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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猫腻     朱雀记txt下载     朱雀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三章 易猜

    禅房里佛香缭绕,泌人心脾,定人心思。

    易天行捂着左胸咳了数声,眉头微皱,察觉身体受了极重的伤,竟比九江一战受的伤还要重些。

    “儿子呢?”他问的很简单。

    “回来了,在老祖宗那儿,不过……”蕾蕾看了一眼床边,欲言又止。

    易天行知道她想说什么,安慰道:“没事的。”

    他接着问道:“叶相?”

    “回来了。”

    “斌苦呢?”

    “在省人民医院。”

    “他怎么了?”易天行有些惊讶,本来准备第一时间向这老和尚兴师问罪,不料对方居然躺进了医院。

    “他昨天晚上准备了一把魔术刀和红药水,但好象那把刀的机关出了问题。”

    —————————————————————

    醒过来后,易天行知道自己昏迷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在省西山中的一场神佛大战,意外地被几个凡人看在了眼里。

    大势至菩萨就此走了,按照救命恩人的话来说,菩萨只是看了看在空中火舞的爷俩一眼,就倏……的一声消失不见。

    救命恩人此时就在床边,就是那个依然在瑟瑟发抖的青年女子。

    张老师,小易朱的班主任老师,与易天行曾经有过一面之缘,难怪易天行醒来的时候,会觉得对方眼熟。

    “蕾蕾你去看看儿子,我和张老师有些话要说。”

    易天行温和笑着,轻声说道。

    蕾蕾望着张老师微微笑了一下,点头示意,然后缓缓走出厢房,反身合上了木门,却没有去后园看小易朱,而是眉头微蹙守在了门外。

    归元寺里一片黑暗,白天众僧累的不善,吓得不善,住持还在医院躺着,此时的寺庙里没有晚课的声音,只有众人不安的情绪随着夜色渐渐弥漫。

    一片安静之中,邹蕾蕾微微合上双眼,*在禅房外的木柱之上。

    门外传来嗤嗤的破空响声,一声尖叫之后,偶有金光闪过。

    蕾蕾握紧了双拳,指尖微微刺进她娇嫩的掌心,但她轻轻咬着下唇,忍着没有反身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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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禅房之中。

    易天行掀开被窝,走到桌旁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看见供台上斌苦和尚一直供着的南海观音像,不由微微笑了笑。

    端了杯水走回床边,看着楚楚可怜,惊魂未定的张小白老师,易天行将水杯递了过去。

    张小白老师道了声谢,双手接过。

    易天行淡淡的声音在禅房里响了起来:“如果不是你算错了梅岭老僧的实力,大概你还会继续教易朱,大概你还会在省城里看着我们的生活很多年。”

    这话来的无头无尾,莫名其妙,张小白老师惊愕地抬起头来,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易天行没有看她的双眼,只是盯着自己的左手掌,自己的左手尾指上也多了枚金戒,看来是小易朱的那枚,他的掌心洁白如玉,掌纹细密。

    他微微垂眼,体内经文一运,一枚天火经菩提心便自掌心冒了出来。

    火苗从掌心冒出,悬于掌上半寸,从内而外没有黄红之色的分野,全是透彻至极的大红。

    这红就像是新嫁娘的盖头,新年的双喜字,看着是那样的纯红正红,全无一丝杂色,无一点色差。

    易天行的目光静静地盯着这粒红火苗,缓缓说道:“看来这就是三昧真火?”

    在一旁坐着的张小白老师看见他又开始玩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吓得尖叫一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便欲夺路而逃。

    ……

    ……

    “锃!锃!”两声利响。

    两根金刺从易天行的左右双掌间伸了出来,狠狠地扎进了禅房的墙壁里,无声地切入水泥砖中,锋利无比!

    而张小白老师也被这两根金刺拦在了中间。

    “我知道,我拦不住你。”

    易天行盯着她的双眼,似乎要从她双眼里的水雾里找到真相:“可是你似乎不想与我为敌,大势至那里我不可能问出来所以然,所以只好问你了。”

    张小白似乎被他此时的模样吓坏了,眼中泪水泫泫欲滴,说道:“易朱爸爸,你在说什么?”

    “现在都已经这样了,你为什么还不肯承认呢?”

    易天行满脸慎重地握着金刺,看着这个似乎十分普通的女子,脸上表情却有些怨意,轻声说道:“你一直让斌苦劝我上梅岭,不管是为了救罗汉,还是为了什么,倒也罢了,但你不该让叶相去香港,你不该让他舍指,不该让他得指,不该让他去梅岭,不该让他暴露在大势至的面前。”

    “不论你有什么样的原因,我觉得这都是件很王八蛋的事情。”

    “这些事情太巧合了,如果不是你安排的,我找不到别的解释。”

    张小白满脸泪痕,抽泣着说道:“你说的什么,我真的听不懂。”

    “别当我傻子。”

    易天行沉着脸,将金刺收回指上,先前的举动只是代表一种决心,并不指望着能把对方如何。

    “大势至为什么要捉我们爷俩上净土?”

    “须弥山到底是怎么回事?”

    “佛祖到哪儿去了?”

    “为什么一定要我去找?”

    ……

    ……

    四个问题,每一个都是惊天动地的大疑问,易天行却是毫不犹豫地在易朱的班主任张老师面前说了出来。

    张小白眼睛里闪过一丝迷惘,好象听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

    禅房里安静了许久。

    易天行终于放弃,叹了一口气道:“知道你不会说些什么,那你走吧,离开我们的生活,至少……离开我的生活。叶相的死活有我照顾,你不用操心。”

    张小白抖着声音说道:“易朱爸爸,你要不要去看医生?”

    “走!”易天行暴走,怒喝一声。

    张小白吓得目瞪口呆,嘤咛一声,掩面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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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演技,比周小美青霞曼玉三合一的演技还要高出无数层次。”

    易天行小口喝着杯子里的白开水,轻声自言自语道。

    “你是不是弄错了?”邹蕾蕾将张老师送上车后,转回禅房里,对着她柔声问道:“你刚才喊我出去,我就明白你的意思,但是张老师是易朱的老师,怎么可能是坏人?”

    易天行看着她的眼睛微笑道:“吓得不轻的人,被你拉在归元寺里没让她走,说明你对她也有疑心。”

    蕾蕾无奈地笑了笑:“知道你醒后肯定会有疑问,所以就把她留了下来。”

    “一瓶防狼喷雾剂就能喷走大势至菩萨?打了半天,老子都炼成三昧真火了,大势至菩萨还不肯罢手,她区区一个凡人性命就能逼退?”易天行冷笑道:“或许真是把老子当成猪了。”

    “可是她怎么可能知道你会和大势至菩萨在省西那个山谷里打架,从而跑去救你?”

    “这就是问题。”易天行将水杯轻轻放在桌子上,“前两天我去接易朱的时候,她还说要来家访,怎么这周末不来家访,却跑到偏僻的山区去驴行?这也太巧了。”

    “世界上根本不存在这种巧合,如果有,那就一定是人安排的。”他摇头苦笑道。

    邹蕾蕾无力地摇摇头:“这世界上还真是有这么多的巧合,我知道你今天过的很辛苦,但是也不要随便猜疑。”

    易天行也摇摇头,无力说道:“不是猜疑,我对这件事情已经疑心很久,如果斌苦这时候不是躲到医院去,我早就要揪着他的衣领问清楚……净土一脉,净土一脉?”他哼道:“这个世界上哪有铁板一块的地方。”

    “你还记得上次九江的事情吗?”

    “记得。”

    “当时我已经受了很重的伤,结果在火车上,斌苦似乎还想劝我去梅岭见那老僧。”易天行微微闭目,回忆着当时的情景。

    “好象那年斌苦大师带你去全国寺庙巡游,应该也有一站是梅岭。”

    “嗯,但机缘巧合,好几次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没有去成。”易天行睁开双眼,眉头微皱,“当时的我自然没有疑心,但这次去了梅岭后,才觉着奇怪,为什么斌苦一直劝我去梅岭?”

    “梅岭之上,是那位以肉身苦修数百年的血族活佛,大势至菩萨以敛佛见佛的法门诱惑他吸噬须弥山诸天罗汉的佛性。斌苦劝我上梅岭,现在看来,很明显是指望我能救出这些罗汉的佛性。”

    “只不过恐怕连他也猜想不到,马生和尚竟然能肉身成佛,厉害如斯,而我这两年也很巧地没有机会上梅岭。”

    易天行皱着眉头继续分析道:“斌苦将叶相僧养大,如果说他是须弥山一派,倒也说的过去,但他从来不和我明说,不知道他是在想些什么。如果他早对我说,梅岭老僧吸噬佛性,只怕叶相僧早就哭兮兮地往那边奔了。”

    “当时以为去梅岭,只不过是当这劳什子传经者是需要经过什么认证程序。”他摇头苦笑道:“现在看来才明白,斌苦和尚是想借我之力去除对方,好救出佛性。”

    “斌苦大师怎么能是坏人呢?”小妮子眨着大眼睛,困惑说道。

    “他至少不是表面上的老好人。”易天行笑了笑:“……这次佛指舍利往香港供奉,他布的局,才算是正式开始。我本来就奇怪,马生怎么会对这些事情如此清楚。后来在梅岭之上,看着叶相僧这大猪头傻里傻气地跑了来,再和马生的话前后对照——叶相去香港断指,往梅岭复指,从而救出须弥山众罗汉……这些全是斌苦安排的。”

    “而斌苦……”易天行皱皱眉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斌苦是归元寺的住持,归元寺供佛供罗汉……而在大雄宝殿佛像背后,隐僻处还供着一尊南海观音。

    “好复杂的事情。”蕾蕾眉尖很好看地皱在了一起。

    “既然他不是须弥山后人,那他敢安排这么个局,连佛指都算计在内,那他的身后一定有大势力。”易天行静静说道:“我一直在想,佛祖不见之后,净土对于如何处理须弥山罗汉,肯定会有不同的意见。而同为阿弥陀佛身旁胁侍,自然不好明里争斗,于是那两位菩萨便开始借助人间的力量做这些事情。”

    “大势至菩萨请道门追杀罗汉,自己亲手灭杀两位菩萨,然后传梅岭老僧法门吸噬佛性,如此一劳永逸,不可谓不毒。”

    “而另一位却让斌苦养了一菩萨转世之身,又想方设法去救梅岭上的那些佛性,还让叶相提高实力。”

    他微微皱眉:“现在的问题就是,这两位阿弥陀佛身旁胁侍究竟是目标不同,还是说,只是手法不同。如果是目标不同,那我们就等于有了一个大助力,以后的日子会好过很多。可如果只是手法不同,那我们等于夹在中间,只是一个棋子罢了。”

    他顿了顿又道:“我倾向于后者,大士并不想重修须弥山,只是觉得大势至菩萨的手法太过狠辣,所以从中调和一下……因为大士如果想重修须弥山,断不至于几百年后一点成效也没有。”

    “你是怎么猜到斌苦大师是大士在人间的代理人?”

    “很简单。”易天行微笑道:“别看老和尚天天我佛我佛的念着,但实际上,不要忘了,他是关师傅的守门人,师傅曾经无言说漏过,菩萨曾经来看过他,我当时装作没听见,哼……再加上这几个月里斌苦不停把叶相僧往最合适的地方送,他没有问题,那才是见鬼。”

    ……

    ……

    蕾蕾微微低头:“可……还是不能说明张老师有什么问题啊。”

    易天行道:“疑点太多。我上次去接易朱,居然在省大附小里感应不到易朱的气息,当时不以为意,此时看来,自然是某人的大神通……当然,她永远无法说明的,就是那瓶防狼喷雾剂到底是怎么把大势至菩萨喷走的。”

    他笑道:“大势至就算是色狼,也不会被喷走,噫?”他摸摸脑袋惊叹道:”莫非那瓶子里喷出来的是杨柳枝上的甘露?”

    “当时在山谷里,昏迷之前我就注意到她……她境界很高啊,前所未见的高。”易天行叹道。

    邹蕾蕾好奇道:“高到什么样?”

    “高到我根本看不出来。”易天行认真回答。

    “嗯,如果她本身没境界,你当然看不出来。”蕾蕾对于他的混帐逻辑报以不屑。

    ……

    ……

    良久之后,邹蕾蕾疑惑问道:“你今天的火气特别大。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可是整件事情的结局很不错啊,叶相师兄有了一根佛指,你的境界又提高了不少,大势至菩萨也走了,整个事情里面都没有死人。”

    她吐了吐舌头,调皮说道:“而且如果张老师真是你想的那个人,那可是大*山哩,按你往常的性子,应该去抱她大腿才是,怎么会像今天一样把别人骂的哭哭啼啼的跑掉?”

    “没死人吗?”易天行微笑着,面容上的那丝微笑却有些怪异,“或许在慈悲的菩萨看来,没有死人就够了。可马生还是死了,我打死的,有几个凡人也死了,莫杀打死的。”

    “在面对大势至菩萨的宝瓶口时,看见那虚无黑黝的瓶口,我以为我会被吸进去,然后被抓到净土,然后永远回不了人间,再也见不到你。”易天行看着姑娘长睫微动的眼睛,淡淡说道:“一瞬间,我想了很多。”

    “在这个世界上,我能信任的人只有家里的这些人,你,叶相,儿子……师傅。”易天行坚决无比地说道:“其他的人,我都不相信,就算她是救苦救难的菩萨,我也不信,因为我不知道她到底要做什么。如果她是坦诚的,我自然也会坦诚地相对,如果她不能,那对不起,我不会因为一种玄妙的感觉而被动地接受她的存在。”

    “你知道我的性格,我很讨厌冥冥中有人暗中操控我的命运。”易天行缓缓说道:“我不希望被某人从天上莫名其妙地丢下来,将来又莫名其妙地被揪上去。”

    邹蕾蕾怜悯地看着他,她从来没有用过这种眼神望着他。

    “你变了很多,以往在没有证据的时候,你宁肯自己受伤害,也选择相信别人。而现在,你宁肯伤害别人,也不愿意在哪怕没有一丝证据的情况下相信。”

    易天行盘膝而坐,双目轻合:“我会去找证据,张小白老师在省城里留下的痕迹总是不可能完全抹去。”

    “你先休息吧。”邹蕾蕾叹了口气,走到禅房木口,忽然转过身来望着他轻声说道:“为什么你面对世界丑恶的事物时,也能保持一颗平常心,就算面对着大势至菩萨,也不会如此热血,可今天对着她,你为什么如此决然?”

    “是在嘲笑我欺熟怕生吗?”一丝笑意浮上易天行的唇角,“我确实非常不高兴。因为我实在不愿意相信我一直很崇仰的伟大女性居然也是个玩阴谋的高手。”

    “这种反差让我觉得很头痛,所以我不希望她再出现在我们的生活里。”

    其实这都是假话,真正的原因,是基于一个可笑的理由。而这个理由后来邹蕾蕾才从叶相僧嘴里听到,听到之后姑娘哭笑不得,心想自己怎么摊上了如此不知轻重、胡闹一气的男子。

    ……

    ……

    “如果这次是你猜错了呢?”蕾蕾认真说道:“那会是个天大的乌龙。”

    “如果我猜错了。”易天行更加认真地回答道:“……那我们马上给易朱转学。”

    ————————————————————

    天上的繁星点缀着省城夜晚单调的天空,街道两旁的树枝在夜风里轻轻摆动,就像是在和谁挥手告别。

    易天行没有入睡,缓缓睁开双眼,看着窗外满天星光,手掌在空中一划,他整个人便坐了起来,不急着出去,反自盘膝坐于榻上,冥思静坐,查探着自己体内的情况。

    腹中的菩提心外金内青,青色渐涨,从金壳里挣了出来,露出一道道青色斑驳痕迹,却透着份神奇的美丽。

    他轻轻走出禅房,来到后园外面,叶相僧住在当初关老邢那四个黑道大老的厢房里。

    易天行推门而入之,开门声让叶相僧醒了过来。他脸色还是有些苍白,看样子恢复的不是太好。

    “身体好点儿没有?”

    “嗯。”

    易天行忽然感叹道:“以往小时候,总觉得菩萨无比崇高,大慈大悲,后来见了普贤菩萨,果然有这感觉……”他笑着说道:“但毕竟天天和你这个菩萨腻在一处,也不觉得菩萨是个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了。”

    “南无我佛。”叶相僧无力摇头,“叶相是叶相,菩萨是……”

    “停!”易天行求饶般摆摆手,“我不想在这两年里第四百八十二次与你争论这个实际上很幼稚,在你看来却重要的问题。”

    易天行坐在叶相僧的床边,看着微开的木门,安静半晌后忽然说道:“今天白天在省西,我打了大势至菩萨一棍子。”

    “如何?”

    这两兄弟相声语言艺术的配合愈加纯熟。

    “挺给劲儿的,他受伤了。”易天行笑咪咪地转过头来,“师兄,我现在很强,可以伤着菩萨了。”

    “噢,武力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噢,武力是解决问题的最简单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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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翼外之喜

    在省城大学的教工宿舍外,一辆汽车停了下来,一位年青的女教师委屈地哭着,擦着眼泪,走进了宿舍。

    省人民医院的高干病房里,斌苦大师正半卧在床上,银眉渐凝,对身旁服侍的弟子说道:“最近北京有没有什么会议要开?”

    “没有,师傅。”

    “这下可惨了。”

    斌苦大师冷汗上额,打湿了他的眉毛,胸腹处的伤口不知是真是假,但胸窝处隐隐作痛。

    在省城的另一头,归元寺后园里,老猴幽幽的声音从茅舍中传了出来:“好玩,真好玩。”

    他的身后,易朱正躺在毛绒绒,红艳艳的一双羽翼里酣然睡着,小屁股蹶的老高,嘴里还咕哝着梦话:“打死你个死秃驴。”

    ……

    ……

    易天行微笑望着叶相僧,道:“说来你也是存在于传说里的大人物,我夹在这事儿里,算是给你当保镖?”

    叶相僧苦着脸道:“师兄又在说气话。”

    易天行摆摆手笑道:“我又不是虔诚信徒,我管你是什么菩萨,之所以在乎你生死。”他看着叶相僧的眼睛,一摊手,一耸肩,优雅之气大出:“因为你是我兄弟。”

    叶相僧双手一合什,微笑浮上面庞。

    “刚刚我有可能把观音菩萨骂哭了,赶走了。”易天行挠挠头,状作无意说道。

    叶相僧面色大变,合什叹道:“师兄今日说的什么胡话?”

    “没什么。”易天行微笑道:“你我师兄弟能活着从梅岭回来,真算是奇迹。”

    想到从昨夜至今,延绵数千公里的追杀,梅岭与省西的两场大战,易天行犹自心有余悸。

    “说先前那句。”叶相僧继续问道。

    易天行嘻嘻一笑,把刚才的事情给叶相僧说一遍,眉头微皱道:“我相信我的判断不会有差,佛指舍利失于香港,复于梅岭,看上去似乎什么都没变化,而在这过程里,禁锢着须弥山罗汉佛性的梅岭马生和尚死了,诸天罗汉脱困往生,而且佛指又植在了你的手上……整件事情里,就是须弥山方面得的好处最多。”

    叶相僧口宣佛号,合什敬道:“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

    “别扯。”易天行一摆手道:“她要救罗汉,轻而易举,净土灭须弥山,她身为阿弥陀佛身旁胁侍,怎会毫无干系?我看只是在具体的做法上,她和大势至有争执,所以借我们的手做些事情,同时也让你的实力提升那么一点点,鬼知道她在想什么,万一俺们俩被蒙在鼓里的猪头被大势至秒杀,难道要去找地藏王菩萨哭诉去?”

    “菩萨便是菩萨,师兄嗔念太重。”叶相僧责怪道。

    易天行一笑摇头:“菩萨确实就是菩萨,大势至菩萨也是大势至菩萨。”

    叶相僧一时语塞。

    “张老师如果真是大士,那我要去拜见才是。”叶相僧满脸敬意站了起来,看模样真准备出寺庙而去。

    易天行呵呵笑道:“我是用猜的,而且那女孩子死不承认,连防狼术最后一招梨花带雨搏同情都使出来了。你去了有什么用?”他忽然转头望向归元寺后园上方的天空,悠悠道:“我也希望我自己猜错了,明天我会让六处和肖劲松他们去查一下。”

    许久之后,叶相僧忽然说道:“为了意气,竟然连天上能排进前五名的大*山都不要,师兄不知道是成熟了还是疯了。”

    易天行脸一红,喃喃说道:“她和师傅关系不错,该帮忙的时候自然还是要帮的……先前我凶她,不过是想给她一个不倚仗旁人的好印象……嗯,就像老猴儿当年那作派,搏她好感。”

    为什么当着蕾蕾的面不说?那自然也是某男想给蕾蕾留下一个顶天立地好男儿的做派,搏她好感。

    窗外的满天繁星忽然一抖,星光微散,似乎连遥远的星辰都受不了某人的脸皮厚度,有些发寒。

    “咋个办呢?”易天行忽然表现的忧心忡忡。

    别人或许不知道他这四个字里包含的是什么意思,叶相僧却很明白,他轻声说道:“就像先前你说我幼稚的那个问题,我一直坚持,菩萨是菩萨,叶相是叶相……师兄也如是,童子是童子,易天行是易天行,你这一世便是这一世,何必往前世往后世去看去寻?”

