刚琢安静着,毫无火气地,在空中一摇一摇,倏然在东,倏然在西。停消失再复重现,不过数息。便欺近易天行身体!
金刚琢的飞行没有一丝声音,景圈姿式稳定,一丝不动,但看着却特别吓人,就像太空漫游里那些在黑暗背景上缓缓无声移动地飞船一样。
稳定而安静,给人的观感,便是无比的强大。
易天行左手如兰花指一绽。知道到了最危险的关头,面色平静,灵台深处却停念颂着三昧坐禅经。
腹中金莲青菩提受经文召唤,开始微微撼动起来,只是他今日连遭强敌,着实已经到了油尽灯枯之境,左手兰花指上,逼出的天火已不如往时一般炽烈威猛,而是显得幽幽的。像一朵鲜红色的火花。
火花在他的指上,在空中摇摇晃晃,似乎随时可能熄灭。
金刚琢也来到了他身前数丈之处。
易天行闷哼一声。收回金棍,左手如莲一绽,道道火莲离指而去,蓬成一小团可爱的火花,飘着,迎上了金刚琢。
金刚琢无人控制,全凭灵性拦阻着易天行。而易天行三昧真火构成的天火花,离了手指后,便不再带有自身地气息,所以金刚琢似乎没有躲避的意思。
……
……
嗤嗤响声大作!天火凝结而成地花朵,恰好迎上了景色的金刚琢,猛烈地燃烧起来。
天界的空中无由燥意大作,地面上的湖泊似乎都感受到了这可怕的高温,开始翻滚了起来,空中的水蒸气也被迅即蒸起,化为淡淡烟气往上空飘去。
空气中的光线曲折着,昭告着此间地高温。
上下四方的天地都被这高温烘烤着,折磨着,地面极远处,隐隐能见仙气飘飘的白鹤正在狂奔逃命。
金刚琢一入火中,便像有灵性的生物一样,愣了一愣。
天火开始燃烧,开始锻造,只见素色的金刚琢在高温的天火下被烘烤着,颜色渐渐由青转白,嗤嗤响声中,灵性似乎也得呆滞了起来。
见着机会难得,易天行哪肯错过,狂吼一声,将金棍变成一臂长短,前粗后细的“巨型棒球棒”,身子在虚空中强行一扭,滑前数丈,一脚屈起,以膝顶天,一脚踏云,无比坚定。
一扭腰,一翻腕,一转头。
“砰!”的一声巨响,被天火裹着的金刚琢傻兮兮地漂在空中,被易天行金棍猛力一击,迅即化作一道弧线,被远远地击了出去,飞向了正西方知几千几万公里外,画着一道火线,掠过天空,看着十分漂亮。
完美地全垒打。
……
……
易天行哪敢再耽搁,带着未消余悸,屁股一扭,便往相反的正东面跑去,作成一道青烟,竟似比被他击飞的金刚琢还要快些。
他在心头暗道侥幸,这金刚琢乃是天界至宝,太上老君时常把玩地家伙,幸亏今天只是法宝本身来了,却不见操控这法宝的牛人。
只是可惜了他最后逼出的那朵火莲,那火莲中蕴着的是他最厉害的三昧真火,就这般随金刚琢旅行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收回来。
不过只要能逃得一命,也值得,他原本想着是让金棍与金刚琢同归于尽也无所谓。
想到此节,不由轻轻握紧右手的金棍,唇角泛起一丝逃出生天后的愉悦笑容。
……
……
笑容忽然僵在了他的唇角。
远方的天空飞来一丝黑影。
黑影忽然消失。
然后又出现在更近一些地空间中。
再次消失。
再次出现。
如是者三,已杀到了易天行的身前!
好可怕的速度!
易天行只觉胸口一凉。唇角抽搐了一下,有些可思议地低头看了一眼。
只见,他的胸口上赫然出现一个剑柄,剑柄是古金所作。泛着寒光,却看不见剑身!
剑身已经全部没入了他地胸口中,鲜血正在缓缓地溢出来!
易天行眼中闪过一丝可怕的神情,紧接着,双目一闭,轻呼一声,便头上脚下,云丝一散,如同一块陨石般从千丈之上的高空,猛然往地面坠落!
“轰”的一声巨响。
被长剑贯穿的易天行身体。猛然坠落在地面上,砸出一个大坑。紧接着嗤的一声。一道金光闪过,一个大金罩子从坑底升了起来,罩住了这个大坑。
在金罩子的正中湿地上,易天行缓缓睁开双眼,眼中没有一丝表情,非常困难地撑起身体,盘膝结了个散莲花。
然后。将右手掌轻轻放在了自己的胸前。
轻轻握住了那柄噬人夺魄的剑柄上!
易天行天生金刚之体,这些年来境界提升的异常恐怖,更没有什么兵器能轻易伤害到他地肉身,但这柄剑……竟然将他生生贯穿!
此时的他地眼中终于闪过了一丝畏惧,心神激荡下,一口鲜血喷出,将湿地上的水气烧灼的一干二净,照亮了金罩内的天地。
这柄剑飞行的速度太快了,甚至超过了易天行金瞳观察的速度。就算是老猴亲至,只怕也避不开这剑,只是不知道老猴的身体能不能抗住这把剑。
易天行地右手微微颤抖着。勉强深呼吸了好几次,又不停念颂行者法门,照见五蕴皆空,才很艰辛地从惊骇的情绪中摆脱出来。
颤抖的右手渐渐稳定下来,紧紧地握住了胸口上的剑柄。
他胸口流出的血,正在剑柄上燃烧。
剑尖从他的后背骨里斜斜刺了出来,十分恐怖。
……
……
“啊!”金罩里响起一声惊天动地的狂嚎声!
易天行五官扭曲着,眉梢乱颤,强忍着撕心裂肺的痛苦,紧紧握着那柄剑的剑柄,蛮横地往外拔!
剑身一毫一毫地被他用蛮力往体外拉扯着,鲜血停地喷涌。
飞剑破空而至,刺入他地胸膛里,他强自扭了一下身体,所以剑尖没有刺破他的心脏,稍稍偏了一些。
而当他拔剑之时,能清晰地感觉到冰寒的剑面在自己体内滑动地感觉,这种感觉异常恐怖难受,心脏跳动着,便与那剑面依贴。
一寸寸地拔着,心脏柔软的肌纹与冰寒的剑面磨擦。
痛,剜心般痛!
易天行的面色苍白,瞳中飘涣不停,他这一世享受痛觉的机会极少,不料在这天界,却感觉到了最可怕的一种痛楚。
……
……
长剑已经拔出了一半,火般的鲜血不停地淌着。
拔到一半处,剑尖此时正在他的胸内,长剑有灵,似乎在抗拒着易天行的抽出,不停颤抖,力量虽然不大,但也震的易天行手腕微微发麻。
而这一颤,正在心房旁滑动的剑尖便像芒刺一样在易天行的体内乱刺!
一阵锥心的疼痛,乱乱然地从他的胸口传往四肢,易天行的脸色愈发地苍白了,身体也开始抖动起来,嘴唇泛着乌紫色,轻轻张着,却发不出什么声音,疼痛已经占据了他的全副心神,只勉强能看出来,他又在骂娘。
“锃”的一声脆响。
长剑终于被他生生地从胸膛里拔了出来!
那柄长剑仍然在他的手中停颤抖,倏然间剑尖一转,向着他的咽喉刺了过来!
易天行的散莲花再也无法稳定,左手一横喉前。生生抓住了剑尖,锋利地剑芒划破了他的手掌,但可怕的易天行,硬是蛮横无比地用手掌握住了剑尖。任由剑芒划破,也没有放开,鲜血滴滴答答从他的掌上滴了下来。
胸口一股巨痛占据他地全身,手掌之痛又反传入胸口,两相交加,终于让他忍住狂嚎了起来,像一头受伤的野兽,在金罩之中翻滚着,与那柄邪剑停地扭打。
剑势如风,虽然剑柄在他手中。仍然从不可思议的方位向他的肉身袭去,剑芒丝丝响起。瞬息间划破了他的右臂。
易天行剧咳数声,双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上。
……
……
突如其来的重伤,可怕的疼痛,被打击了的信心,却无法让易天行这个蛮子屈服,反而激出了他内心深处已经被压服了数千年的本性来!
他双瞳冰凉。金光如血,冷冷地盯着自己手上停挥动的异剑,身子如游龙一般在金罩内飞行,与自己地掌中剑进行着搏杀。
体内的菩提心似乎也感应到了他地危险,片片金莲缓缓绽放,露出内里的湛湛青色来,只是这青莲之沿的金色不像往常那般不煌纯净,反是带上了一丝火色——一丝血色,无比狂戾!
易天行腹内菩提心猛然一收。原本绽开的金青之莲猛然一闭,将莲内蕴含着的火元尽数逼了出来!
一道天火迅从易天行的嘴里吐了出来,火色正红。不飘不摇,稳定如松,直直喷向正不停弹动的异剑!
一声尖啸响起,在金棍变化而成地金罩内不停回荡,激得干燥的地上飞沙走石,沙砾敲打在金罩上,发着清脆的响声。
易天行暴怒尖叫道:“老子融了你!”
……
……
随着天火喷向那柄细长的异剑,异剑飞旋之势顿时消减了下来,易天行一手紧紧握着剑柄,一手紧紧握着剑尖,嘴中不停喷着天火。
嗯,如果心情允许的话,可以想像这是易天行正拿着一串烤鱿鱼,怕烫,正在吹气凉着。
异剑逐渐的安静下来。
易天行身后出现异像,一道淡淡的火毫从他的四肢肉身每一毛孔里透了出来,集在了他的背后,形成一道火圆,看着煌不贵气,佛性十足。
他自己没有意识到这里,双眼里没有一丝表情,只是不停用天火炼化着那柄异剑。
那柄剑看着很寻常,没有什么殊异之处,但太可怕了!
且不说它飞行地速度已经近乎光速,也不说它的锋利竟然可以像切豆腐一样刺入易天行金刚之体,单说这剑在易天行本命真火的炼化下,竟然足足一柱香时光,都没有什么变化,连红都未红一下,也可以瞧出这柄剑定非凡物!
易天行箕坐于地,身上全是燃烧着地鲜血,看着狼狈不堪。
但他的眼中却是充满是坚毅和强抑着的愤怒。
那柄剑渐渐驯服了下来,不再震动,金罩中终于恢复了平静。
易天行狂喝一声,双手食指微屈,结了一个莲花童子印,然后迅疾由剑柄剑尖处往中间一抹。
鲜血横流,全部染在了剑上!
长剑通灵,在这三昧真火中轻轻嗡叫着,似乎不甘心。
……
……
不知过了多久,长剑咯噔一声,似乎是哀鸣,在火中平静了下来。
易天行又是一声咯,喷出了一口鲜血,却不敢放手。
他的目光从这柄剑的剑尖往剑柄处看去,只见剑芒寒意十足,然后有两个字映入了他的眼帘。
易天行目光一寒,终于认出了这柄异剑的来历。
只见剑柄之下,不知是用何方法,竟然生生刻着两个小篆字。
“诛仙!”
天界土地上赫然一个大坑,坑上覆着一个金罩。
嗤的一声,金罩被收了起来,一道青烟飘出,金罩顿时变成了一个金匣子。
易天行站在坑外,手抚着胸口,脸色苍白地看着自己可爱的金棍,也不知道自己想的这个法子能能奏效。
金棍此时是扁粗之形,内里却有些古怪,不时有突起从金棍的表面穿了出来,然后金棍自身猛一变化,就像喜好吞噬的变形虫一样,将那突起重新包融进了金棍里。
就像里面有一个厉害的鬼魂在停地想钻出来一样。
那里面是上古诛仙剑,很厉害,很要命的一把剑。
易天行手抚着胸口,不停咳着,看了半晌,终于确定师傅的定海神针和这诛仙剑是一个等级的东西,而且本身变形的特质也刚好用来做剑匣,可以将这把凶剑封住,这才放下心来。
“还能逃吗?”
天上有人问道,语气十分轻蔑嚣张。
易天行没有回答,脸色平静,在自己胸口一拍,从嘴里吐出来那个小书包,从书包里取出一个白色青花小瓷瓶。
他拧开瓶口,送到唇边咕咕喝了进去,喝的滋滋作响,十分贪婪,末了还舔了舔唇边,似乎有些意犹未尽。
……
……
这是易天行给自己天界之行留得两样护身法宝之一。
这是斌苦在省城六处时用过的小瓶子。
瓶子里装的是某位菩萨用的花露水。
一滴便足以令易天行与大势至菩萨打几个回合。
小易今儿个把整瓶儿全部吞了,得是什么效果?
他抬起头来,对着雷震子和那数万天兵天将比了个中指,说道:
“今天我要生撕了你。”
这句话阴戾狂暴之气十足,诛仙剑造成的伤害,终于激出了易天行隐藏了许多年的黑暗面。
第二十八章 开苞
杨柳枝和净水瓶,乃是那位大菩萨的随身法器,易天行先前喝下去的,正是生肌活骨,兼具美容之效的无上圣水——甘露。
甘露入唇,迅即化为清流传至易天行身体的每一处,就像是清凉的小气泡一样,在每个细胞里微微炸开,让他无比舒爽。
一日来连番大战,加上最后通天教主那柄诛仙凶剑贯穿其胸,易天行着实已经快撑不住了,坚逾精钢的肉身上也出现了些微伤痕,尤其是胸口处,一道深深的伤疤开在那处,隐约能见其中正在跳动的心脏红肉,十分恐怖。以他的强悍复原能力,竟也没有办法马上修复。
但这甘露喝下去后,过刹那时光,胸口那处伤口,便开始以肉眼能够看见的速度,奇异地扭曲起来,破开的肉抖动着,像有生命一样地生长着,片刻之后,便已复原如常,平镜一般!
只是留下了一道淡淡的灰色印迹。
易天行深吸一口气,感受着体内充盈的真元,以心经自观,十分满意这药水的功能。
“南天门已关,东天路已闭,玉帝不仅唤出两样天庭至宝前来诛你,更广召将士往此处来,你上天无路,下地无门,如何逃得出去?”雷震子挥动着翅膀,翅尖伤势已愈,再流血。
他这般说着。但心底深处却隐有不安,总觉着地面上的那个易天行似乎发生了一些什么变化。
“当人们以为所有地路都堵死了,其实,仔细想一想。还会有些从来没有人走过的道路。”
易天行仰首,如是回答。
从遥远的西方天边,慢悠悠飞过来了一个素色的小钢圈,钢圈之上地三昧真火已经自然消失,所以金刚琢重复灵性,异常幽静地往易天行这边飞来。
易天行身旁的金棍开始躁动不安,而金棍里裹着的那柄上古凶剑嗅到了金刚琢的味道,也开始烦燥起来,在金棍里前后冲突着,似乎想冲出金棍束缚。与那金刚琢会合。
金棍很可怕地抖动着,易天行眉头一皱。放松了对金棍的神识控制。
只听得嗤的一声,金棍破空飞去,直直迎向那个幽静悬浮着的金刚琢。
毫无花梢的一棍劈下,金刚琢无人操控,所以不能收人兵器,只剩下精纯的本性可用。
而金棍裹着诛仙剑,合二神器为一。重重劈在金刚琢上,声势自然惊人。
不知道是不是远古时,诛仙器与金刚琢的主人那场大斗留下来地余怨,诛仙剑竟似比金箍棒还要积极一些。
……
……
两大法宝触碰的那一刹那。
天地似乎都安静了下来。
浮在半空地雷震子大惊失色,双翅一扇,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将自己的头脑包的严严实实的。
一道淡淡的氲尘从两大法宝处升了起来。
仍然是一片安静。
迅而是一声极温柔的清脆响声。
众天兵天将见自己主官表现地如此怯懦,不由好生诧异,心想这样温柔的冲撞。又何须如临大敌?
思忖甫止,金刚琢在空中开始滴溜溜的转了起来,而金棍则围在外围不停地敲打着。
清脆的响声连绵不绝。而且声音越来越大!”当,当,当,Only……”,脆响永无止歇,而且声波竟成了迭加之势,一声高过一声,到最后无数道声波合成一束,从高空之上,猛然地爆炸开来!
轰的一声巨响,一个肉眼可以看清的力量波动从极高空炸开,如同水波一样,猛烈荡开,画着弧线,激荡着空气。
震波所及之处,天兵天将唉哟惨叫连连,被生生震下五彩云头,堕下地面激起无数灰云。
好可怕的冲撞。
……
……
罡风扑面而来,强大的冲击波随后而至,地面上一片土浪翻滚,树倒石碎!
易天行闷哼一声,双脚插入地中,稳住自己心神,却不像雷震子一样见多识广,忘了遮蔽五识,只觉耳中一阵刺痛,用手一摸,才发现有两丝鲜血,正沿着耳边流了下来。
他实在是想不到,金刚琢的声音竟然有这么恐怖地威力!
他眼睛骨碌碌一转,戾气大作,右手腕一翻,一道如金如赤的天火流从腕间疾喷而出,却很奇妙地没有散开,成了一把浑然莹动的火剑,火剑之外感受不到高温,由此可见天火元尽被收纳其间,控制十分强悍。
脚在地上轻轻一踏,云丝无由自来,托着他向着天上杀去。
天上地数万天兵天将正被至高法宝的对冲搞的阵势大乱,又被他这胡乱一冲,顿时冲出了一道豁口。
有几十人拦在了他的身前。
火剑轻挥,如笔走墨龙,十分灵动。
只闻嗤嗤响声轻轻奏响,在这惊天动地的声波震荡里,十分不引人注意,拦在串天行身前的数十天兵,却随着这些嗤嗤轻响,顿时变作了毫无生命气息的碎肉块,从天上摔了下来!
以火为剑,温度太高,与这些人的身体一触,便瞬息间将与火剑接触的部分烧成了一道青烟,就像是一把锋利无比的宝剑。
火剑灵动,护住他的击身,趁着天兵大乱之际,蛮横地向雷震子杀了过去。
雷震子目光自翅中透了出来。看着易天行悍勇的势头,不由心头微微一懔,心道这厮手中没了那棍儿,怎地还如此霸道?
很明显。他没有看过星球大战。
易天行双眼紧盯着在云中的雷震子,准备给他必杀的一击,如果稍后天兵重整阵列,金刚琢在阵外盯着,自己再想逃走,那难度就太大了。
他的眼中没有一丝表情,冷冰冰地,在嘈杂的战场上,没有一丝离开雷震子。
间或身周红光一闪,便有一天兵惨然无声堕地而亡。
就像是一个一往直前的杀神。
火剑破风无血。
雷震子怒吼一声。双翅平平铺开,在空中猛地挥动起来。只见两道小型的龙卷风从他的翅下平空而生,向易天行卷了过来,沿途不知吹翻了多少兵士。
不惜牺牲自己的手下,看来雷震子已经恐惧了,他看着易天行这样冲了过来,感受到了威胁。
大风起兮。
雷震子双锤一交,一道响声传了出来。随着这双锤一击,锤间生出一道幽蓝幽蓝的闪电,向易天行劈了过来。
易天行不躲不避,闷哼一声,生生挨了这记,他仗着有甘露源源不绝地提供能量,打的是蛮不讲理。咔嚓一声,他只觉自己半片身子一麻,一道电弧在自己的左肩上烧了起来。映得眼中一片幽蓝,由吓了一跳,心想自己也太不是人了。
吓归吓。但他小腿上的云丝急转,速度却是一下提了起来。
雷震子一扇翅膀,往天上遁去,想与他拉开距离,沉着脸,双脚不停蹬在系在脚踝处地小战鼓,每一鼓响,便有一道响雷在易天行身边炸开。
易天行一抹鼻孔里被震出来的鲜血,戾横劲儿大发,脚下天火疾喷。
连串响雷在他身边炸开,炸地他的飞行轨迹摇摇晃晃,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倒下。
但他硬是挺了过来,一声狂嚎,倏然加速,在空中拐了一个急弯,飘移到了雷震子的身后,手持火剑,猛然劈下!
……
……
另一边,那三个像小孩子一样赌气的仙家至宝,还在不停地老实且愚笨的互砍着,被金棍包裹着的诛仙古剑,渐渐砍出了凶气,硬生生地斩在金刚琢上,将金刚琢砍的是不停后退,看着十分凄凉。
终于金刚琢灵性一动,有些受不了两柄弑神凶器地夹攻,哧溜一声,化作一道青烟往东边逃走。
而金箍棒与诛仙剑都是蛮横的神器,看着有机可趁,哪里会客气,加上易天行此时正在与雷震子搏杀,也没空理会他们,所以也是嗤的一声,破空而飞,化作一道金光,前去追杀金刚琢。
三大法宝一去,天界空中顿时清静,被声波震的东摇西倒的天兵天将们终于省过神来,重整阵列。
而此时易天行已与雷震子交上手了,所以数万天兵极有默契地在外围撒开网子,安静地等待着。
天界的战斗,颇有卑鄙古风,先是人前叫阵,然后大将单挑——只是若大将挑赢了,末了还是免不了一涌而上的无趣手段。
……
……
空气中风雷激荡,雷震子阴沉着那张蓝脸在空中翱翔,双翅每一扇动,便是狂风大作,裹着易天行翻着筋斗,而他的双足一踏战鼓,便有一记响雷在易天行身边炸开。
易天行双眼冷淡,全当身边的狂风暴雷是假物,*着自己地强悍肉身硬撑着,脚底天火操控精妙,瞬息间欺近雷震子近身,手腕一翻,火剑化作无数红光,盖了过去。
雷震子闷哼一声,双手金锤一交,护在了身前。
一连串暴响大作,易天行尖叫一声,将雷震子生生击退开去,然后遁踪而上,化作一道青烟,缀着他便是一通生斩。
空中只见一道素光,一道红光,停追逐,偶有接触。便是风动雷动火动。
好热闹。
……
……
一阵极令人耳酸的尖刺响声之后,雷震子看着自己手上地宝贝双锤傻了眼。
金锤与易天行地火剑在这极短的时间内,不知道接触了多少下,竟被硬生生的斩出了许多纹路。而有地金块更是被烧的离了锤体,惨惨然悬在外面。
就像是锤子被某种利器切割成了无数瓣花朵。
易天行脸色冷然,也多言,身子骤然一虚,瞬息间杀到雷震子的身后,双手一抱,竟生生将他抱在怀里!
一低头,狠狠地砸到雷震子的后脑上!
雷震子哪里碰过这种无赖打法,惨呼一声,只觉头中一阵昏眩。不知身在何方,鼻子里似乎有某种液体流出。下意识里反手一锤送出,却误打误撞,正好击打在易天行刚刚修复好的胸口上。
那处本来便有伤口,受此重锤,更是爆裂开来,鲜血喷出,烧到雷震子的身上。火势一起,将他烧的哇哇乱叫。
易天行胸口极痛,尖啸一声,手中火剑噗哧一声尽数插进了雷震子的胸口!
火苗从雷震子的前胸穿了出来!
雷震子看着自己胸口正在喷吐着的天火苗,感觉着自己心中无比恐怖地烧灼痛感,脸色剧变,一片惘然。
……
……
易天行不给他任何机会,阴沉着脸,双手拧住他背后的翅根。一咬牙,一声暴喝!
空中血花一溅!
断翅地雷震子惨嚎一声,从天上颓然堕下。不知是死是活。
天是阴沉的,因为只有云层里透出的毫光,却没有鲜活的红日。
大战之后的大地,并不清净,满是断树残枝飞土乱石。
雷震子重重地摔在地上。
数万天兵在同一时间内安静了下来,没有人会想到雷震子会败的如此快,败的如此惨,以致于以众凌寡地机会都没有创造出来。
易天行安静地飘浮在空中,双眼微眯,在四面八方的天兵天将脸上扫过。
被他眼光扫过的天兵天将下意识里往后飘了一飘。
“南天门与天路都被封了,自己该怎么办?”易天行的眼中没有什么表情,自先一刻开始,他的情绪便开始变得淡漠起来,而这,正是他自幼最害怕的一种情绪。
给他考虑的时间不多,因为天兵天将在侧,数万生灵,便是活缠也能缠死了他。
而更遥远的东方,隐隐能看见又有队伍杀了过来。
……
……
“棍棍,你在哪里?”易天行微眯着眼,往远处望去,四周的仙将们见他没有出手,也不敢去撩拔他。
不知道金棍与金刚琢互砸去了何处,在这一片天域之中,竟是没有丝毫迹像。
正想着,忽然感觉到天际远处传来一阵极古怪地波动,波动之中,似乎蕴含着极强大的威力。
易天行定睛一看,不由瞳孔微缩,吓得胸口的伤处又开始渗血。
只见那处波动之后,易天行眼熟地不能再熟的那根金棍正在拼命地破空往回飞着,一面飞,金棍的棍头还忍不住两边摆动,似乎有些不甘心。
但被裹在金棍里的诛仙剑却是理会它的想法,停地想要钻出来,金棍为了裹住这柄凶剑,没办法,只好拼命延伸,也就是顺势往易天行与天兵们的战场中飞来。
金棍此时像是在逃命……
而能追得金棍与诛仙剑逃命的?
……
……
仙气大作,隐有仙乐飘飘,只见金棍之后数百公里处,飘飘然,渺渺然,一片清静光毫,光毫之中,无数法宝飞舞,正在一领头的金刚琢的带领下,往着金棍追了过来。
易天行嘴唇微抖,认出那数百件法宝里几宗眼熟的,只在书上看过的家什。
女娲的金葫芦、老君的玉如意、元始的盘古幡、六根清静竹、清净琉玻瓶……
他吓得险些从云头上摔了下去,难怪连金棍和诛仙剑都要落荒而逃,这天庭真是下了大力气,居然将这些远古宝贝都派出来了。
金刚琢也太无耻,干过金棍与诛仙,居然去拉了一票兄弟!
易天行惶惶然往四处望去,却根本找不到藏身之所,天界如此辽阔,竟无一处可以逃命。
思琢少许,他把心一狠,一咬牙,眼睛看着头顶上那奇怪的云层,下了决心。
“孩儿们,随俺来!”