    易天行点头受教。

    离开叶相僧的房子后,易天行眼光在安静的茅舍处扫了一眼,淡青色的伏魔金刚圈今天不知为何一直现出身形,似乎里面有人正控制不住体内的力量。

    青色光圈在月下显得十分美丽,再衬着茅舍外的秋湖小亭,景致足以入画。

    莫杀今天也在归元寺住着,毕竟经历了大难,所有人都显得有些小心翼翼。易天行没有进屋,只是在窗外看了一下这个满头红发的姑娘。他脸上一片平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第二日清晨,晨光入窗,易天行醒了过来。

    他走出禅房外,知道家里那几个人都安然无恙,于是也不着急,好整以暇地嗽口洗脸,在归元寺殿后翠薇亭旁的空地上打了一套太极拳,又去和尚们的伙房呼呼吃了一海碗素面,这才慢悠悠地往后园走。

    “你先别去前殿,随我去茅舍看看。”易天行招呼正准备去做早课的叶相僧随自己走,“你那师侄出了点儿……小问题。”

    ……

    ……

    确实是小问题,睡眼朦胧的小易朱能吃能睡能跑能跳能飞能闹,与以往并无两样。

    ……只是,多了一对红红的翅膀而已。

    老猴一如既往给不出什么有建设性的意见,所以叶相僧和易天行两个人蹲在伏魔金刚圈外面,用手摸着易朱背上生出的羽翅,头痛不已。

    “手感倒是不错,拿去卖了应该能值不少钱。”易天行手指头在小家伙背上的朱羽上轻轻画着。

    “痒!”易朱不乐意了,若不是他实在不喜欢师公的气味儿,他这时候肯定早已经一头钻进茅舍里去。

    “似乎没什么问题。”叶相僧轻声说道。

    易天行白了他一眼:“这玩意儿用来飞的,他本来就是鸟儿,当然没问题,但他现在是人,天天还得去上学去,扛着一对翅膀算怎么回事儿?巨无霸型麦香鸡翅?”

    易朱苦着脸,心想这个形容词儿太过分了!

    “那就别上了。”老猴发话,“咱家的孩子,上那些破学有甚意趣。”

    易天行站了起来往里面吼道:“我管小孩儿,你能不能不要多嘴?”

    隔代教育总是容易产生家庭矛盾。

    老猴理亏,又有些恼羞成怒,所以干脆闭嘴,自去喝茶看晨报,不理这些晚辈。

    易朱怯生生地扯扯易天行的衣袖:“爹,实在不中,俺就不去了成不?”

    不上学乃儿童人生之初时最大的梦想之一,一想到生了对翅膀可以逃课,易朱打心眼里高兴。

    “不行。”

    易天行冷冷说道:“那些天上的王八蛋要捉俺爷俩上天,咱们就偏不上去,在人间好好地活,活出个……人样儿……来,你不上学,想行走江湖?那是个什么搞法。”

    “那这怎么办?”

    解决这个问题的,还是得当妈的人。

    蕾蕾打着呵欠,伸着懒腰,挠着头发,袅袅婷婷地从后园外面走了进来,看见一大清早地家里这些人就在嘀嘀咕咕开小聚会,好奇问道:“怎么了?”

    易天行一摊手,无奈说道:“小易朱背上这两片翅膀怎么办?”

    邹蕾蕾眉开眼笑说道:“挺漂亮的啊,宝宝越来越像天使了。”说完把易朱抱在了怀里。

    赖在她怀里的易朱觉得好舒服,心神一动,肋背上的羽翼轻轻一抖,唰的一声,如火云一般的红翼缓缓张开,然后再缓缓合上。

    柔柔地将邹蕾蕾反抱在了翅膀里。

    ……

    ……

    “别玩了别玩了。”易天行不耐烦地说道:“赶紧想个辙把这玩意儿收回去。”

    “本来就能收啊?”邹蕾蕾从毛茸茸的羽翼里面把脑袋钻出来,模样看着特别可爱,笑着说道:“昨天洗澡的时候就收过。”

    “啊?”易天行傻了眼,“那你昨天晚上跟我说易朱欲言又止的……”

    “噢,我是说这小家伙硬是不肯跟师傅一起睡,我打了他一顿。”蕾蕾嘿嘿笑着,吐了吐舌头。

    易天行以手抚额,看了叶相僧一眼,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小易朱的火红羽翼在后园里展开着,他的小脑袋搁在蕾蕾妈的肩上,看见老爹脸色不豫,赶紧叫唤道:“师公喜欢欺负人,所以我不喜欢和他睡!”

    易天行鼓着双眼瞪着他:“那你刚才骗老子说翅膀收不回去,所以不能上学!”

    他挽着袖子气鼓鼓地冲了上去,把小家伙从他妈身上揪了下来,落拳如雨,便是一通乱拳猛锤。

    “作死!”蕾蕾终于施出了佛门狮子吼。

    易天行讷讷然退到一旁,小声嘀咕道:“他又不怕疼。”

    蕾蕾竖眉厉喝道:“你知道你的拳头又多重吗?”

    小易朱挤眉弄眼想挤两滴泪,蕾蕾回头又教训他:“你也是的,怎么能骗你爹?这么大的事儿,还有……别哭!别忘了三大纪律。”

    这一家三口闹着,叶相僧只好学习当隐形人。

    老猴又闭口自祈福。

    这家里,目前好象是蕾蕾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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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折腾了半个上午,终于把易朱如何收回翅膀的技术活弄通了,这翅膀非肉非金,材料很奇怪,要收回去的方法也很奇怪……除了易朱自己的神念控制之外,在那双红红的大翅膀下,还有一个微小的肉肉的突起,用手使劲儿摁一下,翅膀唰的一声就收回去了。

    易天行觉得这家伙好玩儿,挺像某种人型兵翼的,于是一直拿手指头戮小易朱腋下那个小突突,戮了几下,小易朱终于不干了,嚷道:“痒啊。”

    啪的一声,蕾蕾把他的手打了下来。

    红红的羽翼收回后,小易朱还是那个小孩儿纯净模样,大大的眼睛里黑瞳忽闪,没觉着有什么出奇处。

    蕾蕾忽然皱了皱眉,走到小家伙身边,把他抱了起来,然后停了停,又放了下来?

    “怎么了?”易天行好奇问道。

    蕾蕾忽然眉开眼笑说道:“轻了。”

    易天行定睛一看,小家伙果然比前些日子看着似乎要瘦了一些,虽然还是圆乎乎的模样,但……毕竟清减少许,从刘欢进化到了孙楠……难道是对上大势至菩萨的时候,喷火喷的太多,所以瘦了?

    易天行大喜,合什道:“这得谢谢大势至。”

    “耶。”小易朱嘻嘻笑道:“减肥成功。”

    邹蕾蕾点头,表示赞许:“很成功。”

    老祖宗在茅舍里嗡嗡说着:“相当成功。”

    ……

    ……

    出了后园,易天行便准备去安排人手查张小白的事情,不料知客僧急匆匆地走了过来,轻声说了几句。

    秦琪儿来了,不知道有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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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秋日私语

    小书店在墨水湖边上,那里民居中间隐着许多游动摊贩,还有十数家火锅铺子,易家伙食一向开的不错,所以秦琪儿这两年里经常去书店混吃混喝。当然,这种福利叶相僧一向是不屑享受的。

    今天在归元寺,伙食里没有什么油腥,秦琪儿自然也不是来混饭吃的。

    易天行接过知客僧递过来的茶水,啜了一口,看着秦琪儿颓然无力的马尾辫,看着她略有些苍白憔悴的脸,关心问道:“出什么事了?看着这么狼狈。”

    秦琪儿瞪了他一眼:“出什么事情你难道不知道?天上在下弹壳雨,噼哩啪啦,砸到地上很可怕,我们整整几百个职员忙了一个通宵。”

    易天行噗哧一口吐出嘴里的茶水,挠挠脑袋,不好意思说道:“对不住,对不住,这事情也不怪我,实在是没辄了。”接着眉头一皱,慎重问道:“没砸到人吧?”

    秦琪儿把马尾辫往肩后潇洒地一甩,说道:“你运气好,没砸到人。”

    易天行长舒一口气,好奇问道:“灭迹队这次又是用的什么名目?”

    “超强冰雹。”

    “可那颜色都不对。”

    “变异的冰雹不可以吗?”

    “可以可以。”这事儿上易天行知道给对方添了不少麻烦,所以不占嘴上便宜。

    ……

    ……

    “喏。”秦琪儿劈手丢了个东西过来。

    易天行一把接过,触手处软软的,定睛一看,不由热泪盈眶,紧握姑娘双手激动说道:“谢谢谢谢,小家伙上学没这东西还真不成。”

    这话说的很虚假,小书包对易天行的作用明显更大一些。

    六处在人间的力量确实是很大,被易天行随便扔在某个山旮旯里的米奇牌小书包也被他们拣了回来。

    秦琪儿把手抽了回来,白了他一眼,忽然很有兴趣地问道:“哥,那天那个追杀你们的僧人是谁?”

    一听见哥字,便知道没好事,易天行斟酌少许,认真说道:“这件事情,你就当没见过没听过,或者说,你应该学会,这件事情根本没有存在过。”

    见他说的凝重认真,秦琪儿微微皱眉,知道事情一定很严重,想了想她又说道:“可是这件事情我们已经上报理事会了。”

    “也瞒不住那些老家伙。”易天行无所谓地摆摆手,“他们比你精,自然知道这种时候应该表现出来什么态度。”

    “什么态度?”

    “把耳朵捂着,就当天雷从来没有打响过。”

    秦琪儿忽然嘻嘻一笑说道;“可是……哥,听说那些老头子准备给你奖励。”

    “奖励?”易天行的眉宇间闪过一丝警惕之色,理事会的赵大居士虽然和自己关系似乎不错,但自己已经刻意与人间的力量撇清关系了,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没什么。”秦琪儿看出他的疑虑,解释道:“昨天夜里父亲大人打电话来,应该是觉得你在这次事情里面,站的很稳,所以老同志们感到很欣慰。”

    姑娘在偷笑。

    易天行没好气道:“这些老家伙欣慰,对我又没什么好处。”他明白,自己勇斗天界来人,似乎在某种意义上成为了人间力量的代言人,所以那些以保护人间为己任的理事会老同志们才会老怀安慰。

    “准备给点儿什么奖励?”易天行忽然想到这涉及具体利益的问题,笑的有些贪婪。

    “五四青年奖章一枚。”

    “我呸。”

    “那你还准备要什么?钱,你现在是华人大富翁,力量,你自己就抵一个装甲师,权力……你又不喜欢担责任,美女嘛……嘿嘿,先不说我们这边是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就算理事会肯给,你敢要吗?”

    秦琪儿打击他的自尊。

    “那也别就给个奖章啊,我不要了。”易天行有些赌气。

    “这是姿态嘛,国家现在也没办法给你什么,如果给你荣誉你接受了,大家心里也觉得平衡一些。”秦琪儿安慰他。

    易天行皱眉道:“可我成天混吃等死的,发给我奖章,也得有个名目才是,出名也得清清楚楚才行。”

    秦琪儿纳闷道:“你现在已经是隐形名人了,自己不知道吗?”

    易天行一挑眉毛:“瞎说什么,什么时候的事儿?”

    秦琪儿微微侧侧脑袋,盯得他直发毛,半晌后才说道:“最近两年,你手底下的公司一共捐了多少钱出去,你不知道?”

    易天行想了想,摸了摸脑袋:“莫杀经常收到什么基金会的来信,捐了多少?这我真不知道,反正查查需要钱的是不是真需要,如果需要,我就签字。”

    秦琪儿点点头,站起身来,抬起上臂拍拍他肩膀:“这就对了,你是这两年里,我国捐钱数额最多的一个人,单论对社会公益事业的贡献,你也可以得那个五四青年奖章。”

    易天行傻在原地:“我手底下就一个小公司,能赚多少钱?难道我都捐出去了?”

    他可能懂很多事情,能记住世界上所有城市的地图,能全文背诵红楼梦,但对于钞票的数字,他永远保持着一颗白痴的头脑。

    秦琪儿临走时说了一句话:“反正是给你荣誉,你最好还是接着。”顿了顿又说道:“这样,我们也好向上面解释,为什么六处新研制出来的军火我们肯借给你。”

    化偷为借,马尾辫小女生果然成熟了不少。

    ————————————————————————

    汽车停在省城人民医院的门口,易天行咂巴着嘴下了车。医院门口的牛肉锅魁还是那样的诱人口水,鲜红的牛肉抹辣油,配上硬软适中的面盒,美美咬上一口,那滋味儿,绝对比归元寺的素面要强上许多。

    几年前,肖劲松被宗思斩断腿后,也曾经在人民医院住过一段时间,几年后,易天行仍然对这座医院的构造记的十分清楚。他坐在副驾驶座上,摇下车窗,手里拿着两张锅魁一路香香啃着,轿车沿路经过某些地段,总能见到有人用好奇的目光看着他。

    人们总以为医院是病毒、细菌最多的地方,在这里吃饭,有些嫌活的太长的意思。但实际上医院里比外面要干净,而且易天行的肉身似乎也不存在被病毒感染的危险。

    高干病房是栋单独的楼房,下有小园流水假山丑石,旁有高树秋草白花,停车坪上一溜小轿车,车子并不十分奢华,但车牌都是那些代表着权力的数字符号。

    易天行的车牌也是特殊号牌,六处给的,车子也不出奇,广州本田雅阁,生产线上刚下来不久的那款。

    司机在嘀咕:“这车在小鬼子那儿只卖一点二五万美刀,放咱们这儿就要卖翻倍的价钱,操。”说完这话,下意识地摸了摸方向盘。

    易天行安慰他:“是给国家税收做贡献。”

    下车上楼,蹬蹬蹬蹬脚步声杂乱响起,高干病房旁走廊尽头的房间里忽然传来一些乱嘈嘈的声音。

    一阵清风徐来,易天行已经飘飘然遁到病房门口,满脸黑气地推门而入。

    病房内,斌苦大师正歪着脑袋,插着氧气管,手上插着点滴管线,胸前贴着心电图的那些线,看着凄惨无比。

    易天行单手撑住下颌,在病床旁边轻轻踱步,眼光偶尔飘过病床上的住持大师。

    在病床旁照看的沙弥为难说道:“护法,师傅他……”

    易天行笑了笑:“放心,你先出去吧。”

    归元寺阖寺僧众都知道易护法最近心情不好,好象是住持大师阴了他一道,气得他天天在归元寺吃小肥羊,住持大师也天天躲在省人民医院里,四处打听北京有没有什么会议要开……听到易天行发话,小沙弥如蒙大赦,赶紧跑了出去。

    斌苦大师此时悠悠醒来,无比衰弱说道:“居士,你来了。”

    易天行笑了笑,说道:“是啊,我来了。”他顿了顿,忽然微微侧头,把氧气管子从斌苦大师的鼻子里拔了出来,摇头叹道:“来的太匆忙,害得大师氧气管子忘了输氧,害得大师点滴的针头扎出血来,害得大师心电图仪器居然忘了开开关……小子真是罪过啊。”

    斌苦大师愣了愣,忽然哈哈朗声笑了起来,银眉乱舞:“骗人的本事,护法最为擅长,老衲真是献丑了。”轻轻掀开被子,扯下身上的那些线条,对易天行合什行了一礼。

    易天行亦是恭敬还了一礼。

    “说说吧。”

    “虽不知护法如何猜想,但想来与事实相差并不太多。”斌苦大师微笑说道,“须弥山诸天罗汉惨被打下凡尘,我身为佛门子弟,总须做些事情才对。”

    易天行摇摇头:“没这么玩的道理,你这次玩的太大了,我和叶相险些都掉了脑袋。”

    斌苦大师眼中闪过一丝愧疚之意:“本以为护法与叶相梅岭之行应该顺利才是,不至于惊动大势至菩萨。”

    “既然说明了就好。”易天行看着他冷冷道:“你到底是哪边儿的?你到底想做什么?”

    斌苦大师银眉又动,一声佛号之后,德高望重之意渐起:“我祈苍生得所愿,我愿世间复平和。”

    易天行沉默,这便是梅岭上马生大师的那两句话,许久之后,他缓缓说道:“你与梅岭马生为友,却让我上山杀他,此为不义。你与叶相师徒名分,却陷他于危局之中,此为不仁。似此不仁不义,如何解释。”

    斌苦大师微微一笑:“印光师传马生大师敛佛见佛的法子,我与他为友,怎能不知?这众生实无须佛超渡者,如今他化身罗汉,转世后修为必将精进,我以阴谋阻其误入歧路,此为诤友。叶相乃吾首徒,却乃菩萨转世,不临危局,何得造化?梅岭之行,叶相超脱马生,此为大福缘,对他的修行又何尝不是帮助?佛指重植其身,他天性纯厚善良,修为力大一分,这世间善便多一分保障,何为不仁?”

    易天行无由一笑,摇摇头:“此亦一是非,彼亦一是非,老和尚的是非与我的是非不一样。”他叹息道:“真不喜欢身边的所有人都是玩阴谋的高人。”

    他盯着斌苦大师的双眼,缓缓问道:“这种局,凭你的修为还没胆量安排,可是南海观音示下?”

    斌苦大师微微合什,不言不语,似乎是默认,又似乎是准备喝辣椒水坐老虎凳。

    “到底她怎么想的?如果要想找佛祖,想重修须弥山,自己去修去!别尽瞎阴着我们这些老实人做事儿!”易天行真的有些怒了。

    仍然是一片沉默。

    易天行眉梢一拧:“张小白是不是菩萨?”

    斌苦大师愕然抬首:“张小白是谁?”

    神态真挚,不似作伪,但易天行现在哪里还敢相信这个老和尚,一念及此次佛指舍利出巡,丢失……所有的事情都是这老和尚在背后安排的,易天行恨的牙根发痒,眼中煞劲大作!

    斌苦大师却是面不改色,合什悠悠道:“斧钺头上斫,佛祖心头坐。”

    这是耍无赖,该说的事情都说了,你要来杀我,那便杀吧,反正我也不还手,由你打杀。

    易天行……总不能真地把他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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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事情暂且丢在一边,如今的易天行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可以被人间力量要挟的惶惑少年,虽然他依旧向往着并且努力营造着在人间的平静幸福生活,但实力与心境的变化,已经让他可以做到沉着稳定,淡看一切。

    人如果已经处在高空之中,不论风起云涌,涛生云灭,也只是在脚下的变动。

    双眼不再是往上看,而是往下看,俯视着。

    他与理事会之间的关系,保持着一种很微妙的平衡,双方接触极少,偶然的接触也是通过秦家的两个女儿来完全,毕竟是熟人熟事,比较好说话。

    只是秦梓儿忽然消失了,不知道去了何处。

    易天行如今所担心的,便是高空之上更高更远的高空,那片他从来没有踏足,却充满了无数疑问与未知危险的空间。

    大势至菩萨乃大能,能随时从那个空间里跳将下来,将小易一通暴扁。

    小易却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天上,至少在目前,还没有足够的勇气跑到那个空间去浪迹江湖一把,虽然他已经积累了足够多的怨气和好奇……还有迫切的愿望——师公应该就在那个空间里,要救老猴出来,似乎总有一天他是必须要去的。

    不去也成,如果能和那位张老师搭成某种协议的话。

    如果……张老师是他想像中的那个人的话。

    ……

    ……

    仍然是在归元寺中,大势至菩萨的大神通,给易天行的心中留下了一点点小阴影,为安全计,他赖在师傅这棵大树旁边不肯离去。

    斌苦还赖在医院里,那天之后易天行也死了心,知道从这老秃驴的嘴里问不出什么,也就懒怠再去寻他晦气,只是占了他的禅房,在禅房里堆了很多犯戒的事物,比如鸡腿,比如肥鱼火锅,比如三级片,比如……

    厚厚一叠档案放在他的身前,易天行皱着眉头不停翻动着,不过数息时间,便将这些档案里的内容查看完毕,牢牢记在脑里。

    这是通过潘局长那边拿来的张小白老师的档案。

    档案里详细记载着张小白从出生到读大学,再到后来去省城附小教书的所有过程,巨细扉遗,详细到她的幼儿园厕所往那边开门,小学时候同桌的男生都记录的清清楚楚。

    张小白出生于省城一个厂矿小区,沿袭着中国女生惯常的成长曲线,读书读书再读书,然后回到了原来读书的地方教书。

    根本看不出来一丝不寻常不正常的地方。

    而这也正是易天行此时皱眉的原因。如果真是菩萨,伪造一个档案太容易不过了,就算构成虚幻神识,伪造许多本来不存在的邻居乃至初恋,也不是做不到的事情。

    但问题在于……菩萨花这么大精神,留在人间是为了什么呢?这一点他始终想不透彻,看人大势至,也不过是偶尔来下界耍几下瓶子,根本没有做长期抗战的准备迹象啊。

    难道,张小白,真的不是菩萨?

    难道,易天行,真的玩大乌龙?

    ……

    ……

    鹏飞工贸的人一直盯着张老师的一举一动,凡人盯着,想来也不会引发什么没必要的冲突。

    在这几天里,张小白老师照常吃饭睡觉上班教孩子,虽然现在盯着小易朱的眼神总有些怪怪的,但想到她在前些天里受到的惊吓,见到易朱后还能勉强站直在讲台上,而没有尖叫一声跑出教室,已经足够证明她的师德良好。

    张小白这些天身体似乎不大好,脸色有些发白,正好是极好地印证了她是个凡人,受惊吓的后遗症表现了出来,除此之外,一应如常。

    这个认知让易天行有些灰心,禅房之中,他看着身边正在看书的女子,闷声闷气道:“若依我的法子,早试出来了。”

    蕾蕾正在看课本,大三的学业比较紧张,听见他说话,白了他一眼:“那种下作法子,你试下看看。”

    易天行哀鸣一声:“又不是真强奸,只是喊几个人装一下。”

    一股杀气在斌苦大师的禅房里腾然升起,压迫感无比强大。

    易天行举手投降:“我是猪狗不如,你饶了我。”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他也敢想,难怪邹蕾蕾会有杀了他的强烈冲动。

    ————————————————————

    任何事情都有个底线,放着一个来路不明的人留在自己的大本营——省城里,一向护家时如狮狗般的易天行肯定无法接受,于是一个秋风萧瑟的白天,他缓步走到了省城大学附近。

    此行有两大目的,一是接老婆孩子回家,二是要看看张小白到底是哪路神仙?

    “什么?辞职了?”

    “为什么?”

    “受惊过度?回老家疗养?”

    “张老师的老家在哪儿?”

    “噢,我关心是因为……咳咳……她一直对我家孩子挺好的,这听说她身体不好,我真的很想去看看。”

    “已经不在老家住?不知道去了哪儿?”

    ……

    ……

    就这样,张小白老师从易家的生活里完全消失,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纵使易天行心有不甘,请了六处乃至道门的一些人帮忙四处查探,仍然无法在这个世界上找出她来。

    忽然地出现,忽然地消失,张小白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时间,似乎只有这么短短的一个多月,似乎她就是专门出现,在大势至菩萨手下救了易家父子一命,然后便消失不见。

    但她也没有留下任何证据,表明她可能的身份,虽然易天行有无数猜测,但到末了,也只能叹息着承认,这个女人的身份是个谜。

    ——————————————————————————

    “看来佛祖这事儿真赖我身上了。”

    “嗯。”

    “看来,总有一天还是得上去一趟。”

    “嗯。”

    “真的是很可怜的人生。”

    “嗯。”

    “晚上还是吃羊肉好了。老邢最近转行饮食,把小肥羊盘了下来,我们去吃,估计他不好意思要钱……对了,还得把他师傅叶相那和尚带着,这样打秋风才比较有把握。”

    “嗯。”

    走在秋风渐起的省城大街上,易天行微微咪眼,一手牵着蕾蕾的手,一手拉着小易朱胖胖的手,沉默着在大街上行走着。

    头顶是一片乌乌的天空,偶有秋日透下,清丽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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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太平

    张小白的失踪是意料中事,毕竟易天行逼她逼的有些厉害。而秦梓儿这一个月里忽然消失了,却让人间很多人有些紧张。小书店归元寺,经常会接着不少地方打来的密电,言语温和或是色厉内茬地询问易天行她的下落。

    易天行有些傻眼,心想那个大美女去了哪儿,怎么这些人都来找自己?

    “会不会在人间呆的无聊,所以上天去了?”

    他皱眉问道。

    邹蕾蕾摇摇头,心想那样一个清丽女子,眉间明明还有凡世忧愁意,怎会忍得辞世而去。

    “我得去找找。”易天行忽然有些担心那个女人的安危,虽然按道理来讲,一脚已经踏上仙路的秦梓儿,不可能有人能伤害到她。

    邹蕾蕾点点头,去给他收拾东西。

    —————————————————————

    鄱阳湖畔小村庄,秦梓儿被大势至菩萨从湖心里捞起来后,就一直坐在湖边发呆。身上湿湿的衣裳,以她的境界,可以瞬间蒸干,但很奇怪的,她什么也没做,只是呆呆地坐在湖边的一块石头上,双眼直直地望着湖心,望着湖心那些游动着的背有金点的鱼儿。

    她坐了很多天,身上的湖水渐渐干了,头发却没有乱,衣裳上不知为何也没有沾惹上灰尘,看着依然是一身清丽,只是脸上冷冰冰的,若寒霜,但眸间却平空现出些稚憨之意来。

    此地偏僻,本就不是甚交通要道,如今世道转变,人心不古,她一个姑娘家枯坐此地数天,也没有村民去报告上级,只是在村子里流传着——村边来了个漂亮的傻姑娘,不吃不喝好几天了。

    秦梓儿的脸色越来越白,却不是那种虚弱的白,反而莹莹作亮。

    第六天的时候,有位老妪见她可怜,提着篮儿给她送了些清水馒头。

    秦梓儿缓缓地用手拿着微微发硬的馒头,微微侧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她也没有道谢,轻轻张开略有些干燥的双唇,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馒头,然后咀嚼着吞下,然后又喝了一口清水。

    老妪送完一次饭,便来送第二次饭。

    一直送到第十天,终于有些村民围了过来,询问着她:“这么漂亮的姑娘,怎么老在外面呆着,你家里人在哪儿呢?”

    秦梓儿目光看着湖心的鱼,没有回答。

    ……

    ……

    “别是个傻子吧?”

    “村头陈二好象还没娶媳妇儿。”

    “作孽噢,陈二是个老跛子,怎配得上这个如花似玉的姑娘。”

    “这姑娘好象一个人,脑子好象也不清楚,嫁给陈二还有口饭吃。”

    ……

    ……

    秦梓儿微微一笑,站起身来,对着众人行了一礼,然后飘然远去。

    村民们愕然抬首望天,才知道这不是傻姑,是一位仙姑。

    秦梓儿走了,这小村子又多了一个与田螺姑娘相反的神话故事。

    ———————————————————

    易天行在云层上空飞行着,偶然飘起来的云絮在他的脸上一触即碎,他沉着脸,这次寻找已经花了十几天的时间,很意外地,他没有查到一丝秦梓儿的气息。

    “这死女人跑哪儿去了?”他低声咒骂着,脚底无色天火一喷,整个人稳稳在云层上站立不动,手搭凉蓬往遥远的大地上看去。

    以他们两个人目前的境界,只要不是刻意隐去气息,那么在这中国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随时都能找到彼此。

    所谓遥相望,从当初省城大学时起,便一直是这样。

    易天行一直没有发现秦梓儿的气息,不免会想到一些比较恐怖的事情,心也有些微慌,他想了想,脚踩云头,整个人便降落到了地面。

    落脚处,正是九江市,上次陈狗狗整出的小地震早已平息,城市一片繁华景象,根本看不出来当夜四中一场大战的痕迹。

    随意走在九江市的街道上,易天行将神识缓缓探出,迅即笼住了整座城市。

    小书包里的电话响了,易天行取出手机,轻声说道:“你们六处查到什么没有?”

    秦琪儿惶急的声音在手机里响起:“最后知道,应该就在江西一带,你说我姐到哪儿去了?”

    “别急,她这么厉害的角色,不欺负人便算是好的。”

    将电话放回书包,易天行微微皱眉,他忽然感觉秦梓儿似乎是在躲着人间的一切,这是为什么呢?

    天上一道微弱的亮光闪过,此时是白天,所以这道亮光显得极其微弱,毫不引人注意。

    易天行却是清晰地感受到了对方的存在,冷哼一声,脚底天火一喷,迅即飞入高空之中,缀着远处那道亮光而去。

    ……

    ……

    “秦梓儿!你给老子停下来!”

    易天行气急败坏地追了上去。前面那小飞剑看着不起眼,剑上的女子飘然若仙,跑的比他也慢不了多少……千里江山,一飞而过,不过一段时间,二人便已飞到中国的西部,那片染着点点白雪山头的高原之上。

    小飞剑骤然停了下来。

    俏足轻轻踩着飞剑的秦梓儿缓缓回头,眉尖微蹙,淡淡道:“为什么一定要找我呢?”

    嗤的一声,易天行屁股一挺,很难看地在高空之上刹了车,恶狠狠道:“你不见了,全天下人都来问我要人,我不找你谁来找?”

    秦梓儿的面容里不知为何生起几分幽怨,轻声道:“当初在省城外,是你对我说,如今的我已经不再是小公子,我已经脱离了这个人世,那我不与人世打交道,又有什么问题?”

    易天行皱眉:“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没什么。”

    “这一个月里,你在做什么?”

    秦梓儿忽然把目光望向远方,沉默半晌后忽然说道:“我准备去趟欧洲,如果他们问起,你说一声就好。”

    易天行亦是一阵沉默:“给个理由先。”

    秦梓儿眼中闪过一丝倔犟的味道:“没什么。”

    易天行眯眼盯着她长长的睫毛和白如莹玉的清颜,忽然问道:“你是不是碰见了一个和尚?”

    秦梓儿缓缓抬首,却没有言语。

    一阵无语地回答,易天行顿时明白在秦梓儿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个“天之骄女”,一个自幼被便称为道术奇材的姑娘,在遇见大势至菩萨后,自信心遭受了强烈的挫折。而秦梓儿的性格却是宁折勿弯,在一个月的避世之后,她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只是这种选择不知道有没有什么用。

    “为什么要去欧洲?那里对提高你的实力没有什么帮助。”

    “我需要修行。”秦梓儿目光微微垂下,“这一个月里,我在人间的最底层生活着,旁观着,才发现我对这个世界其实从来没有过真实的认识。我从小生活在山上,后来又一直在六处,所谓入世修行,只是一句笑话。”

    她望向易天行:“我与你不同,我要寻找自己的目标,我的生活需要一个目标。”

    “我不明白。”易天行反驳道:“生活是需要感受的一个立体面,而从来不是一条有方向的射线。”

    “更何况,目标又是什么呢?”他接着说道:“王侯将相,对于你我而言,真如粪土。荣华富贵,更不能稍羁你我之心,成就不世之功,似乎也没有什么意义。一个凡人,他的生命是有限的,所以他需要在有限的生命之中,尽可能地燃烧自己,照亮身周,以留下自己的痕迹……但对于你我这种存在而言,这些有意义吗?”

    秦梓儿微微一笑,清光四射:“其实……你自己也在迷惘着,在台湾的海边,你劝我不要上天,说明你对天界隐隐恐惧,这种恐惧或许就是支撑着你嬉笑度日的力量源泉。试想一下,如果在这个大千世界里,你什么都不敬畏了,你没有什么索求了,那你的存在,又有什么意义呢?”

    “所以我很感激那位僧人,他让我知道,这个世界远不是我所知道的方寸之地。这两年里,你在省城过着小家日子,在我海外漂浮,无根无落,仙人饮风食露……这日子好吗?天路在我脚下,我何时踏上?踏上之后,天界又是何等模样?”秦梓儿微微笑道:“感谢那位僧人,让我了解到了少许,有了目标,日子总会好过一些。”

    易天行从这些话中隐隐听出些别的味道,面色黯然,无法接话。

    ……

    ……

    “谢谢。”这谢的自然是秦梓儿帮忙拦阻大势至菩萨。

    “谢谢。”这谢的是易天行壮胆离开省城来寻秦梓儿。

    “想知道那个僧人是谁吗?”

    秦梓儿摇摇头:“他是谁并不重要,我只知道,他代表着一种现在的我无法企及的境界,而这种境界,便是我追寻的。”她的脸上闪过一线令人心折的坚毅。

    佛家讲究治心,道家讲究治身,佛以己身为天地,道以天地为己身,而秦梓儿这个被称为千古难见的道术天才,却隐隐有几分令须眉汗颜的毅力……只是这种挑战天地的毅力,与道家虚冲之道又隐隐相悖,让易天行有些不安。

    易天行皱眉:“修行当寸进,不可妄进。”

    秦梓儿微笑道:“梓儿明白,不送。”

    易天行拱手告别:“自然不送。”

    二人就此作别,再见面时,已是一年之后的摩纳哥赌场。

    —————————————————————————————

    回到省城后,把秦梓儿的事情轻描淡写地先报告给邹蕾蕾,然后对秦家做了些交待,这事情便算淡了,毕竟秦临川也知道,自己的这个女儿已非尘世中人,一些世俗规矩,不大能限制住她。

    只是不知道秦梓儿在西方那些世界里会玩出些什么花样来。

    ……

    ……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又是一年。

    天界没有人再下来捣蛋,妖怪们都去了山区支边,六处的人闲的没事儿,成天在秦琪儿的带领下开游园会打发时间;叶相僧还在小书店卖书,临终医院讲经,各式夜总会里说法;斌苦仍然一如既往地在禅房与会议室里碎碎念;小易朱仍然在调皮,在捣蛋,在上学,现在反正也没有张小白老师管他,他成了小学里的校园霸王;莫杀还在鹏飞工贸挣钱给师傅花,她的师傅……易天行还在不停地花钱;老猴还在喝蒙塔榭,读晨报,试全世界各地运来的新衣裳。

    花钱之余,易天行经常会和老猴隔着那个淡青色的金刚伏魔圈小声嘀咕什么,一嘀咕便是一个通宵,真让人敬仰这种师徒情堪比某山。

    叶相僧也经常和易天行嘀咕,嘀咕的后果是叶相僧脸色越来越不好看,从春至夏,由夏至秋,愈发白了。

    斌苦不想嘀咕也没办法,易天行长期霸占他的禅房看AV,逼着他嘀咕,嘀咕的后果是易天行的脸色越来越好看了,似乎收到许多有用的咨讯。

    总之,一家人都在过幸福生活。

    只有邹蕾蕾忙着毕业的事情,有些焦头烂额。

    更让她焦头烂额的是,易天行每隔几天就要凑到她耳边,极其厚颜无耻,毫无诚意地说:“嫁给我吧?”

    姑娘家怎会这般容易上贼船,自然是装糊涂,等待着某人能不能学会浪漫这两个字。

    ……

    ……

    一九九八年秋季里的一天,省城大学门口荷花池旁的邮箱里有异象发生。

    大四的邮箱里插满了鲜花,红红的玫瑰暖人心。

    不知道是谁做的,这种普渡天下的浪漫,确实让女生们的心头温暖起来。

    放学之后,七眼桥上,夕阳之下。

    邹蕾蕾的中食二指轻轻拈着那朵玫瑰,似笑非笑地望着易天行。

    一旁的小易朱正捧着根玉米棒子在啃,来不及注意父母间荡漾着的暖昧情绪。

    易天行咳了两声,问道:“不喜欢这花吗?为什么这么笑。”

    蕾蕾甜甜一笑,问道:“为什么会想到把花插在邮箱里?”

    “因为每天你们班上收信都是你收啊,怎么样?够浪漫吧?”易天行有些骄傲。

    蕾蕾摇摇头:“那为什么每个班的邮箱你都要插一朵玫瑰?”

    “因为……这个……因为我忘了你是读几班的?”

    易天行紧握双拳,知道自己确实很讨打——蕾蕾都读了三年半大学,自己连她读哪个班还没有记住,亏得自己还是个记忆狂人。

    蕾蕾懒懒地叹了口气:“不和你追究这个。”

    易天行一笑,旋即唤住小易朱:“你先回去,我和你妈有些事情要做。”

    ……

    ……

    在七眼桥下的府北河畔,易天行单膝跪地,郑重地从怀里取出一枚金戒指,缓缓举到脸前。

    “这是师傅给你的那枚,那天之后我一直留在身边,就是为了今天能给你亲手戴上。”

    蕾蕾轻轻咬着下嘴唇,没有说什么,眼睛里却隐隐有些水光闪烁。

    “嫁给我吧,老婆。”

    求婚的人,没有人会称呼老婆吧?

    不过这点小瑕疵很容易被两个沉浸在爱河里的男女刻意略过。

    府北河旁的柳枝在金风中绵软无力地摇摆着,慵懒而美丽,河中碧水隐隐泛光,如流金般。

    邹蕾蕾擦了擦眼角,挣出笑容说道:“结婚了,你就要走了。”

    易天行笑着,眼神里不尽愧疚之意:“我是一个很自私的男人,人生没有完美之前,真的很难有勇气去挑战什么东西。”

    “你准备好了吗?”

    “一年的时间,足够了。”

    “你一个人去吗?”

    “是啊,叶相太老实,他跟着我去,会倒霉的。”

    沉默良久。

    “好吧。”邹蕾蕾从他的手里接过金戒指,微微一笑:“为了让你能有些勇气,我就……勉为其难嫁吧……不过不要忘记,骑着五彩的自行车来接我。”

    她看着他。

    他看着她,为她戴上戒。

    ……

    ……

    谁也不闻战叫:太平。

    天下太平。

    天上不太平。

    —————————————————

    (焚城,焚心中城池。第五卷《焚城》终)

第一章 铃儿钉铛响

    雨声渐渐地停了,城市的上空渐渐透进清光。春日里百花盛开,经清水一沐,愈发鲜艳。叶上残露于日光下闪闪发亮,街畔青树于凉风中轻轻摇摆。省城里的人们按照很多年来的模样生活着,街边的小摊贩依然在与城管玩游击战,放学的小孩子们举着小木牌很守规矩地过马路。

    在省城外围一个路口处,气氛却十分紧张,农舍外的新黄嫩绿作物都有些瑟瑟发抖。

    这里没有农人,没有汽车经过,安静的十分异常,在宽阔的道路正中,停着一辆破旧的长途汽车。

    道路两旁有很多穿着制服的蒙面人,手里拿着绝非一般军警配置的武器,紧紧地包围着这辆长途汽车。

    前后数公里的路段已经被封死了。

    双方对峙着。

    ……

    ……

    “里面的人听着,你已经被包围了,马上释放人质,举手投降。”

    喊话的人,是一个面上微微显怒的女子,女子扎着马尾辫,长眉如秀剑,看着很清爽,正是省城六处主任,秦琪儿。

    不知道过了多久,破烂的长途汽车的门被打开了,里面那些乘客面有土色地慢慢走了下来,腿在不停地抖着,迅即有六处的职员勇敢地冲上前去,将这些乘客接了下来。

    “秦主任,已经查过了,目标没有乘机溜下来,应该还在车子里面。”一个队员前来报告。

    秦琪儿微微皱眉,脸上很平静,紧握的右拳却透露了她内心的紧张:“北京的突击队最快什么时候能赶到?”

    “四十二分钟。”

    “来不及了。”

    秦琪儿叹了一口气,左手举起一个小小的显示屏,显示屏上顿时出现了六处最机要的一些文件,文件里面是这些年来六处设定的危险人物。

    显示屏一幻,现出一张脸来,那张脸看着憨中带着煞劲,穿着蓝卡叽布的中山装,油腻腻的分头下面,高高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

    这张照片看来是很多年前拍下来的。

    “确认是这个人吗?”

    “是的。”队员确认长途汽车上目标的身份。

    秦琪儿在心底怒骂一声:“不是早死了吗?易天行!你骗了多少人!”