一声暴喝,天火从脚下疾涌而出,他的身体剧震着加起速来,便往云层中杀了进去,天兵们断然想不到有人敢冲进云层中送死,所以也没拦阻。
金棍看着主人杀进了云层,也随之进入。
等那些像百货摊一样的法宝们赶到此处时,云层已经回复了平静,只是中间有一个小漩涡,漩涡的中心是一个小黑点。
众法宝在漩涡之下盘桓少许,便嗤的一声,化作无数流光,各归洞府去也。
第二十九章 冰河的奥义
不知夜入几更,天界那片奇怪云层已经恢复了平静,下方各司官兵在将领的率领下分头散去,早有医仙在地里将断翅雷震子刨了出来,只是那厮有进气无出气,不知道还能不能救活。
数万人在这辽阔的空间里也不觉着挤,不过数时便撤离干净,没有人再关心先前杀入云层的那个妖仙下落。
追缉工作,似乎到此为止。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数千年来,但凡不经天光接引,擅自闯入那个云层的仙人,没有一个还能活着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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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易天行正身陷险境,在被那些老不死的法宝威慑之下,他选择了最方便的一条逃跑路径,自然,也是风险最大的一条。
进入云层之后,起初并没有很奇怪的事情发生,身边的云朵微微颤抖,远离着他的身躯,很轻柔地移动没有透露出原本应有的凶险,反而让甫离修罗场的易天行在那一瞬间感到了一丝超离俗世、忘却一切的轻松感。
云中四处散着光毫,这些光不是从哪个方向射出来的,而是从这些缭绕的云气中自己生成的,很奇妙。易天行虽然不明白这些云气发光的原理,但自己身处琉玻境内,不免微微张着嘴,忍不住四处张望。
云气没有流动,只是温柔地飘浮。
而他,就漂浮在云气之中。
有些忍住好奇。易天行伸手去捉身边的一丝云,手指将那云气夹在指腹间轻轻拈摩着,感觉有些腻滞,似乎涂满了自己指腹上地那一道细小的纹路。不由让他心头一抖,感觉非常怪异。
……
……
缓缓飘浮着,他勉强维持着向上的姿式,但四面八方,头上脚下全是一模一样的光雾云朵,实在是很难辩明方向。
虽然在下层地天界里,他在五公主的手上毁了斩龙台,但不知道天庭中人究竟有没有派仙将下去,这个未知让易天行略感心焦,毫无防备的人间。如果遇上几个从天而降的仙将,损失一定会很惨重。就算下界的那些仙将不如陈叔平。但也是六处那些人可以应付。
想到这里,他勉强睁开双眼,眨着眼睫,赶走飘到自己柔软眼仁处的光雾云,瞳中金光一闪,强行往云雾深处望去,却发现以自己的神通。竟也看不出多远,不知道这云层究竟有多厚。
他看了一眼正在自己身边不停嗡嗡乱抖着的金棍,想到这棍子里面还包藏着一把祸剑,不由好生头痛,略一思忖,骑上了金棍,然后双手捏出繁复道诀,充沛无比的真元通过菩提心的净化全数散了出去。
结云诀。
在他身边像鱼像风一样温柔游动地光雾云丝受到他云诀的召唤,开始向他*拢。聚在了他地小腿之。
易天行皱皱眉,强行定住心神,感觉腿上这些云有些奇怪。但还是决定冒冒险。
金棍一震,他双腿上的筋斗云疾速流转起来,平空生出一股巨力,将他猛地往正上方的空间里送去。一棍一人,迅即化作一道金光,消失在云层中。
……
……
飞行的极快,但飞了很久,易天行的身边还是没有什么变化,那些光雾云丝还是很自在的徜徉着。
至少已经飞了数万公里了,居然还没有飞出这道云层!
他叹了一口气,想到自己初至月球时便找不着北,今天极其被动的情况下扎入云层,很显然,不止是北,连上下都有些搞不清楚了,这云层有些古怪,自己都感觉不到地面有什么重力吸引,自然也就没有办法判断上下。
略思琢少许,他微微眨眼,右手平举向前,淡淡一道天火喷出。
果然起了效果,天火温度极高,理论上能融世间一切物,虽然当面对着老不死地法宝时,似乎奏效太慢,但此时用来驱赶这些恼人的云雾,效果倒是不错。
随着天火的喷出,金棍飞行前方的云雾被高温空气喷拂开来,露出一个空洞。
易天行眉角一跳,发现正前方是一片茫茫,但下方却似乎有些怪异。这是一个很奇异的现象,因为他此时的下方应该是指着下层的天界,而应该是眼前这个样子!
金棍的正下方仿佛是一条河流,一条阴冷无比云雾组成的河流,这些云雾比旁边地光线要黯淡些,所以看上去微微发黑,被天火一耀,便显了出来。
易天行满脸木然地悬停在半空,知道在想些什么,此时的他已经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在这云层里转了大半天,如果再找不到出去的路,他害怕自己这一辈子都要被困在这个奇异地空间里。
好不容易发现了一个与众不同的地方,想来这应该与云层的出路有关。
从哲学上来说,这个世界上从来不可能存在一个绝对封闭,自成循环的体系——云层一定有出路——莫非便是这条有些黯淡的河流?
缓缓向下降落,他身上的火息轻轻喷吐,瞬间震出一片清静的天空,那条河流看的也更加清晰了。
那是一条云河,河中全是湍然高速前行的云雾,颜色极为阴沉,河的上方是一大片的霜气,时有光雾被凝结成冰晶,然后坠入河中。
他皱眉想到,仅仅散发的寒气便能将这些光雾冻成冰晶,这条云河的温度真是低的可怕。
飞到河畔,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刺骨寒气。易天行与月球背面地温度一相比较,便又皱起了眉头,这条云河的温度,只怕有零下两百五十度。他小心翼翼地将金棍伸入河中。散着幽寒之色的云雾一下子粘住了金棍,金棍顿时抖了起来,似乎是里面的诛仙古剑正在散着灵光,抵抗着严寒。
一道白霜迅即沿着金棍向上,到了易天行地虎口处。
微微刺痛感传到易天行的身上,他天火微运,便将体内的寒意即数驱除,有些好奇地收回金棍,用手指弹了弹,发现金棍的响声更清脆了一些。
在他的脑子里记得许多数据。在零下二百五十度的低温下,仍然能保持高强度的金属。似乎只有钛合金。
金棍不知道是什么材料,但想来肯定比钛合金要厉害。
“这里要修个超导试验室,倒是挺好。”
他挠挠自己的头,并不怎么担心,毕竟自己是玩火起家的,才喝了一罐子普陀山牌甘露水,体内火元无比充盈。这区区零下二百五十度的低温,还不怎么放在心上。
或许,只有绝对零点,才会让他畏惧,毕竟在那种程度地绝对环境下,一切事物都会趋于静止,换句话说,连调皮的电子都会变得像易朱一样贪睡。
易天行举目四望,忽然提棍而飞。沿着这条冰云河地上空急速飞翔,试图找出通路,试图不入寒河。也能顺流而出。
但很久之后,他失望地放弃了努力,随着这条暗河飞行,仍然是在云层之中。
站在冰寒刺骨的云河之旁,易天行面临着选择,要不就是冒险下河,让这湍急的低温气流带着自己走,只是知道会带着自己到哪里去,也不知道冰寒云河之中,隐藏着什么样的危险。
还有一个选择就是,再去另外的地方寻找出路,但如果找不到的话,自己可能会被困在这里很长一段时间。
考虑只占用了他一秒钟的时间,现在时间对于他来说比较急迫。
以一个高台跳水地姿式,他扎进了冰寒的云河里,又像是一个鱼儿游进了一团水草之中。
……
……
一股刺骨的恶寒从他的四肢身体处钻了进来,就像是一道幽幽的冰线迅即占据了他的身体!
一入寒云河,光线便消失见,易天行感觉四面八方涌来一阵极寒,不由打了个哆嗦。
这是他这一世,因为寒冷而打的第一个哆嗦。
体内金色素莲缓缓绽放,一股温暖的火息被输送到四肢五骸,迅即驱走了刺骨的寒意,但他地眼睫上却挂上了一层冰霜,阻住了视线。
金瞳一闪,冰霜顿然消失,眼前一亮。
只见冰寒河中尽是云雾,遮住了四面八方的光线,一片黑暗,十分安静,安静地令人心寒。
他握着的金棍也变得无比寒冷,金棍与里面裹着地诛仙剑同时安静了下来,静静而乖巧地停留在他的手上,享受着主人身体提供的一丝暖意。
冰河里面没有冰砾,只有雾化的寒气,就像是一条冰冷至极的气流带一样,不知道朝着什么方向,凶猛地奔行着。
易天行微闭双目,放松了身体,只用天火暖住自己全身,任由这条冰寒的气流带着自己行走。
火烷布做成的道袍本来就被雷震子和诛仙剑打的到处破碎,此时再被极低温一冻,顿时嗤嗤啦啦,便要碎去。
易天行一愣,旋即想到身上的衣服可是蕾蕾亲手一针一线缝的,赶紧左手化龙爪疾出,胡乱抓着,将那些碎片全抓到了手里,然后塞进嘴里的小书包中,这才放下心来。
稍一运动,便感觉严寒似乎也不是那么可怕了,只是无边的黑暗和安静让他有些不爽,那些流势奇疾的寒雾,竟然没有发点儿呜咽的声音来做背景音乐,让这种探险显得似乎不是那么刺激。
小品里有一句:“你别耍嘴亚!”
易天行便尝到了苦果,正在骄骄然心道度寒河若小池时。声周忽然呼啸之声大作,他的身体被带动着猛地向前倾去,在黑暗之中,迅即脱离那条雾河。堕入到了一个更冷地通道。
这个通道里面充斥着无边的黑暗,不再有极低温的冷雾,只有一些知其名,不见其形的粒子流,但寒冷处更甚先前。
易天行连连闷哼,感觉自己身上被无数道细微地粒子流传过,刮的身上生痛生痛的,不知道这些粒子流是虾米玩意儿,竟然如此厉害。
下意识伸手在脸颊上一摸,才发现脸上湿湿的。
蓬的一声。脸上湿湿的物体无由自燃,照亮了他的手掌——他的手掌上赫然是正在燃烧着的血液。
自己流血了?这个认识让易天行大感惊惶。因为这个黑暗的通道中到处都是这些危险地粒子流,要想避过实在很难,难道自己要眼睁睁的等着血尽而亡?
当然,他没有血尽过,也不知道自己血尽后是否能亡,还是会变身死亡骑士,召唤万千骨马……
黑暗而阴寒无比地通道里。金光大作,易天行一声清喝,舞动金棍护住自己全身!
只闻得密密麻麻的酥声响起,在这一瞬间,都不知道有多少细微的粒子流撞到了金棍上,好在金棍材质不错,损坏一时还看不出来。
但这黑暗通道里的粒子流愈来愈密,渐渐弥漫了整个空间,如同狂风一样。从四面八方卷了过来。
易天行眉梢一痛,一滴液体流了下来,在他的脸上画出一道火线。他知道自己又受伤了,金棍的舞动无法阻挡这些该死的小微粒。
但他仍然保持着冷静,在这样危险地关头,越激动的人,死的越快。
他马上放弃了将金棍展开护住全身的念头,毕竟此时金棍中还包裹着一柄凶剑,如果让易天行与那柄诛仙凶剑呆在一处,他宁肯在黑暗的通道里,面对这些大自然神奇而可怕的力量。
此时的易天行并不知道,他在天火驯剑的过程中,并不曾真的驯服了诛仙剑,而是当时菩提心大作,佛光湛现,这才弱了诛仙地势头。
诛仙之剑,对佛这种事物,似乎没有什么兴趣。
但他并不知道这一点,所以做出了一个很愚蠢的选择。
……
……
风势愈来愈急,这些风不是人间的清风,不是十几级地飓风,而是如刮骨小刀一般锋利的罡风。
罡风之中,不知隐含着何等样的威力,竟然能够伤害到易天行的肉身。
也亏得是他在这黑暗通道中,换成另外任何一个仙人,哪怕法力通天,却没有他这样强悍的肉身,早就会被这九天之上的厉寒罡风刮的骨肉分离,魂飞魄散。
但易天行也不好受,身体上已经被罡风刮出了无数道小口子,鲜血从这些小口子里渗了出来,鲜红的血滴像宝石一样在赤裸的肌肤上泛着光,然后化作一道小火苗。
就像是点天灯。
易天行也感觉自己在被野蛮人点天灯,无数的痛楚从身体每一细微处传入脑中,让他有些难以忍受,闷哼连连,勉强稳住身形,以金棍开道,往前方未知的地方飞去。
罡风愈来愈利,他头顶上那些比铁莲还扎实的黑发,被全数吹刮干净,露出下面正在渗血的头皮来。
身上也在不停流着血,有的地方皮肤已经被完成割破,里面的鲜肉一绽,又迅即被罡风刮走,看着十分血腥。
神识灵敏至极地在前探路,却根本无法预判那些罡风的来势。
无数声闷哼响声,他坚逾精钢的身体被刮落了几片血肉。
疼痛占据了他的大脑,恐惧激发起了他的求生欲望。
又是一阵大风刮来,易天行惨嚎一声,胸口处被生生刮出一个大洞,鲜血像不要钱似的顺风飞舞老远,一片火血带拖在他的身后,将这个黑暗噬人的空间,照亮了一小块区域。
“帝波罗,老子又不是哪吒!”
这是他的心理潜台词,在面临死亡的时候,自然是不会花力气说出来的。
……
……
不知道在罡风中奋力前行了多久,易天行真元将尽,伤痕累累,有些神智迷糊了,偏生身上的剧痛却让他无法这般昏厥,只好硬生生地忍受着。
前方出现一大片天幕,淡淡的白,令人昏睡的白,让易天行看到无限希望的白。
他的眼中已经完全没有任何的灵动神色,有的只是一股子执拗劲儿和蛮横。
换作任何人,受了如此重的伤,身受如此强大痛楚的折磨,只怕都会想到放弃——毕竟死亡,对于修行者来说,从来都不是一个能接受的选择。
但易天行不肯放弃,瞳子里充满了野兽一般的狂戾,身上的血肉被罡风刮的不停四处飞散,而他依然脚底狂吐着天火,用尽最后一丝真元,向着那道天幕疾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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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入冰河。
一片严寒,却让重伤之下的易天行略感温暖。
他傻兮兮一笑,然后抱着金棍就晕倒在了冰河之中,任由冰河带着自己行走。
冰河疾速流转,然后将他送往一片云雾光毫之中。
就像易天行飞进去处的云层一样。
易天行毫无知觉地在云中飘浮着,双眼紧闭,尔后忽然身子一重,便往下方重重摔去。
第三十章 龟儿子
一个奇异的世界,山川河流都笼在缓缓飘洒的雪花之中,高天之上是一片纯净的幽黑,看出来是什么样的存在。而这个世界最令人瞠目结舌的,莫过于正南方向的那道天幕。
令人惊恐的,是这片白色天幕的浩然巨大。
白色天幕往上直入苍穹,知其顶,往下直入深潭。左右各自延展开去,看不到尽头,似乎无穷无尽!
这个世界西方有座雄伟的山峰,但在这巨大的白色天幕的映衬下,就像是一个小土堆,由此可以看出这道天幕的辽阔。
那道天幕就像人间的瀑布,流动的云雾像液氮蒸发后造成的效果一样,打着卷,沉淀着,盘旋着,往天幕的下方滚动,一直滚到天幕下的一处深潭中,那处深潭水色碧青,寒意逼人,但很奇怪,在这样寒冷的水雾不停灌注下,这个碧潭居然没霏结冰。
无比巨大的白色冷雾天幕,无比狭长深远的碧色幽潭,竖立在这个世界的正南方,就像一道令人心寒的强大屏障。
这绝对是已知的世界中最雄伟的一处景观。
忽然,有一个黑点从那个巨大的白色天幕中飞了出来,速度异常迅带,带起后方的一丝云卷。
天幕太大,所以只能看清楚那个黑点与一粒微弱的金光相依偎,这黑点本来是横横地飞着,但一出天幕。便受到了地心的引力,倏地一声往下坠去,卟通一声,沉入了碧潭之中。
碧潭之旁。有一块巨石缓缓移动起来,磨蹭着走到潭水旁边,然后慢慢地滑入水中,入水地那一刹那,才发现这块巨石是一个奇大无比的乌龟,龟壳之上满是青岩覆盖,所以和一方巨石无异。
……
……
不知过了多久,潭水中一阵微漪轻荡,巨龟从冰冷的潭水里浮了起来,龟壳之上趴着一人一棍。想来正是先前堕入湖中的黑点与金光。
不用多言,这正是在冰河罡风中侥幸逃得一命地易天行。天界的构造果然是神妙至极。他明明是在云光雾中往下堕去,但这层云雾竟然是此间清妙世界的一道竖直天幕。
等于说,此间的空间构造与他来处的空间构造整个儿是向南倾斜了九十度。
彼处的地面,便是此处的墙壁。
往下堕落,便等于是穿墙而出。
此时他的身上遍体鳞伤,四处都有皮肤绽开,深可见骨。残留着的肌肉糊着淡淡燃烧着的火血往外翻着,而在他地胸口处,更是已经被罡风刮的破出几大片裂痕,露出里面地内脏,白骨横生,血肉模糊,脏器微颤,看着令人无比心悸。
金棍裹着诛仙剑,安静地躺在他的手中。这只手因为握着金棍,防护最为困难,所以已被罡风将所有皮肉全部刮走了。露出森森白骨,兀自紧握,十分吓人。
巨龟爬到碧潭边上,有些吃力地爬上岸去,龟嘴微张,似乎是一声叹息,吐出一大片白雾。
“居然还没死,真是令人大感惊讶。”
声音很轻,虽说惊讶,但语气里却感觉不出来。说话的,是岸边的一位男子,正轻轻抚摸着巨龟低垂下去的头颅,表示安慰。
这位人物长发披肩,颇有古意,全身黑衣,大感肃杀,黑衣之外乃是贴身金甲,金甲之中正是如蟒玉带,贵气十足,在他的头后,隐隐有一圈浑浑然的清净之光,这是天仙之光,透露出了这位仙人可怕地实力与地位。
如果易天行能醒过来,一定能认出自己这位亲戚,但他此时昏迷不醒,自然也没有办法去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这是真武大帝,就是曾经在武当山上被小易朱烧成厨夫的那位。
易天行受的伤太重,残破的身躯已经没有一处完好,白骨森然,乱肉四悬,看着又是恶心又是凄惨,双眼紧闭,嘴唇乌青。
真武大帝身形一虚,便出现在了龟壳之上,双眉微皱看着他的情形,发现这小子身上的残肉正在以一种十分缓慢的速度愈合着,只是如此重的伤,他的真元已尽,回复能力也变得很差,如果等他自己天然回复肉身地本事奏效,是一个很危险的选择。
真武大帝一扬手掌,掌上淡淡清光便往易天行身上飘去,清光点点落入易天行残破肉身,迅即深入白骨,消失不见,反而激起白骨深处的一些无色纯正气息,只见骨上鲜肉缓缓复生,依附着地一些血管也开始以一种很难想像的方式重新连接起来……
“好造化啊。”真武大帝赞叹道,自然知道这不是自己一己之力,想不到这厮居然体内藏有这么多南海甘露,甘露乃是仙家至圣疗伤药,有此帮助,自然易天行性命无虞。
他忽然轻噫了一下,蹲下身来,看着易天行残破的胸膛中,被他的心脏遮掩着的一方米白色袋角,眼中青光一现,便伸手去摸。
此时易天行的身体正在极快的修复,马上胸口白骨便要被重生的新肉包住,所以真武大帝想把那个小袋子拿出来。
……
……
“唰!”的一声。
一只白骨手狠狠地抓住了真武大帝的手腕。
他愕然抬眼去看,只见易天行双眼冷冰冰地望着自己。
“你醒啦?”
“噢,运气不错。看见熟人了。”
“你运气真的不错,生生从冰河罡风里闯了过来,居然还留下了一条命。”真武大帝赞叹道:“如此肉身,实乃天地造化。命运眷顾。”
“我从来没有想过现在我会死,我如果现在死,是不合逻辑地事情。”
这句话似乎包含着许多意思,易天行闭上了双眼,显得十分疲惫,但他抓着真武大帝的右手还是没有放开。
“我说小易,你能能先放手?”真武大帝有些厌恶地看着自己手腕上的九阴白骨爪。
“我说亲戚,别偷我东西。”易天行语气冷冷的,充满了阴戾之气,“另外。有人已经下去了。”
“谁?”
半天没有回答,易天行失血过多。终于再次晕厥过去。
真武大帝黑色袍袖轻轻一拂,一道清光闪过,易天行死死抓着他地右手便轻轻分开,放在了身侧。
他双眼微眯,看着易天行胸口处渐渐合拢的血肉里那个小空间袋,脸上露出一丝凝重和惊讶的神色,思琢良久。终于还是没有将那空间袋取出来,只是优雅地一耸肩,双袖一挥,身上金甲微晃,整个人便飘了起来,凌然若仙,在巨龟前浮至半空,领路向极北而去。
“受了这么重的伤,得整点儿东西补一补。”真武大帝自言自语道。说的声音极轻,却被下方大地上像磐石一般移动的巨龟听入耳中,不由吓得浑身打了个哆嗦。
龟首微微一颌。竟然说出了一句人话:“大帝,蛇汤滋养有奇效。”
真武大帝踏云而飞,身周仙光飘渺,轻身道:“那蛇惧寒,还在家里睡觉。”忽然微微一笑道:“千年王八万年龟,说的便是你,一万年的清修,只取你少许精肉,让那小子早些治好,你个龟儿子何必这么小气?”
巨龟摇晃着龟头,模样憨傻,却掩不住一丝愤怒:“又是我?蛇要冬眠,难道我们乌龟就不需要?”
人世间,银河系旋臂尖儿上,太阳之外的那颗蓝色星球*着大片海洋的陆地中,某个繁华而热闹地城市里。
正是一年片风劲时,广州城中四处灌注着夜风,风力极强,从立交桥下穿过,吹得桥下的素色作物向着一面倒去。华桥医院地霓虹灯还在闪着,只是有一个字缺了一个小口子。
渝都是一家很便宜的川菜馆子,就在华侨医院对门,门脸不大,但菜式做的地道,而且价格便宜。此时入夜,里面人声鼎沸,辣香四溢,在*着的厕所的小包间里,有七八个年景男子正在沉着脸吃饭。
其中一个举起酒杯,骂了一句:“这广东的酒真他妈的难喝,什么狗屁双蒸,比尿水还难下喉。”
旁边一个有些矮,但非常精粗地黑脸汉子瞪了他一眼,讥讽道:“没钱才喝双蒸,等以后我们赚了钱,自然是想喝O就喝葡。”
“老在棠东那边抢,那边住的人也没多少钱,要发财要等到啥时候?”头前那人骂骂咧咧道。
“冬点儿声!”黑脸汉子骂道:“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他看了看桌上的众人,沉声问道:“吃好了没有?吃好了就回。”
众人哄的应了一声,赶紧刨着碗里的饭,夹着盘子里的豆豉鲮鱼,而将青菜芯全拔到了旁边,又急着将杯子里的双蒸酒喝下肚去,显得十分着急。
吃完饭后,这一行人便出了渝都饭馆,从立交桥底下往员村那边走,立交桥下风太大,从背后吹过来,让这些人的后背感到凉嗖嗖的,不约而同地,众人都将双臂揣进了袖子里,佝偻着身子,缩小着被风吹的面积,看着十分惧寒。
当的一块清脆响声,众人齐唰唰停了脚步,发现一伙人里有一个人腰间掉下来了一把刀子,一把亮晃晃地,寒光四射的刀子。
“揣好了。”黑脸汉子看样子是这行人的领头,四处看了看。发现没有注意到自己这帮人,才放下心来。
众人背着风往员村去,一路上低声说着些什么。
“操,昨儿在植物圆儿。那娘们儿抓包抓地真紧……”
“宁二,你他妈的太没用了,居然砍了两刀才把那女的手砍断。”
“流花车站最近管的紧,你们不要去那边了。”
夜风大作,寒意逼人,月入云中,似乎十分厌恶这人世间地卑污与黑暗。
这群歹徒住在员村的白马花圆里,这个社区比较安静安全,所以他们选择在这里居住,也是为了防人耳目。
白马花圆外面是一幢大厦。里面有打斯洛克的地方,这伙人酒足饭饱。便有人提议去打台球,大家商量了一下,去了几个打球,还有几个人往右一转,回家睡觉。
上了七楼,拧开钥钥,数人各自回厚。家里是狼籍一片,也没有人收拾。
客厅的灯忽然闪动了一下。
几个本来已经上床,正在翻黄色小说的家伙也发现自己厚里的灯光先是一暗,然后又亮了起来。如果只是偶尔一次,也便罢了,但一直连续不停地这样闪着,终于打扰了他们看小说的兴致。
伴随着肮脏的骂声,几个人聚到了大厅里,开始痛骂供电局的物业。
忽然窗外一道极亮的光闪过。过了少许,才有一阵雷声传来,“轰!”地一声。震的玻理窗摇摇欲碎。
“哎呀妈哟!”这些人常年做坏事,心底里终归有些害怕,看着天雷在打,吓得不轻。
黑脸汉子最为沉稳,挥手就是两个耳光扇了过去,骂道:“操你妈地,打个雷就把你们吓成这样,你们是娘们儿啊!”
他个子有些矮,脸上却是长着满脸横肉,看着戾气十足,吼道:“老子们杀人放火,什么没做过,如果真有报应,早就该被雷劈死了,怕个鸡巴毛!”
……
……
又是一道闪电划破长空,而这道闪电很长,映在人类的眼中,竟像是闪电的尾巴已经来到员村这幢建筑之外十几米的地方。
闪电消失的却很慢,完全不符合物理规则。
在闪电劈过的轨迹中,隐隐出现两条不一样的气息,一道气息纯黑,在这夜色笼罩地广州上空,依然黑的如漆刺目,而另一道却是金黄贵气无比。
一黑一黄两道气息渐渐合拢,然后旋转起来,慢慢形成一道太极八卦般的图像。
图中黑黄两点湛湛发光,似乎在酝酿着最后一击。
……
……
黑脸此时背对着窗户,所以他无法看见身后的异象,而他身前的那几名歹徒却看得清清楚楚,吓得浑身颤抖了起来,有胆小的,更是已经瘫软到了地上,身下渐湿。
黑脸觉得有些怪异,骂道:“还抖?”他忽然也感觉有些怪异,一股寒意上他的心头,让他后颈处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强自压抑住自己毫无来由的害怕,骂骂咧咧地转过身去,对着天空吼道:“老子信邪,有种你就劈了我!”