    ……

    ……

    街上已经没有百姓了,六处的工作效率很高,在短时间内就封闭了这片城区,堵住了这辆长途货车。

    长途货车一直开到湖南境内,才被广布国境之内的六处查到端倪,却已经来不及设下重重伏击。

    于是,才有了这样一个对峙的局面。

    一个中年人缓缓从长途汽车上走了下来,穿着一件很普通的夹克,似乎从来没有改变过的黑框眼镜还架在他的鼻梁上。他吸吸鼻子,深深呼吸着雨后清新的空气,似乎十分满意此地的味道。

    他下了车,车旁是宽广而安静的街道,围击他的人们只敢远远地守在几百米外,所以空出一大片开阔地来。

    他的脚掌刚刚落到地面,四周便传来一片咔咔嚓嚓的声音,还有什么仪器充电的声音……

    ———————————————————————

    “陈叔平,请你立刻投降,政府既往不咎。”

    秦琪儿脸色微白,勇敢地站在最前沿,清声喊着话。

    六处的人都知道这个陈叔平是谁,几年前九江的一场大战,已经成了六处职员暗中讨论最多的话题之一,当夜那场大战,地震连连,死伤无数,月蚀云变,最后连导弹都用上了,可六处处长秦童儿还是险些丧命——这样强大的存在,实在是令所有人都感到有些害怕。

    传说中,这个陈叔平已经被易副局长亲手击毙了,怎么……今天他又会活生生地出现在省城里面?

    众人都很紧张,将上好膛的重武和一些奇门武器都对准了陈叔平。

    千万枪弹所向处,陈叔平手提旅行包,面色如常,说不出的傲然,没有一丝表情的五官,诉说着对人类强大力量的轻蔑。

    大战一触即发,雨后的街道上一片死寂。

    ……

    ……

    “铃铃……铃铃……”

    从街道的最远处,一辆自行车悠然自得的骑了过来,骑车的是一个小孩儿,有些微胖,正咪着眼,按着铃铛,在雨水打湿的街面上骑行着。

    “快拦下他!”

    六处的职员喊话,有些惶急,眼看着仙人之间的大战要爆发,波及这个小孩子可就不好。

    但不知道为什么,那辆自行车就这样轻松地冲破了六处的重重防线,缓缓骑到了大街之上,在离破旧长途汽车约五米处停了下来。

    “嘎吱”一声,自行车停了,一些泥水溅起,微胖的小孩儿一只脚踩在了地面上。

    小孩儿看了一眼正拖着旅行袋的陈叔平。

    他屁股底下的自行车被漆的五彩缤纷,红绿杂然,看着十分碍眼。

    ……

    ……

    小孩儿把陈叔平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一遍,忽然开口说道:“师公要我问,你来做什么?”

    陈叔平的脸上不再挂着面对凡人时不屑一顾的表情,苦脸一笑,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张白布,在右手上摇了摇。

    “噢,有诚意,上来吧。”

    在外面的六处职员傻了眼,有几个热血道门青年便准备学黄继光,冲上前去,以自己的命换这小孩儿的安全。

    但见过这小孩儿的六处职员却是齐齐松了一口气,心想这小祖宗来了,自己的小命只怕也是保住了。

    秦琪儿惶急喊道:“易朱,小心些。”

    微胖的小孩儿就是小易朱,他回头望了一眼秦琪儿,细声细气说道:“琪姨,安啦。”

    ……

    ……

    钉铃铃的自行车铃声,在空荡在街道上又一次响起,反复不停。

    五彩的自行车在街道上渐行渐远,骑车的是个小胖子,坐在后面,不安抱着小胖子腰的,是那个满脸紧张的陈狗狗,陈狗狗右手的白布一直在轻轻摇着。

    ————————————————————

    雨后的归元寺格外美丽,竖匾洗后,黑黄分明,寺墙内外青树渐合,静谧之意十足。

    随着一连串清脆的铃声,自行车在归元寺正门口停了下来。

    陈叔平双脚一撑,就从二四自行车上站了起来,微微低头,手中白布不停摇,嘴里小声问道:“易天行在哪儿?”

    “我爹出去玩去了。”

    “去哪儿了?”

    “不知道。”

    易朱没好气白了他一眼,把自行车停在石柱旁边,便准备领他进去。

    “原来他不在啊。”陈叔平有些尴尬,“我能不能不进去?”

    易朱没有说话,陈叔平知道不进去也不行了。“

    ……

    ……

    斌苦大师领着几个得力弟子在后园处迎着,恭谨行礼:“见过仙官。”

    “罢了罢了。”陈叔平随意说着,仍然有一丝傲意未除。

    进了后园那道石拱门,行过一汪小湖,踏过湖上小桥,便来到了茅舍之前。

    所有的人都离开了,只留下陈叔平一个人脸满不安和恐惧地站在茅舍前面。

    “俺就纳闷了,你这狗怕成这样,还敢来?”

    老祖宗嗡嗡的声音在后园里回荡着。

    陈叔平一个激零,赶紧讨好乞怜般摇摇自己右手的那块白布,白布在初霁的空气里飘浮着,就像那初春柳絮一样绵软可怜。

    “白旗?扯臊!俺家不兴这套!”

    ……

    ……

    一只耀着淡金色光芒的巨手倏然从茅舍里伸了出来,呼啸着破风而下,狠狠地拍在陈叔平的头上!

    一声巨响之后,陈叔平玩了一招最正宗的狗啃泥,整个脑袋被埋在了土里。

    他双手撑着地面,用力把自己的脑袋从青石板下泥土里拔了出来,摇了摇脑袋,似乎被拍的有些不清醒,嘿嘿一笑。

    这一笑,老祖宗又是一掌当头拍下。

    又是一声巨响,陈叔平的脑袋又被砸进了泥地里,然后他又像拔萝卜一样地拔了出来。

    如是者三。

    等老祖宗第四次落掌的时候,陈叔平终于受不了了,嗷嗷一阵狂叫,一声纯正道家仙气猛然而出,迅即充斥了整个后园,天袈裟大阵隐有感应,微微飘浮。

    他涨红着脸咆哮道:“够了啊!你这破猴!老子让你打三下已经给足面子了,你还想怎么嘀?”

    啪的又一声巨响,淡金色的巨掌狠狠将他的身体砸进了土里,砸成一个惊愕的“人”字形!

    老猴戾乖的声音从茅舍里传了出来:“扯臊!如果不是看着你乖巧,不敢还手,你看我还要打你几下。”

    陈叔平从地里辛苦爬了起来,挣红着脸,满脸不服。

    “还不服?”老猴的声音尖了起来,那只淡金色巨掌又在空中凝结成形。

    “服了!服了!”陈叔平赶紧哀叫道:“别打了,大圣爷给我留点儿面子。”

    “面子?”老猴怒了起来:“滚俅!这百多年里,你天天撺掇些凡人来归元寺闹,闹得俺家睡都睡不安生,你们给俺家的面子在哪里?”

    陈叔平求饶道:“大圣爷,这事须怪不得我,这都是天庭上那些老家伙的意思,我下凡不过二十来年。”他眼睛一转说道:“这上三天如今也毁了,天庭也不会来闹您了,您就安心养老吧。”

    这话意思恁毒,咒老猴被永远关在归元寺里。

    偏偏老猴有时候是个实诚人,没听出这句话的意思来。

    “哼。”寺墙上传来一声冷哼,小易朱正在那爬墙玩,去摘青竹编竹马。

    陈叔平的脸唰的一下就白了,赶紧对茅舍里面说道:“大圣爷,我与令徒私交颇好,您就放过我吧。”

    “不过禽兽一窝罢了,私交是俅?……嗯,说到俺那徒儿。”老祖宗声音又尖了起来,“你跑俺这儿来作甚?将来岂不是又要给俺徒儿惹一身膻?”

    陈叔平可怜兮兮道:“实在没辄了,必须得找到易天行和他说点儿事。”

    “啥事儿?”

    “易天行去哪儿了?”

    “嗯,可能是在天上。”

    陈叔平眼珠一翻白,险些晕倒过去,急促说道:“现在去不得。”

    “怎么了?”老祖宗的声音也急了起来。

    ……

    ……

    “我前些天被天庭强行召回……”陈叔平安静了下来,脱下上衣,露出里面全部是恐怖伤痕的身体,“我没有去,所以伤成这样。”

    “强行召回?难道是天雷?”老祖宗嘻嘻笑道:“你这狗也是蠢货,召你回去就回呗,在这人间窝着有甚乐趣。”

    陈叔平冷哼一声道:“又不是我自家主子召我,我凭啥回去?”

    他那点儿在人间享福的小私心谁不知道?不过也懒得戮破他。

    “这和我爹上不上天有什么关系?”

    小易朱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撑着下颌,天真地看着半裸的陈叔平。

    陈叔平被他看得不自在,说道:“我尝试与我家主子联系,结果发现,我家主子不知道去哪了。”

    ……

    ……

    “你的意思是说……天庭可能有乱?”老祖宗冷冷的声音传了出来。

    “正是。”陈叔平恭谨应道:“所以我赶紧来找易天行,就是告诫他,此时上天庭,非常不合适。”

    茅舍里沉默半晌,忽然传出来老祖宗嚣张的笑声:“哈哈哈哈……很合适,很合适啊。”

    忽然间笑声一顿,老祖宗冷冷逼问道:“你这狗,在俺这儿卖好又是什么意思?俺徒儿不在归元寺,你怎可能不知?说!”

    “说吧。”小易朱煞有兴趣地看着陈叔平。

    陈叔平尴尬地笑了笑,半晌后才说道:“这个……万一……我那主子有什么……这个……将来……天上,我还要请大圣爷多多照看啊。”

    原来这狗存的是这狡猾心思。

    老猴总不可能永远被关在人间,只要他回了天上,以他的人脉和实力,护住一只在人间贪玩的小狗还是冒有问题的。

    老祖宗冷哼了两声,没有说话。

    陈叔平知道大圣爷虽然没有明许,但也有所松动,大喜伏地而拜,道:“大圣爷,我这就去天上把易天行追回来。”

    “不用了。他比你精明多了。”

    老猴阴阴的声音从茅舍里传了出来。

    ————————————————————————

    易天行在天上飞着,眼前所见,是一片云海,云海上方是一轮红日,分外耀眼。

    ……

    ……

    “先生,您还需要点儿别的吗?”一个美丽的空姐轻声问道。

    易天行举了举杯中的红酒,耸耸肩:“不用了,谢谢。”

    他确实是在天上飞,只不过是坐在波音飞机的商务舱里,隔着舷窗欣赏着高天之上的美景,而没有坐着金棍直抵天际。

    坐在飞机上,他还在回味着数天之前那场热热闹闹的婚礼。

    五彩的自行车,看着晃眼,小易朱当花童,雌雄莫辩。

    莫杀当伴娘,林栖衡和他的三个儿子也从台湾赶了过来,秦家三个人也都来了,赵大居士最近身体不太好,所以只送了一幅字画,而人没有到场。

    婚礼很隆重,花钱很多,鹏飞的一干转入正行的江湖儿女很热闹,很兴奋。周小美手底下那个也叫琪儿的姑娘很悲伤。

    至于省府市府的一干NPC,对不起,易天行实在没有心思去记他们的名字。

    ……

    ……

    蕾蕾那天很漂亮,穿着婚纱后,真正烘托出来了圣洁纯净的味道,脸上的那一抹红晕,相映之下,更显娇羞。

    易天行那天很紧张,穿着一身合体的西服,却总觉着自己的袖子有些短,自己的手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一整天都只是傻呵呵的笑。

    给邹老师和胖主任磕完头后,这小两口便算是喜结良缘了。

    只是当夜深之时,一家三口,又在归元寺后园补办了一个小型的婚宴。参加这次婚宴的人,都是最亲近的那几个,叶相,莫杀,斌苦。

    一对新人,在茅舍前面给老猴磕了三个响头。

    老猴很安慰啊。

    第二天,武当山的道士和各寺庙的和尚都来送礼,礼多人不怪,易天行自然要好好接待,而且武当山这次送来的又是火烷布,让邹蕾蕾高兴的狠,心想以后莫杀就不怕老伤风化了。

    只是热闹完后,小易朱说了一句话,让易天行和邹蕾蕾生了好几天的闷气。

    小易朱说:“没听说过结婚的时候又请和尚又请道士的。这秃驴牛鼻子满地走……妈,爹,你们又不是给我祝满月,咱家又没死人,让他们来干嘛?”

    就为了这句话,家里闹了三天,叶相僧打了小易朱十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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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啜了一口红酒,易天行从回忆里醒了过来,看着窗外云海红日,唇角泛起一丝温暖的笑意。

    人人都以为他要上天,他却坐着飞机上天。

    他要去做什么,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第二章 异国之行

    细雨凄迷中,飞机缓缓降落在了三藩市。

    易天行穿着一件风衣,唰的一声打开黑雨伞,顺利地通过安检,在机场门口要了一辆出租车,顺利地进入市区。

    这是他第一次出国,所以感觉上还是有些新奇刺激。旅游小册子一直说这座城市应该有很多阳光,但易天行坐在出租车里,隔着雨点打湿的车窗玻璃,看着窗外充满异国情调的建筑,却怎么也感觉不到阳光的气息,反而觉得自己是不是来到了传说中的伦敦。

    出租车司机是个老黑,嗡声嗡气地用英文问了一句什么。

    易天行愣了愣,然后微微一笑,把自己的脑子调成了英文对话的状态,告诉了对方自己入住的酒店。

    订的酒店叫霍什么金,反正在山顶,听说挺豪华的。

    出租车开的很快,在时有起伏的街道上奋勇前行,没用多长的时间,便来到了酒店门前。

    易天行下车,老黑司机从车尾箱中帮他把行李拿了下来,易天行挠挠头,用英文问道:“小费一般是给多少?”

    老黑张着大嘴哈哈一笑:“这问题应该问你自己才对。”

    易天行笑了笑,递了张钞票过去,说道:“不用找了。”

    老黑司机接过钞票看了一眼,弹了弹,嘴里吹了声口哨,兴奋道:“中国人现在果然有钱了。”

    已经有门童上来接过行李,易天行正准备往酒店里走,忽然听见这句话,回头好奇道:“您能看出来我是中国人?”

    “当然。”老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中国人身上有气味……嗯嗯,不是臭味儿,反正就是有中国人的味儿。”

    “也许吧。”易天行耸耸肩,走进了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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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酒店里住了下来,易天行在洗手间里洗了把脸,对着那面镜子端详着自己的面容。镜子里出现了一张略显清瘦的脸,眉毛如剑,唇薄鼻直,却与他原来的模样有些不一样,至于具体在哪里不一样,却又一时说不出来。

    他皱皱眉,轻轻抚摸着自己的下颌,轻声自言自语道:“看来变化外形,果然是很难的神通。”

    洗漱完毕后,他在床上盘腿打座冥思,将自己的境界调整到最和谐的感觉,然后起身,从行李中取出一些现金塞进风衣的口袋,然后走出门去。

    他喜欢用现金,直到今天仍然没有从暴发户的感觉中脱离出来。

    此次美国之行,除了极亲近的那几个人,没有谁知道。他没有通知六处,对于秦家也保密,因为他这次来美国,主要是要做些见不得光的事情,而这种事情,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走出酒店门口,加州的阳光终于洒了下来,让略有些离乡无措的易天行感觉温暖少许。

    往下望去,三藩市沐浴在阳光里,闪闪光亮。

    他这次来美国是冒充游客,拿的是香港护照,虽然听说美国政府对入境的人,有他们的一套识别方法,而且像易天行这样单身而奇怪的人,一定是对方的关注目标,但易天行心想,自己只要老老实实的,对方应该不会注意到自己。

    除非……美国方面知道是自己来了。

    虽然易天行是个很谦虚,很低调的人,但他知道,这几年里自己出头露面不少,也展示过很多次实力,在各国的情报里面,关于自己的描述一定会相当的细致。

    所以他开始在旧金山旅游。

    没有导游带领,凭着自己脑子里生记住的旧金山旅游手册,易天行走在街上看着艺人们的表演,微笑着投上几枚硬币,去小咖啡厅喝一杯香浓的咖啡,然后苦着脸要一杯白水,去庄严典雅的圣玛丽大教堂玩了玩,只是对着十字架上的那可怜裸者,他没有兴趣拜。

    既然容易被人认出来是中国人,那么唐人街也一定是要去的。

    一入唐人街口,便能嗅到一股很奇异的味道,嗯,就像先前那老黑司机讲的一样,不是什么异味,只是就知道这是中国味道了。

    事后易天行总结,这大概是卤肉蛋炒饭扬州炒饭叉烧中药茶水的混合味儿。

    在唐人街里走了走,发现和走在省城任意一个街道上都没有太大区别,所以易天行觉得没有太大意思,折转回去,还是来到先前听街头艺人唱歌的地方。

    这里就是旧金山渔人码头的三十九号街。

    易天行半蹲在海边,萨克斯风的声音从他身后的街道上缓缓飘来,他双眼静静看着面前的碧海,沉默无语。

    “嘿,兄弟,你在这儿杵着,会吓到螃蟹的。”

    不知何时,他的身边出现了一个家伙,那家伙长的很胖,穿着T恤短裤,一副知天乐命的模样,看着易天行脸上露出莫名其妙的神情,那个胖子自己嘀咕了一下,伸出大手伸到易天行面前:

    “这是我打招呼的方式,我叫乔。”

    易天行笑了笑,碰见这样热情的人,总是容易让人的心情变得好一些,伸手轻轻握了握:“我叫邹易。”

    “周易?”胖子乔感兴趣地盯了他一眼,“我听说过,好象是中国人算命的东西。”

    易天行哈哈一笑说道:“如果你感兴趣,我可以给你算一命。”

    “要钱吗?”胖子乔做出心疼钞票的表情。

    “你免费。”易天行笑着说道,接着问:“你打招呼的方式很特别。”

    “不是特别。”胖子乔示意他去看自己提的东西。他提着一根绳子,绳子的末端垂在海水里面,易天行摇摇头,表示不知道他这是在做什么。

    胖子乔嘿嘿一笑,朝着他摇了摇胖胖的食指,然后将绳子从海水里拉了起来,那下面悬着一个篮子。

    易天行好奇地往篮子里看去,才发现篮子里有几块鸡骨头……骨头上还爬着几只大螃蟹。

    胖子乔指着前面的海湾,说道:“这片海湾里盛产这种叫Dunginess的螃蟹,重量有个一两斤。”小声对易天行说道:“不要让这些螃蟹听见了,这些螃蟹和德国人一样笨,你只要有一个筐,往里面丢些鸡骨头或者是猪内脏,然后沉到海里去,十几分钟之后,把篮子拉上来,这些螃蟹就会成为你我的盘中餐。”

    “原来是这样。”易天行挑挑眉毛,表示欣赏。

    “周……易,中国人?”胖子乔把螃蟹收进塑料袋里,站起身来。

    易天行随之起身:“是的,来美国旅游。”

    “噢,来美国旅游的人都是愚蠢的人,除了能看见水泥和玉米之外,想看别的都要花很多钱。”

    “嗯,我也这样认为。”

    易天行笑了,心想这话有道理,所以自己这次来除了花钱之外,还得顺手拿点儿什么东西走。

    ——————————————————————

    与偶然相逢的胖子乔握手告别之后,易天行便回了酒店,要了客房服务,就在屋里吃了些东西,吭哧吭哧嚼完之后,便又开始入定冥思。

    他的准备工作做的很细致,因为他知道今天晚上要面对的,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人类力量。

    虽然这种力量在如今他的眼里已经不再是那么的强大不可挡,但毕竟能少些麻烦,便少些麻烦。

    约摸半夜时分,易天行轻轻推开窗子,看着窗下三藩市的夜景,看着远处黑夜中的海,看着海上那座非常著名的桥,微微闭目,双指如兰花一绽,道诀疾出。

    下一刻,他的身体迅即淡化在了夜色之中,不知去向了何处。

    ……

    ……

    “易天行不在酒店里。”

    旧金山中国领事馆的一间房间里,一个中年秘书模样的男人正在向上级汇报。

    那位上级一惊,道:“他到哪里去了?从下飞机开始,我们就有人盯着他,虽然他化了妆,但……天啦,他不会专门跑到美国来闯祸吧?”

    他马上拿起一个电话,准备拔打,想了想,一皱眉还是把电话放了下来,不知道是怕人监听还是什么。他对那个中年秘书说道:“这件事情严格保密,一方面,不能让美国人知道他来了,另一方面,也不能让易天行知道我们知道他来了。”

    这话说的像绕口令一样,但那个秘书听的明明白白,点头,接着眼睛一转问道:“您说易天行到美国来干什么?”