然后他看见了窗外地异象,看见了那一黑一黄两道如龙般的气息构成的图形,看见了那个图形中小点正在积累着地电力。
他瞳孔微缩,一声惨叫,啊的一声便往室外逃去。
咔嚓数声,几道闪电从遥远的天际劈了过来,毫无偏差的直直劈进广州员村白马花圆二幢七楼的那个单位里。
闪电轻而易举地击穿了玻玻,瞬间占据了整个房间,数道电流击中了那几个砍手党的歹徒。
窗外唰的一声,落起雨来。
雨如清光,洒拂全市,在夜色里缓缓坠落着,击打在素青的树叶上,滋润着这座被水泥包裹着的城市,十分温柔。
……
……
房间中,无数道电弧在持续了两分钟的跳跃后,终于安静了下来,墙上全部是一指深的可怕灼痕,露出里面焦黑的砖石与被烧断的钢筋。
但很奇怪的是,房中的几名人类只是昏厥在地上,衣服被烧成灰烬落在身边,但肉体如常,眉毛都没有焦灼,没有被烧成焦尸。
过了许久,这几个赤裸着身子的人缓缓坐了起来。
一道幽光从房间里升起,照亮了这些人的面门五官与身体。
他们的眼中没有一丝表情,看出什么异常,但感觉就是与先前的那些人一样了。
毫无表情的眼神互相注视,似乎他们忽然间失忆,对于同厚而住的对方需要重新认识。很认真地看了许久许久,黑脸的眼神中终于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淡淡开口:
“邀天之幸,诸位仙友,我们成功了。”
“这几个人是很卑污的人类,他的神识里藏着太多的邪恶和兽性,应该彻底毁灭。”
众人喏了一声,双手仙诀一结,眼中青光大作,瞬息间将这具肉身原来主人脑中残存的一切记忆抹去。
附身在黑脸上的那位仙人,细细端详着自己的肉身,微微皱眉,似乎对这具肉身非常的不满意,旋即一丝完全没有人类味道的微笑浮上他的面庞。
“砍手党?五百年不曾下凡,何时多出这些小杂碎来了?下作,无比下作,一群龟儿子。”
第三十一章 人间
站在白马花园七楼的窗边,附身在黑脸上的那位仙人,手按在窗台上将那些碎玻理扒拉到地上,看着眼前漆黑的夜空,嗅着雨夜里的气息,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几百年了,又重新回到了我们曾经离开的地方。”
身后那三位仙人也走上前来,眼光都投向了窗外。
“此次下界,不知收场如何?”
“知道现在天庭中闹成什么样了。”
“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适应一下这几具肉身,然后便开始吧。”站在窗边那位仙人回过头来,眼中湛湛发光,“我们这次下界的任务只有三项,一是确认大圣是是还被关在归元寺中。二是要将擅自滞留人间的那条黑狗……”
另外一位仙人苦笑道:“那条狗在天庭上就那么嚣张,又在人间附体修行,比你我这种夺舍之法要来得牢实许多,我们不见得能对付得了它。”
“用想它。”黑脸仙人叹息道:“来之前,五公主已经查清楚了,黑狗现在正躲在省城里。”
其余三位仙人大惊失色,心想离大圣爷那么近,五公主还让自己去杀狗,那岂不是送死?
黑脸仙人皱皱眉,想了想后说道:“所以我自作主张,杀狗一事,我们放弃。”
“那日后回天庭如何覆命?”
黑脸仙人静静道:“五公主只是咽不下这口气,而且人间的道门居然敢背叛天庭。所以我们只是来进行惩戒。”顿了顿又道:“我不想送死,所以省城我是不会去地。”
那三位仙人喏了一声:“仙长所言甚是。”其中一个忽然问道:“当初天庭派仙吏下界,一般在昆仑降体,为什么我们会选择这个大城市?”
“昆仑已废。”黑脸仙人冷冷道:“忠于天庭的道门已经被人间的叛徒。勾结那个易天行尽数铲除,所以我们只有选择广州城,这座城市是人间妖气最重的地方,你我降临,可以不会惊动太多人。”
他口中所说忠于天庭地道门,自然是上三天中的清静天长老们。
……
……
正在此时,门被人用钥钥打开了,几个人类骂骂咧咧地走了进来,还在咕哝着先前打台球的事情。
几个仙人仍然站在窗边,似乎并在意。
“老大。你们站这儿干嘛?”进来的人类就是先前分手去打斯洛克的那几位,看着自己的老大站在窗边扮深沉。由嘻嘻笑着走了过来。
黑脸仙人抬头扫了这几个人一眼。
这几个人顿时觉得心头一凉,觉得哪里不对劲,接着余光看见厚内狼籍,还有墙壁上的电光灼痕,不由傻了眼,嚷着:“老大,怎么了?快点儿开灯看看。”
“不用了。我能看得见。”黑脸仙人叹口气,轻轻挥了挥手。
空气中淡淡气息凝结,化成风刃,呼啸着在室内盘旋着。
几声闷哼之后,这几个人类的身体便被斩成了一块一块的肉团,像被拆卸的机器零件一样,哗啦啦一响,堆在了地上。
没有一丝血迹,似乎风刃在临体破肉之时。便已经封住了这些残肉地血管。
很恐怖的死法。
……
……
黑脸仙人皱皱眉,脸上忽然鼓起一个大包,像是里面正有某种力量正在往外涌动着。那个大包在他地额角脸颊上不停流动着,渐渐钻到了他的脖颈处。
他闷哼一声,用仙诀稳住心神,咒骂道:“这臭皮囊太脆弱,根本承受不了我们的力量。”
其余仙人也皱皱眉:“那怎么办?”
“先适应一下再作打算。”黑脸仙人接着说道:“你我兄弟虽然被天庭派往人间,但我们执行的是秘密任务。”
他叹了口气:“三界自有秩序,你我如此做法,已经是干了天和,但是五公主执意如此,你我也没有办法,只好尽力留住自己性命。”顿了顿又道:“等你我适应这具肉身,便要往北面去,已经拟定了几个必须铲除的目标。”
“数百年了,人类的实力已经今非昔比,已经足够伤害到我们,诸位仙友必须小心。”他闭目凝重道,旋即一睁双眼,“但是!”
一道寒光从他的眼瞳中缓缓渗了出来:“必须让这些卑微地人类修士知道,背叛天庭的下场是什么。”
……
……
他们的目标,是上三天,是六处,是泰家,是一个叫做卧牛山的小村子。
武当山金殿前铺着青砖,大部分是前两年新修的,然而山中雾多露重,也已经么了厚厚的景苔。一大清晨,便有负责接待游客的道士们摆好了案台和中空的纸箱子。
纸箱外裹着红纸,看着喜庆,却暗含“杀”意,这杀,自然杀的是虔诚信徒、胆小游客荷包里地钞票。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似乎与以往每一天都没有什么差别。
忽然间,金殿正殿中弥漫出一道青光。
这道素光极淡,若不是修行人,一定不会注意到。但武当内门的诸多道士都感觉到了此间的异常,论是在山坳里玩丝竹还是在山后颂课地道士们都纷纷抬头往山巅处望去。
武当山掌教真人正在自己的静室里制作晨光清心符,忽然感觉异常。不由眉尖一皱,飘身而起。
数刻之后。
围到金殿周围地武当内门道士已经占据了所有的青石板,游客们也早就被有礼貌地请出了金殿的范围。
咯吱一声,金殿的门被推开了。掌教真人满脸凝重走了出来,眉梢眼角里十分沉重,似乎有些烦心之事,压在他地心头,让他不得安乐。
“诸位师弟,弟子,从今日起,武当封山。”掌教真人沉默少许,沉声说道。
众道士闻言一惊,心想发生了什么样的大事?
“这是大事情。怎么向外界说明?”一个负责外部事宜的道士愁容不展,虽然不敢问掌教真人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一想到偌大的一个武当山,一个全国知名的旅游胜地,忽然封山?
掌教真人回头看向青光已经渐渐散去的金殿,皱眉道:“就说要大修。”
“又大修?”那道士瞠目结舌,心想这几年里武当山金殿已经知修了多少次了,这理由未免也牵强了些。但当他看到掌教真人下一个动作后,知道这件事情真的非常大条。所以不敢再问。
掌教真人腰畔剑如龙吟一般轻啸出鞘,旋即浮于他身前半空,他手中捏着剑诀,踏上寒寒剑刃,右手双指一并,喝道:“疾!”
此乃御剑之术,掌教真人踏着仙剑,化为一道流光,迅即消失在武当山的山谷上方。
众道士在悬崖之畔合首稽礼。知道天下肯定要出大事了,不然掌教真人断不会在光天化日之下,违反六处规则。施展大神通。
距离武当山约摸数百公里之外,省城暂时还是一片安静,此处的片天较别处都显得清冷一些,雨水不多,风倒不小,吹拂着大街上的纸屑果皮,到处乱滚。
全国卫生城市地考评活动刚刚过去,考察组刚走,留下无数脏抹布,市府的怨气。
墨水湖畔也刚进行完一次大扫除,只有那间小书店没有参加,也没有人敢来管。
这时候正是中午,应该要吃中饭了,书店里面热气蒸腾,一个微胖地小孩儿正蹲在锅边上,满脸的委屈和不乐意,他的双手正放在一个大锅的旁边,锅下没有柴火也没有煤气灶,偏生这大锅里却是米水沸腾,饭香渐溢。
“想我堂堂神兽,居然被人支使着当伙夫!”
易朱愤愤然想着,火气盈胸,手掌上喷出的火苗猛地燃了起来。
啪的一声,一根竹棍狠狠地打在他的手腕上。
旁边一位僧人满脸微笑,正捧着一本佛经在颂读,手上拿着一根竹棍,和声细语道:“饭糊了就不好吃了。”
“叶相!”小易朱一蹦三丈高,怒吼道:“甚可忍!甚可忍!你个木器娃!老子和你拼了!”
叶相僧地面容较几年前愈发的清俊可人,童颜清嫩,慈悲却稍减,看着面前狂怒的小易朱,轻声细语道:“我是你师傅,你应当尊重些。”
“师傅也没你这么欺负人的。”
叶相僧苦笑道:“这是你母亲大人的要求,天火狂戾,蕾蕾姑娘觉得让你天天煮饭,可以帮助你静心宁气,也可以让你的神通更加纯熟一些。”
一听到蕾蕾妈,小易朱顿时泄了气,苦命地重新蹲了下去,将双手贴在大锅之上,轻轻抚摸着,就像在抚摸可爱的冰爽西瓜。
当他还是易天行胸口处那抹殷红的时候,易天行就曾经用火息在臭味满天的火车上煮方便面吃。
如今过去了很多年,小易朱开始用火息给一大家子人煮饭吃,噢,世事轮回,便是如此。
一辆保时捷停在了小书店地门口,邻居们早就习惯了这间小书店的与众不同,这辆跑车也常见,所以没有多少人投来注视的目光。
莫杀从车上下来,踩着高跟鞋,长长地微红秀发很随意地系在身后,看着十分适意舒服。进了小书店。到了客厅,她四处看了看,然后穿过天井进了厨房。
她先对叶相僧很恭谨地行了一礼,然后有些同情地看着易朱:“师弟人做饭。”
“是啊,师姐。”小易朱眉毛乱抖,鼻孔微张,想扮出委屈的模样,结果却显得有些滑稽,“师姐……”
他满怀期待地看着莫杀,心想漂亮师姐最适合接替自己地伙夫生活。
不料莫杀满怀歉意地摇摇头:“师娘不让。”然后很不好意思地走到灶台旁边,开始炒菜。
一会儿之后,伴随着菜香和微糊的饭香,小书店开始开饭了。
邹蕾蕾从外面走了进来。面上还是如以往二十年间那般清爽干净可人,腋下夹着一个文件袋子。身后跟着……陈叔平。
陈叔平如今在省城混饭吃,所以在当保镖。
蕾蕾进了厚,莫杀走上前来,将她腋下的文件取下,好奇问道:“去哪儿呢?”
蕾蕾很痛苦地伸了个懒腰:“找工作去了,结果没有公司肯要。”
“怎么回事?”叶相僧正在放木桌上放碗筷,听见这话很是纳闷。“你大学里的成绩应该很好。”
“该死地六处!”邹蕾蕾咬牙切齿道:“美其名曰要保护我的安全,天天威胁公司的老板,害得我一个月换了三家,现在再也找不到了。”
小易朱正坐在板凳上准备伸手去抓卤猪脚,忽然听着这话,嘿嘿阴笑着:“娘,要不要我去和他们说一下。”
“啊呸!”蕾蕾速度极快地拾起筷子,狠狠地在他手腕上重重打了一下:“用筷子,别用手抓!”
……
……
一家人开始吃饭。和寻常人户没有什么区别。
易天行已经离开人间几个月了,这一家子人的脸上都没有表现出某种思念或者担心,似乎这个家里。本来就没有易天行这样一个人。
这是一种最好的应对方法,既然担心没用,那不如好好地过自己的生活,把自己照顾好了,易天行远离家乡,才会更加心安,更加的没有后顾之忧。
易天行不是一个人在战斗,绝对不是。
邹蕾蕾端起饭碗,想了想,将面前的一碗上汤素菜推到叶相僧面前。叶相僧微微一笑,端着这碗青菜和手中的米饭下了桌子,到天井去吃去。
陈叔平百无聊赖地站在小书店的门口,眼光透过片日树叶看着上方地太阳,十分想念当年在九江和台北教书的日子。
蕾蕾看了他一眼,微笑浮上面颊,招呼道:“来吃饭吧。”
陈叔平一愣,没有想到对方居然会主动招呼自己吃饭,不知怎地,心里头有些酸楚,嗫懦半晌,终于缓缓移了过来,半个屁股坐到了板凳上。
莫杀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进厨房拿了一副碗筷,递到他面前。
小易朱正眼都没有看他,自顾着对着桌上的食物开展着进攻。
……
……
吃了会儿之后,陈叔平忽然放下碗筷,静静说道:“我在省城,给你们带来不少麻烦,那个什么六处,似乎与你们的关系也变差了。”
邹蕾蕾笑了笑:“你当年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现在既然知错能改,总不能说非要杀了你吧。”
小易朱插了一句话:“我反对死刑。”
陈叔平苦笑了一声:“我家少爷老没音信,我总留在人间也不是个事儿,将来还是要找机会回去,去找找少爷,我有些担心。”
“天庭要杀你。”莫杀很简洁地指出问题。
陈叔平皱眉,正此时,叶相僧已经吃完了饭,从天井处走了进来。陈叔平看了叶相僧一眼,恭谨道:“菩萨应该感应到了,昨天夜里南方的异动。”
叶相僧脸上一片慈悲,合什道:“南无我佛,莫要再兴血光兵灾。”
陈叔平冷冷道:“这些仙家肯定是冲着我来的……”话还没说完,易朱忽然眨着大眼睛,用手里的筷子指着他,十分感兴趣问道:“我说狗狗,你留在省城,那些仙人肯定不敢过来,那岂不是没得架打?要不然我陪你到南边去找那些人怎么样?”
他跃跃欲试,蕾蕾却在旁边十分恼火:“虽然你现在不肯读书了,但也不要天天想着打架好不好?如果你爹回来了,看见你这个样子,岂不是会气死?”
一说到易天行,小书店里的气氛就显得有些怪异了起来。
“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叶相僧微笑着望向天上,笑容里隐含着别的意思。
“大闹天宫。”莫杀一笑接道。
“无比帅气。”易朱很是向往那种天天单挑群殴的生活。
陈叔平很显然比这些人要持重一些,半晌后道:“非常艰险。”
第三十二章 织网
正说着,小书店外的街道上忽然起了一阵狂风。陈叔平皱起了眉头,说道:“有人在用道诀遮人耳目,正往这边来了。”话声刚落,一道尖利的呼啸声从省城西边直接掠了过来,随着一道流光,一柄古剑悬停在小书店门口,剑上站着一个面色凝重的老道。
邹蕾蕾好奇地睁着大眼睛:“掌教真人,来吃饭的吗?”
听完武当掌教真人的传话,屋内众人陷入沉默之中,莫杀忽然问道:“我师傅现在过的怎么样?”
掌教真人一愣,然后回道:“应该没事,老道也不是很清楚。”
话音刚落,忽然书店外面传来很大的声音,一溜子军车开了过来,围在了外面。泰琪儿急匆匆地走进书店,看见武当的掌教真人,不由一愣:“先前那阵道力波动,是您老人家?”
掌教真人一稽首,应道:“正是,事态紧急,所以未曾来得及通知六处。”
邹蕾蕾脸上微有忧色,招呼道:“琪姑娘来得正好,有些事情大家商量一下。”
小书店的门关上了,这几个“人”搬着小板凳,挪到天井里开始开会。
……
……
“一共来了几个?”抢先问话的是泰琪儿。
“来了六个,但是天路艰险。到人间的不知道还剩几个。”掌教真人回答道。
陈叔平冷冷道:“管他来几个,咱们管杀不管埋。”
泰琪儿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虽然知道面前这个中年男人地实力深不可测,完全不是自己能够应付的。但一想到此人与六处间的恩怨情仇,想到那么多同事都死在他的手上,不由一股怒气涌上胸膛,恨恨道:“天上地都是一群王八蛋。”
小易朱正在爬树,没有管这些大人们的无聊会议。
邹蕾蕾虽然似乎是这些人里面最正常的凡人,但因为她的身份特殊,加上大家都知道老猴儿特别疼她,所以她说的话显得很有分量。
“再说这些都没什么用。”蕾蕾静静道:“既然仙人们是下来杀人的,那我们首先要知道对方会来杀谁。”
她看了一眼陈叔平,皱皱眉头:“你肯定是一个。”然后看向秦琪儿:“你们六处肯定也是他们的目标。”
旋即眉梢一挑。想到了山中的那两位伯伯。
……
……
“分头行事吧。相信他们不敢进省城。”蕾蕾转向泰琪儿,“你马上通知六处。做好准备。”
仙人的实力不是人类的修行者可以抵抗地,这一点,在九江的那次战役中已经得到了充分地验证。想到此节,泰琪儿又恨恨地瞥了一眼陈叔平,才应道:“问题是,六处在全国有这么多的分支机构,我们根本没有办法知道。下来的这几个仙人,会针对哪个目标进行攻击。”
陈叔平忽然淡淡说道:“很简单,你们六处失去谁,会很心痛,那他们就会攻击谁。”
“我们该怎么做?”泰琪儿根本不看他一眼,虽然知道这个仙人可以在几秒钟之内杀掉自己,但在这小书店里,知道对方不敢嚣张,所以把眼睛一转。直直看向邹蕾蕾。
蕾蕾清静之体,如今整个人的气息愈发柔和清纯,让人有强烈的信任感。
“先前不是已经说了吗?”她微笑道。
泰琪儿苦笑一声:“可是怎么准备?”
邹蕾蕾认真地点点头:“相信我吧。对于这种情况,你的父亲,你的姐姐,你地兄长,一定在很多年前就已经做过很多次模拟。”
过后蕾蕾又去打了几个电话,知道说了些什么,面色凝重。
五公主派下凡的仙人们料到有人会将他们的目的地,透露了出来。
所以他们面对的,是一张已经编织好了的网。
君今在罗网,何以有羽翼?
秦琪儿如风而来,如风而去,满心焦虑,想要去通知六处和理事会这个爆炸性的消息,只是临走前狠狠地盯着陈叔平一眼,说道:“你不要离开省城,我不信任你。”
小书店里又安静了下来。
陈叔平忽然皱眉说道:“我去广州看看。”
“四打一,你有信心吗?”邹蕾蕾问道。
“没有。”陈叔平回答的很干脆,“如果我躲在省城里,自然他们不敢来找我,但我可愿意做这种缩头乌龟。”一股强大的自信和蛮横劲儿回到他地身上,此时的陈叔平,终于有了一丝在九江四中大战时的高傲味道。
“怕天雷轰你?”小易朱哧溜一声从树上溜了下来,好奇问道。
“既然这些仙人下来了,估计天上出了什么问题。换句话说,你那个爹一定把那些仙人闹得不善,天雷如此繁复,要经斩龙台,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召集地。”
小易朱偎在邹蕾蕾身边,抓着她的衣袖不停撒娇:“娘,让俺去吧,让俺去吧,好久没有出去玩过了。”
叶相僧面色一肃,将他揪了过来:“你随为师在家念经。”
莫杀卟哧一笑,道:“你要走了,家里谁来做饭吃?”
易朱不依,嚷道:“干脆你们把锅子放我屁股上吃火锅好了!尽欺负人!”
……
……
邹蕾蕾忽然笑了笑,笑容里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反把众人搞的愣了愣。
她一指小易朱地鼻子:“你跟着他去。”
易朱呆在原地,半天之后才醒过神,哇哇几声乱叫,在空地上翻了几个筋斗。难以抑止住内心的狂喜:“哇哈哈哈,终于可以出去玩了。”
去和仙人打仗,这小子居然当作旅游。
一直沉默不语的叶相僧忽然抬起眼来,看了一眼邹蕾蕾,似乎想从她的眼中看出些什么。
蕾蕾回望着他,眼中含着淡淡笑意:“你可能出去,不然易天行会怪我地。”,当
叶相僧叹了口气,知道自己如果出了省城,只怕会引得大势至菩萨再次降凡,那才麻烦。
莫杀忽然说道:“归元饲?”
“师傅肯定已经知道这事儿了。只是他也帮不上什么忙,不如别去烦他老人家。”邹蕾蕾轻声说道:“这些问题。我们自己解决好了。”
“易天行这死小子自己去玩,把这些事儿都扔给咱们。”蕾蕾站起身来,一根食指细细长长地指着天上,左手叉腰,作豪迈状,“那咱们就处理的漂漂亮亮的,让咱们……为了人间而战吧。”
如此热血的话。从这样清雅的小姑娘嘴里说出来,真是有一种极具反差魅力的美。
今儿的小书店太热闹了,武当掌教真人,省城六处秦琪儿主任,来了复去,书店外车来剑走,好不热闹。蕾蕾正在叮嘱小易朱和陈叔平,南下之前,首要去川中接那两位老爷子进城。便听见门外又是一阵喧闹。
莫杀剑眉一竖,冷冰冰道:“谁在吵?”
小书店门口又停下一长串汽车,前面是几辆小轿车。后面是几辆大卡车,卡车上放着各式明清家具,旧式大床,还有些电器,看着像是搬家一样。
有人将手一挥,便有无数苦力,开始从车上往下搬东西。
小书店里这几位傻了眼,走出门外,看着这热火朝天的劳动场面。莫杀冷冷喝道:“谁?”
从头前小轿车上下来一个老头子,被两个男子扶着,这两个男子一个穿着西装,一个穿着毛衣,看样子就是平素手控生杀之权的厉害人物。
莫杀没有见过这老头儿,觉得很陌生,一挥手便准备上前。
邹蕾蕾却是觉得这老头儿有点儿面熟,想了想,忽然啊了一声,走上前去问道:“古……”她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反而是小易朱皱眉嚷道:“古老头儿,你怎么跑省城来了?”
这自然是高阳县城里的那位古老爷子,易天行与邹蕾蕾地正牌老乡,当年那位将易天行诱入归元寺的老狐狸。
古镛老爷子嘿嘿奸笑道:“刚易朱长这么大了?好几年没见了。”
还是九八年地时候,古镛来省城拜谒老祖宗的时候,与这母子俩见过一面。
古老头儿咳了两声,嘿嘿笑道:“蕾蕾姑娘,我最近这段时间能不能在小书店住住?”
“为什么?”邹蕾蕾很诧异,心想这位黑社会大老,不是早已经退出江湖,在高阳江边的小庄圆里养老吗?怎么忽然跑到省城来了?
……
……
进屋之后,古老头儿支使着古大、古二两个孙子与众人相识,才缓缓说道:“不瞒您说,大家都知道,最近这人间有些不安逸,那些仙人都下来了,虽然我只是个小人物,但毕竟勉强和诸位算是一伙的,不想个安全地方,在高阳被仙人一脚踩死,这个死法未免也太难看了些。”
莫杀忽然眼中寒意一现,问道:“你如何知道?”
仙人下界,在广州附体,虽然是件大事,但若不到一定修为的人,根本不可能感应到。就连小书店这样藏龙卧虎之地,也只有陈叔平、叶相僧与小易朱感应到了。古镛不过是一个被大圣爷生生造就的修行者,怎么可能感应到?
古有些尴尬地咳了两声,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算了。”邹蕾蕾微笑道,每个人都有隐藏的一面,这个世界似乎充满了阴谋,不过无所谓,她和易天行在一起生活久了,也被感染上了许多蛮劲儿,管那多地阴谋,只要蛮力足够,便足矣。
小易朱忽然好奇看着古老头儿:“喂,这老头儿,听说当初你要我爹认你当干爹?”
古老头发现这小胖子语气不善,赶紧摆手解释道:“权宜之计,权宜之计。”眼珠子骨碌一转,嘻嘻笑道:“这都是大恩人的意思,与我无关。”
“大恩人?”
蕾蕾叹了口气,解释道:“就是你那个师公。”她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转身问道:“古老爷子为什么不去归元寺住?”
古老头呵呵一笑,望着在旁边静坐的叶相僧笑道:“他师傅,那个斌苦和尚收房租太贵,明显就是不欢迎我入寺,我没辄,只好来打扰你了。”
“住下吧。”蕾蕾无可奈何,别人来逃难,总没有往外赶的道理。
易朱忽然加了一句:“狠得给房租。”
天下凡人皆紧张,当知道有几位仙人下凡之后。
只有墨水湖畔小书店依旧保持着永亘变的热闹,而当古氏一家全搬进来后,书店显得有些挤了,还好小易朱已经与陈叔平二人借着夜色掩护,往四川方向飞去,这才腾出了足够的房子。
众人入睡后,只有蕾蕾一个人安静地坐在天井的大树下,看着高高的夜空,面色清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在想什么呢?”叶相僧微笑着来到她的身前,轻拂石台上少许落叶,坐在她地身旁。
“我在想……”邹蕾蕾眼中闪过一丝迷惑,轻轻用手捋了捋额边的发丝,“他这时候在做什么呢?”
叶相僧微微一笑,循着她的目光往上望去,望向那极高而远地夜空,缓缓说道:“我很了解他,或许他做起事来,有些莫名其妙,但其实他心里早就有了自己的全盘算计,如果有什么危险,他一定会第一时间离开,你不要太过担心。”
邹蕾蕾轻轻咬着自己的唇瓣,沉默半晌后柔声道:“从很多年前,在高阳县城那个小黑屋内里,我以为他是一只大红鸟开始,我就在学习着不去担心他,因为知道,担心也是没有用处的。”
第三十三章 羽翼
墨水湖畔,小书店中,天井之内,高树之下,夜风轻拂,月入云后。
叶相僧忽然叹了一口气:“修佛日久,对于男女之情,我真的是很模糊,但……或许真的是很美妙的事情吧。”
邹蕾蕾露齿一笑:“席慕蓉说过,爱情有如佛家的禅,可说,不可说,一说就是错。你常于青灯之旁手握佛经,对于你而言,这也就是美妙的事情。”
叶相僧也是一笑,说道:“刚才你和谁打电话呢?”
“泰童儿,我问他一些事情。”蕾蕾眨了眨眼睛。
叶相僧满瞳子的柔和,轻声说道:“此时才明白,为什么易天行放心让你来当这个家。当此艰险时辰,还如此镇定,真是寻常女子。”
“他一个人在天上,为了什么?”蕾蕾幽幽道:“从小他就喜欢做人,他喜欢这个人间,如今他不在,所以我代他做些事情。”
“有把握吗?”叶相僧关切问道,他身在省城,又无法出去,自然担心会死太多人,这人慈悲菩萨心肠,最见不得血光。
邹蕾蕾无所谓地挑挑唇角,说道:“一个仙人就像一个原子弹,六处当初和易天行一起携手在九江对付陈叔平,结果也只是一个惨胜,何况那时的陈叔平本来就身上有伤。如今这下凡的几位仙人,不知道水青怎么样。”
“夺舍之法。极不稳定,应该比九江时地陈叔平威胁小些。”
“那便好。”邹蕾蕾忧愁之色渐起,“只是估计还是会死不少人。”小书店能派出去,敢派出去的。实际上也只有陈叔平和小易朱二人,这天下如此之大,又怎能全盘照顾妥当。
她望向头上的夜空:“希望他那里能赶快把事情做完就好了。”
以易天行目前的战力,如果他在人间,估计天庭再派仙人下凡,必须先考量一下是不是够他吃。
叶相僧有些放心不下归元寺,所以趁着夜色走了,虽然古家那些人还在小书店,但莫杀留在这里足矣。邹蕾蕾一个人在天井处沉默许久,终于还是进了里厚。取出易天行留下地一个电话本。
轻轻翻开电话本,淡黄色的纸笺下只记着一个电话号码。
字迹很娟秀。号码是:033147233445。
邹蕾蕾从衣服口袋里取出手机,轻轻按着上面的键,轻轻叹息着:“原来在法国啊。”
“嗤!”的一声,一卷厚厚的透明胶被撕开,撕成长长的半透明纸,粘乎乎的贴到一个有些黝黑的身体上。透明胶不停地裹着,知裹了多久。将那个黝黑身躯的胸腹处牢牢缚住了许多层。
手指摸着身上微硬的透明胶纸,昨夜附身在那个黑脸砍手党身上地仙人叹了一口气:“这具肉身太弱,不是这里拱出来,就是那里拱出来,不这么包一下,还真是没办法出门。”
先前给他裹透明胶的仙人看着手上剩地小半卷透明胶,赞叹道:“如今人间的这些物事真是不错,像这胶纸,比龙虎山老道的粘字符纸似乎还好用些。”
黑脸仙人摇头叹息道:“这只是生活用品。天庭这数百年里只是偶尔派几名仙将下凡监视,与人间交流太少,根本不知道人类已经进化到了什么样的程度。”
他走到白马花圆的玻玻窗外。看着楼下远处的立交桥,看着街道上正在行驶着的汽车,眉尖大皱:“陈叔平这些年一直没有回报近况,也不知道人类地修行者与这些技术文明组合在一起后,会形成什么样的杀伤力。你们一定要小心些。”
另一名仙人忧心忡忡:“人类修行者足为惧,关键是省城里的那些人。陈叔平实力在你我之上,还有易天行的家人。”
“我们去惹他们,想来他们也会主动生事。我们的目标只是背叛了天庭的那些道门修行者,他们一定也会非常明白。”
“可是听说卧牛山中那两位修士与易天行的关系非常好。”
“那两个修士是什么门派的?”
“本身并没有门派,但他们的师傅是南海派地,当年不知为何,深入川中之地,然后留在那里教了两个修士法门。据上次察探的消息,清静天的弟子们被六处诛杀,这两个人也出了力量。”
黑脸仙人脸上煞气大作:“关键是那个秦临川,身为上三天门主,居然依天旨,还暗中诛戳清静天弟子,实在该死。”
……
……
其实这四位仙人很可怜,从斩龙台下来地奇异旅程中,已经折损了二位仙友,如今只剩得四人,便要与人间最强悍的力量进行绞杀,确实有些勉为其难。
当然,如果小书店那边不出手的话,他们还是很有自信的。
问题是,他们没有信心,小书店会不出手。
四位仙人在适应了自己的肉身后,开始分头行事,从广州车站分手,生生震死了几个不长眼的小偷后,各乘火车,缓缓向着中国的腹地进发。
乘坐火车,是为了避人耳目。他们确实也做到了这点,本来在广州城盯着的六处暗梢,在一瞬之间,失去了他们的踪影。
京城西山,秋瀑微动。凉风习习,隐有红叶现于山坳。
秦童儿站在理事会隐秘房间的门口,十分沉稳道:“中南海地相关保卫工作已经移交警卫团,六处的大批职员已经分散撤离。赵理事长如今正在军总医院治病。估计很难随我们撤离。”
他的父亲,上三天当代门主泰临川正孤单地坐在会议室的大圆桌前,摆摆手止住了他地汇报,面容看着有些苍老:“赵理事长是佛门中人,我们的敌人应该会对他如何。”
“父亲,我们走吧。”
秦临川缓缓站起身来,轻轻将自己的布料长袍袖口像相声演员一样认真折起,然后抬头认真看着泰童儿:“你认为,我们这一战能有几分胜算?”
如果对付一个,那有十成胜算。”泰童儿闭目斟酌良久。才慎重回应道:“九江一役,作为六处第一次与仙人的战斗。有许多教训当但也获取了十分宝贵的相关数据,为今后的斗争积累了难得的经验。我们相信,在理事会的领导之下,我们一定能够取得此次战斗的胜……”
“呵呵……”泰临川呵呵笑着止住他的说话:“此时只有你我父子二人,何必保持着公文嘴脸。”他挥手让秦童儿去坐下。
父子二人隔着长长地会议桌,沉默的坐着。许久之后,泰临川开口了。
“从十几年前,我开始着手,将上三天里地浩然天从门内脱手,全面倒向政府,我便已经预料到了今天。”秦临川肃然道:“我们的首任祖师,惊才绝艳,却依然愿被天庭操控,最终在昆仑山顶兵解而亡。而你或许不知道,那一战,祖师也让一名仙人化作亡魂。”
泰童儿第一次听见此事。不由微微一惊。
“所以,人类与仙人之间的差距,远远没有我们想像的那么大。”秦临川冷冷道:“之所以几年前会有九江事件,一来是因为我们对清静天动手,必须阻止这个消息传上去。二来就是我们想弄清楚,仙人究竟有多厉害,也想确认一下易天行的行走方向,虽然最后易天行放走了陈叔平,但我们想达到的后两个目标已经全部达到。”
九江一役,六处死伤无数,却只是人间对于天界的一次试探。
“几百年内地人类,还远远没有可能与天界直接对抗。”秦临川望着自己儿子的双眼,轻声道:“我们有修行的方法,但修行的最终,却是将人为作了仙。但人类是在断地进步,除此之外,我们还有科技,这些,却是仙人们想像到的事情。”
秦童儿缓缓低下头:“已经安排好了,只要那些仙人真的会追踪您,一定逃不脱性命。”他忽然霍然抬首,眼中精光大作,“父亲,只是此计太险,以我们目前的实力,完全没有必要。”
九江一役之后,六处拟定了多种应付仙人的方案,首要处,便是集中攻击对方相对脆弱的肉身。
“实力?”泰临川冷冷地看着他,“什么实力?国家地实力?军队的实力?今次能够动用那处基地,已经是我们能够争取到的最大资源,如果动用大批装甲部队,美国地卫星在天上整天盘旋着,会把事态闹的太大。”
秦童儿微微眯眼,半晌后忽然说道:“易家那边?……”他欲言又止,生怕伤害到父亲的自尊心。
秦临川微微一笑:“易天行上去了,小书店首要是自保,虽然明白为什么,但好象他们很小心那个叫叶相的僧人安危,那个叶相僧这些年,除了去过一次西藏,一次台湾,便一直呆在省城。这件事情了后,你让琪儿从侧面打听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叹了口气:“易家的实力应该是人间最强大的力量,可惜我们支使不动。”
秦童儿忽然说道:“易天行的夫人一直和我有联系。”
秦临川摇头道:“他们人少,这次敌人已经分散。以小书店能够派出的人手,顶多能够照顾到两个地方。而根据武当掌教真人传来的消息,这次下来的仙人最多可能有六个。”
“如果梓儿还在就好了。”泰童儿忽然有些想念自己那个已经快要破碎虚空的妹妹,如果她在,那么以单人战力论,与这些来犯的仙人,也有得一拼。
泰临川皱皱眉头:“不要让这些俗事烦扰她。”
泰童儿微微一愣,觉得父亲的行事有些怪异,既然是站在人间的立场上,那么泰梓儿修道成仙,又有什么必要呢?
正想着,泰临川露出难得一见的温和笑容:“我还有件事情要交待。”
“父亲请讲。”
“你的婚事应该办了。”
泰童儿面色有异,半晌后缓缓道:“九江之后,她因为违反组织纪律,一直接受调查。两年前已经转入闲职,我实在是想让她牵涉到这些事情里面来,她的性情太柔弱了些。”
秦临川微微笑道:“或许,你也是心忧她这履历上的污点会害了你的前程?”
秦童儿看着自己的父亲,眼神中略略有些愤怒:“像我们这种修行者为政府做事,永远谈不上前程二字,完全只能*着自己的定力和对这个国家的一丝感情,却还要承受着背地里监视的冷眼,机关内的猜忌,爱委会是改组了,但您以为这六处尴尬的地位就得到了改变?如果当初是您执意让浩然天成为政府的六处,我何必接这摊子?我如今早就和她周游名山,逍遥去了,您居然会这样说我?”
他是六处的处长,人世间最强悍的修士首领,但在自己的父亲面前,仍然像是一个倔犟的、长不大的男孩子。
泰临川叹了口气:“既然不是,那你还犹豫什么?”
秦童儿又愣了愣。
“赶紧娶了她吧。我们泰家为这个社会已经付出了许多,所以我愿意让梓儿夹杂到这些事情里面。只是……这些年就苦了你。这件事情,我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下来,忽然间,很想抱个孙子。”
泰临川往会议室外走去,有些萧索的背影直直投射在地面上,像极了一把古旧却依然锋利的剑。
第三十四章 卧牛山
下界的这几位是通过斩龙台的双龙云池脱体而堕,行的是险招,走的是捷径,六个当中活了四个,百分之六十的成活率,已经创造了天庭数千年来的历史。
这几位仙人并知道隐藏在幕后的五公主,已经被那浑吝的易天行一金刀劈散了,也不知道玉帝的权威,正遭受着前所未有的挑战。
他们只是些中低级的仙将,不可能像三坛海会大神那般潇洒,更不可能像二郎神那般只听调不听宣,他们只能老老实实地冒险下界,小心潜伏,以堂堂仙家的身份,做着杀手这种最见得光的龌龊工作。
南方中国的片天并不肃杀,也没有金秋之意,用林语堂的话来说,是少了片天的况味。
并不适合旅行。
但他们在旅行。
由广州出发,沿着南方密织的铁路线,扮作普通的旅客,很生疏地买着车票,换了卧铺,十分新奇地打量着四周的一切自动事物,然后等待着目的地。
四个人分成了三路,一路坐着开往成都的火车,准备在那处转车后,往卧牛山去。一路沿着铁轨北行,直接进入京城。
只有领头的黑脸仙人没有说自己会去哪里,其他的那三位仙人自然也不会去问。
去卧牛山的是两个仙人,在成都下了火车之后。他们有些不适应地挤在人群里,小心翼翼地走到了广场上。其中一位是金天蒋雄帝君,正是在天界上被易天行一棍子戳死地崔英帝君的哥们儿,他看了一眼。走在自己身边的那位仙人,暗底里皱了皱眉头。
一行六仙下界,黑脸仙人乃是吕岳昊天君,还有几个乃是他的四方行者,都是在天庭里常见地人物。
唯有此时跟在自己身边的这位仙人,不知道他姓甚名谁,仙府何方,身具何能。想到此处,蒋雄帝君清咳了两声,对那位仙人说道:“仙友。我们这便去吧,既然要暗自潜伏。那便不好施展神通,在那……火车之上,我已打听清楚,稍后,便要用袋中银票去购买如今的代步工具票契,名为汽车票。”
他身边那位仙人微微一笑,然后说道:“帝君自去吧。我另外有些事情要做。”
蒋雄帝君一惊,轻声道:“此行乃天庭秘密任务,仙友如何敢自行离去?”
那位仙人附身在一个年青人身上,眉眼柔弱,黑发里夹着银丝,不知道有什么病,他微微笑道:“只要完成任务便好,我准备去省城盯着那处。”
蒋雄帝君把脸一黑,道:“尔敢!”
那位不知名的仙人冷冷将脸转过来。眼中瞳子忽然闪过一丝腥红之色,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他眸子里的这抹异红却没有引起别人注意。只是直接投射到了蒋雄帝君的眼睛里。
蒋雄骤然觉得心头一紧,仿佛那抹红迅疾进入自己的眼中,然后占据了自己的神识,他闷哼一声,体内仙诀疾运,双手如散云般乱掐,想要从这禁制里脱离出来,但两股仙力一碰,他却忽然感觉一阵极不舒服的烦恶涌上胸口,四肢顿时变得无力!
不知名仙人缓缓敛去瞳中异红,蒋雄四肢一松,知道对方放了自己一马,不由又是后怕,又是惊骇,这位仙人地实力,应该远在昊天君之上,怎么却反而要甘受昊天君的调派?
似乎看出了他心中疑惑,与他一路旅行地不知名仙人冷冷道:“昊天君做他的事,我只是监视,他如此胆小,不敢进省城,五公主一定非常不满意。不过你也不用害怕,你按照他调派的,去卧牛山吧,那两名南海派修士实力不差,尤其是那个五行土门的陈姓修士,你要小心些。”
天庭,终究是一个按实力说话的地方,蒋雄帝君发现自己的实力远远不如面前这位,自然低头应是,只是暗自揣测,这位难道是五公主的亲信?轻声问道:“仙长何去?”
那位不知名地仙人冷冷道:“我去省城。”
“嗯?”蒋雄帝君微感诧异,心道你虽然实力在我之上,但如果要杀进省城,对着大圣爷,那仍然是找死啊,但他不敢直言,只好请教道:“还未知仙长仙号。”
那仙人微微一笑道:“我本栖霞殿中人,常骑白毛万里遁。”
蒋雄帝君讶赞道:“原来是张仙师,在下数日来怠慢了,来请宽恕。”
张仙师淡淡道:“你去吧,我要去省城盯着了。”
送蒋雄帝君上了开往温江的班车,张仙师微微皱眉,似乎在盘算着什么,眸子里总是有一丝掩之去的怒气恨意,知道他是恨谁,又为了什么一定要去省城——看样子,这位在省城里一定有什么挥之不去的仇恨。
离开西门车站,往西北都江堰方向走了许久,快要到郫县时,在外围一个僻静山谷里,这位张仙师从怀里取出一方普通白色毛纸,然后很随意地撕了几下,再以手为剑,轻颂仙诀,将淡淡仙气度了上去。
“变!”
随着一声清喝,张仙师将度着仙气的白纸扔到空中,只见空中清光一现,白纸在风中一摇一摆,便缓缓展开,原来却是一个纸撕成的驴子形状。
清光再现,随着一声“饿啊!”的驴子叫声,纸驴落地则变,成了一头浑身长着白毛的异形驴子。
“你有什么好饿的?”张仙师强自一笑,笑容里却有几分恨恨之意。“驴儿,随我报仇去,我奈何了易天行,却要将那卖友求荣地秃驴杀了。不然何解我心头之恨?”
张仙师身子一轻,便倒骑了上去,驴足踏尘,不急不徐地向着东边省城的方向走去。
踢嗒踢嗒,蹄音阵阵。
四川有四绝:九寨之奇、峨眉之秀、青城之幽、剑门之险。
其中前三处如今已经成了旅游胜地,两千年的时候,九寨沟地机场也开始在修了,唯独剩下剑门一处,知为何,始终旅游开发不起来。后几年重修雄关,又遭了一次火灾。十分倒霉。
剑门雄奇险峻,离大城市又远,道路又不方便,所以这可能是旅游成气候地原因之一。四处皆是大山环绕,素翠虽然诱人眼目,风景虽然怡人心脾,但身处其间的农夫村妇们。却是只感觉得到闭塞与贫困。
卧牛山,便是在剑门周边最险的一处深山中,此处山谷僻静,悬崖环绕,来的人极少,但很奇妙的是,在大片悬崖之下,突兀生成了一片素青缓坡,约有十几亩地大小。就像是灰岩大镜中陡然出现一个青青欲滴的小水珠,实在是巧夺造化。
这处山坡虽小,但也已经被勤劳的川人开垦了许多年。有个别名叫“中心梁子”。只是改革开放之后,人心思动,原本住在这里的十来户人家,因为各式各样的原因都搬了出去,离开了这个交通极其不便的小青坪。
如今地卧牛山梁子上,便只剩了两家人,一家姓陈,一家姓梁,两间土屋相邻而居,屋外是一大片青翠的竹林子,屋前是两家共用地一口老泉青,也不知道在这半山腰的梁子上,这口井是怎么打出来的。
左侧边传来一阵微微臭味,想来是猪圈。
土屋前是一方石坪,约摸有个二十多平米,看样子是一块整石头陷在土里,刚刚露出上面的石面,真是很巧的一件事情。
石坪之上,散散洒着些干玉米粒儿,一群黄小鸭正在和一群小红鸡们抢食儿,一个面容慈祥,生的有些胖的妇女正在维持着秩序,嘴里不停嘘着,脸上却是笑意盈盈,看样子十分开心。
石坪之后地土厚门口,门槛约有到膝盖那么高,此时正有一方小桌搁在门槛上,桌上摆着些水煮的嫩花生米,还有被分成两瓣的皮蛋,还有几根红红诱人的辣椒。
小菜之旁,是用一个很旧的矿泉水瓶子装着的包谷白酒,有两个老汉正在你一杯我一杯的喝着,不时哧呀一下嘴,显得安乐无比,间或夹两颗花生米扔进嘴里,或者拿起筷子,在皮蛋烂融的黄里蘸上一蘸,再送到嘴里伸劲儿唆一下。
一粒花生一口酒,一尖蛋泥半日醉,阳光从大山的那头斜斜打了过来,照在陈三星和梁四牛二人有些破烂地衣服上,两个老农微微眯着眼,那叫一个幸福。
安静而清贫的生活,被两道光影打破了。
陈三星微微眯眼,将左脚拿出高高的门槛,站了起来,走到石坪之旁,站在牢实地竹蒸芭边,看着大山中的异动。
一道影子由天而来,色泽正红,竟似要与这清日争晖,飞得近了些,才发现来人竟然生着一双翅膀,翅膀极大,竟有数米之长,比山鹰要大上许多,而且这翅膀并未扑扇,似乎只是顺着气流往这边滑了过来。
而另一道影子却是沿着绝壁而来,那个黑影浑身上下挟着狠戾的味道,隔着老远也能感觉到他强横的实力。黑影在陡峭的绝壁上快速前进,就像是一道烟,根本毫无停滞,比猿猴更要敏捷。
陈三星瞳孔微缩,一眼便瞧出来,来的这二人,比人类的修士都要强大太多。
梁四牛也赶紧站起身来,壮实的胸膛裸露着,他轻轻扭了扭脚腕子,就像田径运动员那样,准备着打架——这个小山村已经很多年没有打过架了。
……
……
“忽!”的一声,易朱收起红火地双翅。轻轻巧巧地落在了石坪之上,朝着陈三星埋怨道:“早点儿搬家吧,住这么老远。”
“原来是易小哥儿。”陈三星先是一愣,揉了揉眼睛。确实这个长着翅膀的小胖子是前些年见过一面的小家伙,由喜上眉梢,招呼着自己的胖堂客,“这是易天行地儿子,就是上次来信里夹的那张照片里的。”
胖堂客有些慑懦不安地走上前来,笑了笑,看来陈大婶很少见生客。
易朱嘻嘻一笑,眉梢耸了两下:“陈老爷子,你居然记得我啊。”
“是啊是啊。”陈三星脸上皱纹极深,一笑之后。额上顿成山河,走上前去。轻轻摸摸易朱的脑袋,眼角余光却盯着从山底下飞速上升的那个黑影。
嗯,爬行的姿式,确实很像条狗。
易朱虽然向来最讨厌别人摸自己脑袋表示亲热,但眼前这个人类农民伯伯修士,乃是自己父母特喜欢的人物,所以他只好苦着脸。梗着脖子,一动不动地供陈三星摸着。
“到了。”梁四牛站在竹篱笆旁,盯着那个山脚下的黑影,闷声闷气提醒道,把脚下的鞋子脱了,便准备去跺一脚。
“一路的。”小易朱赶紧提醒道。
陈叔平傲然站在土厚之外地石坪上,不屑与这些人间修士打交道,只是神识探得这两个老农民修为深厚,竟是人间最顶尖的人物。免内心深处有些意外,再一想到那年自己潜伏在梅岭时,也曾见过这个同宗农民修士与那西洋血族亲王争斗地场景。不免更是疑惑,一个小山村里的人类修士就能如此强横?
小木桌被搬到了石坪上,梁四牛和陈大婶进厨房弄吃的去了,陈三星一个人在外面陪客,请了两声陈叔青,陈叔青终究碍不过面子,很勉强地坐了下来,易朱瞪了他一眼。
“你爸妈怎么没来?上次信里说这两年应该再来一次。”陈三星温和看着易朱。
易朱正空手抓着水煮嫩花生吃,听着问,赶紧回答道:“爹上天了,娘在省城看家。”
这句话吓了陈三星一跳,赶紧道:“刚易已经修成大道?”
小易朱干笑两声,知怎么回答,难道说自己老爹是上天去打“大道”?
陈叔平忍不住冷笑了起来。
陈三星赶紧招呼道:“这位同宗,随便吃些吧,厨房里还在弄。”他自然能看出面前这个叫陈叔平的人实力深可测,不过他生性淡泊,也不为意。
陈叔平有些不耐烦,咳了两声,对小易朱使了个眼色:“赶紧说正事儿。”
“噢。”易朱把水淋淋的手在自己身上胡乱擦了擦,转头对陈三星说道:“老爷子,天上来人杀你了,咱们赶紧撤吧。”
“啊?”陈三星再淡泊,听着这消息还是唬了一跳,满是皱纹的脸上全是不可思议,“啥子事情?老汉我这几十年好象蔑做啥子伤天害理的事情嘛,啷个回事噢?”
小易朱犯愁地挠挠头,心想这位确实也太迂了些,解释道:“您二位和我爹当初在省城东面沙场阴了清静天长老,杀了那两个长老,而这长老,算是天界仙人在地球上地直属亲信部队,所以人要来报仇哩。”
卧牛山上开始收拾家软,准备随易朱一起回省城,回头望着虽然老旧,但依然结实的土屋,陈三星微微嗫嚅了一下枯干的嘴唇,似乎有些舍不得。
他的胖堂客,看着满院的黄小鸭小鸡,更是舍不得,眼角微湿,扯着衣裳下角不停地揩。
“我们走了,谁来喂猪啊?”
……
……
梁四牛穿上了易天行送给他的耐克鞋,做好了当游客的准备,肩上扛着估摸着能有两百来斤的腊肉,站在易朱的旁边。
易朱好奇道:“带这么多肉干嘛?”
梁四牛嗡声嗡气应道:“前年给你家寄了一次,你爹说喜欢吃这个,所以去年我们多腌了一些,用松枝儿薰地,味道更好。”
一直负手站在悬崖边看着下方的陈叔平,忽然静静开口道:“既然不舍得,干脆别走了。”
小易朱走到他的身边,只有他地三分之二高,也有模有样地负起双手,老气横秋道:“对,干脆我们留在这儿杀了他们就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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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下遥远的山路上,有一个人正孤独地行走着,隔着这么远,也只有易朱和陈叔平这两个非人才能看清楚,那是一个年青人,正在停地挠着身体,似乎身上非常痒,又似乎觉得体内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一样。
“我去。”
陈狗狗和易小鸟同时说道,然后互视一眼,各不相让,就像在争食一样。
“我要活口,所以我去。”陈叔平这句话很有说服力,紧接着,他的身影一虚,便穿过了竹篱笆,沿着成九十度倾角的陡峭悬崖裸石,往下狂奔而去,化作一道黑影。
黑影过处,碎石乱飞,生生在悬崖上破开一条笔直的线,线头处,直冲着那个下界的仙人。
一道惊天震波从山脚下响起,波势难歇,震的满山青树乱摇,半山腰石坪前的竹篱笆被吹的呼呼作响。
第三十五章 焚鹤
这次仙人下界的任务十分隐秘,虽然在广州员村的夺舍之夜,肯定会惊动留在人间的一些天家高手,但是整个计划应该是没有外泄的可能,所以蒋雄帝君断然想不到,自己刚刚到了卧牛山底下,便遇见了这样一个恐怖的敌人。
陈叔平双脚踩在陡峭的悬崖上,每一落脚,便将灰色岩石踩成碎花,声势惊人,不过片刻便来到了蒋雄帝君的身前,一声狂啸,右手忽然一惩,两道白色恐怖的巨齿便陡然出现在蒋雄的头顶,狠狠咬下!
蒋雄尖叫一声,整个人的身体抖动了起来,化作一道青烟向后退去,手掌一挥,一个淡淡光点离掌缘而喷,击打在陈叔平唤出的犬牙之上。
轰的一声巨响,气波激荡在山谷之中,震的四处一片狼籍。
蒋雄满脸不可思议地*在岩壁上,五官已经被生生震出血丝来,看着陈叔平,狠狠地一言一语道:“犬仙君,你躲在省城,难道不怕天雷轰你?”
陈叔平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冷峻异常,根本不理会他的说话,身子骤然在空中消失,下一刻却出现在了蒋雄的身边,蛮不讲理的双拳直轰对方的太阳穴。
蒋雄知道对方是一定要杀死自己了,闷哼一声,手上疾捏仙诀,整个人的身体也消失在了空气里。
就这样,两位仙人在卧牛山的翠翠山中间。时隐时现,像两个游魅一样追杀着,肉眼根本看不清楚他们地行动方向和姿式,只能看见无数巨石在山谷中无由爆裂。似乎受到什么样的巨力打击,噗噗连串声响,石头像西瓜一样脆生生地炸开,炸起满天石砾,遮云蔽日。
山谷里时有灰烟升起,巨响传出,就是看见里面的人影。
不知过了多久,安静出乎意料地迅疾来到。陈叔平冷冷看着脚下不远处躺着的蒋雄,唇角露出一丝屑,咳了两声。生生将自己胸腹间地鲜血咽了下去,寒意十足说道:“就凭你这样的货色。居然还敢来人间送死。”
陈叔平下界与这四位仙人下界用的方法不一样,他是培植道种,在陈叔青的肉身中潜伏了许多年,然后缓缓释放自己的能力,所以肉体能够完全适应。而蒋雄诸仙使用的夺舍之法,却是太过霸道,虽然能够保有全部仙力。但肉体力量相较起来,却显得过于脆弱了些。
蒋雄箕坐于地,鼻中而中眼角全是污血,恶狠很道:“犬仙君,莫非你真想背叛天庭?”