    “干什么?”那人皱眉道:“他能干什么好事儿……如果是以前也就算了,毕竟只要美国人不活着抓住他,我们大可以什么都不认,但现在两国关系正在逐步缓和中,再过几天,首长就要来访问,如果这个时候,中间闹出什么问题来,我们真的无法交待。”

    “美国人到底知道不知道他的身份?”

    “哼。”那个领导冷笑道:“美国人又不是蠢货,对于易天行这种重要人物,怎么可能不长年监视?只不过易天行这次乔装入境,希望能瞒一阵子。”

    毕竟,他们也不希望易天行被美国人跟着。

    只是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知道易天行来美国的消息。

    “要不要向上面通报?”

    “易天行现在兼着宗教事务局副局长的位子,我们通报了又有什么用?上级根本管不住他。”

    “那六处那边?”

    “六处前些天在新墨西哥出了点儿事情,正和美国这边僵持着,还是不要烦他了。”

    “我们先看看易天行到底想做什么。”

    两个人站在木桌旁,齐声叹了一口气,在暗中乞讨易天行来美国真的只是来玩,希望他玩好了就赶快回去。

    很明显,他们低估了事态的严重性。

    ————————————————————

    夜风之中,易天行的黑色风衣被吹的猎猎作响,他双眸里金瞳一闪,目光投往远处。

    他此时正站在内华达州的一处山脉之顶,远远俯视着脚下那一大片略有的平地。这个地方夹在山谷之中,十分偏僻,却恰好是一块平地,十分适合作军备之用。

    远处天边不知是哪座城市透来的些微暗光。

    整片天穹无比安静,繁星轻轻眨眼,像在偷窥着人间的景象。

    易天行站在陡峭的峰顶,双手将风衣领子竖了起来,遮住了自己的下半脸颊,双眸仔细看着山脚下的那个基地,将基地里的每一个哨点和道路走向深深地刻在脑海之中。

    一点点紧张夹杂着兴奋,迅即占据了他的全身,他轻轻呵了口气,浑身轻轻一向,肌肉松驰了下来,心跳也缓了下来,气息也遮蔽了起来。

    马上要和世界上最强大的军事力量做游戏,他必须把状态调整到最佳。

    出国之前,他最初选择的目标是新墨西哥州,因为在那里的半山腰有个洛斯阿拉莫斯的地方,是美国国家实验室。

    但在阅读了大量的资料后,他转移了目标,转向内华达的这个基地。

    因为这个基地最近做了次英国三叉戟核弹头钚触发引爆试验。虽然是帮盟友做的实验,但想来,这个戒备森严的基地里,应该还有不少现成货才是。

    既然是偷,便得偷现成的新鲜蛋糕,偷回白面牛奶和配方,那太麻烦。

第三章 中国来的荷米斯

    下午还沐浴着加州的阳光,晚上就在内华达的山上吹西北风,易天行的美国之行确实比一般的旅行者要辛苦许多。

    山下的基地里非常安静,停机坪上零散停着几架飞机,不知为何没有被移入机库。

    易天行是个军盲,但也能看出来那几架飞机是目前最先进的型号,后掠的机翼被涂成那种黑糊糊的颜色,看着倒是挺吓人的。

    淡淡天火芒从他的食指上吐了出来,他小心翼翼地揉在自己柔软的眼瞳之上,金火一灼之后,他的双眼中景象为之一变。

    他所站的山头其实光秃秃的,除了岩石还是岩石,没有树木遮身。为了安全,隔着内华达基地还有十几公里远。此时即便隔着十几公里,基地里的每一处房子,每一处轻微的改变都全落在了他的眼中。

    他的眼膜上似被镀上了一层奇怪的光泽,清清楚楚地摄入了基地里的一举一动。

    可以看清楚有很多荷枪实弹的士兵正在巡逻着,可以看到三层楼高的指挥塔上有个高鼻子军官正在喝咖啡,可以看到一个漂亮的金发MM正在轻轻咬着圆珠笔的头子,白白的牙看着让人羡慕啊。

    可就是看不见他想要的东西在哪里。

    像那种重要的东西,一定会保存在基地中最安全的地方,但由于是需要运载工具的东西,肯定也不会放在特别难取出来的坟。

    易天行淡金色的目光扫遍了基地所有角落。

    在国内的时候,他查过很多六处的资料,知道六处前些日子偷偷摸进新墨西哥州的那个国家实验室,双方大闹一场,和美国人到现在还在打嘴皮仗,而偷出来的那些资料也很少,根本没法子告诉自己,到底那东西在哪里。

    一切只能*自己去闯了!

    男人,就应该对自己狠一点。

    他竖起衣领,逆着夜风,化身为一道虚至不可见的淡淡黑影,从黄岩嶙峋的山峰上向着夜色中的基地飘了过去。

    ——————————————————

    如果一个修行者能轻松摸进美军基地的话,那估计天庭已经派了很多人来这里观光,但从以往数年与天界来人的战斗中发现,天界中人,对于现世人类的武器并不十分了解。这个认知让易天行觉得,摸进美军基地,一定是件很困难的事情。

    但事实并不如他想像的那样,当他傻呼呼地站在黑暗的军火库大门前,不免有些傻眼。

    ……

    ……

    夜色中依然有飞机引擎的轰鸣声,借着声音的掩护,易天行消失在夜色里,隐藏在了一处黑暗中。

    先前看到的那个咬圆珠笔的金发美女从指挥塔里走了出来,捋了捋头发,在基地里行走,易天行脚尖一点地,如幽灵般跟了上去。

    如今的他,对于时间的感悟力远远不是普通人类所能想像,在一秒钟的时间内,他可以做足够多的动作,移动足够长的距离,所以在人类的肉眼上根本无法成像。

    这也就意味着,只要他保持着高速的移动,那么在人类的眼中,他……是隐形人。

    虽然这样有点儿累,但比起在枪林弹雨里硬冲,易天行宁肯选择这种。

    金发美女上了一辆吉普车,易天行轻飘飘地跟着吉普车渐行渐远。

    半小时之后,吉普车在一幢楼房前停了下来,易天行微微皱眉。

    金发美女原来是回家,易天行想了想,还是跟了上去。

    ……

    ……

    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易天行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先前虽然只是极短的路程,但他一直在空间里进行着高速的移动,着实累的够呛,和陈狗狗打架也不过这么累了。

    目光在这女生的房间里一扫,易天行眼睛一亮,眼光一下钻进了房间一处保险柜,迅速在保险柜里的文件纸上扫了一遍。

    浴室里的水声停了。

    易天行一皱眉,脚尖一点,整个人便轻飘飘地飘了起来,悄无声息地飞到天花板的一个角落里,手掌轻轻粘着天花板,像只蝙蝠一样隐在那处。

    那个女军官从浴室走了出来,很自然地用大毛巾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全身赤裸着,未着片缕,微湿的柔软胸脯骄傲地挺立着——她当然自然,因为她一个人居住,裸着也是理所当然——但贴在墙上的易天行就不自然了,眼睛瞪的老大,嘴唇微张,活像一个没有看过A片的处男。

    “hitmebaby,onemoretime……噢!”

    浴后全裸的女军官轻轻哼着小曲,然后随着一声极媚的高音,迅即昏倒在易天行的怀里。

    香玉满怀,小易又不是柳下惠,于是他轻轻将这腰肢柔软,动人心魄的裸女放在床上……啪的一声,关了灯,房间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

    ……

    唰的一声,扯过一张床单,将这女人全身上下裹成阿拉伯妇女,易天行才松了一口气,只不过手指离开这个女军官滑腻肌肤之时,不知怎的,心里有点儿不舍得。

    在黑暗中看不见这女子柔媚五官,易天行定下心来,轻轻掐了个道诀,指尖点在女军官的眉宇之间。

    “逐水如清,疾疾如律令!”

    易天行轻声喝道,一道真元顺着指尖进入女军官的眉心,霎时间,女军官醒了过来,只是两眼朦胧,似乎神智未醒。

    上清雷诀一运,易天行的黑黑双眸顿时变得幽深起来,像磁铁一样吸引住了女军官的眼神。

    他微微笑道:“原来你叫玛莉。”

    ……

    ……

    不知道过了多久,易天行微微闭目,女军官软软瘫在了床上。

    易天行皱眉想了想,把女军官身上的被单拉得凌乱了一些,就像是睡后的痕迹,又把床头前的电视机打开了,布置了一个看电视看睡着的假像。

    “睡一觉就没事了,拿墨水湖里的鱼儿做过试验,没什么后遗症。”

    易天行微笑着望着沉睡中的女军官轻声说道,手放在唇上来了个飞吻,然后从房间中突然消失。

    —————————————————

    内华达的山谷起风了。

    基地旁的大片草地被吹起了一些枝须,微微迷着那些来回巡逻士兵的眼。

    可此处是美国最重要的军事基地,自然没有人敢放松警惕。

    而易天行,已经随着那阵风潜入了基地,按照从女军官“玛莉”脑中探知的全部信息,易天行整个身体隐在风里,用最快的速度,进入了地库。

    这或许只是人类一眨眼的时间,而易天行强催道诀,以菩提心提速,瞬息间掠过大片水泥地面,右手金戒一软,进入地库的门匙,然后拉开门,然后遁身进入。

    这么多的动作,这么大的声响,却因为高速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从而逃脱了警戒人员的双眼。

    已经不是一个层次的存在了。

    易天行不敢耽搁,下意识用黑风衣的立领遮着自己的脸,像个幽灵一样在冗长而幽暗的地下通道里前行,脑中牢牢记住的路线图指挥着他在间不容缓之际转弯,躲避,就像一场飓风中的小树叶般,与整个地下通道融在一处,缓缓飘到了目的地。

    这一路之上不知有多少摄像头,却没有一个摄像头能拍摄下来易天行的身影,顶多只是觉得地道内昏暗的光线微微弯折了一下。

    一路之上,有许多类型各异的大门,大门上有着世界上最麻烦的各种锁具。

    好在易天行手上有金戒,柔软的,能流动的,能变形的,万能的,无敌的金戒啊……像流水一样渗进锁具的匙孔,贪婪地吻吮着锁具里的每一处肌肤,扭动着金黄的身躯,迎合着锁具的形状,熨贴的,小鸟依人的……紧紧依附在匙孔里,化作最完美的钥匙。

    ……

    ……

    目的地到了。

    易天行傻眼了。

    两扇不知道有多厚的钢门恶狠狠地杵在他的面前,紧闭着的大门散着着幽幽的光泽,一股压迫感扑面而来。让易天行傻眼的事实是,这最后的一扇钢门……冒有钥匙孔。

    这门是输密码加掌纹识别的。

    先前那个美丽的女军官玛丽,很明显没有足够的级别,所以她的脑海记忆中,并没有密码这种事情的存在,而掌纹……易天行的手掌明显和美国军方高将将领的毛掌是有很大区别的。

    没有钥匙孔,自然金戒也不能发挥那种变态作用。

    看着沉重的钢门,易天行微微皱眉,以他目前的境界,就算生砸,估计多砸两下也能把这门砸穿,问题是,他是作小偷的,不是来做强盗的。

    当非蒙面强盗的后果,有可能是世界大战,这个责任,他这个假仙人也承担不起。

    他的身形渐渐在空气中焕散开来,双目紧闭,双掌合什,轻轻运着经文,一道极微弱的光芒笼住他的全身。

    下一刻,他敛去了自己全身的气息,甚至闭住了呼吸,用皮肤呼吸着地道中略嫌潮湿的空气。

    整个人窝在地下武库大门右上方,空气通道旁一个很不起眼的角落里。

    淡淡光泽从他的身上散了出来,镀在他的黑色风衣上,风衣的颜色渐渐变化,变成和四周极为接近的颜色,他的身体也和四周管道融为了一体。

    没有温度,没有一丝起伏,肉眼极难看到他,如果用仪器监测,那更是察不到他的存在。

    他决定在这里守门待人。

    这一守,便是整整一夜,漫长的一夜。

    —————————————————————————

    桃花源中不知有汉,无论魏晋,这美国戒备最森严的地下武库中是不知有光,无论夏冬。

    不知道在管道旁隐蔽了多久,终于有人来了。易天行将眼睛微微睁开一道小细缝,像只猎隼般盯着那个人的动作。

    来人穿着格子西服,配着里面的白衬衫,不像是军人,但胸前挂着张卡,端着杯还冒着热气的咖啡,看着那作派倒挺像电影里那个拉肚子的可怜家伙。

    易天行缓缓弓起身子,三台七星斗法在体内自在运行着,双眼寒芒渐露,整个人一触即发。

    “嗒嗒嗒……”很复杂的密码按完,还有着困意的那个格子西服打了个呵欠,将手掌按上钢门旁的掌纹识别仪。

    没有丝毫声音,两扇沉重的大门悄无声息地缓缓张开,倒把作势欲扑的易天行吓了一跳。

    大门打开之后,穿格子西服的工作人员端着咖啡杯,夹着文件夹,右手晃着钥匙圈便走了进去。

    纸杯里像酱汁一样的咖啡轻轻摇晃了一下,但他没有注意,很无聊地回头按了一个按钮,关上了大门,然后坐到了电脑桌前,开始玩单机游戏,打发时间。

    便在那一瞬间,易天行已经潜了进来,选择了一个暗处隐藏着。

    武库内除了大量的箱子和泡沫包装之外,便只有一张电脑桌。

    空荡荡的地下仓库里,回响着鼠标点击的声音,纸牌胜利后撒牌花的声音。

    易天行忽然很同情那个格子西服,年复一年,日复一日重复着这种无聊的工作。

    ……

    ……

    中途的时候,格子西服接了一个电话,不知道电话那头是谁,但格子西服的语气很慎重,最后格子西服小心翼翼地提出一个问题:

    “迈克,B库里现在晚上都没有值班的人,需要安排一下。”

    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些什么,格子西服呵呵笑了起来,牙齿上露着黄色的渍迹,一看就是咖啡喝多了的那种人。

    “那倒也是,估计荷米斯也不可能想到来我这里偷东西。”

    挂完电话,他忽然停了笑声,手掌按在话筒上发了发呆,忽然看着空旷的武库连着骂了数十遍以F字开头的四字母英单词。

    “F……!我管理着能毁灭人类的武器,却只能用咖啡来毁灭自己的身体!”

    他咒骂着,又坐了下来,又开始移动不大灵巧的右手食指点着屏幕上的那些小纸牌。

    ……

    ……

    隐在暗处的易天行不可自主地耸了耸肩,荷米斯是希腊神话里的小偷之神,号称除了人心不能偷到,什么都能偷到……不过好象,目前自己比荷米斯的胆子要大一些。

    小偷之神?哼哼,老子是火神。

    他心里很兴奋,这种潜身于世界上最森严的地方,这种对于阶层的侮辱感,让他有些莫名其妙的爽——感觉自己这种身手不做职业特工,实在是有些可惜。

    不知过了多久,格子西服喝了N杯咖啡之后,终于夹着文件夹走了。

    不知道武库里面有没有摄像镜头,易天行不敢贸然现出身来,淡淡送出一道神识,迅即在巨大的地下空间里扫了一道,确认了几个方位之后,才放下心,大咧咧地从一架不知道名字的大铁家伙身下爬了出来。

    他双手叉腰,看着这个巨大的空间。

    这不知道深入地下多少米的武器库,高约摸有数十米,面积比十个足球场似乎还要大些,看着无比空旷和宏大。

    他的身体在这个空间里,显得特别渺小。

    却是来不及感叹什么,他双眼在仓库中缓缓扫过,从那些弹头盒子上的型号编码上扫过。

    纵使胆大如他,手指也不由微微颤抖起来。

    这里面每一个不起眼的盒子都藏着一个潘朵拉,这里所有的盒子如果一起出事,那这个地球可能要毁掉一大半。

    —————————————————

    易天行微微咪眼,从黑色风衣的内里掏出著名的米奇牌小书包,斜挎在肩上,然后开始以风一样的速度往书包里塞着那些东东。

    他的速度必须快,这样才不会在摄像镜头里留下痕迹。

    一边搬着货,他一边赞叹道:“真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呀,好东西,都是好东西。”

    “什么?当年配大力神的氢弹头,这里也有?我的命真好……”

    他不要那些运载工具,只要弹头。

    不然如果多偷几个州际导弹,估计他的米奇牌小书包再能装,也会被撑得胀开。

    黑夜如漆,地库如坟,小易如鼠,辛勤而努力地搬运着。

    吱吱吱吱。

    摄像镜头里看不到任何痕迹,只是能拍下来地库中不时漂浮的灰尘和不知何处卷起的小风。

第四章 沙漠中的城市

    安静的地下核武库中,又响起了钥匙串轻轻摇荡的声音,此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穿着格子西服的那位可怜人慢悠悠地走了进来,手里端着咖啡,腋下夹着文件夹,似乎这身打扮千年未曾变过。

    在他进门的那一刹那,有几丝清风自他的身畔飘过。

    手指按上按钮,电脑开始启动,嘟嘟正常的声音在安静的地下武库里回荡,格子西服似乎有些享受这种声音,趁着电脑启动前的那刹,他拿着文件夹开始做例行的巡视。

    巡视一向都很马虎,只是走过场罢了。

    肉眼扫过,又调出自动摄像记录,电脑没有提示异常,所以他也很放心。

    调出纸牌游戏,微鼓着双眼盯着闪光的荧光屏,看着荧光屏上那些牌张飞来飞去,格子西服全神贯注,好不容易赢了一局,不由露着牙齿笑了起来,昨个儿说过,这家伙牙齿颜色不大好看,像泡久了茶的茶缸。

    他左手端起咖啡纸杯,轻轻喝了一口,然后将纸杯轻轻放在桌上。

    放得很轻,纸杯与全塑桌面的接触基本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但随着纸杯杯底与桌面的一触……

    ……

    ……

    哗哗啦啦!一连串簌簌拉拉,什么东西粉碎后的声音在地下武库里响了起来。

    这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细,就像是响在每个人的耳边上有无数只蚂蚁在磨自己的腿,又像是被分解延长成十分钟的一声雷响,又像是美国国家图书馆的书本被五十亿个顽童不停地翻着。

    哗哗……

    啦啦……

    —————————————————————————

    格子西服颤抖的手指离开了咖啡纸杯,他的屁股颤抖着离开了座椅,脑袋慢慢从电脑显示器下探了出来。

    瞪成金鱼泡一样的双眼骤然失神,他腿一软,身子一歪,重重地摔倒在电脑桌前,昏了过去。

    空旷的地下武库中,一个人昏倒在电脑桌旁,在他的身前,巨大的空间里,无数各式材料的箱子片片粉碎。

    无数的箱子已经碎成了粉末,缓缓飘在空中,被大灯一照,就像是百老汇舞台上人工撒下的漫天雪花,只不过,这地下武库的空间太大,这些木屑纸粉太多,显得更为壮观,甚至比大自然的落雪,显得更惊心动魄。

    雪花之下,破损的无数箱子内,空空如也。

    ……

    ……

    凄厉的警报声,在内华达美军秘密基地里响起。

    无数电波循着各种秘密的专属线路,专播着一个异常恐怖的消息,线路的那头,直通华盛顿,直通美国最紧要的那些地方。

    美国防空防天司令部第一个做出反应,将战备等级提高到“D”,恐怖的“D”,防空防天司令部夏延山地下指挥中心、科罗拉多州、加利弗尼亚州和佛罗里达州所有的防空防天军事基地全部进入战备状态。

    东海岸某处,太阳刚刚升起不久,美国第三舰队全体紧急出动,游弋在西海岸广阔的海洋上,巨大的航母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普通士兵耸着肩,表示着对紧急演习的不满。拿着小旗儿的舰上人员,有气无力地挥着小旗儿,指挥着无数架飞机飞上高空,进行着未知的拦截。

    世界各地的美军基地都接到了一个秘密的通知,安全等级提高到了“B+”。

    所有知道内情,不知道内情的人,都陷入了一种莫名的惊慌和亢奋之中。

    ……

    ……

    而在华盛顿那间白色的住宅内,一个下巴有点儿长的美国中年男人把电话重重地摔下,脸上涨的通红,爆着粗口:“你们这群狗屎!阿肯色州的人从来不会把自己家的黄金喂狗!”