陈叔平面色一冷,哼了一声:“咱们下来的理由都不怎么光明正大,这和背叛有什么关系?就算我叛了五公主,叛了玉帝,那又如何?反正你今天也回不去了。”
蒋雄的眼里闪过一丝惧意。虽然在天庭里,自己的身份要比面前这条黑狗要高上许多,但天庭中人其实心里都很清楚。这条狗的近身战力十分可怕,只是碍是畜生得道,所以一向名份上不去。一想到这狗心中累积了千年地怨气,蒋雄忽然觉得有些绝望,看着陈叔平那张纹丝不动的脸,心头渐渐凉了起来。
仙人之间地战斗其实很简单,看的就是绝对的实力。
陈叔平的实力比蒋雄强横,所以蒋雄在他的面前根本没有一丝办法。
小易朱和两位农民伯伯站在半山腰的青坪上,看着山谷内的战斗,发现战斗开始地迅猛,结束的更快。只是陈叔平似乎在与蒋雄说着什么,隔得太远,也听不清楚。
小易朱微微眯眼,如碧水般漂亮的眸子里现出一丝笑意。
一道天光,穿过了山谷里还没有落下的尘雾,打在了陈叔平与蒋雄二人的身上。
蒋雄喘了几口气,左手在胸上重重一拍,劲力四散,勉强将体内四处乱窜的仙气逼回体内,望着陈叔平恨恨道:“你怎么知道我要来卧牛?”
陈叔平讥笑道:“既然五公主看易天行不顺眼,难道她没有告诉你,易天行在天上人间,有很多潜在幕后的帮手?”
“你想怎么办?”蒋雄有些颓然无力地站起身来,看着陈叔平,“你既然在这里,我的任务自然没有办法完成。”
“怎么办?”陈叔平微微抬头,看着眼前那像刀一样插在天地间的陡峭悬崖,然后缓缓低首,淡淡道:“一共下来了几个人?他们到哪里去了?”
蒋雄打了个冷噤,寒寒道:“你如果躲在省城,我们自然不会去对付你,你……你为什么一定要与天庭作对?”
陈叔平皱皱眉:“我想与天庭作对,只是我知道现在天上出现了些事情,我这时候回去,是死路一条。既然你们领旨前来杀我,也就不要怪我下狠手,另外便是,我想知道,我家少爷究竟去了哪里?为什么一直没有他地消息?”
听到陈叔平问到这件事情,蒋雄脸上犹豫之后现出一丝惧意,似乎这件事情的背后藏着什么。
说!”陈叔平厉声吼道,啸声大作,在山谷里回荡,声波由体及外震的碎石乱飞,烟尘蔽日,狠狠地击打在蒋雄地身上。
一声闷哼,蒋雄被生生击进了灰色岩石悬崖中,一个深深的人形坑洞赫然出现,他颓然无力地嵌在里面,看着十分凄惨。
忽然间一道青光,从那石壁上的洞里渗了出来,分外耀眼。
陈叔平猛一抬臂,遮住自己双眼。闷哼一声,似乎受了些小伤。
蒋雄右手一召,一柄青色长枪骤然出现在他手中,持枪横扫。石壁顿时被扫塌了一大片,而他也趁着这个机会,化作一道青烟跑了出来,在临过陈叔平身边时,枪尖如芒点,洒了出去,笼住陈叔平的头顶。
陈叔平有些轻敌,所以给了对方一点机会,又一声闷哼,真命法器——那两排白色森林地巨牙骤然出现。在自己的头顶与那柄素色长枪硬碰硬地砸上。
一阵很尖锐刺耳的摩擦声响起,白色巨牙之上。被枪尖破出数十道深深的痕迹。
而素色长枪地枪尖也被磨成了一个圆头。
一切的一切,只是发生在那短短的刹那时光里。
蒋雄帝君知道自己不是陈叔平的对手,趁着偷袭抢得的时间,脚尖在陈叔平右侧身边的巨石上一踩,整个人的身体便斜斜向上掠去。
右手一挥,袖口一动,十数张符纸猛地破空带响而飞。打到了陈叔平的身体上,然后死死黏住,没有掉落。
他左手再一招,一张纸撕成的白鹤骤然出现在身前的半空中,浑身青光一绽,白鹤顿时化作了真物。蒋雄帝君不敢耽搁,在空中身形一扭,便一屁股坐上了白鹤。
白鹤清鸣一声,细长地双脚稳定地拖在身后。巨大的白色翼展猛然一扇,山谷里风劲大作,便托着蒋雄帝君地肉身往山谷上飞去。
……
……
而这边厢的陈叔平此时身上的黄色符纸。在一瞬间燃烧了起来,火苗中透着惨惨青光,知是何种仙力。只听得陈叔平一声暴喝,声音中似乎十分痛苦,一道护体仙气顿时从他的体内暴惩而出,生生将那些黏的紧紧的黄色符纸震成了碎屑。
陈叔平浑身焦黑,看着在上空飞翔的仙鹤,眼中戾气渐生,一股黯淡地血红占据了瞳子。
他猛地仰首狂啸,啸声经久不歇,打在山谷中,打在空中,震的山谷内的空气无风自动,如狂浪惊涛一般波动。
他双手横在腰侧,一手掐午纹,一手捏遁诀,猛地向着白鹤行进的方向赶去。
随着他化身黑影的前行,山谷中两边的石壁被他的惊天神通所惊,数十枚圆圆的石块被猛地从石壁里被某种巨力拉扯出来,悬浮在半空之中,跟着黑影前行!
又是一声厉啸,陈叔平动了真火,双手像野兽的爪子一样猛地向着天上一挥,只见悬浮在他身周地数十枚圆石,顿时被无名力量震成了刚刚出膛的炮弹,破空而飞,直向远处空中的那个仙鹤杀了过去!
圆石破空,努力地向上飞着,去砸那只仙鹤。
……
……
只是可惜先前黄色符纸让他耗去了一些时间,蒋雄帝君此时已经乘着仙鹤上了高空,陈叔青虽然仙力惊人,但生震飞石上天,到末了也成了强弩之末,不能穿鲁缟,自然打不着仙鹤。
陈狗狗地近身战力在天庭可以排进前十,而与之相映,他的法术却是最差劲的那几个。在人间呆的久了,坐飞机坐习惯了,甚至连飞行的法术也没有练好,所以他干看着那只仙鹤在高天之上越飞越远,渐成一个小黑点,不由好生无奈,胸膛里低声怒吼,分外的不甘心,像极了兽类的咆哮。
他只是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挑战,将这个蒋雄帝君快打成肉泥的情况,居然还让对方从自己手上跑掉。
但他并怎么担心,因为他知道,蒋雄今日……插翅难飞。
蒋雄催动着仙力,让自己骑下的大仙鹤翅膀扇的更快一些,他此时浑身上下一片青肿,体内仙力激荡,随时有可能脱体而出,陈叔青已经用强悍的力量生生将他的内脏震的有些出血了,此时的五官正在不停地淌着,鲜血滴在洁白无比、仿若不是凡尘能有的白色仙鹤上,看着格外恐怖。
下方山谷里的强悍仙力还在追踪着他。那些被陈叔平暴怒震飞地巨石,有几块险险都要打到他,吓得他魂飞胆丧,如果仙鹤被毁。自己落到地面,不被砸死,也要被暴走的陈叔青咬死。
好在有惊无险,他飞在白云之上,稍稍心安了一些,但一想到今天来卧牛山之行,居然被小书店那方事先预判到了。他就知道,在天庭上,一定有小书店的内应……想到此节,他不由大感惊骇。如果此次下界全被对方算计了,那……昊天君。也危险!
他们勉强坐稳肉身,手中结着淡淡金光仙诀,催动着身下的仙鹤急速往北方奔去,他要去给昊天君报信…弃至于往省城去地张老仙师,暂且顾不得了。
……
……
仙鹤正急速的飞掠着,破云而出。
在白云之外,有一双鲜红巨大的双翅正在迎接着他们。
仙鹤受惊。在空中清鸣数声,四处流转,却是逃脱那双噬人般红翅的堵截。
蒋雄看着远处空中生着一双鲜红双翅的小男孩儿,心凉了半截,嘴唇不停抖动,说话都有些说不清楚:“朱……朱……朱……”
小易朱身体稳定地浮在高空之中,一双巨大的红翅从他的背后伸出,翼展是一道极美丽的弧线,翼上是无数种深浅浓淡的红构织而成的漂亮羽色。此时双翅正在他地身后轻轻地上下摆动着,一种绝对静止里的规律运动,让这悬浮在空中地“鸟人”显得格外诡异神秘。
小家伙嘟着鲜红嫩生的双唇。唇微微一翘,似乎有些不满意,隔着老远哼道:“你才是猪。”
……
……
“朱……朱雀陵光神君!”
蒋雄帝君终于将这可怖的名号完整地说了出来,吓得险些从仙鹤之上掉了下去。虽然他是帝君,对方是神君,但这一字之差,却代表了天界可侵犯的等级秩序,更代表了实力上的无比差距。他颤抖着身体,催着身下的仙鹤化作一道白影,往西边突围。
小易朱微微低头,背后双翅轻轻一扇,没有完全扇下,只是略略动了一点。
便只是翅尖轻动,他的身体便骤然变成一道红光,追了过去。
他从易天行体内脱体而出时,便是一只鸟,易天行在省城大学那一年多地时间,易朱便是在省城大学青圆里自在飞行的仙禽。论起飞翔,没有哪位仙人能比他更厉害,就算同样长着双翅膀的雷震子来了也一样。
当然,现在的雷震子翅膀已经被易天行生生揪了,天界飞行竞赛只可能是一种构想,而不再可能有实现的那一天。
光与影的竞逐很快结束,红火的双翅像是一团红云,在高天之上自在飞行着,完全已经不能再以速度这两个字来形容。
红云与白鹤一前一后,非常漂亮,像是湖边鱼鹰的勾足舞蹈,美丽中带着杀气。
双翅一扇,红云顿静分立小易朱背后双侧,堵住了正耷拉着脑袋,十分疲惫的仙鹤。
小易朱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轻轻飞到仙鹤地前方,看着鹤背上那个满脸绝望的蒋雄帝君,嘻嘻一笑说道:“你当人间是公共厕所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双方已经隔得很近了,易朱忽然一扇双翅,一股巨风无由自翅下而生,吹得面前的仙鹤摇摇欲坠,蒋雄吓得赶紧抱住鹤脖子。
易朱顺势而前,身后红翅往前一拢,将白色仙鹤连着上面地仙人整个包了起来!
像荔枝。
一片燥热。
蒋雄感到四周一片红暗羽色,神识一探知道自己正被这位神君大人带着往地面降落,一想到呆到落到哮天犬那畜生手上要受的折磨,蒋雄满脸土黄,恐惧之下终于愤起余勇,将自己体内的仙力全部逼到体缘,想做最后的一搏。
他忘了易朱的翅膀生在背后,而身体此时也在这片大大的红羽之中。
一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蒋雄的眉心。
小易朱张唇,露出满口白牙,像极了他的父亲,然后笑了笑,抠动了扳机。
砰!一声清脆的枪声在红羽之中响起,缭缭绕绕,久久绝,到末了变成了嗡嗡闷响。
……
……
落到地面之后,红羽渐渐散开,露出里面被烤的奄奄一息的仙鹤,仙鹤缓缓化作了一张纸鹤,倒在了地上。
边沿焦黄的纸鹤之旁,蒋雄帝君正保持着一个古怪的姿式盘腿坐着,似乎到了某种生死关头,顾不上旁边的那两个凶神。
蒋雄此时双掌一前一后合一,整整齐齐按在自己的眉心,两道纯正至极的仙气正迭加压在眉心上,那处有易朱用手枪打出来的一个透气小洞,鲜血正从里往外流着。
陈叔平皱皱眉头,看着盘坐于地的蒋雄,转身对易朱很认真地说道:“这样,他会爆的。”
“会爆?”小易朱睁大了迷惘的双眼。
“会爆。”陈叔平点点头,确认了这个事实。
小易朱嘻嘻笑了起来:“我要的就是他爆。”
陈叔平愣了,心想仙人夺舍不稳,一旦爆体,威力惊人,这小家伙为什么一定要让对方……爆?
第三十六章 西山松泉
小易朱笑了起来,大大的眼睛弯成了细月,看着十分天真,轻声说道:“就是要爆,你才好逼供啊。”
陈叔平看了他两眼,虽然瞳子里依然没有什么人类应有的表情,但还是遮掩不住一丝不明所以,心想这小家伙的本性好象比老子还要暴戾阴险一些。
现在的局面是:
蒋雄帝君随时可能爆体而亡,但如果陈叔平和易朱肯帮忙,那他还可以解体升天。
仙人爆体的威力十分巨大,所以蒋雄帝君也算是有了一点点可恃之处。先前蒋雄帝君之所以在陈叔平的逼问下,坚不吐实,那是因为他想着说还是不说,都是一死,那他自然不说,但此时他可能爆体而亡,有可能威胁到对方的安全,便有了讨价还价的资本,心理防线反而可能崩溃。
逼供诱供都是一个道理,总要给对方一点希望。
如果对方没有希望,那易朱此时就帮对方做出了一个希望。
——虽然这希望很有可能是虚假的。
“说还是不说?”国党反动派陈狗狗开始逼供了,仍然是那样的没有创意。
蒋雄帝君双掌夹着仙气按在自己眉心,双眼都无法睁开,有些苍白的双唇微微翕动,艰难说道:“说也是一死,说也是一死。自然是会说的。”
“那你投胎去吧。”陈叔平并意外。
蒋雄忽然阴笑了起来:“如果我拼着元神尽毁,自爆地话,你……”
“别吓我,我胆子大。”陈叔平冷冷截断他的威胁。“你可以试一试,或许这山谷会塌成天洞,但一定不会对我造成什么伤害。”
蒋雄无语,在一旁的小易朱偷笑着。
陈叔平面色一和,温柔道:“当然,大家都位列仙班,何必搞生搞死?你只要肯说,我以二圣母的名义发誓,一定让你离开。”他这句话说地很含糊不清,蒋雄此时心忧爆体危机。所以也没有听清楚。
蒋雄闭目惨笑道:“原来你还是怕啊。”
陈叔平眉头一皱,心想要不是易朱搞这么麻烦一事儿。我何必在这儿和你多言。
谈判最终有了结果,蒋雄相信了陈叔平的话,两位仙人开始促膝谈心,蒋雄开始披露自己知道的秘辛,小易朱老实客气地蹲到旁边,一点儿也避嫌的听着。
“北京城?看样子是去找那个什么六处麻烦去了。”
陈叔平呵呵笑道。
蒋雄紧闭着双眼,语气里却透出了一些惊讶:“是昊天君去的。难道你不担心?”
“担心?”陈叔平木着脸,没有一丝表情,“有什么好担心的,最好昊天君把那六处里的男女老少都杀光,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蒋雄讷讷道:“以为你叛了天庭,便会与这些人类修士沆……”
“沆鬏一气。”小易朱帮他把不好意思说出口的四字成语补完。
陈叔平阴阴一笑:“那些卑微的人类当初曾经偷袭过我,我只是碍着易天行的面子,不去报仇,既然昊天君要做这件事情。我不去暗着打闷棍就是好地了,何必救他们?”
说完这句话,他看了易朱一眼。指望这小家伙能明些事理,走开些,让他好方便问自家少爷的事情。
哪知道易朱油盐不进,睁着天真地大眼睛,傻乎乎地蹲在旁边,一动不动。
陈叔平在心底叹了口气,无可奈何问道:“罢了罢了。”微微闭目,一道精光从他的小臂处绽放了出来,透出他的黑色衣裳,隐隐可以看见他的肌肤,精光渐凝于一点,滑到了食指的顶端。
他很慎重地一指点在蒋雄的眉心,隔着蒋雄自己的两层手掌和淡淡仙气,那道精光凝成地小点倏的一声消失,很奇妙的穿掌而过,补在了眉心上的那个小洞中。
蒋雄重重地吐了一口气,浑身上下一片湿汗,看来在鬼门关上走一遭,即便是仙人,也是相当的不爽。
陈叔平忽然皱眉问道:“后脑没有打出洞来吧?”
如果手枪子弹穿过头颅,在后面破了个洞,那蒋雄体内的仙气还要断外泄,与周遭环境互相干扰波动,仍然是脱不了爆体的命运。
小易朱挥动着胖胖的小手,手上拿着一把银白色的手枪,嘻嘻笑道:“你以为是五四啊,还穿颅,这是从袁野那儿抢过来地勃郎宁,老古董的那种。”
给了蒋雄帝君生的希望,那么接下来地问供自然也就水到渠成。
陈叔平再理他,盯着蒋雄缓缓睁开的双眼,瞳子里显出极强大的力量,戾横无比,一字一句问道:“我家少爷究竟出了什么事?”
蒋雄帝君浑身抖动了一下,似乎十分害怕,半晌后才抖着声音说道:“妙道……显圣……真君……叛了!”
……
……
“啊?”陈叔平和小易朱同时发出一声喊,只不过陈叔平是无比震惊,而易朱却是傻兮兮地问道:“那个显圣真君是谁?”
陈叔平沉着脸:“我家少爷。”
“啊!”易朱终于惊了一下:“二郎神叛了?”
二郎神叛了!
二郎神乃是天庭第一得力神将,战力无穷,当初和老猴也在伯仲之间,加上与玉帝的亲戚身份,所以在天庭中地位崇高。无人敢惹。
虽然传说里,二郎神一向很看起自己那个玉帝舅舅……但毕竟是一家人,怎么就……叛了呢?
陈叔平低声咆哮一声,一手揪住蒋雄的衣领。吼道:“你说叛就叛?到底天庭对我家少爷施了什么阴谋?”
“确实没有。”蒋雄似乎十分害怕回忆二郎神地叛变一事,哆嗦着说道:“那日显圣真君忽然杀上凌霄宝殿,打的是天庭震动,一片大乱,三清又在闭关清修,所以无人能阻,一干神将天兵被杀的鬼哭狼嚎,不知道死了多少人。众仙正准备去净土请观音菩萨,不料显圣真君忽然长笑三声,化为一道清光往天际而去。从此无人知道他的去向。”
陈叔平十分激动,怒吼道:“什么猫屁东西!老子下凡之前。少爷并无异样,怎会突然叛了?他叛了天庭,又能得什么好处?”
蒋雄被陈叔平激动地神情弄的有些害怕,赶紧分辩道:“天庭也是众仙议论,却是不得其解,后来……虽然显圣真君离开了天庭,但大家怕……所以决定召你回天庭。结果犬仙君不肯回去,五公主才会请下天雷来召你。”
“猫日的,没道理,没道理啊。”陈叔平苦恼地抓着自己的头发,怎么也想出自家少爷为什么会突然犯了失心疯,反出天庭。
天庭第一战力反出天庭,这事儿实在是太大条了,难怪五公主会急着让人下界来杀狗。
小易朱在旁冷冷看着,发现这个似乎没什么人类情感的陈狗狗。对于自己的主子,那个二郎神还是颇为关切,情意不似作伪。免有些意外。
他拿着勃郎宁手枪,在自己的腮边挠了挠,一边抠痒一边随意说道:“狗狗啊,别想太多了,说不定二郎神只过在天上呆的有些腻了,所以造造反,给自己找些事情做咯。”
陈叔平和蒋雄二人同时愣住,然后给了他一个白眼,心想真是孩子话,谁会有事儿没事儿把造反当游戏玩,更何况是造天庭的反。
其实小易朱从降生在这个人间后,便经常和人间的那位第一战力大妖相处,最了解这些至高强者地心情,老猴被困在归元寺里天天唱小曲,也是给自己找事情做。如果老猴没有被困,而是在天庭当官,估摸着也会隔个几十年就造一次反来玩。
强者的定义便是,强大到足够把造反当作游戏。
老猴如此,二郎神亦如此。
所以他地这句无心之语,反而可能是最接近事实真相的那一种猜测。
北京城的居民发现今天城市的空气有些异样,本是肃杀清片,却被明显增加的武装力量带动的凝重起来。不过毕竟是首善之地,居民们见多识广,不知经历了共和国历史上的诸多大事,所以也并显得紧张。只是出租车司机们正在不停地打听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以便自己在机场回京地路上,好和外地或是外国来的游客侃一侃。
最近没有什么大会,也没听说过哪个重要人物的来访,正是政治平和期,也不可能出现什么风波。
但京城的气氛就是显得与往常不一样,细心的人们发现,往常在夏天于北戴河开的会议,今年又加开了一场,很突兀的,很多重要的领寻人离开了京城。
此时的京城,显得像一个被严密保护着地“空”城。
西山疗养中心也已经人去楼空,四松泉旁的小屋里,有一位中年人正好整以暇地饮中杯中清茶,屋外龙泉静静流淌,片日水少,声势不如春夏之时。而泉旁那四株青松一如百年来那般,静静拱卫着。
秦临川啜了一口茶,然后缓缓将茶杯放下,看着空旷无人的西山,一股有些苍然地笑容浮上面颊。此地是六处的根基,一树一木,一房一室,都是缘于二十年前他的一个大胆的决定。
修士究竟应该如何在现代的社会中生存?是上承虚无缥缈地天旨,还是应该入世与政府合作?
他选择了后者。所以将上三天中的浩然天独立出来,交给了政府,然后双方设立了一整套复杂的监督机制,为了避嫌。他没有出任理事会的理事长,而是让给了佛宗那位德高望重地赵大居士。
当初做出这个选择,就知道会和清静天的长老们翻脸,但秦临川城府极深,实际上并不怎么把清静天放在眼里,当初泰梓儿妄入归元寺,其实这代表着一种试探,如果梓儿做不到,那泰临川便迫不得已,必须和清静天翻脸了。
凭借着易天行的帮助。泰临川领着直属的吉祥天杀上昆仑,一举毁了清静天总坛。从此上三天再也不存在,剩的只有六处和他身边一些精于炼器的老修士。
事情应该是这样的,修士也是人间的一分子。
毕竟已经有四百多年没有人成仙了,那修行的目的就应该转变一下。
毫无疑问,秦临川是修行门四百年来修为最高地一位,但绝对是最有魄力的一位改革家。
改革自然要冒风险,马克思说过。什么东西都要螺旋着升。
秦临川在最初地时候就已经预估过风险,最大的问题,外乎是来自天庭的威胁,但数百年来的记录秘辛,六处科研部门的研究让他放松了警惕,下界的仙人太少,一般要十几二十年才会下来一个。他在猜想着,是不是天庭已经遗忘了这个人间?
很悲哀的是,泰琪儿从省城发回来地消息让他知道。人间并没有被天庭遗忘。
天庭已经派了仙人下界,为的就是要诛杀叛徒,而叛徒。首当其冲的,自然是自己这个上三天的门主。
他微微笑了一下,拾起透明的玻理水壶,往茶杯里倾去,玻理水壶里是八十度的水温,正好合适。在流水的冲洗下,杯中沉底的龙井嫩芽,随着水流的起伏,不停舞蹈着,上下盘旋着,十分美丽。
屋外,翠薇山地龙泉水声忽然静止了。
虽然此时水量少,但龙泉断流却是数百年来也没有出现过的事情。透过明窗望去,只见龙泉之中泉水尽枯,露出水底白石,石上全无青苔,光滑无比。而在泉水边上的那四株老松无风而动,齐齐向泉间低头,松枝微洒,树枝弯曲,似乎在对着泉中行礼。
泉中白石上,站着一位普通地人类,但这人类的身体里,却有着极其强大的仙力正源源不绝地渗了出来,正是此时下界的四位仙人之一。
昊天君身旁东方使者:周信。
此谓水落石出,最后摊牌。
秦临川今日打扫全身,十分清爽,他整整衣衿,对着窗外泉中白石上的仙人深深一礼,无比恭谨道:“世间安得万能法,不负大道不负君?”
仙人周信面上没有一丝表情:“大道存乎心,世间蝇营狗苟事,何萦心怀?此乃小道。”
秦临川复拜于地,无比恭谨,诚恳道:“修道数十载,今日得见仙人,死亦无憾。”
这话里确实有几分真实,毕竟修道者的最终目标不外乎是得道成仙,虽然泰临川在几十年前便已经用理智阻止了自己往那个方面发展,但今日看见真的仙人,等同于证明了自己一生息息相关的东西,是真实存在的,仅这一点,便足以让他觉着稍感安慰。
“那便死吧。”仙人周信仍然是没有一丝表情,就像是在诉说一件家常事。
随着这句话,喀喇四声巨响,四株大松树齐腰生生折断,猛地砸到了枯干的龙泉之上,搁在了大白石上!而随着这一砸,龙泉上方忽然水声大作,远远看着一大片三四米高的浪头就这样猛烈地朝着山下冲了过来!
无比汹涌的浪花冲到龙泉潭底,冲到了巨松之上,震起满天白浪,然后在空中强行一扭,往秦临川身处的房间里杀了过去!
仙人一念,水动树折天地惊,果然可怕!
……
……
秦临川此时仍半跪于地,身前是一方小地毯,看着窗外如噬人白龙般的巨浪,他面不改色,将右手重重地击打在身前的地毯上,地毯下是总枢机关,一旦触发,只见厚厚的合金钢板马上将自己所处的小厚看整齐齐地包了起来。
恐怖的浪头击打在合金钢板上,咚咚作响,声势惊人。
而紧接着,六处设置在西山的防备火力猛地大开,无数重火吐着火舌,自动向着站在泉中白石上的仙人周信射击。
周信的身体此时渐渐地虚了起来,凭仗着仙家与人类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的时间感觉,在枪林弹雨中,如同一阵风般,躲避着子弹。
九江一役,已经证实了,除了大面积杀伤武器外,像枪弹这种物理武器是很难伤到仙人的,但六处这次仍然是在用重狙之类的射击——毕竟是首都,不可能使用化学武器。
枪声似乎永无止歇,在空中飞舞的子弹变成无数道可怖的屏障,而周信在这样密集的子弹中躲避,也渐渐觉得有些吃力,枪弹的密度太大,甚至连出膛后的声音都交织了起来,尖啸连连,十分刺耳。仙人周信落脚处的白石表面都已经被子弹削去了一层皮!
周信冷哼一声,身形猛地在空中虚化,下一刻却出现在了小厚之前,轻轻伸出手掌按了上去。
只见一阵抖动从他的掌缘处传出,抖动越来越大,合金钢厚的地基在这种强烈的抖动下开始松动,而地面上的石砾到处乱滚着。
咔的一声脆响,合金钢屋被生生撕开一道口子,隐去了身形的仙人周信飘身而入,
轰的一声!
类似于火箭发射器一样的装置,托着泰临川的身体猛然向空中升去,厚顶同时打开,露出湛湛青空。
升到数千米的高空,泰临川冷着脸一捏道诀,仙剑陡然现于脚下。
一人一剑化为一道青光,往西面快速掠去。
周信仙人在厚中抬头望去,看着湛湛素天上那一道向西而去的白色尾流,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手中仙诀连施,在自己身周形成一道屏障,将屋内的埋伏尽数用气波碾成齑粉,弥散在空气中。
高压电蓝色的电弧在室内乱飞,就像是无数条幽蓝的蛇。
从头顶传来的某种声波武器猛地打入了他的耳中,让他顿感头痛欲裂。
他猛地双指插耳,生生将这具肉身的耳膜震破!
一滴汗从仙人周信的眼角滑落了下来,他双手像是采花一样,轻柔地在屋内游走着,倏乎在东,倏乎在西,就像是在弹琴,又像是在安抚不乖的婴孩,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将那些满天飞舞的高压电弧捉住了七寸。
他看着手上被自己的仙气缚住的高压电弧,十分小心。
……
……
他的脚下忽然感到一丝极其轻微的震动,如果是凡人,哪怕是人间修为高深的修士,也肯定无法察探到这丝异动。
这丝电雷管打火的异动。
毕竟是仙人,虽然用的是夺舍之法,但五识敏锐与人类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上。
仙人周信一皱眉,一跺脚,便在电雷管打火,到爆炸之前的那几毫秒延滞时间内,轻身而飞,化作一道青烟掠至高空。
一阵极剧烈的爆炸在他的脚下发生,西山龙泉青松尽数被炸成废渣,一整片建筑罩在火海里。仙人周信站在高空,仍然被冲上天的强大气流波动震的胸口一阵烦闷,一丝心悸在他眼中一闪即隐。
从袖中抛出两张纸符贴在双脚上,仙人周信毫不停留地向西方赶去。
他知道,在那处一定有个真正的埋伏在等着自己,但为了天庭的尊严,他必须去。
第三十七章 天人交战
如果是从飞机上往下看,从卧牛山往北便是一大片崇山峻岭,再往北,就进了西北某省,再往西北掠去,便进入了一片茫茫戈壁。
戈壁滩上,黑色的石砾与黄色的干沙混在一起,很容易让人产生视觉疲劳,看久了这种枯燥的风景,甚至会忍不住有呕吐的感觉。
天上有两道白线直直划破长空,拖着细长的尾巴,投入了荒芜一片的戈壁之中。
近处是西夏王陵的那些土堆,白线落尽处,又不知是在几百公里之外。太阳已经下山,西面的天空是一片淡淡的、却偏向黑色的蓝,看着幽异无比。在这片幽蓝的背景前,天上的白线,地上的王陵,构成了一副令人心神渐宁的图画。
一柄古朴的长剑在黄沙之上滑行着,一双穿着布鞋的脚稳定地站在剑面之上,剑面在沙面上快速滑动,在黄沙中割出一道笔直的伤痕。
踩剑而行,终于缓缓静止了下来,就像是玩滑板的少年。
剑上站的是位中年人,泰临川,从京城出发,在北中国的疆域上空绕行许久,仍然不过半日时辰,他已经来到了中国西边的戈壁之中。
天上一阵气息波动,仙人周信紧随其后,满脸肃然地落了下来,轻轻飘落到了黄沙之上,脚上粘着的黄色符纸也终于到了寿终正寝的那一刻,嗤地一声燃烧起来。瞬即化为灰烟。
这一仙一人相隔数公里,遥遥对望,在对方的眼中,都只是一个小黑点。
在新一代的高手。如易天行、泰梓儿没有出现之前,上三天本任门主泰临川自然是人类修行界最强大的存在。但面对着一个正牌仙人,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有还手之力。
秦临川身上穿着地长袍下襟已经被割去了一大片,布料整整齐齐地悬在膝上,胸口处更是出现了三道直直平行的裂口,口子里有些发污的血渍。
看样子在追逐的途中,这一人一仙已经交过手了,而泰临川毕竟是人类当中的强者,居然在仙人的追击中没有马上毙命。
仙人周信脸上没有一丝表情,那黑眉隆鼻僵硬着。看着有些像僵尸。一阵风轻轻掠过,吹动了他的双袖。借着风势,他缓缓将双手抬了起来,沿着自己的身边画了一个完美至极的圆弧。
秦临川微微闭目,一抬手,手中迅疾捏着繁复异常的道诀,只见他右手地拇指奇快无比的在其余四指地指腹上来回点着。
淡淡的气息在这几个指头之间生成,如同琴弦一般。随着指头的远近而拉伸着、收拢着。
随着气息弦的震动,一股纯正的道家气息住了他的全身,渐渐浸漫开来,沿着黄沙,向着四面八方铺开。
风拂沙动,沙拂痕动,痕动如风。
这正是当初在省城六处后方禁地中,泰临川试图阻止易天行杀人时,所用过的那记道诀。
一股淡淡地气息弥漫在了沙地之。
仙人周信的双手正沿着自己的腰畔渐渐往上升着。他的一个圆只画了一半。
泰临川掐指如风,掐了七七四十九之数,数尽道诀出。只觉……戈壁滩上,一切静止了起来!
……
……
仙人周信的双手僵立在了腰侧。
而泰临川自己也定住了,拇指与中指似触未触,中间那道淡淡道息也不再有蹼帐或是细长的趋势,静止在了那处。
连戈壁上长年休的风也都停住了下来,地面上的沙粒石砾正被吹拂着滚动,却在这一刻静止了下来,保持着很古怪的姿式,有一块黑石正从沙堆上往下坠落,却在腾空地那一刹那,被道力静止在了半空,就那样悬浮着。
很诡异的景象。
这是秦临川最强的道诀,是脱胎于“灵弦三法”后自行悟出地神通,而灵弦三法本来就是昆仑祖师当年得仙人抚顶所授,所以这道诀和仙诀应该是差不多的威力。
泰临川只想困住那个仙人周信一刹。
仙人周信身不能动,口不能言,眼中却不惊慌,仍然是无比平静,在落下地面之前,他早已将神识铺洒开去,探出一百公里之内,绝对没有能够威胁到自己的人类存在,虽然有些奇怪为什么这个道门叛徒没有设下埋伏,但他有足够的自信,所以也就没有深思。
但远处却传来了一阵令他觉得有些烦燥的异动。
他久不下凡,自然知道,这是导弹发动机在大气中造成的震动。
六处在鄱阳湖上对付陈叔平的那招,今天又用在了戈壁里。
仙人周信忽然眨了眨眼,眼睫毛上残留的些微沙粒落到了他的脸上,他像鸟翼一般欲飞的双手缓缓动了起来,向上抬去。
“够强。”仙人周信静静说道,轻易破了秦临川的道诀,双手缓缓抬起,抬到自己的头顶,轻轻一拍。
看着像是缓缓地抬,非常清晰的动作,但实际上却是在电光火石间的一刹那完成。
在这样短的时间内,泰临川只来得及眯了眯眼,眼中射过一道寒光。
仙人周信双掌轻轻一拍,掌声清亮,袅袅传遍了这处荒无人烟的平漠荒滩,惊起了远处先前被无上道诀凝住的生灵们。
掌声落处。他地双掌之间骤然出现一柄素光融融,并没有具体形状的小剑。
一道莫名的气息从那柄小剑里传了出来。
剑落,斩向身前的沙地。
……
……
这一仙一人隔着数公里,遥遥相望。
仙人一剑斩出。这数公里地沙地面纹丝不动,似乎没有受到什么力量的侵袭。
而泰临川却是瞳孔微缩,一直似触未触的中指拇指狠狠地捏在了一起,指间光芒一炸,一直安静躺在他脚边的那柄飞剑却猛地跳了起来,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捉住一般,在泰临川的身前,如游龙般上下飞舞,牢牢护住了他的全身。
一声脆响。
就像是玻理杯破碎,泰临川的护体飞剑被无风无形的仙剑斩成两半。颓然无力地落到了地上,就像是游龙被仙人死死钉住了头颅。
泰临川左肩血花一溅。洒在了荒砾之上。
他闷哼一声,双手道诀疾出,数层磅礴的道力脱体凝成冷霜般地纱雾,层层迭迭加护在了自己身前。
而仙人周信眼帘微垂,却是似乎根本不看他,双手握着那柄仙光缭缭的小剑,唰唰数声。如风吹落叶般,沿着自己地肉身,在空中胡乱劈了几剑。
数公里的沙地面仍然是一片平静。
而那几道剑气却不知如何,以极快的速度杀到了远在数公里外的泰临川面前。
道力凝成的纱雾,在这仙剑斩的面前,根本就像是纸张一样弱禁风,嗤嗤数声,便被破了个一干二净,泰临川全身上下全猛地多出了几道深深的口子。鲜血狂喷,狠狠地向后摔去,像一只纸鸢般颓然落地。震出一个大大地沙坑。
仙人间数公里的距离仍然是那样的安静,仍然显得那样的遥远。
仙人周信微微回头,神识探得有一死物正高速飞来,不知是何方法宝,但他并不以为意,满脸冷峻,踏步往泰临川处走去。
便是轻轻落了一步,一直安静光滑异常的沙地上,直到此时,才骤然出现了五道极其平整幽深的长壑!
仙人每发一剑,这地面便出现一道深壑,先前出了五剑,沙地上便是留下了五道深壑。
果然有惊天动地之能,一剑之威,竟至于斯。
……
……
“你是个骄傲的修行者,与我实力相差如此之大,却不借助人类的奇技淫巧进行埋伏,我很安慰。”
仙人周信只是随意地踏了几步,便来到了倒卧于地,奄奄一息的秦临川身前,语气中夹杂着一丝欣赏:“虽然你叛离大道,我仍然会留你全尸,来生转世后,再好好修行吧。”
他手肘提起仙剑,似乎不想让威力太大地仙剑将泰临川的肉身毁了,所以只是淡淡伸出手掌,对准了泰临川的眉间,掌中有淡淡光芒凝聚。
泰临川便在此时睁眼,眼中宁静,似乎没有必死地觉悟,反是柔声道:“尊敬的仙人,我从来都是一个骄傲的修行者,我只是一个唯目的论的家长而已。”
他的右手忽然按上了腰侧的一个小按钮,一阵极其强大的能量波动从那处传了出来。
很奇异的,秦临川的身体本来是平躺在沙地之上,此时却渐渐的虚化了起来。仙人周信眼中瞳孔猛地一缩,掌心雷忽地一声拍了出去。
只见一阵光芒闪过,沙地上骤然出现一个深达七八米的巨坑,坑中间只残留着几丝布料和一滩鲜血。
而泰临川却不知去了何处。
仙人周信冷冷转身,神识遥遥缀着,发现秦临川知道用了什么法术,竟然在倏乎之间逃出了几百公里。
即便仙诀,也很难达到这样的效果,知道这个人类的修士是如何办到的。
仙人周信皱皱眉,感觉到高天之上那个“法宝”已经到了。他盘桓少许,觉得以自己的符纸飞行速度,似乎很难逃出对方追踪,所以决定先把这个人类法宝收了。再去追杀泰临川。
“破铜烂铁。”
这是仙人周信对于这个法宝下地定义,也对,人类的修士在道力上与仙人有天壤之别,他们能炼出来的法宝,也强到哪儿去。
数百公里之外的一个秘密军事基地中,一个奇异地电子装置正在嗡嗡响着,淡淡的电流在拱门上方流转着,看着就像是科幻小说里的某种仪器。
拱门之中是一张全由合金制成的床。
拱门之外是泰童儿冷峻的脸,还有许多六处的高级人员,他们的双眼都紧紧盯着那张床。
忽然间。床上的空气波动了起来,泰临川的身体似乎从一片虚空之中骤然出现。然后出现在了这张床上,他的双手耷拉着,明显受了极重地伤,鲜血缓缓地滴了下来。
秦童儿唇角抽搐了一下,仍然没有一丝表情,却是猛地冲上前去,手指如风一般点着泰临川身上的一些部位。紧接着,有技术人员跟了进来,手上拿着某种仪器,对准了泰临川地身体,只听得咔咔数响,秦临川的道袍内无由一松,似乎有什么装置脱落了。
解下那个装置,医疗人员又沉着脸赶了进来,开始为秦临川注射某种药物。
所有的这一切都是在绝对的安静下进行的。
……
……
“秦处长。自标确认消除。”
泰童儿唇角又抽搐了一下,却没有什么喜色,只是有些眼神空洞。看着那张床上自己的父亲。今天这个埋伏其实谈上是埋伏,只是需要一个空旷的实施地点而已。而父亲为了将那个仙人诱到戈壁之中,刻意地示弱,结果反而身受重伤,也不知道能不能达成完美地结果。
而最后泰临川能够在仙人的手下千里瞬移逃命,*的是六处科学院这些年来的最新成果。
这还是泰童儿当初灵机一动想到的办法。泰童儿是中国修行界里对于瞬移最精通的高手,但在九江城里对着陈叔青,仍然是毫无还手之力,便是在那一役之后,他便想着,如果能将瞬移的法术集结成一个威力强大无比的法术,那便能够让人类的修行者可以在最后关头,逃离仙人地秒杀。
他只是提出一个构想,至于怎么完成,那就要*六处里那些花白头发的科学家来整了。
直到今年,这项目也只是在试验阶段,如果要进入实用阶段,那至少需要十几年的时间,因为没有人知道,也无法用宝贵地强大修士的生命进行试验——以人类的身体和神识强度,能否承受起这样强大的法力反噬。
……
……
“没有生命危险。”
六处首席医学家静静说道,话语里依然有一丝掩之不住的喜悦。
在秘密基地这间大厅的另外一角,那些负责研制的科学家们开始脱鞋子拍桌子表示庆祝。
泰童儿看着床上的老爷子,唇角再次抽搐,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
他接着想到刚才接到的那个消息,虽然目标确认消除,但却只杀了一个仙人,还有几个仙人仍然不知去向,不免忧色上眉。
仙人周信孤独地站在荒漠之上,夜色下的戈壁显得是那样的凄清,远处一轮幽月远接荒原,景致甚至比天界还要凄清许多,这反而让他产生了一种熟悉感。
他已经习惯了天界的生活,他想回去。
看着天上那个呼啸而至的人类法宝,他祭起仙剑,融融的仙剑迎向那个圆圆幽着黑光的物事。待毁了这法宝,再杀了泰临川,便回天界吧。
……
……
一片光明,一片高温。
周信双眼一阵剧痛,脑海里最后的印象便是那一阵白光,在他这一千多年的记忆中,上一次见到这样亮的光,还是随昊天君往兜率宫取药时,太山老君开炉时,那阵炉火。
人类的法宝怎么比老君炉里的炉火还要热?
枯干焦黑的肉身上无处流汗,不知道多少度的高温,却让仙人周信不寒而栗,浑身上下颤抖了一下。
仙人周信,死于核爆。
中国政府当日宣布,在罗布泊成功进行了一次小当量的战术核弹头试验。
消息一出,国际上典论哗然,西方各国纷纷表示谴责,美国当日白宫发言人在新闻吹风会上用一种很无奈的口吻说道,既然中国人愿意遵守全面禁止核试验条约,制裁自然是无可奈何的选择。
联合国安理会十五国闭门磋商,没有结果。
……
……
三个月后,印度试爆原子弹成功。
三个月零十七天后,巴基斯坦宣布原子弹试爆成功。
中国政府新闻发言人称,一切是为了人类的正义与和平事业。
第三十八章 瘟疫
卧牛山中。
一块有三层楼高的厚土凝成的石面,横生生地出现在山谷之中,将陈叔平隔在了外面,而在另一面,则是重伤之后的蒋雄帝君,在他的身边,陈三星正皱着眉头,将自己于大山穷谷间领悟到的道力尽数逼了出去,土门之法,生成一道厚石,拦住了陈叔平。
陈叔平阴恻的声音从土石那边传了过来:“你这修士好没道理,我来救你,你却要与我为敌。”
陈三星皱皱眉头,满脸的皱纹夹着山谷间还没有完全平息的灰土,“仙家既然答应了杀此人,那便别杀了。”
原来当蒋雄帝君将自己知道的情况全部告诉陈叔平后,陈叔平自然起了杀仙灭口的心思,料一直在半山腰青坪上观战的陈三星不知何时悄悄来到了山谷里,他一个人类修士,居然有如此充沛的道力,在陈叔平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将蒋雄从狗爪之下救了出来。
小易朱还在用那把手枪挠痒,瘪瘪嘴道:“有什么好争的,杀了就杀了吧。”
陈三星面色不变,咳了两声,手掌轻轻按在地上,土黄色的道术光芒源源不断地渗入地里,在前方十数丈处,垒起一道厚厚的土石屏障,屏障随风渐高,将陈叔平挡在外面。
陈叔平阴笑一声,一爪击在了厚厚的石壁之上,满心以为可以轻松撕开这道屏障。不料犬爪落处。一阵极难听的声音响起,那一方黄石之屏竟像是有了自己地生命,源源断地从内里涌出新鲜的泥土,堵住了他撕开的缝隙。
陈叔平阴沉着脸。看着易朱的面子上,也不好真地太过凶恶,只好威胁道:“人类,以为这样的道术便可以挡住我?”
“闭嘴。”小易朱朝那边冷冷地吼了一声,转过头来笑兮兮地对陈三星老爷子说道:“老爷子,这人是仙人,我们不杀他,留他在人间,会是个祸害。”
“禁锢起来,将来找机会让他重返天庭好了。”陈三星温和笑着。看了一眼躺在身边不怎么动弹的蒋雄帝君。
易朱用手枪不停地挠头,小孩子觉得很为难:“很麻烦的。”
他心里却在想着。这个老家伙可真是迂腐。他不像易天行,与陈梁两位农也没太多感情,只是碍着爹妈,不然说不定他真的会将陈三星打晕了去。
“那怎么办?”
本来挺简单一事儿,硬是被弄复杂了,一道石屏分开两边,为了如何处置蒋雄仙人。大家争执下。
像鸟叫一样,一声清脆的枪响在山谷里袅袅响起。
小易朱本来正在用那把银白色的手枪挠痒,听着枪口传出的脆响,不由唬了一跳,原来是走火了,子弹迸出枪膛,重重地击打在他胖嘟哮的脸蛋儿上。
他的脸很硬。
所以子弹与他地脸蛋儿一触,便被反溅了回去,打在山谷两边的石壁上击出了一个圆圆地小洞。
易朱摸摸自己看着无比嫩生的脸蛋儿。发现汗毛也没掉一根,也就没管这事儿,对着陈三星说道:“老爷子。妈让我接你回省城,等这件事情安歇了,你再回来吧。”
“也好。”这次意外的走火全部落在了陈三星的眼里,老农看着子弹打在小家伙的脸上……由有些哭笑不得,小家伙的身体强度确实太恐怖了些。
……
……
和石壁对面的陈叔平商量了一下,大家决定由陈叔平领着陈梁两家人往省城搬迁,而小易朱暂且留下来,帮助重伤之后地蒋雄帝君解体归天。
至于如何使用仙诀助蒋雄帝君解脱此臭皮囊,陈叔平早已将相关仙诀用神识度于他——凭着小易朱强悍到恐怖的丰沛火元,做做这种接引者,那是轻而易举的。
小易朱也不担心陈叔平会在路途上忽然凶性大发,和狗相处了几个月,早就看透了他的心思,这家伙,生就的欺软怕硬的骨头,农伯伯是小书店客人,陈叔平断不敢如何。
商忖已定,陈叔平孤单地一人走在最前面,而陈三星梁四牛还有那位胖大婶扛着大包小包跟在后面,去县城坐汽车,然后从成都转车,去往省城。
一行四人离开剑门山谷青坪后许久,约摸隔了一百公里的距离,才听见从卧牛山处传来一声巨响。
陈三星缓缓回首,拍拍蓝色卡叽布中山装上的灰尘,看了一眼自己的家圆,发现那处地山谷之中,隐隐有很强烈的仙气波动,气波直冲云霄,吹拂走了方圆数十青方公里内的一应云雾,直吹得湛湛素天更加明丽,一片艳艳日光照在青翠山中。
山谷之上,一道彩虹幻着七彩地颜色,宛如架起了一道由人间通往天堂的桥梁。
花开两朵,树分两桠,先说另一枝。
话说远在万里之外的戈壁滩中,被数千吨黄沙黑砾掩埋着的地底深处,是一处秘密的军事基地。六处针对仙人周信的布署,便是在此地完成。数百公里外的那次核爆,对这处的一应设施根本没有产生任何的影响,由此可以想见这处基地的防御力量。
基地深在沙底,却有着极其良好先进的通风设备,和一应后勤保障能力,净水食物电力足够一千多人支撑半年。
所以泰童儿虽然担心其余几个仙人的下落,但从头一枚核弹地效果来看。似乎很是不错,而且仙人似乎也没有胆量在人间大开杀戒,逼自己这些人类修士出头——或许,这就是畏惧天罚?
灭迹队没有出动。毕竟此时的罗布泊中还是一片焦黑,核弹残留的幅射太没义必要这个时候进去察看效果。基地中,只有参谋们在皱眉计算,同时在测算着此次作战的效果,进行初步地总结。
秦童儿从这些面色冷静的人们身边走过,正在忙碌的人员们没有注意到这位秦大处长的动静,只有偶尔露过端着咖啡的女官们会向他侧身敬礼。
他从一个托盘上取下一杯咖啡,皱了皱眉,心想基地什么都好。就是那些茶有些陈,喝起来不香。想了想。他还是将咖啡放回到了托盘上。
沿着一个全金属甬道往深处再走了数百米,来到了一个普通的房间外面,推门而入,便看见泰临川正坐在窗边,黯然看着窗外的景色。
此处深在地下,应该无窗,窗外应该一片黑暗。
但基地设计的很巧妙。窗户上实际上是一大片超薄的液晶电视,电视屏幕上是一大片草原,素青草中隐见低首牛祟。
看着就像是身处牧区美景之中。
……
……
“父亲,身体怎么样了?”泰童儿走到泰临川身边,双手负在身后。
秦临川微笑望了他一眼:“没什么,那位仙人手下虽不留情,却似乎不是很擅长狙杀之道。”
秦童儿忽然问道:“您的神情似乎有些黯淡。”
秦临川面色微微一变,转而问道:“地面上地情况怎么样了?”
“北戴河那边一片安静,省城也没有异动。不过温江分处传来消息,留守在山中的人员观测到了剑门附近,有一次大地气息波动。”
“嗯。”秦临川点点头。“那处是卧牛山,陈三星住的地方,看样子小书店终于出手了。”
秦童儿看了他一眼,问道:“陈三星是清静天客座长老,实力究竟如何?”
“很强大。”泰临川面色很慎重,“能够让易天行事之以友,一定有不寻常之处,所以此次仙人下界,小书店肯定首要任务便是保住陈梁二人性命,至于你我,估计那位姓邹的姑娘,不会怎么在意。”
“邹蕾蕾?”泰童儿皱皱眉,顿了一顿后继续说道:“很奇怪的便是这点,邹蕾蕾明明是小书店里最平凡普通的一个人,但这几个月里从省城传出的消息,似乎她才是小书店中说话最有作用的一个人。”
“很简单。”泰临川将手中地茶杯放到桌上,轻声道:“她是易天行的妻子,全天下的佛宗高僧,都要尊她一声易夫人,更何况朱雀神兽认其为母,这种地位,由不得人轻忽。”
秦家父子想不到最重要的那个原因——老猴最疼邹蕾蕾,所以邹蕾蕾在家里地位最高。
泰临川忽然叹了一口气。
秦童儿很知趣地没有在此时发问。
……
……
“已经过去了几天,如果梓儿要回来的话,应该已经到了才对。”泰临川望着液晶窗上的牧草牛祟,似乎无意说道。
泰童儿终于知道了父亲神情黯淡的原因,虽然他一直说着不想梓儿夹杂到人间的这些事情中来,但当如今生死存亡之刻,作父亲的,始终是希望自己最疼爱地女儿能够表现出……哪怕那么一丝丝的人类情意。
“没有人通知她,所以她不知道。”
泰童儿不是在为自己的妹妹解释,只是在向父亲讲述一个事实。
泰临川微微笑了笑:“或许,我真地是老了。”
邹蕾蕾给法国那边打了一个电话,这件事情,六处并不知道。
在罗布泊上极高的天空中,有一个小黑点正悬浮在淡淡云朵之中。阳光正射,云层之上灼热一片,那个小黑点却似乎将四周的阳光都摄了进去。只感觉到一片清清寒意渗了出来。
那是一柄仙剑,剑上是那个美丽地宛如仙子的女生,眉目如画,眸如片水。淡扫娥眉,行于九天之上,神扫万里大地。
正是泰梓儿。
她面无表情地盯着下方远处的那片荒漠,小心翼翼地控制着神识,找寻着自己的目标。
两个时辰前,她曾经发现了在沙地之下,有一个气息波动剧烈地强者正在一座荒坟里调息,但倏忽之后,却失去了对方的踪迹。
仙人周信的尸身已经变成了无数光点,铺洒在人间的大地上。
那这个躲在荒坟里的仙人。又是哪一位?
虽然通风系统一直顽强的运作着,而且极强顺当。似乎在一两千年内没有忽然失效的危险。但封闭的环境,对于人类这种类猿生物来说,仍然是一种精神上的折磨。
六处的本部人员还好一些,毕竟是修行者,修行首重修心,所以在秘闭基地里地幽闭生活,并不能让他们陷入癫狂状态。但那些穿着白大褂冒充大夫的科学家们。却有些烦燥。本来他们也应该习惯了安静且幽闭地生活,但是一种毫无自由的生活状态,让他们有些不爽。
分析完前一次仙人与核弹接触曲线,确认完小当量核弹的能量外泄造成的浪费后,这些科学家暂时没有什么事情做,所以开始三三两两的下起国际象棋来。
还有一个长着高鼻子,花白头发像花卷一样卷着的科学家,开始在全玻理隔间的大厅一角拉小提琴。
幽怨地琴声在大厅里响起,就像是一只游魂在呜咽。琴弓与弦丝的每一次接触,都让厅内众人的心头为之一颤。
一个正在挪着黑后的研究人员抬起头来,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说道:“老邱,能不能不要拉莫扎特?你又不是爱因斯坦,恁悲了点儿。”
那个花白头发的科学家一怔,旋即站起身来,对着四周极漂亮行了一礼,柔声道:“诸位看倌想听什么小曲儿?”,
噢,玩西洋乐曲的人,居然像卖艺老头一样说话,确实很可爱。
四周众人顿时哄笑起来,泰童儿正倚在大厅的门边,没有制止这些活动,唇角反而露出一丝笑容。
大家太紧张了,有一个轻松的事情总是好地。
“老邱,拉曲舒伯特的圣母颂吧。”他对着大厅那角嚷道。
众人发现是秦大处长,不由高声起着哄,让老邱拉这曲子。
老邱抓了抓花白的头,咕哝道:“这些官僚就只会听这些乏味地东西。”却仍然是将小提琴狠狠地夹在了脖子下面,右手一抖,脑袋不停摇摆,似乎十分陶醉。
……
……
谁动了我的琴弦?