    从门外走进来一个年轻的女生,惊讶道:“父亲,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切尔西,你先出去一下。”长下巴的中年男人勉强挣出一丝笑容,“我们这里有些小事情。”

    叫切尔西的女生耸耸眉头:“小事情?只要不是那个婊子的问题就行。”

    “当然不是,亲爱的。”长下巴中年男人有些着急,挥挥手,“只是最高法官家里丢了个古董天秤。”

    ……

    ……

    “总统阁下,我建议将本土安全警戒等级提到最高。”

    “同意。”这位一年来被莱氏贵妃整的焦头烂额的美国总统快要崩溃了,哀叹道:“注意保密,以免引起恐慌。”

    美国的保密工作一向做的不咋嘀,总统阁下深受其害。

    —————————————————

    易天行此时已经飞回了酒店,脸色煞白,累的够呛,毕竟保持长时间的高速移动,纵使是仙人也不可能一点真元损耗都没有。

    他并不知道此时的美国已经闹翻了天,因为在他的计算里,核武失窃的事情,至少还需要两个工作日才能被人查出来。

    他无法预料到地下核武库中,先前下了一场木粉构成的大雪。

    这就是没经验的后果。为了保证不在摄像头下留下痕迹,他一直保持着高速的移动,以强悍的境界强行延缓时间,但这样一来,当他打开箱子的时候,也就只花了很少的时间。

    简单一点说:如果一个人用零点零一秒的时间打开一个箱子,那么手指附在上面,加速减速就需要比正常时间状态中更大的力,箱子本身材料所受的冲力更是是大到不可想像。

    易天行境界够了,身体够结实了,所以能够承受这种不同时间阶的冲力。

    而箱子不能。

    所以当他离开地下武库后不久,饱经折磨的箱子们同时爆裂开来,从材料的最深处嗤啦粉碎。

    但易天行不知道这些,他已经感到了很难得的疲惫,一股从心底深处升起的倦意迅即占据了他的全身,他挣扎着去浴室胡乱冲了一下,然后躺到床上,双腿绞着柔软的被子,就这样沉沉睡去。

    长年的冥想苦修已经让他的身体适应了随时随地的修行,睡眠也是修行的一种,在睡梦中呼吸吐纳异常天然随性,所以效果尤其好。

    一觉醒来,窗外红日映海面,正是暮色苍茫。

    他打了个呵欠,伸了个懒腰,感觉着自己的真元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不由微微一笑。由于时间紧张,他不能再贪图享受,于是自手掌里喷出一道极高温的火苗往自己的脸上嘴里烧去。

    嗤嗤啦啦一阵烧灼,脸上牙上附着的垢物被烧的一干二净。

    虽然知道此时自己的脸上绝对比一般女生要干净许多,但易天行总觉得有些不舒服,总觉得干干的,不如用湿毛巾舒服。

    这或许就是心理作用。

    站在房门处,他微微闭眼,右手二指一绞,捏了个道诀,淡淡光芒从他的掌上渗了出来。

    受此呼应,房间里四处渗出些淡金色的小字,在空中反复盘旋着,细细去看,原来是:“星斗灿烂,光芒如真”八字。

    金色小字回到他的掌中,正宗道家气息一现即隐,他先前布置在房间里的禁制也被销除。

    推开房门,走了出去,在前台让酒店给自己租了一辆车,易天行下意识摸了摸自己风衣的里面小口袋,唇角绽出一丝微笑,走了出去。

    酒店方面帮他租了一辆卡迪拉克,样子看着挺笨,里面空间还算不错,易天行与司机闲聊了几句,便开始闭目假寐。

    神识下意识地往街上探去,他发现了一些异常。

    街上出现了很多奇怪的人,虽然这些人的目光并不是盯着自己,但看得出来,这些人非常的紧张,似乎正在不停地寻找什么。

    易天行微微皱眉,心想难道这么快就被人发现了?

    “先生,我们去哪里?五百公里以内,我们按照正常计价。”

    “听说大峡谷的风景不错。”

    “科罗拉多那边确实有美国最漂亮的景色,不过先生一人出行,旅途会显得孤单一些。”

    易天行笑了:“路上会有热闹的地方。”

    司机也会意的笑了:“对,路上经过拉斯韦加斯,男人都会愿意去那个地方看看天堂,体验地狱。”

    黑色的卡迪拉克无声地离开三藩市,后面有车子跟了上来,但看那车的行进路线,似乎有些犹豫,这个目标是不是值得去跟。

    易天行*在软软的座椅上,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远方美国西海岸的上空有很多像猎鹰一样的飞机在游戈着,阻住了他飞回去的可能。

    他虽然自信,但也不想莽撞地与美国人的密集对空炮火相抗。

    此时他才有点儿后悔,当时在内华达偷了东西之后就应该马上兼程回去,相信对方不会这么快反应过来,不过当时他确实已经很累了,长途跨越辽阔的太平洋,确实是一件极其冒险的跋涉。

    ————————————————————————

    沙漠里突兀现出一座繁华的城市。

    这里在数百年前是荒凉的沙漠中草场,如果没有修胡佛水坝,估计到现在还是个牧场,上面放着牛羊,老牛仔抽着土烟,挥着长鞭;当然,如果没有前著名流氓头子想到在这儿里开赌场,估计这里顶多算是美国西部比较出名的旅游点。

    但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拉斯韦加斯已经成为了世界上最出名的赌城,吸引了世界上无数的游客。除了赌博这种人类最古老的爱好之外,这座繁华的不夜城最吸引人的,自然是不怎么被人注意的美食、购物,还有那些上空表演。

    易天行坐车进入了城市,下榻在了bally,他没有让司机离开,给了笔小费,便让他等着自己,这是营造出一种,他随时还准备回三藩的假像。

    Bally最出名的就是那些美人儿们的上空秀,而易天行所扮演的角色不可避免地会去欣赏一下那些浑圆的美丽曲线,不知道这算不算“假公济私”

    拉斯韦加斯有很多卖贵货的地方,易天行恰好现在是一个有很多钞票的游客,所以他在城里逛了几个小时,在恺撒宫给老猴买了几件衣裳,顺路用神识探了一下身后的动静。

    果然,还是有几个人在远远地跟着自己,虽然不大明白美国方面是怎么疑心到自己身上,但看着对方似乎对自己这个目标不是很重视,易天行稍微放下些心来。

    改名周易,用的香港护照,这些在强大的美国国家机器面前只能遮掩少许。

    想来再过不久,对方就应该能查出自己的真正身份,那自己的嫌疑也会越来越大。

    问题是,自己这个时候不能走,一走,便是做贼心虚也。

    ……

    ……

    随意找到一家赌场,险些被赌场外喷水的彩灯雕塑晃花了眼,易天行走了进去,在漂亮的洋妹妹手上拿了杯酒,然后找了张台子坐了下来。

    “先生,请坐好下注。”

    易天行愣了愣,在风衣口袋里掏了又掏,掏出一大把美钞来,放在桌上。

    荷官傻眼了,还是挺和蔼地唤来一个女服务生,微笑望着易天行:“需要我们帮您换成筹码吗?”

    “噢。”易天行这才明白过来,尴尬地笑了笑:“麻烦了。”

    “一共是八万四千六百美元。”女服务生将零头推回易天行面前,说道。

    “全换了。”易天行微笑着望着他。

    后面,美国的特工们也坐在不远处盯着易天行。

    易天行知道自己的角色扮演正式开始。

    ————————————————————————

    俺叫易天行,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存在之一,俺闲着没事儿跑美国来了。

    美国刚好丢了一批好家业,美国政府请问您老人家来做啥?

    俺老人家说:俺是来赌钱赚钱贴补家用嘀,怎嘀?不行咩?

第五章 最佳男主角

    浅蓝色的赌桌,看着并不碍眼,反而有些清淡,易天行很喜欢这种色彩,随意将筹码放在自己面前的那个圆圈里,然后轻轻啜了一口酒。

    庄家开始发牌,易天行面前两张翻开的,一张三,一张七。

    庄家也是两张牌,一张面向下扣着,一张面向上……赫然是个黑A!

    旁边廖廖无几的几个赌客都发出一张叹息。

    易天行笑着说道:“继续发牌。”

    一张牌贴着桌面发到了易天行手里,他很随便地翻开了,是个小三。

    庄家没有继续要牌,那说明他手里的两张牌相加至少是十七以上。

    易天行挠挠头,说道:“这时候可以喊加倍吗?”

    庄家看了他一眼,沉着应道:“可以。”

    “那加倍。”易天行微笑着,加了几张筹码上去,“请继续。”

    这个时候易天行手里的牌是十三点,如果他不要的话,那就真是个十三点。

    又是一张小二。

    现在他的牌面是十五点。

    易天行的手指轻轻抚着酒杯下面的玻璃柱,轻声道:“请继续。”

    庄家看了他一眼,皱皱眉,发了张牌过来。

    易天行直接掀开牌面,又是一张小二。

    赌桌旁边传出几声轻呼。

    他已经要了这么多张牌了,牌面却还是只有十七点,依概率来说,下一张是个大牌的机率很大,但是……庄家明显已经超过了十七点,如果不要,那肯定是输的,如果要了,很容易胀死,这个时候就看他敢不敢搏了。

    易天行有意思地挑挑眉毛,露出满口白牙笑道:“请继续。”

    ……

    ……

    第六张牌缓缓落入易天行的手掌上,他俯在桌沿,小心翼翼地掀起一角看了看,表情上有些紧张,忽然间如释重负地放下纸牌,问着荷官:“这时候还能加注吗?”

    荷官摇摇头。

    易天行耸耸肩:“可惜了。”翻出那张纸牌,是个五点,这样他的六张牌面加相就是二十点,赢面极大。

    荷官的表情有些难看,任谁发现自己的对手瞎要,居然能用六张牌要成二十点,估计心情都很恼火。

    荷官表情有些发黑,嗡声嗡气道:“还要吗?”言语间隐约透露出一丝绝望之中的期望。

    旁边围过来的赌客们发出一声哄笑,这荷官也太可爱了,居然这时候还指望那个东方人继续要牌。

    ……

    ……

    “要。”

    易天行微笑满面应道,他身边的那些赌客却是傻了眼,有些心好地还轻声劝着:“够大了,不用要了。”

    易天行礼貌的一一回应,双眼紧紧盯着荷官。

    荷官耸耸肩,似乎很高兴地发了张牌给易天行。

    易天行看都没看,口里嘟哝着:“反正是来玩的。”

    牌翻出来是个A,嗯,玩法中,A可以算做十一点也可以算成一点,易天行手中的牌加起来就是二十一点。

    荷官的脸这下真的黑了,他手中的牌是二十点,如果易天行胀死的话,他应该稳赢。

    对面的东方人是怎么知道最后一张牌是A?他又怎么知道自己手上是二十点?!

    易天行笑咪咪地把筹码往自己怀里捞,那模样看着要多贪就有多贪。

    其实赌钱的过程叙述起来很乏味,小易自己赌的也很乏味。(这素骗钱,这素赤裸裸的骗钱!——毛剑乐乐语)

    易天行的金瞳之眼能透视,上清雷诀能控神,放诸赌场那是大杀四方无所不利,上下求索全是筹码。

    随着赌局的进行,易天行身前的筹码越垒越高,嘴巴张的越来越大,里面的白牙越来越亮,而与之相反,荷官的脸越来越黑,来接待他的人员档次也是越来越高,他身边围着的看稀奇的赌徒也是越来越多。

    围在他椅后的人群窃窃私语,都在猜测他是专程来美国闹场子的澳门高手。

    在不远处盯着他的美国特工的面部表情更是好玩,阴睛不定,不时对别在衣领上的小型麦克嘀咕些什么。

    ……

    ……

    一个很有礼貌,但长的很有意大利气质配合爱尔兰风范,总而言之,让人一眼瞧上去就知道是黑手党的家伙走了过来,俯在易天行耳边轻声说了几句什么。

    易天行微微侧头,想了想,跟着这个家伙上了二楼,二楼上面是贵宾房,玩的比较大,赌场也比较容易操控。

    他上去了,盯着他的美国特工傻了眼,对视一眼后,一个人问道:“怎么办?要不要跟上去。”

    “首先要确认这个周易是不是易天行。”

    “总部的分析结果马上就要到了。”

    过了一会儿时间,衣领子里的那个小东西发出声音。

    两个美国特工脸上表情一紧张:“目标确认,就是中国的易天行。”

    “接下来怎么办?”

    “先上去,和这赌场的人说一声,不要让他们惹恼了易天行,不然这些黑手党的人不知道怎么死。”

    ——————————————————

    在赌场保安处,两名特工出示了证件,召来了赌场的经理。

    “不管今天那个中国人在你这里赢了些什么,不准动手。”特工恶狠狠地威胁道。

    “出什么事了?”赌场经理夹着根大雪茄,骄傲道:“我们赌场是路其亚开的,你们不要忘记。”

    特工比他更骄傲:“我是直接奉比尔的命令,你最好明白这一点。”

    “哪个比尔?”

    “美国只有两个比尔,我说的自然不是最有钱的那个。”

    赌场的经理脸一下就黄了,喃喃道:“可是那个中国人太不懂规矩,赢得太狠了。”

    “不管。”特工摆摆手,“他想赢多少就赢多少,不要惹恼他,不要把他逼急了。”

    正说着,赌场的工作人员跑了过来,嚷道:“经理,那个东方人赢完钱要走了。”

    “什么?圣乔治也输了?”

    圣乔治是这家赌场倚为*山的赌术高手,在这个世界上也可以排进前十名。

    工作人员嚎道:“是啊,大老板急了,喊我们马上把那个中国人扔到沙漠上去喂狼。”

    “嗯?”两名美国特工双眼一白,阴阳怪气地嗯了一声。

    经理冷汗流了下来,骂着那个不长眼的工作人员:“瞎说什么?对待客人应该讲究公平公正公开。”

    两名特工跟着走了出前,嘴里嘀咕着:“如果你们能把那个中国人扔去喂狼,我们无比欢迎,问题是你们没有那个实力。”

    ——————————————————

    易天行喜滋滋地走下楼来,身后一个女服生费力地扛着一个大盘子,盘子里码的全是筹码。

    没有走大厅,怕太吓着世人,他和女服务生找到换筹码的地方,换成了钞票。

    赌场方面问他用不用打在卡里,他说自己喜欢现金的油墨味道。

    这个古怪的要求害得赌场方面又是一通忙乱。

    在赌场喝了两杯香槟,赌场方面终于把现金筹好了,装了几个大箱包,恭恭敬敬地把他送上了卡迪拉克。

    易天行坐上了汽车还在纳闷:“怎么这赌场的人怎么好说话?”

    眼角余光瞄见一直跟着自己的那两个美国特工在赌场经理的陪同下走了出来,稍稍明白了是什么原因。想了一想,一丝诡异的微笑浮上他的面孔,他开了车门,走了下去,迳直走到目瞪口呆的美国特工面前。

    “二位一直跟着我是什么意思。”

    “保护您的安全。”其中一位美国特工的反应很快。

    “我很讨厌被人跟着。”易天行很无耻,很嚣张地回了一句,他此时要刻意表现出嚣张来,这样才能洗脱自己在那件事情上的嫌疑,没有人会认为偷了核弹的大盗还敢大摇大摆地在赌城赢钱,面对着美国的暴力机关还能这么嚣张。

    美国特工摊了摊手。

    “怎么认出我来的?”易天行很感兴趣地挑挑眉毛,“我用的是香港护照啊。”

    二位特工同时摊手:“您这是在侮辱我们国家的智商。”

    易天行一摊手:“那您二位这么光明正大跟着我,岂不是在侮辱我的智商?”低声咒骂道:“到底有什么事儿?是不是你们美国政府不爱看我在这儿挣钱?明说,明说大家都方便。”

    特工笑了:“您玩您的,我们跟我们的,我们是小虾米,至于有什么事儿,自然得高级人士来和您说。”

    “那成。”易天行上了卡迪拉克,拉下车窗对车外吼道:“多两个保镖,我高兴着呢。”

    车上的司机转过头来,满脸的崇拜:“周易先生,您果然是个大人物。”

    易天行问道:“嗯?怎么说来着?”

    “美国特工给您当保镖,在拉斯韦加斯的赌场随便捞几千万还能安全出门,这种待遇,就算是欧洲的那些小国王也轮不上啊。”

    “*,发现你们这些美国的司机才是真牛,头一个老黑一眼就认出我是中国人,你又是怎么认出那是两个特工来的?”

    “咱们这国家,特工统一都穿黑西服,耳朵那别个白色耳塞,弄得跟一听力不好的老头儿差不多,谁看不出来?”

    “牛!牵到拉斯韦加斯还是牛!”易天行竖起了大拇哥。

    ————————————————————

    易天行开始在拉斯韦加斯扫货,出入各个赌场,虽然在每个赌场他比较讲究分寸,从来不赢上九位数的钱,但累积起来,这一下午加一夜,也算是让拉斯韦加斯的众多老板们痛苦了很久。

    钞票已经堆满了,塞满了整个卡迪拉克后厢。

    易天行热泪盈眶,善财童子的名号果然不是白取的亚,这一晚上,估摸着够全家人用上几十年了,就算老猴天天蒙塔榭喝着,阿玛尼穿着,就算易朱一个学期转六次学……咱家从此不愁钱花,也再不用老指望着莫杀一个小姑娘赚钱养家了。

    男人有了自尊,感觉真好。

    几张新鲜的钞票从轿车的后缝飘了出来,在赌城的夜风中飘到了一个输成光棍的家伙身边,这家伙拾起几张钞票,望着夜空痛哭道:“谢谢主给我回家路费,赌博害死人啊。”

    ……

    ……

    满车钞票装着,太引人注目,也太疯狂,易天行想了想,终于找了个银行存了进去,然后转到了六处的一个帐号上。

    可不敢转到自己人的帐上,这些黑手党为了钞票什么都敢做,但估计还暂不敢和俺们伟大的党国硬拼。

    黑手党们早就已经恨的牙齿痒痒了,奈何易天行的屁股后面总是跟着两个美国正牌特工,一时间,众人也闹不明白易天行的来头。

    易天行的名气很响,但那局限在世界各国的尖端机构里,一般的世俗人不可能知道。

    夜深正是好眠时。

    易天行回到了BALLY酒店,舒服地倒在了床上,摸了摸自己的右边口袋。

    陈三星老爷子送的编织袋被蕾蕾亲手改造成了米奇牌小书包,又被老祖宗炼了几道,现在愈发的厉害了。易天行摸着胸口那处,知道自己藏着足以杀死……亿万人的武器,胆大如他,也是有些暗自惴然。

    钞票本来可以放进小书包里,但他不会这么做,他不会让美国方面找到一丝怀疑的证据。

    那么多核弹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运出基地去的?估计美国方面也还是一头雾水,如果让他们知道自己有一个可以容纳三千世界的小包包,那自己肯定会马上被各种高端武器瞄准。

    想到此节,他不由皱起眉来,这个空间袋太厉害了,陈三星老爷子祖居卧牛山,这法宝又是天上哪位神仙传下来的呢?

    便这样想着,他沉沉睡去。

    ……

    ……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易天行马上醒了过来,双眼中寒芒一闪,桌上的时钟指着凌晨三点钟,这一觉基本上没怎么睡。

    拉开门,露出那位美国特工的脸。

    “又怎么了?”易天行睡眼腥松,一脸不耐。

    那名美国特工往旁边一撤,露出中间一个过道,把手一比划:“我们头来了。”对门外请道:“局长,这位就是易天行先生。”

    一个满头花白头发的老头儿拄着拐杖走了进来。

    易天行在电视上见过这人,CIA的局长,好莱坞大片里的头号大反派。

    花白头发老头打量了一下房间,伸出手到易天行面前,很诚恳地说道:“我叫乔治.J.特纳特,易先生可以称呼我为乔治。”

    易天行请这老头坐下,看了他一眼,心想自己刚刚在赌场里赢了一个叫圣乔治的可怜家伙,这又得对上另一个满肚子坏水的乔治。

    他给乔治局长倒了杯白水,好奇道:“我以为来找我的应该是FBI才对。”

    乔治局长叹了口气:“出事出在我们的管辖范围,你又有官方的身份,所以只有我来找你了。”

    “别扯了。”易天行摆摆手,“老子赢点儿钱,顶多也就是商务罪案调查科来找我麻烦。”

    “商务罪案调查科是什么部门?”乔治局长问一直站在他们身后的美国特工。

    美国特工赶佝着身子说道:“好象没有这个科。”

    “弄混了。”易天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香港电视剧看多了。”

    ……

    ……

    “说吧。”易天行静静看着乔治局长,他知道这个老头其实掌握着很恐怖的力量,“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既然我赢钱的时候你们给了我面子,只要与我祖国的利益没有牵连,我能帮你们的,尽量帮。”

    这小子,真他妈的阴。

    乔治局长来之前对于易天行的身份,能力自然做了最充分的评估,对于他牵涉内华达基地一事的嫌疑也做出了评估。

    但易天行这当头一句话,却让乔治的判断在刹那间产生了一些摇摆。

    乔治局长咪着眼,眼光淡淡地从易天行脸上扫过:“易先生,其实不瞒您说,最近我国出现了一些事情,您也在我们的怀疑对象之中。”

    说完这句话后,房间里陷入了沉默。

    易天行摸了摸自己的发际,微微闭眼,半晌后静静说道:“看来贵国的意思是,我来作某个替罪羊?”

    “您多虑了。”乔治局长微笑道:“我们这个国家一向是很包容的国家,在我们的领土上生活着很多……”他斟酌了一下用词,“生活着许多对故土仍然存有感情的强力人士,而我先前说的那件事情,与这些强力人士或许有一定有关联。”

    “今天,您在赌城开心的时候,整个美国已经动员了起来,我们目前已经掌控了三千余名有嫌疑人员。”乔治局长望着易天行的眼睛,“而您,也是其中的一个。”

    “等级比较高,由中央情报局局长亲自带队来抓我,我应该感到荣幸才是。”易天行反盯着乔治的双眼,两道寒光似欲噬人。

    乔治往后*在圈椅上,摇摇头道:“对于您过往的事迹,我们非常清楚,我今天敢单人来面对您,自然就表明了态度,我们需要弄清一些事情,并不会在事情清楚之前就对您显示出敌对。”

    “既然你很了解我,就应该知道我的性格,我不会在受威胁的情况下与人闲话家常,中国的六处做不到,我相信你们CIA也做不到。”

    易天行端起茶杯,示意送客。

    不过酒店里没丫环也没有莫杀,美国人也不懂这套。

    乔治局长微微低下身体:“易先生,或者,我称呼你为易局长,我想知道,你来美国做什么?”

    易天行眉尖皱的很愤怒,旋即深呼吸,压下自己的怒气,直到自己在内心深处都很满意自己的演技了,才往后一*,慵懒道:“这和你们有什么关系吗?”

    乔治局长轻轻合上双掌,认真说道:“我们能控制三千人,也能控制一个人,我们是想表明我们美国政府的态度,让全世界有资格知道这件事情的人都知道,我们是很认真的。”

    易天行嗤之以鼻:“不要说英文绕口令,你直接和我说出了什么事儿,刚才就说了,要我帮你们做事儿,你们的态度必须好一点。”

    乔治局长看着他,灰色的眼瞳里闪过一丝诧异,似乎有些拿不准易天行心里真实的想法。

    经过一个白天加半个夜晚的分析,以及对基地录像的研究,已经初步确认是超能力者的所作所为。

    而最近出现在美国本土的超能力者,最强大的那个,自然是易天行。

    虽然推盘演算没有办法推出,易天行为什么会疯狂到潜入美国来偷窃核弹,但CIA的主要注意力还是盯着他的,这才有了乔治局长的到访。

    ……

    ……

    “我们要搜房间。”

    “我拒绝。”

    “在事情没有结束之前,请您不要离开美国。”

    “我依然拒绝。”

    易天行唇角绽出一丝冷笑,静静望着乔治局长:“我不理会你们美国人的事情,不过别来招惹我,不然我会把你们的事情变成我的事情。”

    乔治望着他,双眼微眯,越来闹不明白他到底和这件事情有没有关系了。

    房内的气氛有些紧张……

    但易天行很放松,一个浑厚的声音在他的内心深处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在他耳中响起,让他有些飘飘然。

    “本年度最佳男主角,授予易天行。”

第六章 手心花

    酒店房间中,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

    易天行盯着乔治局长的双眼,冷冷道:“我累了,请你们离开。”

    乔治皱皱眉,双手拢在身前,食指不停地互相纠着:“要洗脱您的嫌疑,这就需要您的配合。”

    “哈哈哈哈。”易天行笑了起来,“还是那句老话,跟我没关系的事情,我一向是懒得配合的。”

    “不要低估我们美国政府的能力。”乔治局长有些愤怒,不知道是不是装出来的。

    易天行安静了下来,双眼微眯,看着对方不停绕着花儿的双手食指,缓缓说道:“你们可以试一下。”

    面对着中情局局长,如此明目张胆的威胁,估计也只有他做的出来。

    他从来不会低估美国国家机器的能力,神识缓缓铺洒开去,已经能感觉到赌城这家BALLY酒店上下已经全部塞满了奇怪的人,数十道若有若无奇异的气息正对着自己。

    他微微皱眉,唇角却是微微拱起,笑了起来——他更不会低估自己的能力,谁能留得下来自己?先前一番作态,只是不想这件事情波及到国家层面,不想因为自己而惹出太大的乱子。

    两个人正你盯着我,我盯着你。

    身后那个美国特工怀里的电话响了,电话的响声打破了房间里诡异的气氛。那名特工接着电话说了几句什么,然后小心翼翼地佝下身来,附到乔治局长耳边说了几句。

    乔治眉头皱了一下。他进入这个房间之前专门把自己的电话关了,就是怕那些中国人通过外交途径来说些什么废话,在这一点上面,他与总统阁下是有充分的统一认识。

    他看了一眼那个特工,轻声说道:“就说找不到我。”

    电话的那头不知道是谁,不知道是与中国交好的国会议员还是别的什么重要政界人物。

    易天行听得清楚,微微笑了一下。

    正在这时,他塞在床下的行李里有什么东西响了起来。

    房门外的特工赶紧冲了进来,用手中的枪械对准了易天行。

    易天行一皱眉,发现这些特工不大寻常,身上都有些不属于凡人能有的气息,他冷冷道:“乔治局长,这是什么意思?”

    乔治笑了笑:“面对着你,大家自然会紧张一些。”

    易天行打开行李,从里面拿出一个电话,电话那头传来很熟悉的语言——中文。

    “易局长,我们在酒店外面,被人拦住了,无法进来。”

    易天行颇感兴趣地问道:“请问您是谁?”

    “我们是旧金山领事馆的工作人员,领事就在旁边,需要通话吗?”

    易天行笑了笑,心想国家的动作也是很快啊,想了想说道:“暂时不用了,我被中央情报局的一批人围在这里。”他看了一眼乔治局长,冷笑道:“都是一群混不吝,你们这些文人来了也没用。”

    电话那头传来中国驻旧金山领事愤怒的声音:“易局长,你稍微等一会儿,我们正在通过外交途径表示抗议。”

    易天行眉尖一挑,心想这事儿动静可就大了,电话里又传来下一句话。

    “大使阁下正在往赌城方面赶。”领事马上压低了声音,“您这次私人旅行受到了极大的干扰,我们表示歉意。”

    这是定调,私人旅行,与国家无关。

    但是在当前这种状况下,私人旅行的性质就变了,成为一个外交事故。

    易天行依言将电话递了过去。

    乔治局长皱眉拿起电话,离自己的耳朵约有十厘米远,听着话筒里传出来的愤怒的声音,隐约是些什么抗议,愤怒,愤慨,严重……之类的字眼。

    ……

    ……

    “你们到底要做什么?”易天行取出香烟,拈了一根塞进嘴里,但他没有用打火机的习惯,在美国人面前自然也不方便使用天火神通,所以一时不知怎么办好。

    乔治局长从西服口袋里掏出一个闪闪发亮的打火机,嗒的一声打着了,送到易天行面前。

    易天行微微低头,将嘴里的烟卷点燃,美美地吸了一口,顺手把打火机从他手里拿了过来,看了一看,赞叹道:“白金的,美国的公务员也很腐败啊。”

    “送给我怎么样?”他把打火机塞进口袋里,然后才问道。

    乔治很生气,不知道是因为对方抢了自己打火机,还是因为这件事情被扯到了外交方面,让自己很被动。

    他看着易天行,一字一句说道:“不要离开国境,这是我们最后的底线。”

    说完这句话,他就往屋外走去。

    在他的身后,易天行的手指轻轻拈着烟卷,眼中寒芒渐起。

    ……

    ……

    房间里一阵风起,四周贴着墙壁的家具忽然震动了一下,灯光忽然昏暗了起来。

    乔治局长忽然感觉自己的后背有些微麻,下意识里转头看去,只见本来坐在沙发上的易天行如同一道幽灵般飘了过来,倏的一声,便贴住了自己的后背。

    易天行两根冰凉的手指轻轻放在他的颈动脉上,淡淡道:“不要和我谈底线……”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一直陪同他们谈话的那名美国特工忽然对着衣领处喊道:“C级!”

    声音很急促却不惶急,中情局局长被挟作人质,这些特工仍然不显惊慌,果然是训练有素。

    随着这一声喊,碰的一声脆响,埋伏在酒店对面的狙击手开枪了。

    玻璃上骤然出现一个圆润至极的小洞,一道灰灰的轨迹破开空气,嘶嘶往易天行的太阳穴击来。

    这种画面,一般的普通人类自然是看不到的,但易天行能够看到,他甚至还来得及转头,欣赏一下弹头在空中高速旋转,摩擦空气所带来的诡异画面。

    一道道细白的气丝包裹着高速旋转的弹头,那是被带动的空气。

    弹头在空中仿佛静止着,又像是高速摄像机拍摄下来的画面。

    空气的阻力似乎显得特别大,而那枚弹头所挟的能量也是不可小觑。

    易天行甚至还在那几万分之一秒内皱了皱眉。

    他可以躲开,可以做出很多种选择,但为了某种原因,他选择了伸手去挡。

    ……

    ……

    酒店房间里的一切事物都静止了。

    被风卷起的纸屑停留在空中,像是被魔术师控制着。

    易天行扔在地下的烟头溅出的火星停留在烟头四周,无法散去,似细微的火树。

    美国特工喊出C字后的嘴巴依然张着,嘴唇边的肌肉保持着僵硬,里面的牙齿反着光。

    他手中乔治局长额头的一滴汗珠正在眉尖欲滴,却是没有滴下。

    一切都静止了。

    只有那枚破空而来的弹头,和正在缓缓举起手掌的易天行。

    在静止的环境中,这一切都显得那样的诡异。

    易天行平平举起了手掌,弹头恐怖地割裂开空气,带着高速旋转携着的气丝,击在了他的手掌上!

    手掌正中缓缓向下陷去,正是弹头击中的部位,然后到了一定的程度之后,便不再下陷,而是微微弹起。

    弹头遇到了强大的阻力,旋转着,与掌面摩擦着,掌心先是一白,却又变红。

    这只是无数分之一秒里发生的事情。

    弹头往他的手掌里钻去,却钻不进去,被自身强大的力量与掌面相抵,竟然渐渐变扁!

    旋转也渐渐缓了下来,能看见扁弹头旋转的模样!

    这不是一般的弹头,弹头四周渐渐散开,散开无数片细小的金属叶子,露出里面的玄机来,就像一朵……杀人的花!

    易天行闷哼一声,紧紧地握住了拳头。

    一种被拉伸了无数倍的嗡嗡闷响从他的拳头里响了起来。

    ……

    ……

    嗒的一声轻响,房里的大钟秒针跳过了一格。

    一切回复正常。

    易天行静静地站在房间内,收回手掌,放到乔治局长的眼前。

    ……

    ……

    在空中飞舞的纸屑落到地面,烟头旁的火星也终于可怜地绽了开来,绽在了纸屑上。

    美国特工的嘴终于闭上了。

    乔治局长的那滴汗珠终于从他的眉梢滴了下来。

    滴到了地毯之上。

    一股糊味弥漫在房间里。

    “轰隆隆”几声巨响,酒店房间的两边墙壁被某种机械生生砸开,从里面如虎狼一般冲出来许多蒙面,穿着厚厚防弹背心的美国特种兵,在特种兵还有几个带着奇异气息的人物。

    咔咔响起,无数枪管对准了易天行,那几个带着奇异气息的人物也开始微微皱眉,嘴里不知道念着什么。

    易天行冷哼一声,双瞳金芒一闪,一道上清雷诀顿时散布室内,那几个很明显是异能者的角色顿时感觉脑中如遭雷击,嗬嗬叫着半跪了下去。

    对于身周的枪管,易天行视若无睹,缓缓摊开自己的手掌,对着乔治局长静静道:“你认为我还有必要接受你们的底线?”

    在他的手掌正中,赫然躺着一枚被压扁了的弹头,和无数片被融成流质的金属。

    ……

    ……

    所有人都撤了出去,房间里只留下易天行与乔治局长两个人。

    乔治沉默着,不知道是余悸未消,还是在盘算什么。

    易天行冷冷说道:“我已经展示了自己的实力,你应该很明白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我要离开这个国家随时都可以做到,我不用和你说这么多废话。”

    “抓我为人质,没有什么帮助。”乔治说道。

    易天行松开压着他颈动脉的手指,微笑道:“我行走人世,不需要这些下作的法子。”

    乔治望着他的眼睛:“我还是坚持我的要求,在事情没有清楚之前,请不要离开本国。”

    易天行怒了:“F……!什么狗娘养的屁事儿?”接着吼道:“你们拦得住我吗?”

    “你可以试试。”乔治局长盯着他,“天上有三百颗卫星在看着你。”

    “威胁我?”易天行怒极反笑。

    “可以这样说。”乔治松了松领带,大口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拾起拐杖,往屋外走去。

    ———————————————————————

    乔治上了防弹汽车,看着酒店门口那几个正在大发雷霆的中国人,皱眉问着秘书:“那几个就是中国领事馆的人?”

    “是的,先前被我们拦住了。”秘书回答道:“我们要控制那个易天行,恐怕有难度。”

    “不是有难度,是根本没可能。”乔治眼睛里闪出一丝疲惫,“传下去,不要拦那些中国领事馆的人,这件事情如果闹得太大,惹出外交风波,我们很难遮掩。”

    他拿出一个小塑料筒,放鼻子里吸了吸,一股清凉的薄荷味儿传遍了车内。

    “局长,易天行的嫌疑能排除吗?”

    “不能。”乔治冷冷道:“三千多个人,没有人的嫌疑能够排除,如果我有这个能力,我会把这三千多个人全部杀了。”

    秘书叹道:“问题是这个易天行在中国的官阶不小。”

    “不是官阶的问题。”乔治的眼中闪烁着老年人特有的“智慧”,“易天行有一个完整的家庭,有足够的财富和社会地位,他没必要冒险来偷我们的宝贝儿。”

    “那他来做什么?”

    “难道真的是赌钱寻求刺激?”乔治揉着有些发痛的太阳穴。

    秘书愣了愣,没有说话,心里却在想着,以易天行的能力,估计偷核弹比起赌钱来说,会更觉得刺激些。

    ……

    ……

    “接下来去哪里?”

    “直接坐飞机去西雅图,那里有几个俄罗斯东正教的家伙,他们冒充从业者,正在参观微软总部,已经被我们控制住了。”

    “嗯,俄罗斯人的嫌疑也不小。”

    “拉特沃夫镇上有几个欧洲来的血族,您用不用亲自去见。”

    “那种邪恶的生物,嗯,他们下手的可能也很大……请教区方面直接处理,不要留下痕迹。”

    “还有一群日本来的忍者正潜伏在一家汽车工厂里面。”

    “日本人一直想搞核弹,嫌疑也不小。”

    ……

    ……

    乔治局长已经陷入暴走状态了,所谓草木皆兵,便如是也。

    ——————————————————————————

    BALLY酒店的客房服务很不错,易天行的房间被国家暴力机关拆了个稀烂,马上就有相关的服务人员带着满脸惊恐和不安给他换了个房间。

    如果是一般的人惹出这么大动静,估计酒店方面一定会非常有礼貌地请客人退房。但易天行不是一般人,昨天一天在赌城持续风光,今天和中情局的人直接打了一通也没见谁来逮他,酒店方面更加觉得此人深不可测。

    易天行坐躺在圆形的沙发上,双眼微闭,盘算着自己先前的表演,不知道能打消对方多少疑心,盘算的结果还是不错,于是他微笑着睁开双眼,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

    掌心此时已经没有留下什么痕迹,但实际上刚才那枚奇怪的弹头在自己手掌中爆炸时,还是给他造成了一些伤害。

    好在如今他的境界已经不似当初,复原能力十分恐怖。

    当然,最关键的是:他的身体真的是太结实了。

    ……

    ……

    领事馆的人踏着急促的脚步走进房间,看到易天行安然无恙,大家齐齐舒了口气。

    一个人拿出某种仪器小心翼翼地在房间里察探着,确认没有人偷听后,才轻声说道:“可以开始了。”

    领事正准备说话,易天行皱眉摇了摇头,手掌微微一招,一道淡淡的气息从掌心渗了出来,结成了一个小结界,笼住了房间里的数人。

    领事虽然听说过六处这个部门,也听说过国内有很多奇人异士,但初次得见,仍然是有些目瞪口呆,好在能做领事的人都是很有组织纪律性的人,他压低了声音对易天行说道:“易局长,我们会通过外交途径向美方提出抗议,然后想办法坐外交邮件专班回国。”

    他为难道:“如果实在不行,估计我们只好通过某些地下组织进行偷渡了。”

    “啊?”易天行傻了眼。

    领事阁下难掩兴奋:“虽然不知道美国人丢了什么,但易局长亲自出马,肯定收获不小,虽然易局长……修为惊人,但还是要小心,这些美国人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

    易天行哭笑不得:“拜托,你不会也以为我偷了美国人啥东西吧?”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悄悄将视听结界张开了一个小缝,这些对话,自然就传到了美国方面的监视仪器中。

    领事阁下愣了愣,问道:“美国昨天晚上闹翻了天,据华盛顿的消息,白宫一直到这个时候还谢绝所有访客,所有国家都在猜测发生了什么……难道……”他带着狐疑望着易天行:“难道这件事情,易局长不知情。”

    易天行叹着气摇了摇头:“我这局长是个闲职,但想着来美国旅游总是不方便,所以才用了个别名……只是来玩玩,谁知道出了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他忽然压低声音问道:“领事同志,美国人到底丢了什么东西?”

    领事为难道:“这个……既然易局长没有接触这个计划,那……”

    “明白明白,国家机密嘛。”易天行微笑道,接着面色一静道:“真想知道美国出了什么事儿让他们如此紧张,如果我知道了,一定要想办法去看看热闹。”

    ……

    ……

    “美国方面现在限制您出境,这个事情怎么解决?”一听说易天行与此事无关,领事馆的人松了一口气,内心却隐隐有些失望。

    “不用解决。”易天行微笑道:“这个世界上没有谁能拦下我来。”

    ——————————————————

    飞机的轰鸣声也掩不住乔治局长的咆哮。

    “全面监控,别让那些中国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听见没有?那个叫易天行的要去看热闹!万一看热闹的途中,他手痒了怎么办?”

    ……

    ……

    几天后,易天行坐着卡迪拉克横穿了整个美国,带着身后不计其数的美国特工,带着头顶数十公里远的很多卫星,施施然进了纽约城。

    纽约城外,乌云满天,一个长长的木板台子直直伸向海洋深处,海浪缓缓扑了过来。

    易天行坐在台子上,看着身边的桶,皱眉说道:“这里应该没有螃蟹吧?”

    他身边坐着一个大胖子,在有些冷的天气里还只穿着短裤和T恤,正是在三藩市易天行遇见的那个胖子乔,不知道为什么,他此时又出现在了纽约市的海边。

    “我准备钓个哥斯拉起来。”胖子乔笑呵呵说道。

    易天行想了想问道:“你到底是美国的特工还是什么人?”