泰童儿缓缓闭上眼睛,舒张着自己已经绷到了极点的神经,倚在门边,听着悠扬的小提琴声回荡在大厅里,将这天下烦扰事全数抛在了脑后。
……
……
琴声嘎然而止,泰童儿微微愕然睁开眼睛,往那处望去,然后便看见了一个异常诡异的画面。
老邱正表情木然地站在大厅的一角里,小提琴正垂在他的左腿旁,在他的四周,全部是花白的头发……落在了地上,花白银发像落叶一般,洒在四周,发根之上,隐隐见着一些污烂的血肉!
刚才他陶醉在自己的琴声之中,停地摇头,却将自己的头发全部甩下来了!
老邱下意识地伸手摸上头部,放下手掌,却看见手掌上全部是血。
他浑身颤抖地看着自己掌上的血肉和几丝银发,迅即被惊恐占据了心房,一声极凄厉的惨叫声从他的唇里迸发了出来。
紧接着,他的头部忽然一软,就像是头盖骨忽然变成了奶油,里面的黄色血水缓缓地挤了出来!
老邱惊恐地看着四击面色惨白的同事们,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便双腿一软,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他的身体一触地面,便像是一堆豆腐般,猛地摔碎,黄色的污水四处飞溅!
泰童儿早在剧变发生之初,已经瞬移到了老邱的身边,却根本无法阻止他的死亡,只来及挥出一阵道力,将这些污腥味大作,似乎夹杂着某种毒素的汁液挡在了小范围内,没有溅到别的六处成员的身上。
大厅里直到此时,才有人醒过来,发出了尖叫声。
老邱就这样死了!
……
……
秦童儿眼中狠色一现,喝道:“灭迹队出手,查出毒素来源,马上配置解毒剂。”
他看了一眼在地上已经变作一滩黄水的老邱尸体,一丝痛色一现即隐,环顾四周:“老邱刚才喝了什么。”
四周的研究人员面面相觑,终于还是有胆子大的人先稳定了心神,应道:“老邱喝了很多咖啡。”这句话说完话,他忽然想到自己也喝了一杯咖啡,不由面上土色大作。
泰童儿面色平静,心里却异常焦急——仙人下毒,又怎么可能这么简单……
正想着,这边玻理大厅里,忽然又响起了一声惨叫,吓得众人一抖,纷纷四处去看,去找寻那声惨叫的来源。
是在大厅的另外一角,一个年青的小伙子在刚才的庆祝中脱下鞋子去拍桌子,然后在这样紧张的环境中下意识去抠脚。
他的手指一触到自己的脚,便觉得非常痒,痒到了骨头里,恨不得使劲儿挠两下。
所以他使劲儿地挠着,然后,便将自己的脚趾头抠了下来。
他看着落在地面上的脚趾头,吓得发出了一声惨叫。
地面上染着黄水的脚趾头,就像是屠宰场上的烂肉一样,令每一个人都感到无比恐惧。
秦童儿太阳穴旁的景筋毕露,飘身而去,一道道力住那个年青研究人员的全身,却依然止不住那种恐怖毒素的侵噬,不过数秒钟,在他的道力笼罩下的年青人,也变成一具浑身冒着黄色腥臭汁液的尸体,缓缓地向着地面坍缩。
玻玻大厅里先是一片安静,然后是无数声惊呼的呼叫声此起彼伏响起。
泰童儿余光发现一个女性脸上已经开始滴着黄水,正四处哀求着同事的帮助,他眼中没有一丝表情,尾指一翘,一道风刃破空而飞,杀入那个女生的额头。
女生仆的一声倒毙于地,然后缓缓化成黄水。
秦童儿一声清啸,凭借着啸声中的上清道力,让这些惶急的人们终于定住了身形。
灭迹队此时也终于赶到了,身上穿着最高级的防护服,开始在大厅内喷洒着淡青色的解毒剂。而木门中的高手也开始盘膝坐在大厅之外,将有解毒疗伤之效的木门青光铺洒到了这些中毒者的身上。
像雨水一样的解毒剂洒在泰童儿的身上,将他的发丝湿成几络,颓然无力地搭在额。
大厅里仍然有人不停死去,不停地化成一滩黄水,解毒剂虽然有效,但很显然,不是众人所中之毒的对手。
隐藏在深深地下的基地,被罩在一层死气之中。
……
……
泰童儿的内心深处发出一声哀鸣,他断然想不到与仙人的战箐,居然会被对方用这样的方式占得先机。任谁也料不到,高洁如雪,骄傲如天的仙人,竟然会使用这样下三滥的招数。
这是因为他不知道此行下界的仙人首领是谁,如果知道的话,也许他早就做出了很有效的预防措施。
那位附身在黑脸上的仙人,姓吕名岳,率领瘟部六方正神。
正是人间传说中,四处施放瘟疫的那位仙人。
第三十九章 木乃伊
一方纯黑色绣着青边的方巾遮住了秦童儿的眼鼻,他没有穿防护服,只是用了一张吉祥天制成的“吉祥帕”护住了脸颊。露在外面的双眼已经开始渗出血丝,里面充满了疲倦和一丝淡的难以捕捉的绝望。
基地的瘟疫已经过去了六个半小时,在这段时间内,病毒以一种很可怕的速度传播着,虽然有灭迹队的高效消毒部门和木门的清净符水帮助,仍然无法控制。
病毒的源头是水源,而在这段时间内饮用过咖啡茶之类的人,无一例外都中了毒。
仙人所用之毒,与这人间的毒完全不一样,临时配出来的解毒剂只能够拖延一下发作时间,却无法从根本上解决。
六个半小时。
可怕的六个半小时。
基地中一共一千三百多人,已经有五百多人感染,大部分是喝水之后,经消化系统中毒,还有一部分是因为中毒者溃烂后的黄水接触到身体。
基地里一片死一样的安静,没有中毒的人已经被集中到区,经过紫外线消毒和木门的检查后,在大会议室里枯坐着,几百人的脸上都是一片死灰。
他们知道,自己的同事、好友、青日里牌局中的搭子,勾心斗角时的对象,有很多都正在A区。在绝望地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A区地大门口,泰童儿像标枪一样直直地站立着,他手下的灭迹队和木门已经连续作业了六个多小时,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灭迹队的高效杀毒剂已经快要用完,而木门地那些高手真元将尽,洒在玻玻大厅和A区其它区域中的青光也渐渐淡了下来。
青光再淡,毒素在人体内的活力就重新复活。
没有希望。
绝望下的人类,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玻理门上全部是一道一道的黄水血渍,那都是试图抓出防护门,从上方气窗爬出来的中毒者留下的痕迹。
但凡试图爬出来的六处成员,都在秦童儿冷酷的命令下,被守在外围的强攻队用远程火力无情扑杀。
如此数次。中毒地人们终于绝望地放弃了挣扎,无助地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所有人地脸上都充满着绝望。中毒后的人们傻傻地坐在角落里,躲在桌子后面,离地板中心那些黄水远远的,似乎越远,自己便越安全,哪怕这个安全只有几秒钟,几分钟……
众人的眉毛已经掉光。秃秃的,头发也开始脱落,身体的肌肤溃烂正在慢慢加速。
如果不是灭迹队和木门正在拼命延缓着毒素发作的时间,此时地大厅内应该是尸横四野,黄水恶流。
饶是如此,也已经有一百多人变作了阴间的幽魂,地上的模糊血肉。
……
……
“竹老,还能坚持多久。”泰童儿的右手一直搭在一个老者的肩上,他充沛的道力灌入老者体内。再从老者手中的素竹杖中散了出去,形成大厅里木门中最强大的一道清光,洒在中毒人群的身上。
老者回首。已经瞎了地双眼很无力地眨了两下,露出里面的惨白:“最多一个小时,大公子,解毒剂?”
此时侥幸逃离瘟疫的科学家正集中在区,收集了相关地血清后,开始研制真正有针对性的解毒剂。
泰童儿摇摇头,手掌上的光芒一湛,丰沛的道力源源不断地往竹应叟的后背灌入,
竹应叟看着场中那些披散着头发,身上现出溃烂皮肤的可怜人类,叹了口气:“必须杀死施毒的人,我能感觉到,这些人体内的毒素似乎正在受着某种力量的控制,所以我们才无法让这些毒素被净化。”
秦童儿闷哼一声,露在方巾外的双眼寒寒可怕:“一直在找,但还没有找到。”
“你去吧,我自己能行。”
竹应叟肩头一动,将泰童儿的手掌震离后背,忽尔清喝一声,眼皮下的眼球急速转头,嗤的一声,将手中不足两臂长的青竹杖化作一道竹幡,就是当初他和易天行斗法时所持的竹幡一样。
竹幡上黄布一展,在浊恶满室的大厅内顿时扬起一阵清风,吹拂在中毒人群之上。
泰童儿站在他身后,叹了口气,身形一淡,消失不见。
竹应叟一咬舌尖,闷哼一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在空中迸成一团血雾。他伸出苍老的手指,在空中疾速画着,似乎在写着什么字,随着他指尖的画动,空中的血雾似乎也被某种力量操控,开始在空中飞旋起来,然后猛地一声击打在竹幡黄布之上。
噗的一声。
鲜血落在黄布上,写成了数十个森然中夹杂着清柔之意的楷体字。
“上清化云,云飘万里,里竹外桃,桃红三千,千里风起,起正意以清心,心定!”
……
……
竹幡上每字之间,并无标点符号,一字呵成,虽是楷体字,但字末鲜血淋漓,将每字都连在了一处如游龙行云一般,毫无停滞。
云与云相依,那一点赫然殷红,凝如朱砂。
二字并不相同。
桃与桃相似,那数点洒洒若雨,如血雨降世。
二字亦不相同。
心与心相连,点点如杜鹃泣血,忍人间惨景。
二字似同非同。
……
……
竹应叟猛地一顿竹幡,幡上黄布的那些血字咒语猛地亮了起来。每一个字地四周都似乎被绣上了一道青素发光的边纹,看着异常美丽。
最末那两个心字猛地一黯,“心”字上的三个点竟似乎要从竹幡上跳跃出来。
殷红的点,像血一样。心头之血。
竹应叟地面色苍白着,胸膛猛地一动,心血来潮,自喉间喷出……却不是一团血雾,反而是一道素青的光雾,随着竹幡的指引,黄布的轻扇,缓缓然向着基地A区内的每一处中毒人群聚集室里飘去。
这是他的本命真元,木门长老的最后一口”气”。
青雾一上人身,果然中毒人群的溃烂之象马上有所好转。
竹应叟扶着青竹幡。脸上苍白之色大作,皱纹渐起。看上去无比疲惫,忽然缓缓叹了一口气,一直闭着的双眼里急速转动的眼珠也安静了下来。
他就这样扶着青竹幡,稳定地站在A区地门口,就像是保佑家人平安的门神一样。
“竹老已经归去。”
泰童儿站在小室地门口,离那张病床还有两米左右的距离,看着坐在床上的泰临川。
泰临川此时正盘膝坐在床上。双目微闭,两手结着道诀,轻轻搁在膝头,似乎正在抵抗着什么。
他的眉头微微动着,似乎体内感受到了某种痛苦。
空气交换系统还在正常地运行,小室内有风吹过,窗上那个薄薄的液晶电视上,也正是风吹草低的场景。
风拂过泰临川微乱的眉,一丝眉毛颓然无力地落了下来。
……
……
“很厉害地毒。我也没有办法逼出来。”秦临川缓缓睁开双眼,看着站在门口的儿子,淡淡道:“找到那位仙家没有?”
秦童儿微微低头:“没有。已经派出几个小组突进地面,但没有消息回来。”
秦临川叹了口气:“实力相差太远,根本无法发现仙家,便要送命。”他从病床上站起身来,忽然眉头一皱,摸着胸口,很小心地转身向着床头咳了两声。
“父亲……”泰童儿抬头,微微皱眉。
“在这儿等死吗?”泰临川微笑道:“我上地面看一看。”
“是。”秦童儿退出门外,让开一条道路。
泰临川却不急着离开,反而轻声道:“之所以六处会落到今天,我应该负主要的责任,是我将这些人拖入到这场很没有道理的战箐当中……但……我其实只是一直想找个出路,想在如今这个社会中,给修行的人们找一个出路,找到我们应该有的角色,到了今天,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泰童儿笔直地站立着,像个军人一样沉默着。
“有两座大山一直压在我们的身上,一边是天庭,一边……”泰临川微笑道:“我与竹应叟是同代师兄弟,你还小没有经历过那些事情,我们小时候经常要在天下各个寺庙里扑杀一些很神秘的人物,那时候的惨状,其实比今天好不到哪里去。”
“更可怕地是,上代的上三天弟子,在付出数百甚至数千人的代价,上承天旨,在寺庙里抹去那些神秘人物地痕迹后,还被迫要去归元寺。”
“如果九四年的时候,梓儿能够杀死归元寺里易天行的师傅,那也就不会有如今这些事情,我可以很容易地做出选择。”
“很可惜,没有。”
“所以……我选择了另一条路,我不愿意再承着天,把你们这些年青人的鲜血洒在那些地方。”
……
……沉默少许,秦临面色闪过一丝莫名之色,缓缓说道:“也许我错了。”
泰童儿一直没有说话,只是听着——他知道,这可能是自己最后一次听见父亲的话。
泰临川嗜茶,茶不离手。已经中了毒,虽然眼下用强大的道力压制着体内地毒素,但如果上地面遇见仙人,双方交战。必然会毒发身亡。
泰临川的身体渐渐在空中变淡,用着瞬移的法诀,离开了这处基地,只留下最后一句话。
“保住竹应叟遗骸,半小时后如果没有消失,全员撤离,去昆仑。”
昆仑是上三天的发源地,但如果撤离地话,这基地里的人们至少有一半会在疯狂的幽闭中死亡。
戈壁之上,太阳已经过了最高点。耀眼的白光缓缓向西移去。荒漠之上并不多见的黑石小丘的影子也被渐渐拉长,阴影就像噬人的恶魔一般。悄无声息地占据着黄沙的领地。
阴影的尽头,是一处浅浅的坟起,上面有些耐寒耐热耐旱地坚强植物,细枝低伏,上面的小叶子细不可见,密密麻麻地爬满小丘,很明显已经生长了许多年。
此处离西夏王陵约有数百公里。在古时候时常有过往地商旅,西域血火中的战士长眠于此,地下浅表有很多暗中移动的流沙,所以时常有古坟被流沙从地下带了出来。
这种浅浅的坟起四处皆是,毫不起眼。
但如果有人细心去观察,一定会发现这处坟起有些异常,在沙面上的那些伏地植物表面,在那层薄薄的灰层之上,似乎闪着某种幽黑的光芒。看上去死气沉沉。
比死坟更加死气沉沉。
……
……
在沙坟之中,昊天君吕岳正双眼紧闭躺着,他地身体与四周的温度一模一样。完全地与自然融为了一体,黑黑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只是眉毛头发似乎都被什么烧光了。
他一直暗中跟着周信与泰临川,本意是想通过泰临川,找到那些像老鼠一样躲着的人类修士。料到最后,却发现了如今人类的武器竟然恐怖到了这种境界,他虽然躲在数十公里之外,仍然不可避免的被核爆后的高温强光伤害到了这具脆弱的肉身。
所以他潜伏了下来,一面疗伤,一面用自己最拿手的本事进行疯狂地报复。
他并不知道六处地秘密基地在哪里,基地深在沙下,又有大型结界保护着,所以神识无法探出,所以他采取了更霸道的方法。
……
……
静静躺在坟莹里的昊天君一丝动,却有很多黑气缓缓从他地肌肤上渗了出来,形成一道宛若实体的恶毒气息,气息似乎比空气要重一些,沿着他的身体滑了下去,然后渗入进了沙地之中。
施毒,仙人的施毒。
方法很简单,效果很恐怖。
此时罗布泊四周数百青方公里的沙地下,除了基地那处,已经再有一个活着的生命。顺着流沙,顺着暗河,顺着植物的根系,仙家的瘟疫正铺洒在每一粒沙间,每一滴水间,每一个生命的体内。
远处一个洞穴里的沙鼠们吱吱乱叫着,似乎十分害怕,然后缓缓倒下,十几具老鼠的尸体,渐渐化作黄水,渗进了沙土中。
更远处一条暗河的出口处,一只黄祟正在饮水,只喝了一口,便仆的一声摔倒在浅浅的河水里,无力地翻着眼帘,露着木然毫无生气的眼白,唇角流出恶涎,滴入水中。
水灌入沙中,更远处的胡扬林被沙漠上的热风吹拂着,树身似乎在一刹之间变脆了,热风一吹,一看片胡扬林,喀的一声齐腰斩断,就像被某个行刑官施了残酷的腰斩之刑。
数百平方公里内,已经快要没有生命活动的迹像。
……
……
昊天君仍然静静地躺着,似乎正在香甜的睡眠,知梦中是什么样可怖的景象,竟他让的唇角泛起了淡淡的、阴森的笑意。
远古之时,他便是一方瘟神,杀人无数,生生造了数次浩劫,最终被那金色的杀神鞭儿一挥,脱离了这个人间,列入了仙班。
他一直很可惜,自己再也没有机会施展自己的布疫神通,再也无法享受那种看着生命渐渐枯萎的快感。
他喜欢那种感觉,每当鼻子抽动时,都能回忆起那抹香甜的死亡的味道。
“该死的鞭子。”
鞭子让他的施疫神通下降了许多,加了诸多禁制,现在再也无法在空气中布疫,这一点让昊天君吕岳记恨了千年。
施疫是天条禁制的法术,但他不想管这么多。能在人间大开杀戒,已经让他很有些不爽,如果不是想到武当派,嵩山派,崂山派,这些人间修士门派在天上都有后台,或许他会在来到荒漠之前,先将那些与六处蛇鼠一窝的修行人类全数杀光。
当初五公主之所以选择昆仑派抚顶授仙诀,也是看中了昆仑派在天上没有什么后台。
……
……
西谚中:上帝的鞭子是指的东方的游骑兵。
吕岳并知道这个,也不会去想知道这个,他只是觉得,自己应该是上天的鞭子,来惩罚这些不敬的人们,而不应该被那些可恶的挂着正派仙容的仙家们,用鞭子限制自己的神通。
不过也很满意了。
他微笑着,静静躺在千年荒坟之中,感受着体内的疫气缓缓逼了出来,缓缓向地下渗去,缓缓杀死着无数的生灵,感觉十分美好——就像是一个对人间充满了怨恨的木乃伊。
第四十章 又见黄沙
荒漠之上,秦临川的身子向下低着,看着河边已经在短短十几分钟内变成一滩烂肉的黄祟。
黄祟的头骨露在外面,白白的硌着人的眼睛。黄祟尸身化成的黄水流入溪水之中,溪水又渐渐渗进沙地里。
秦临川半佝着,手扶着膝,另一手抚着胸,显得十分辛苦,像是一把被人用强力折弯了的剑。
他已经在这烈日下的荒漠中找寻了一会儿,凭着强悍的道力修为压住体内的毒素,寻找着源头,仔细辩析这片戈壁中的死尸黄水,他正缓缓地向那座古坟*近。
就像在大片的沙漠上画着圆,越来越*近那个圆的中心。
他知道自己没有走错路,因为越往那个方向走,体内每个细胞内的毒素便变得更加活跃,让他要废去很多的真元才镇压的住。
似乎每一步都是在往黄泉的方向*近了一步。
但他只有用这个方法才能准确地找到施毒的仙人究竟躲在什么地方。
咳了两声,泰临川右手在空中画了个淡淡道符,施加在自己的身上,素光一现,精神顿时显得好了许多。
他复又抬步,轻轻碾压着脚下细细的黄沙,粗粗的石砾,缓缓向这个大圆的中心走去。
一步便是数十米,飘飘如风。
……
……
高天之上的秦梓儿看着沙原上地父亲,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只是眉梢微微抖动了一下,却没有下去,凭着云朵的遮掩,缓缓地跟随着。
她接到邹蕾蕾的电话后。便回到了中国。
她知道现在面对的敌人不是凡间地存在,所以她很小心,小心地积蓄着自己的所有力量,准备给那位仙人最致命的一击。
她是如今人类修士中的最强者,如果她也失手,那人类……或者说六处……或者说泰家……就会失去最后的机会。
看着数公里外那个浅浅坟起的土堆,泰临川定住了自己如风飘拂的身形,双手负在身后,结着繁复至极的道门手诀,枯干的嘴唇微微抖动。不知是在念着什么样的咒文,竟然念了如此之久。想来一定是威力极大地法术。
古坟之下的幽暗空间里,一直如孩童般沉睡地昊天君猛然睁眼!
两道如黑芒般的幽深眼深从他的瞳子里射了出来,似乎贯穿了身体上方厚厚的土堆,看清楚了身周数平方公里内的一切事物,包括远在数公里外正在凝结道诀的泰临川。
一丝邪邪的微笑从昊天君地唇边浮现了出来,他附身在一个黑肤凶人身上,这丝邪笑看上去异常丑陋。
……
……
荒漠之上。天地的元气似乎都被泰临川负在身后的双手道诀吸引了过去,天上的白日骤然变淡,而地面上的热气也在瞬息间消失无踪。
他双手虎口相对,圆圆融融,拇指相异,就像是八卦中的相对方位一样,构成了一个极完美的“手阵”。
丝丝劲力十足的气息在相对的虎口间相回缭绕着,渐渐变得粘稠起来,最后竟然变成了一滴耀着纯正景光地露珠!将虚虚气息压成了液体。赋之以形,这需要何等样的道力?
将全身的磅礴道力都花在结这个道诀上,秦临川压制体内剧毒地真元就弱了许多。毒性迅疾占据了他的全身,一阵凉风吹过,将他左边的眉毛全部吹了下来,飘在空中!
毒性太强烈,不过一瞬,便已经腐蚀掉了他眉毛的毛囊根。
……
……
秦临川微笑着看着那处浅浅坟起,发现对方明明知晓了自己的到来,却依然保有着仙人的尊严不肯首先出手,于是清声说道:“拜见仙家。”
随着这三个字,他负在身后的双手一松,一直如悬滴般飘在他的虎口间的气息凝露,滴入了沙地中。
“道息之露”入沙无声,却沿着沙石内的小缝隙悄无声息,却又迅疾无比地向着那处古坟杀去。
依旧安静躺在古坟中的昊天君,依旧保持着邪邪的微笑,依旧浑不在意地将自己体内的毒素缓缓逼出来,沿着沙地渗了下去。
他能感觉到那滴道息之露的威力,应该已经是人类修士所能使用出来的最强道诀,但用来对付他这个仙人,仍然是螳臂挡车,自量力。
但他知道这个叫泰临川的道门叛徒一向奸滑,所以在没有料定对方到底是什么主意前,他不会抢先出手。
瞬息间,道息之露已经沿着沙砾的缝隙,穿过了数公里的距离,来到了古坟之前,将沿线的沙砾都染成了一片青色。
道露到了古坟前,却没有爆炸,反而是沿着古坟四周侵润开来,将四周的沙地都变作了青色,就像是一道青色的圈,将那座荒旧的古坟围在了正中。
昊天君冷冷地感受着四周的道息,右手手指轻轻一拈,一粒米粒般大小的光华出现在他的指腹上,然后他轻轻一弹,仙息大作,迅疾穿破沙土,与那些青色的道息直接冲撞到了一起。
却没有什么声音响起。
昊天君微微皱眉,他是仙人,对于一应道门法术的应用了解,应该远远在凡人之上,但为什么自己这时候感觉,竟然看透那个叫泰临川的人类所使用地是什么道诀?
那些青色的露水均匀地渗在沙地上。隐隐渗出些很诡异的气息,虽然自己先前的仙气很轻松地削去了一层包围,但是没有发现这些道露是什么用处,仍然让昊天君吕岳有些不安。
他是一个凶人。凶仙,凶神,凶名早早在外,无数世来杀人无数,手上冤魂白骨已可成塔。但就是这样地一个邪神,却是很小心,因为他习惯于阴谋害人,所以总觉得旁人也有什么阴谋。
昊天君很小心地用神识去探秦临川施发的道露,如此的专心,以致于连远方传来的轰隆声都没有察觉到。或者是察觉到后并未在意。
……
……
轰的一声,古坟之外的素色沙石猛地燃烧起来。淡淡的泛着幽蓝的火焰将古坟包围在正中。
远处正在施法的秦临川发须皆落,额上已经可以看见细微如针的小伤痕,新鲜伤痕之内,人类地血肉正逐渐被一种死灰般的土黄色占据。
他道力全出,体内毒素已经发作。
……
……
昊天君闷哼一声,感受到身周传来地强大的强迫感,他万万料到。区区一个人类修士,居然能够将自己体内的道力全部逼出,集成了一道道火。
如果他先前破坟而出,以仙人对时间的领悟力,以仙人强悍的仙力,完全可以笑傲人间,奈何过于小心的他,没有采取这种莽撞的做法,只是小心翼翼地探测那些青色道露地成分。
便是阻了一阻。便被这些熊熊燃烧的火焰困住了去路。
火焰幽蓝,里面有一种很怪异的力量,似乎能够对自己造成某种程度上的克制。
上三天已经成立了七十多年。在这七十年里便一直被天庭的道仙们逼迫在中国的山川大河中扑杀须弥山的坠尘罗汉们。虽得仙人抚顶,奈何身不由己。
是谓奴才。
所以从首任开派祖师开始,上三天里的某些人类便一直在暗中琢磨着如何摆脱天庭的控制。
而惊才绝艳地开派祖师在昆仑山顶,与下界的仙人同归于兵解之途,算是第一次尝试。
其后,又有许多种尝试,虽然都没有成功,但也累积下来了不少经验。
……
……
几年前,在九江四中的小操场上,六处曾经摆出一个寂灭大阵,险些将强横至极地陈叔平一举杀掉。
而今日,泰临川集全身道力施展的这一个法术,也是如寂灭大阵一般,都是上三天这七十年来不停冥思苦想,想出对付仙人的方法。
七十年,是上三天与天庭仙人合作的七十年,也是上三天不甘心受控的七十年。
七十年的时间,足够聪明的人类想出某些方法来弥补天人之间的差距。
那道素色道露燃烧而成的幽蓝火焰里,没有任何属性的味道,只是泰临川自己的本命道力在燃烧。这是燃烧自己生命而生成的一种道术。
正因为没有任何属性,也没有任何气息,所以至纯至正,与仙力一触,至少在大体上是极其相像的存在,根本不可能发生气息相斥的状况。
等于说,这是一个有选择性的火圈。
与仙家之力同脉同源,那幽蓝的火苗对仙力没有任何作用,与之相应,仙力要扑灭这火苗,也是需要很多时间——但是,这火苗却能让人类的肉体在瞬息间化成飞灰。
昊天君乃天庭强者,但他此时的肉身,却是脆弱的不像化的人类身体。
简而言之,这个道露火阵,禁锢的,就是用夺舍法下界的仙人。
土坟猛然一裂,沙石乱飞,一个黑影从地底下飞了出来,满脸暴怒,狂喝道:“就凭这种小道术也想控住我?”
昊天君狂怒着,双肩一沉。如天地般雄浑的仙力猛地释发出来,直震地四周沙地猛地一陷,陷成一个约有数千青方米的大坑,而他的人就这样悬浮在坑的正中心,
那道幽蓝地火圆弥漫在四面八方。将他的肉身困在正中。
数公里外,秦临川的唇角耳畔都在流着鲜血,鲜血源源断地震出,渐渐变成毒素发作时的黄水,看着十分凄惨。
昊天君明显感觉到这外围的道火拦不住自己的仙力,但自己的仙力也极难将这火扑灭,不免又恼又怒,狂吼一声,声波穿过火苗,卷起满地黄沙。化作一道小小的龙卷风,向着数公里外的泰临川裹去。
泰临川身形一淡。拼着最后的道力,瞬移至西方,险险躲了过去。
昊天君沉下脸来,看着四面八方地蓝色幽火,体内仙力源源断地从自己脆弱的肉体内散发开去,勉强阻住这个火圆向自己*近。
他低头,眼中异光一闪。便发现地下数十米处,也有一层淡淡道火正在燃烧着。
……
……
昊天君缓缓抬首,盯着西边数公里外地那个小黑点,暴火的瞳中逐渐安静了下来,回复了没有一丝人类表情的可怖模样。
“死吧。”
他有些乌黑的双唇轻轻开合,说了两个字,然后双手像没有骨头一般,在自己的身周急速画着符字,速度太快。就像是一片清影,根本看不见他写了些什么。
双手停在他的身前,安静如黑玉。就像是刚才根本没有动过。
而数道仙力凝成的符字已经穿过了幽火地包围,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迅疾来到泰临川的身前,耀着死一般的黑光,印上了他的胸膛。
卟的一声闷响。
秦临川体内鲜血将尽,这一记仙诀临体,将他的胸腹砸的一片稀烂,却只流出了一些黄水。
他的身边嗤嗤数响,一柄融融然地小仙剑倏然出现,环绕着四周,护住了他的身体,将那些黑光一般的符字斩成了碎片,飘落在了脚下。
……
……
昊天君心头微微一惊,感觉到这柄仙剑地气息,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远处传来一阵密集的炮火时。
只见天上一片密密麻麻的小黑点,呼啸着,向着幽火之间昊天君脆弱的肉身袭来。
密集火力,集结了很强大的人类军队力量。如果这些炮弹落了下来,在这样小的范围内,纵使昊天君对时间的领悟能力再强,速度再快,也极难保住自己的肉身。
仰首望天的昊天君忽然笑了笑,此时的笑容显得有些阴恻,有些让人猜出原因。
一声长啸从昊天君的嘴里响起,清啸阵阵,却隐着让人心悸的寒意!
啸声未停之时,他的双手上已经爆出了亮得刺眼的两团光芒,昊天君终于将自己的仙力全部凝结了起来。
在这刹那间,他已经明白了那道幽火禁锢的原理,很快地想到了解决的方法——仙力可以透过那道幽火,所以极难起作用,于是他猛地逼出仙力,聚在自己的拳上,以自己的血肉为引,轰的一声将仙力转化成了人间的火焰,包住了自己的全身。
以火对火。
昊天君毕竟是仙人。
……
……
嗤的一声,昊天君看似轻松地突破了那道泰临川以生命为代价构成的火阵,化作一道青烟往西方掠去。他一出火阵,身后的爆炸声便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大地震动着,咆哮着,怒吼着,火浪腾空,气息大乱。
昊天君沉着脸,双手已经被烧成了两团焦碳一般的事物,瞳中显出了可怖的凶色。
不理会身后人类武器的爆炸,过两个转身,昊天君便已经冲到了数公里之外,冷冷盯着犹自捏着道诀的泰临川。
那柄仙气盈盈的小剑,依然在泰临川的四周飘浮着。
……
……
昊天君双眸一冷,一道寒光射向了泰临川的身上!
眼光及处。泰临川体内地毒素大盛,顿时腐蚀了他的肌体,只听得一声闷哼,泰临川惨惨倒在了沙地上。
一切只是发生在电光火石刹那间。
昊天君冷冷地站在泰临川身前数十米处。眼光冷冷地看着仆倒在地的他。他的眼光似乎是某种可怕地力量,在泰临川的身体上游走着,泰临川体内的毒素便会猛然活跃,纵使拼命用残存的道力镇压,似乎也没有办法。
眼光及处,泰临川的肉身便会破开一个小洞,那处的肉渐渐化作几络黄水,流入身下。
远处的爆炸声还在不停地响着,恐怖的声响很适合为此时恐怖的场景作背景音乐。
昊天君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他不是在玩猫捉耗子地游戏。如果可以近身将这个卑微的人类杀死,他会犹豫。但当他看见在泰临川身周游走地那柄小仙剑时。他的神情有些异样,似乎不想*那柄小仙剑太近。
饶是如此,秦临川,这个人类的强者,也在仙人的目光注视下缓缓将死。
目光杀人,仙人的实力果然可怕。
……
……
沙地猛地一炸,又一个黑影从沙地里飞了起来。像一阵风般刮到泰临川的身边,抱着他便要往东边逃走。
昊天君淡淡看着那个黑影,伸手在空中遥遥一点,那个黑影的腰部便似乎遭受重击,闷哼一声,跪倒在了泰临川地身边。
紧接着,那个黑影念起了咒语,抱着泰临川的身体消失在虚空之中。
昊天君微微一笑,自己的身体也淡了起来。同时消失在虚空之中。
炮火声已经停了,天地间荒漠上一片宁静。
过了数息,空中奇异的光线曲折。三个人影猛地平空出现,然后颓然分开。
秦临川奄奄一息的身体被震在沙地上,小仙剑有些孤苦无依地乱飞。
在另一边,昊天君吕岳大人脚掌踩着先前那个黑影的脸,淡淡道:“你的道力很丰沛,不过中毒后已经很差了。”
泰童儿那张坚毅的脸,已经被这脚掌踩的有些变形,他刚才去抱泰临川地时候,被黄水溅身,体内道力顿时急剧下降,再经历瞬移间的极大消耗,所以被昊天君轻易地擒住。
昊天君的话语中没有什么讽刺地意思,却充满了仙人独有的轻蔑感。
……
……
咯吱作响,昊天君吕岳轻轻践踏着泰童儿的脸颊,践踏着人类的尊严,黑黑的脸上闪过一丝残忍的微笑。
他抬首望向高空,瞳子里闪过一丝好奇之意,对着那处轻声说道:“请下来吧,那位仙……”
话声戛然而止,昊天君低头,发现一柄仙剑正从自己的胸膛间穿了过来,润如洁玉,透如冰霜的剑尖滴着血,看着很美丽。
昊天君微笑道:“这样不行的,仙人,你还没有在天庭的天路上洗体,所以仙力不够纯粹。”
他缓缓转过头来,那柄仙剑在他的胸膛里划了一个圈,鲜血猛地喷发出来,洒在他身后握着剑的那人身上。
鲜血是素色,知道里面夹杂着怎样的毒素。
在昊天君身后偷袭的是泰梓儿,她微低着脸,一顶笠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了淡淡的唇瓣,便已足够美丽。
她的双手依旧坚定地握着那柄小仙剑的剑柄上,并不因为面对着天庭的仙人而有丝毫慌张。
她先前一直耗费大量仙力隐身在仙剑旁,而分出一部分神识留在云中,吸引着昊天君的注意力,终于把握住了这个机会,将仙剑刺入了对方脆弱的肉体中。
昊天君的毒血已经喷溅到她的身上,她的皮肤渐渐变了颜色,好在比较缓慢。
昊天君似乎并不在意仙剑在自己体内的割裂,轻声道:“你既然已经成仙,为什么还留在这个肮脏的人间呢?我很好奇这一点,所以请你下来问一问。”
秦梓儿依然没有抬头,黑纱遮住了她的双眼,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昊天君食指轻轻在自己胸上的仙剑处一弹,铮的一声响,仙剑顿时碎成碎片。
“我没有爆体,你很意外吧?”昊天君淡淡说道:“不要把我和那些低级的仙人相提并论,只要我适应了这具肉身,除非你能将我的肉身全部毁了,我便能够将仙力凝缩在这肉体之中。”
秦梓儿依然沉默。
……
……
嗤嗤两声,秦梓儿和昊天君同时动了,化作两道青烟,没入虚空之中,肉眼再也追寻不到他们的踪迹。
戈壁之上一片空明,只是沙地上会突兀出现许多道笔直的线条,就像是有鬼魂正在画着纳斯卡线条。
夕阳照耀着这片诡异的戈壁,红红的光芒打在黑砾之上,宛如幽冥地府。
不知过了多久,两个身影骤然出现在一方荒石之下。
秦梓儿冷冷地看着身前的昊天君,一只秀气的手掌拍在他的胸口处,往里面灌着仙力,那处正不停流着素色的血液。
昊天君静静地看着泰梓儿,一只有力的手耀着仙光扼住了她的咽喉。
头顶的笠纱承受不了高速运动带来的颤抖,倏地一声化作片片纱屑,随风而去,露出了泰梓儿那张清丽的似凡人的面容。
昊天君看见她的面容,瞳子猛然紧缩,乌黑的嘴唇抖动着:“小公……”
泰梓儿依然沉默着,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甚至比昊天君这个正牌仙人还要显得冷漠一些,但她的瞳中仍然不可避免地出现一丝诧异,不知道昊天君为什么会如此惊讶。
但这是个好机会。
泰梓儿猛地将自己体内的仙力灌入到对方的身体之中,她知道昊天君此时仙力磅礴,正在巅峰之时,如果再加上自己的仙力,这具残破的人类肉身还能承受得住吗?——这样的结果,必然是两个人同归于尽,但即便是这样,她也接受。
只是此时她的咽喉被对方死死地扼在手中,如果昊天君从失神的状态中摆脱出来,那首先死的,肯定是自己。
秦梓儿忽然发现昊天君叹了口气,近在咫尺的丑陋五官上现出一丝微笑,瞳子里回复了清明。
她知道对方已经回复了清醒,那么自己即将面临的,便是死亡。
大家同为仙人,但自己和对方差的太远太远。
……
……
泰梓儿的心底深处叹了口气,如片水一般清澈的眸子里却现出了一丝解脱,一丝微笑。
但她的右手依然贴在昊天君的胸膛上不停地灌注着仙力,她骨子里是个很倔犟的人,就算知道必败,也想把自己要做的事情做完。
泰梓儿感觉自己的咽喉微微作痛,看来昊天君准备发力了。
第四十一章 天有眼
强大的仙力干扰在戈壁之中震动着,震得一大片荒漠沙粒滚动,显得十分安,连那微热的风,也受不了这些仙力波动的压榨,凄楚无力地由四面八方向那个点涌去。
在那个点上,泰梓儿与昊天君已经到了生死关头。
狂风渐作,卷着黄沙裹在二人身外,就像是一层厚厚的黄茧。沙茧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将两人与这人间的天地隔绝开来。
泰梓儿如画一般的清眉纹丝不动,手掌耀着仙息黏在昊天君的胸口。
昊天君狠狠扼着她的咽喉。他的双手在先前的战斗中,已经被秦临川的本命道火烧成了两团焦碳,勉强还能分辩出五指。
黑黑的五指紧紧地扼在女子雪白的颈上,相衬之下,视觉上十分震撼。
仙人脸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但瞳子里却是闪过了一丝煞意。
……
……
刹那之后,那丝煞意迅疾化作惧意,由惧意再转成惘然,不知在这电光火石间,昊天君的神识里经历了怎样的变化。
昊天君冷冷一哼,出乎意料地将右手从泰梓儿的雪颈上滑下,在空中化成一道虚影,狠狠斩向秦梓儿的右手腕。
嗤的一声破风而至,泰梓儿空着的那只手,在空中画了一个小圆,极巧妙地从腋下伸了出去,挡住了昊天君的手刀。
碰地一声闷响。黄色沙茧大碎,二人的身形又出现在戈壁之上。
……
……
一连串细微的响声夹杂着仙力冲撞的声音响起,在这二人地身间方寸地里,气流流动。却看不见双方的手影,二人交手的速度早已经超过了肉眼能够看到的极限。
不知过了多久,泰梓儿一声闷哼,脸色惨白,停了手,一道鲜血从她的唇边流下,而先前昊天君喷在她身上的毒血也渐渐开始腐蚀她的衣裳。
昊天君狠狠一掌砍在泰梓儿附在自己胸上的手腕,喀喇一声,泰梓儿右腕骨折,却还有皮肉相连。竟然没有断掉。
“你附身的肉体力量太差。”泰梓儿冷冷看着与自己隔着几十厘米近近相对的仙人,左手在空中迅疾一拈。道诀从指尖化出,空中光线悠悠一斩,凭空出现了一道随风摆动地弱柳。
弱柳在二人身间往下缓缓飘去。
秦梓儿左手一领,那丝弱柳在空中倏地一声化作万千碎片,洒在两人的身体上。
“灵弦三法”中地弱柳弦。
秦梓儿的道力从来都是以充沛见长,但她的道术技巧却是公认的人间第一,比易天行的蛮打要厉害许多。
她左手结着灵弦。右臂上却是马上仙力再现,景光一绽,将垂垂将断的右手腕修复大半。
渗着血丝的右手,仍然是牢牢黏在昊天君地胸膛上,源源不断地往他体内灌注着仙力。
……
……
昊天君只觉浑身身体一僵,紧接着感到对方灌注仙力的速度愈来愈快,自己的肉身感觉到肿帐,每一个细微的关节都开始有些鼓了起来。
他知道这是爆体的先兆,由面色渐渐变冷。如黑爪一般的右手忽地一声,在弱柳弦奏效之前破风而出,拍到泰梓儿的额头上!
“放手。不然我杀了你。”昊天君凝住强大的仙力,轻轻按在泰梓儿的额头上,乌黑地嘴唇微微动着。
秦梓儿微微闭目,一指向天,毫无烟火气地点了出去,恰恰点在昊天君的手腕上。
昊天君手腕一麻,被震了回来,感觉着自己体内的异象,不由又惊又惧,狂喝道:“快放手,不然我杀了你!”
杀字出口,根本不等泰梓儿回答,他闷哼一声,瞳中幽幽黑色大作,猛地罩在了泰梓儿地身上。
泰梓儿身上粘着的毒血受此眼光召引,猛地一声加快了侵蚀的速度,腐进了她的衣裳,往着她的肉身侵去。
泰梓儿脸上显出一丝痛苦之色,旋即冷冷望着昊天君道:“你有很多种法子可以杀死我,为什么选这最慢的一种?”
这是泰梓儿的疑惑,也是她的倚仗。
昊天君似乎不敢杀自己。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在血腥的战斗中,仍然有无数的疑问涌上她的心头,甚至超过了生死所能带来的震骇。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自爆的恐惧占据了昊天君的心神,他有些失神地盯着面前美丽的女子,焦黑的右手像是重伤后的士兵在呼唤着白衣护士的安慰,颓然无力地在泰梓儿的面前挥舞着,却始终无法将这蕴含着无上仙力的右手击杀出去。
弱柳弦已经开始在发挥作用,将昊天君与泰梓儿紧紧的缚在一处,此时如果昊天君不马上将泰梓儿斩杀,再过一刻,仙人最害怕的爆体就会降临到他身上。
泰梓儿仙力将尽,漂亮的眸子里全是疑惑,她知道自己此时随时都有可能被眼前这个强大的仙人杀死。
他为什么不杀?
这种疑惑让泰梓儿有些惘然,她下意识看着昊天君已经有些癫狂的面容,根本没有一丝恐惧,反而有些痴痴说着:“那你杀吧。”
踏上仙路之后的泰梓儿,本身清淡的性格显得更加的清淡,与这人间的情绪似乎脱离的更加快了,尤其是在欧洲这段时间地潜修。少了易天行这个妄人的干扰,她已经离这个人间越来越远。
生死对于她来说,似乎不再是一个值得费神考虑的事情。
她只是有强烈的探知事物真相地本能,她只是欲将这清清双瞳。看破万丈红尘,看那繁华之后,究竟隐着些什么内容。昊天君一声狂啸,终于出手!
他那一双焦黑的手挟着仙力从左右两方击出,如同两道黑龙一般击向秦梓儿的额角,喀喇一声,被泰梓儿精巧道弦控制着的身体,马上动了起来。
弱柳弦道术虽精,但也抵不住正牌仙人用强悍的仙力蛮力破之。
尤其是昊天君此时仙力澎湃,又被秦梓儿灌入了大部分仙力。力量更是恐怖。
秦梓儿仙力将尽,只来得及用空着的左手在空中画出两道道符。俏丽的指尖,就像在空中抚摸着某人的脸颊一般。
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思念。
道符奏效,空间的运行轨迹便在这一刻稍微扭转了一丝,如黑龙般击过来地双拳,在临到她面门之时,猛地沿着道符设定下的曲线往下滑了一滑。
便是这一滑,昊天君恐怖地两个拳头便没有击碎泰梓儿的头颅。而是重重地击在了她的肩上。
两声闷响似乎同时响起!
秦梓儿左手的食指尖轻轻点在昊天君的眉心。
而昊天君的双手狠狠砸在她的身上,喀喇两声,泰梓儿双肩俱碎,就像是塌入了身体里,看着凄惨无比。
……
……
一道清光遁入昊天君地眉心里,让他清明了起来,从暴戾的情绪中瞬间摆脱。
他似乎痴了呆了,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看着软绵绵挂在自己胸前的泰梓儿。发现这个女子已经奄奄一息,无力再战。只是这个女子不知从何处来的毅力,竟然在昏迷之中。依然将右手掌黏在自己的胸膛上,往里面灌着仙力!
一声有些疯癫般的笑声从昊天君的唇里传了出来,这笑声有些像是在哭,一种绝望的哭,这种绝望来自内心深处,是一种不甘心,明明自己可以摆脱这种局面,却无法摆脱。
很矛盾的说法。
“求你了,放手吧。”
昊天君感应着体内蠢蠢欲动,已经快要压制不住地仙力,似哭似笑地对着身前昏迷中的秦梓儿说道,他也受了很重的伤,肉身已经残破到快要能支撑。
他瞳子里闪过一丝冷色,猛地抬手,砍下!
泰梓儿看似柔嫩地右臂,却是像柳絮一样绵软韧力,砍的血肉横飞,却是依旧挂在那处。
原来……她先前的弱柳弦,竟是大部分施在了自己的手臂与对方的胸口连结处!
……
……
一掌,又是一掌。
狠狠地砍在秦梓儿的手臂上,肩头处,将这清丽似凡间人的女子身上砍的乱七八糟,血水横流,却依然没有办法将之斩断,仍然没有办法阻止泰梓儿往体内灌注着仙力。
昊天君哭丧着脸,呜呜叫着,恐惧着,半坐在沙地之上,像一个屠夫似地不停地砍着泰梓儿手臂,也不知道泰梓儿的弱柳弦竟然精纯到了这种程度,竟然怎样砍,也始终有那么一丝半络连着。
女子的鲜血像是不要钱似地泼洒在戈壁滩的沙砾中,染黑了一大片。
……
……
“放手吧。”昊天君乞求着,眉毛已经乱作了一团,乌黑的嘴唇开始反白,像个孩子一样又哭又笑着。
泰梓儿终于缓缓地醒了过来,依然将右手黏在他的身上,眼中满是疲惫,身上满是鲜血,无力地微笑问道:“为什么不杀我?”
“杀?……呵呵呵呵……”昊天君尖声笑了起来,夹着仙力的笑声震的戈壁上沙飞石走,烟尘蔽天,声势惊人。他猛然一冷,毫无一丝情绪说道:“对啊,我为什么不杀你?”
“杀你。”
“杀你。”
“我要杀了你!”
昊天君黑中夹白的嘴唇不停翕动着。就像是老糊涂了地人类,在谈论着今天晚饭放了盐没有。他的眼光在泰梓儿的身上扫过,然后又很奇怪地看了一眼天上,然后又转了回来。盯着泰梓儿的眼睛:“对,我要杀了你。”
紧接着,泰梓儿先前催入他体内地素光一现,让他的神智再次从暴戾中脱离出来,他带着哭腔哼道:“可是……我敢杀你啊。”
“求求你,放手吧,然自爆之后,你也会死的。”
“死便死吧。”泰梓儿有些木然地望着他,“就这样孤独地活着,似乎也没有什么意思了。”
极远处的戈壁上躺着两个人影。那是垂死的泰童儿和泰临川。
只要没有坏,时钟总有分针指向十二点的时候。钟声总会响起,回荡在空旷的大厅或是温馨的卧室,告诉人们,时间到了。
昊天君忽然安静了下来,微微低头,感受着体内的某种振动,发现了轻轻的一声。他叹了口气。抬起了脸,脸上挂着一丝很莫名地笑意:“时间到了,你再不走就来及了。”
秦梓儿摇摇头:“走了,你和我都是属于这个人间的人,那便一起消失最好。”
昊天君忽然寒意大作:“我是真想杀了你啊。”
泰梓儿微微偏头,清丽地容颜上没有什么表情:“那便杀吧。”
这种无趣的对话,两个人已经重复了许多次。
昊天君微微眯眼:“可是杀不得,我在天上还有亲朋,还有好友。还有很多我在乎的人,如果我杀了你,他们就会很惨。”
泰梓儿似乎并不惊讶。淡淡道:“能告诉我,我是什么人吗?”
昊天君冷笑道:“你很聪明,亲爱的小公……子,先前你在我体内植下静心符就就是知道我因为某种原因不敢杀你,但是人怕我在狂暴之下,无意识杀了你,所以你才会不惜耗费仙力,让我一直保持着清醒。”
他接着说道:“因为你知道,只有当我清醒的状态下,我才会敢杀你。”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敢杀我。”泰梓儿静静望着他,“所以我想知道。”
原因就这么简单。
昊天君忽然抬起头来,望着头顶那片似乎万古不变的苍穹,面上有些失神,喃喃念道:“因为天有眼,所以不敢杀你。”
“天有凶眼啊!”昊天君昂首向天,冲着那片苍穹嘶吼着,像一只困兽。
……
……
“我究竟是谁?”泰梓儿依旧可怕地保持着冷静。
昊天君忽然笑了起来,笑容有些惨烈,有些阴森:“我都要死了,你认为我会告诉你吗?虽然我不敢杀你,但是我也不会告诉你,终有一日你会为今天的事情付出代价,那些在天上看着这些事情地人,会后悔的。”
秦梓儿微微低头,长长的眼睫毛眨动了一下,然后陷入安静。
“先界之时,已经感觉到斩龙台已经被易天行毁了,以后天界再很难下来人,除非她们亲自来。”昊天君阴阴笑着,“你就慢慢思考自己究竟是谁的问题吧。”
“你要死了。”秦梓儿抬起头来,看着昊天君的双眼,她只剩下几丝血肉的右臂依然连在昊天君的胸膛上,似乎在说一个很无关紧要的问题。
“是啊。”昊天君深深嗅了一口气:“我已经能够嗅到死亡的味道。”
他地体内仙力已经失控,开始在肉躯内狂暴地运行着,时让他的肉身突起一个大块,看着有些恶心。
“仙人死亡之后去哪里?”
“幽冥。”
“如此也好,还可以投胎。”
昊天君忽然看着泰梓儿,沉默半晌后说道:“我没有到脱离轮回的境界,所以一定会下幽冥,但你记住,不要轻言生死,如今地天界已经不是以往的天界,如今的人间是以往的人间,如今的幽冥……也早不是以往的幽冥。”
说完这句话,昊天君忽然一张唇,从体内喷出一道仙气,打在泰梓儿的眉心,将她打晕了过去。
昊天君坐在沙砾之上,看着这人间的景象,微微皱了皱眉,试了一试,发现秦梓儿的右手仍然扯不下去。他轻轻拈了个仙诀,将先前被自己弹碎的仙剑碎片拢了过来。
无数的光点从沙漠里的四面八方聚集,汇聚成了一柄小仙剑。
昊天君握着小仙剑,猛地斩向泰梓儿的手臂!
……
……
看着泰梓儿右臂不停扭动着的血肉,昊天君握着仙剑,有些失神,喃喃道:“我都要爆了,你还抓着我干嘛?居然斩也斩不断,果然不愧是最受玉帝疼爱的小公主,只在人间修行,便已经如此厉害。”
他有些神经质地扯动唇角笑了笑,低头看着自己的胸膛,然后将仙剑从自己的胁下刺了进去,然后沿着自己的躯干画了一个大圆圈。
仙剑过处,光滑一片。
一声极凄厉的惨叫!昊天君生生将自己的肉身割下了约有两个篮球大小的肉块,正是秦梓儿一直黏着的胸部。
他的身体正中出现了一个恐怖至极的空洞。
昊天君勉强站起身来,鲜血滴在他的脚下,滴在泰梓儿的身上。体内仙力的冲突让他有些站立不稳,他握着剑,侧着头,看着地下昏迷的秦梓儿,幽幽道:“漂亮的小姑娘,真想杀了你啊。”
天上风云突变,一大片的乌云似乎受到了什么力量的感应,迅疾地围拢了过来,遮住了日头,让这片戈壁陷入了黑暗之中。
乌云深处,隐隐有闪电有龙绞动厮杀。
昊天君看了一眼云深处,没有一丝表情:“天有眼,我知道,我没有杀她,你们也应该看到了。”
他有些颓然无力地往沙漠深处走去,然后躺了下来,深深地陷入了流沙之中,越陷越深,不知道深入了地下多少米处。
……
……
狂风大作,戈壁上的沙砾和空中的风云似乎受到了沙漠深处某种力量的吸引,打着漩儿往那处汇集,形成了一个巨大无比的漩涡,吹拂着地面上能移动的一切事物。
沙漠深处忽然传来了一声闷响。
天地在这一瞬间似乎都安静了下来。
极静之后,是极为狂戾的暴风雨无由而止,洒在了戈壁滩上。
数百平方公里的戈壁猛地一震!
往下坍塌,一直坍塌了数米之深,而在沙漠的最中心处,甚至坍塌了三十几米,看着就像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天碗。
如同一个核爆在地底发生,猛烈的震动将地面上的那些被毒死枯干的植物震了起来,强大的元气乱流将这些事物绞成了碎屑,飘拂在了空中。
……
……
秦梓儿被震醒了过来,艰难地站起身,看着远处沙漠里那道触目惊心的“伤疤”,感应着那处传来的强大气息,免有些惊惧。
一个数百平方公里的大坑,这是怎样的力量?
不知过了多久,风暴终于停止了,在空中飘拂着的碎屑也落在了地面,铺上了淡淡的一层黑灰,黑灰所触之处,一应枯萎,看来剧毒无比。
秦梓儿站在被压的极低的乌云层下,右臂已成染血碎絮,面色静然,不知在想些什么。
……
……
仙君吕岳,死于自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