    “你到底是小偷还是赌神?”胖子乔反问道。

    易天行认真说道:“我是赌神高进。”

    胖子乔伸过手来:“认识一下,我来自梵蒂冈。”

    易天行笑了笑:“你们盯我盯的够紧的。”

    “我的父亲邀请您去作客。”胖子乔说道。

    易天行挑挑眉毛:“我本来就准备去看一下,这是我在人间的最后一次旅行,总要多看些地方。”

    “美国人在天上地面上看着你,虽然你很有能力,但你怎么去?”胖子乔指着天空,“那上面的卫星都是有激光的。”

    易天行看着眼前不停拍打着木台的海浪,静静道:“我准备横渡大西洋。”

    —————————————————————

    演戏结束了,他该走了。

    去趟欧洲,看看油画,去亲亲那个教皇的手背,再到比较大的城市度度蜜月,然后便要准备离开。

    人世间的事儿,本来都是小事儿。

    他不怎么在乎。

第七章 过海

    海水扑打着长台,泛着白花混着腥味儿的海风包裹着长台顶端的两个人。

    易天行蹲在台边,看着不停翻滚的海水,眉头微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胖子乔很感兴趣地看了他一眼:“父亲说过,到了你这种境界的人,应该是无情无欲才对,可怎么看着,你也像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东方诗人。”

    易天行看了他一眼,微笑着说道:“人类有很多种修行的法子,可能……我用的法子和别的人不太一样。”

    确实不一样,从九四年到如今,不过短短五年的时间,他已经从一个空有蛮力的少年变成了如今的模样,拔剑四顾心茫然,噫噫呀呀,人生真是……无聊啊。

    胖子乔皱眉道:“真的弄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来美国。”

    “这是一次短程旅行。”易天行认真说道:“我从小生在中国,长在中国,我马上要去一个地方,还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回来,所以想多看一眼这个世界,多体验一下,将来如果被困在某种神秘的地方,或者在临死的一霎那,也能多些回忆的内容。”

    “原来如此。”胖子乔知道自己与他的境界相差太远,所以虽然不大明白对方说的是什么,但仍然习惯性地表示赞同。

    “如果说天地之间是我们的家园,我们何必要离开?”胖子乔继续问道:“对于某些不属于我们的地方,我们应该保持着敬畏之心,不去接触,甚至,不要去猜想那里是什么模样。”

    易天行笑着摇摇头:“中国古时候有个姓李的诗人曾经作过一篇好文章,里面开篇就吼: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逆旅就是旅馆的意思,你说说,如果老在旅馆里住着自然好,但问题是有人总来捣乱,而且我对别的五星旅馆也有好奇心……我与你们的想法不一样,我对于这个世界和那个世界上的任何人或事,都没有敬畏感。”

    他郑重地点点头:“众生平等,上帝和蚂蚁其实没有什么区别。”

    胖子乔的脸色有些难看。

    “你的父亲究竟是谁?”易天行微微一笑,转了话题。

    胖子乔呵呵笑了起来:“我姓保罗。”

    “噢,买噶得!”易天行啧啧叹道:“原来在书上看过,罗马曾经出过一个女教皇,还曾经在马上生过一个孩子……想不到如今都二十世纪了,梵蒂冈还喜欢玩这套。”

    胖子乔苦着脸道:“这和我没什么关系,他要生我下来,我总不能说硬撑着呆我妈的肚子里。”

    易天行站起身来,腥腥的海风拍打着他的脸颊,让他精神为之一振:“我要走了。”他回头望着胖子乔:“后面那些美国人看见我们在一起,你会不会有麻烦?”

    “我父亲在美国有一定的影响力。”胖子乔微笑说道。

    易天行拱手一礼,然后跳入了海中,激起一个极细微的水花,倏然间消失在黑蓝色的海水中,片刻不见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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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风一乱,从纽约城后某处升起数架直升飞机,直接飞到海面之上,然后循着某种轨迹,往着海洋深处追去。

    警笛大作,无数的特工和军人从长台后的堤岸上涌了过来,冲到了长台之上,带头的人士怒吼道:“马上给我找到他。”

    胖子乔微微笑道:“蛟龙入海,你们怎么找?”

    那个人盯着胖子乔问道:“主教大人,你们到底谈了些什么?”

    胖子乔轻声道:“我诚恳地询问了他为什么来美国的原因。”

    “然后呢?”

    “他只是一个游客。”胖子乔微笑道:“到了他这种境界的人,怎么可能对世俗的事物还感兴趣?”

    那个人叹息道:“可是谁能保证呢?”

    “我以父之名保证。”胖子乔诚恳说道。

    ……

    ……

    易天行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跃入海中,然后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能够找到他的踪迹。

    美国国境之内对那三千个异能者的控制仍然在进行,其间自然爆发了多场小型的冲突,很多异能者死在了美国军方的合力攻击之下,而美国政府也为此付出了很多代价。

    余波不曾平息,内华达秘密基地的核弹失窃事件没有得到最后解决,美国人的神经便一刻也不能放轻松,至于其间构织了多少冤案,挖出了多少间谍,这都不为人知了。

    美国政府面对着国会的秘密质询,更是无法面对,于是……只好降温消毒。

    事情仍然在发展着,不知道会发展成什么模样,至于这件事情对于美国的外交政策会有什么样的影响,更是短时间内无法看出。

    因为他们不知道失窃的核弹究竟去了哪里。

    是在萨达姆手里,是在本大叔手里,是在金小太阳手里,还是在霍大伯手里?

    (不知道日后小布同志坚称萨达姆拥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与这次事件有没有关系,明明人家没有,非要说人家有,按理说,没道理用这么弊脚的借口去抢石油。估计中情局调查核弹失窃事件,当时已经排除了其余的目标,就认准老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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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闲话少叙,正是花开两朵,单表一枝,话说这日正是金秋送爽时节,西班牙西部沿海正是最美丽的季节,朵朵金黄树在矮矮的山丘上随海风轻拂,海畔崖下的黑色礁石温柔地泡在水中,巴雷斯角是西班牙这段海域最大的进水湾,海水平静,一点儿都没有凶戾之气。

    几个孩童在礁石外围那些少的可怜的浅沙滩处游泳,水花四溅,笑声伴着夕阳,直上天际。

    忽然海浪里面出现一个小黑点,飘浮在水面上一动不动。黑点漂得近了些,孩童们看清了是一具“尸体”,吓得大叫了起来,几个水性好的孩子壮着胆子游了过去,将那具浮尸拉上岸来,心里存着还可能救活的念头。

    将那人拉上岸,孩子们去摸他颈子,发现还有脉搏,赶紧去喊大人,只留下一个小家伙在那守着。

    小家伙有些怕,嘴唇微白,看着那个浑身湿漉漉的人,十分害怕。

    “啊!”的一声尖叫,小家伙吓得跑开了。

    那人缓缓睁开眼睛,睫毛上带着的沙子簌簌落下,他坐起身来,坐在软绵绵的沙滩上,打了个呵欠,嘴巴张得老大,砸巴了一下嘴,咕哝道:“睡了一觉,这是到哪儿了?”

    这人自然是易天行,在大西洋底与美国的军舰潜艇飞机玩了好几天的捉迷藏,轻而易举地摆脱了对方,又在海底和大乌贼打了几架,与鲸鱼一起玩了半天,觉得有些累,懒怠潜水游泳,于是睡了一觉。

    被海水带着,就这样冲上了海滩,欧洲的海滩。

    他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沙子,一道火元从体内缓缓渗出,恰到好处地蒸干了水份。他望着自己的身体皱了皱眉,身上的衣服上全部是盐渍,看上去十分肮脏。

    他四处望了望,发现远处有一个城市,于是捏了一个道诀,片刻间消失在沙滩上。

    过了一会儿,孩童们领着大人们来了,看着空无一人的沙滩,孩子们呆在了远地,有人喊道:“法比奥呢?刚才喊他看着的。”

    那个叫法比奥的小孩子怯生生地从礁石后面露出头来:“那个人飞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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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底数万里的潜水经历对易天行的修行带来了他自己都意想不到的帮助,身周全是充盈的海水,单一的环境让他对道术的体悟更进一程,道家讲究修身治心,讲究的是人与外在环境的互动,而在充满了高压的深层海水中游泳,毫无疑问,让易天行对真元的操控有了更进一步的体验。

    他此时所处的城市叫做拉科鲁尼亚,除了知道这里有个足球队,贝贝托曾经在这儿离西甲冠军一步之遥外,易天行对此地一无所知。

    不过此处只是过路,他在城市中一家服装店里拿了一身衣裳,留下几张美元,便离开了这座城市。

    行李早就丢了,电话也早就被泡在了黑暗不见底的海水之中。

    他也不想和谁联系,只是保持着平静的面容,行走在欧洲的大地上,沿着西班牙北部沿海,进入了法国境内。

    ……

    ……

    他这次去美国,以至来欧洲似乎都没有一个明确的目的,而偷取核弹更是容易给人类社会带来极大的震荡,但他却顾不得那么多了,从骨子里说,他是一个很自私很冷淡的人,他的情感只会赠予身周的人,却不像叶相僧一样有对大众的呵护欲。

    马上就要上天了,他需要人类最强大的武器,因为他深深知道,自己的修行与其他修道人不一样,境界的进阶异常迅速,但与天界最顶尖的那些神佛相较,自己仍然十分渺小,而仍然呆在人间,对于自己的境界提高,似乎也是很难的事情。

    百尺竿头,更进一步,难上加难。

    ……

    ……

    在图卢兹城外,那个山腰的古堡中,他与胖子乔再次见面。易天行迎头第一句话:“时常见面,会审美疲劳的。”

    胖子乔回应道:“像我这种无美可审的对象,疲劳是一种好处。”

    胖子说话比较有意思,易天行比较喜欢。

    “我都能猜到会来欧洲,美国人也一样会猜到。”坐在汽车上,胖子乔提醒他。

    易天行有些累,脑子的最深处,压力有些大,这些压力不是来自于现世的这些国家,宗教,而是来自于未知的天界。

    他皱皱眉头:“猜到又怎么样?如果他们有足够的把握消灭我,那在美国国境之内就应该动手了。”

    淡而无味的话语里透出了强大的信心和不屑一顾,胖子乔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以你的实力,确实应该有这个自信,所以我很奇怪,你为什么会接受我父亲的邀请,去梵蒂冈做客。”

    “两个原因。”易天行竖起两根手指:“首先,我曾经答应过我妻子,我们要在威尼斯度蜜月,我的身份特殊,如果不和你父亲搞好关系,我怕这次蜜月会不停地和你们教廷的人打打杀杀。其次……”

    他望向车窗外蜿蜒起伏的山脉,面上毫无表情:“我已经这么厉害了,马上就要上天了,再不到梵蒂冈转转,读者会有很大意见的。”

    ……

    ……

    “你父亲邀请我来有什么意图?”汽车在法国的山间行驶着,渐渐不知从何处冒出来了几辆奇怪的车子,说奇怪,是因为这些汽车远远地缀着易天行所在的汽车,有些明目张胆,易天行皱眉问道:“这些人的手脚还挺快。”

    “因为我不像你一样,我很容易被人盯梢。”胖乔治解释道。

    他接着回答易天行的第一个问题:“父亲请你去罗马,也是基于两个原因。一是因为阁下您在香港所做的神圣事业,还有消灭了当年逃往东方的第五代血族,这种功绩已经得到了裁判所的认可,所以教宗陛下会亲自给您授勋。”

    易天行不易察觉地皱皱眉,有些厌恶。

    “二来,我是父亲的秘密特使,我们需要和您进行某些方面的交流。这不是世俗层面上的谈判,而是神圣的外交。”

第八章 梵蒂冈

    “外交这种事情找我好象有些不大合适。”易天行扭头对胖子乔说道:“你知道我一向不大喜欢管这些闲事儿。”

    胖子乔摊手道:“可是我们缺乏一个与你们直接交流的机会。东方的修道者与我们这些主的仆人在天性上就有某种冲突。”

    “一个讲究侍奉,一个讲究学习,效果不知道谁更好,不过你说天性有冲突,这倒是真的。”

    “阁下在中国修行者界中的地位,自然不用多说。”胖子乔微笑道:“所以知道您来美国了,我们决定抓住这个机会与您谈一谈。”

    “谈什么呢?”易天行眉毛一挑,很感兴趣地问道:“难道是神圣同盟?在这个世界上我并没有发现需要我们两家合作起来对付的人。”

    蓝旗亚豪华轿车在山间的公路上行走着,纯黑的车体与幽蓝的车窗相衬,带来一股视觉上厚重的质感。后方,有几辆别的汽车尾随着,却没有胆量前来拦截。

    易天行与胖子乔在蓝旗亚车厢里密谋着什么。

    “拜托,这种涉及阴谋、权力、外交等级之类的事情,我很不拿手的。”易天行捧着手上的厚厚文件,喘着粗气。

    胖子乔为难道:“阁下其实表个态就可以了,对于建交的事情有什么想法?”

    易天行想了想,摇了摇头,安慰他道:“这些都是政府的事儿,一来我不大想管,二来我管的太多,政府方面脸上也不好看。”

    胖子乔有些失望,强打精神说道:“这些都好说。”他心里想着,只要自己的父亲与这位东方人建立起私人友谊,那么后来的事情就比较简单了。

    易天行扭头看了一眼后面那些不远不近跟着的汽车,皱眉说道:“这里是欧洲,他们美国人还不放手?”

    “说不定是国外情报及反间谍局的人。”胖子乔分析道:“你和我走在一起,就算美国人现在不怀疑你,但一定都在猜梵蒂冈和贵国之间是不是在发生什么事情。”

    “国外情报及后间谍局?”易天行重复了一遍,想起来了:“著名的情报界欧洲病夫,法国人的机构。”

    胖子乔脸色有些不大好看,易天行好奇道:“怎么了?”

    “我母亲是法国人。”

    “噢,报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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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摩纳哥不远了吧?”

    胖子乔应了声,对于他忽然提出这个问题感到有些不解。

    易天行解释道:“手痒了,想去赌两把。”

    胖子乔皱眉,心想这位还真是个赌鬼,如此爱好运气游戏的人,怎么可能拥有如此高的境界。

    易天行的目光扫过身后跟踪的车辆,微微叹了口气,很多事情一旦牵扯到政治方面,就会显得异常无趣了。为了消除众人的猜疑,他必须把赌徒的身份扮演下去。

    在他的坚持下,蓝旗亚缓缓从山腰的公路上驶下去,逆着海风,进入了那个著名的旅游城市。

    蓝旗亚缓缓在赌场外面停了下来,没有发出一丝声息,像鬼魅一样。

    易天行与胖子乔走下车来,马上有人迎了上来。

    易天行的眼光在赌场周边扫了一眼,发现停着一溜好车,马赛地,劳斯莱斯,宾利……自己坐的蓝旗亚也就显得不怎么打眼了。

    赌场方的接待人员看清楚了易天行的面容,不由愣了一愣。想来短短两三天的时间,暗地里都有联系的各国赌场已经把易天行列入了不受欢迎的名单之中。

    易天行不理会这些,当对方根本不存在,抬步而入,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随意找了个桌子坐着,他微微眯眼,开始赌钱。

    胖子乔百无聊赖地坐在他身边,心里有些诧异,此时来赌钱,易天行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如果是在演戏给后面的法国特工看,这戏未免演的也太假了些。

    易天行表面上是在赌钱,实际上是在休息调息,在平伏内心的情绪波动。

    内心深处,他隐隐有感觉,自己的情绪似乎已经离这个人间越来越远了,看事情越来越淡漠了——微微惶恐渐生,就像五年前在高阳小县城里,在那夹竹桃花满天开的下午,自己曾经担心过的问题。

    ……

    ……

    不知过了多久,易天行轻声说道:“我出去一会儿,你在这里等我。”

    不等胖子乔说话,他已经往赌场外面走去,行路无风,背影坚毅,令胖子乔一时不敢跟上前去。

    摩纳哥的赌场是世界上最豪华的地方,比拉斯韦加斯又是另一种味道。如果拉斯韦加斯像是美国西部圈地的暴发户,而摩纳哥则是真正有点儿欧洲千年传承的贵族气息。

    赌场外是一片人工园林,易天行的美学原理学的不好,认不出来是哪种风格的,只知道挺漂亮,与苏州那块儿的细中见美大异其趣。

    缓步走在园林之中,他下意识里要掏烟来抽,摸了摸口袋才发现行李早扔了,如今身上除了在拉科鲁尼亚小店拿的衣服,便只剩下上衣口袋里那个小书包。

    他苦笑了一下,目光透过园林里的高蔓往天上望去。

    天边有一轮淡淡的月芽儿正在暮色里显得娇俏的身影,太阳还没下山,她就急着出来了,像是在召唤着谁。

    ……

    ……

    “实在不明白,你来欧洲做什么。”青蔓深处,行来一佳人,佳人全身着黑,白沿为帽,遮住了她的眼鼻,只露出那柔美的唇部曲线。

    “没什么,本来准备到美国玩一趟就回家的,但有人请我过来玩,所以就顺便过来玩一趟。”易天行缓缓转过身来,看着她,想了想,挠了挠头,又想了想,终于还是开口说道:

    “我结婚了。”

    秦梓儿将自己的帽子取下来,放到背后,如黑瀑般的长发轻轻铺洒在她的肩上,露出那张全不似人间能有的美丽容颜。

    她似笑非笑望着易天行,轻声说道:“这是坚定你自己的决心,还是坚定我的决心?”

    易天行笑了:“或许……只是通报一下。”他顿了顿又道:“毕竟我是把你当作我的朋友的。”

    秦梓儿微微一笑,丽光四射:“当初的时候,你可是见着我便生气。”

    “那是因为当时……你经常做让我生气的事情。”易天行接口道,忽然感兴趣道:“我本来以为你不会来见我。”

    他忽然注意到秦梓儿的打扮,眉头一皱,声音提高了两度:“你在当修女?”

    ……

    ……

    秦梓儿看着他的模样,不知为何心里觉得有些安慰,甜甜笑了起来:“对于你我这种层次来说,以什么样的身份生存有什么关系吗?”

    易天行摊摊手,说不出什么话来。二人向园林深处走去,淡青色的蔓藤隐住了他们的身影。

    “最近这一年在欧洲干嘛呢?”

    “你在省城干嘛呢?”

    “是不是准备走了?”

    “居然这时候还有闲情来欧洲旅游。”

    “度蜜月啊,怎么?是不是心里酸的狠?”

    “噢,你可以再试着多说两遍。”

    ……

    ……

    “你在欧洲,到底学到了什么?那些洋人的水平好象不咋嘀啊。”易天行叹道。

    “一片很有趣的土地,这里的一些人拥有和我们不一样的能力。”秦梓儿微笑道:“如果你有时间,可以尝试着接触一下。”

    易天行摇摇头,苦笑道:“我没有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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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胖子乔在汽车里赞叹道:“没有想到欧洲还有这样一位漂亮的东方嬷嬷。”

    易天行白了他一眼,心想怎么从胖子的嘴里说出来,秦梓儿就像是个老太太一样,想了一想,他冷冷道:“别去打扰她……我在这个世界旅行后,得出一个结论,目前看来,至少我是很强的。”

    “她也很强。”

    ……

    ……

    第二天清晨,汽车缓缓驶入罗马城。

    汽车刻意沿着老城区转了一圈,以方便易天行这位东方来的旅客欣赏沿途风景。

    古斗兽场的残坦在晨光下依然保留着几千年前的雄威,古老的建筑,并不平坦的砖地,给这座古老的城市蒙上了一层别样的味道。

    易天行微微眯眼,安静地看着,没有说什么。

    这些都是人类的文明,人类自己的文明,是需要尊重的东西。

    汽车进入了罗马西北角,梵蒂冈就座落在这里。

    汽车停了下来,易天行随着胖子乔踏上了圣彼得广场,诸人的脚步踏在广场上,恰好踩在圣彼得教堂的阴影上。

    胖子乔恭敬地与不时迎面撞上的教士们行着礼。

    一片安静中,偶有几个小鸽子在广场上觅食,远处传来些人声,穿着各色衣服的教士们半低着头,在各个建筑间缓缓行走。

    此处便是人间一静地。

    ……

    ……

    梵蒂冈是教皇国,地方特别小,人口特别少,但地位特别特殊。

    毕竟这里居住着教皇,居住着红衣主教团,而在这个世界上,教徒的人数和虔诚度是没有多少人敢于挑战的。

    上午的时候,在那座白色房子里,易天行接受了宗教裁判事务所的表彰,领了一个勋章后,他随手将勋章扔进了衣服口袋里。

    易天行不是基督教徒,但他也不是很在乎宗教之间的分别,这个世界上既然有菩萨,那么一定就有耶和华,此论可推可证。所以他还是比较小心,不会太不给对方面子,所谓花花轿子众人抬,教皇给足了自己面子,那自己也要给对方面子。在他看来,自己肯来接受勋章,已经是给足了面子。

    但那些教士显然不这么看,对于他这样无礼的举动似乎有些愤慨,吃午饭的时候,餐桌上一片沉默,没有人愿意与他说话。胖子乔的地位明显不够,没有资格在这张餐桌上用餐,所以易天行吃的是食不知味,十分恼火。

    易天行也懒得和这些主教们说话,因为一想到宗教裁判事务所这个名字,他就有些火大。

    用完午膳,走出门外,他指着远处一个二层楼房的阳台,对胖子乔说道:“知道那个房子吗?”

    胖子乔尴尬地笑了笑:“阁下应该清楚。”

    “是啊,伽利略那时候就被关在那儿,关了老多年。”易天行皱眉道:“始终觉得基督教太凶了。”

    凶这个形容词用的比较有意思。

    胖子乔微笑道:“任何事物都是在变化当中,宗教也是如此。但教皇陛下身为基督在人间的代理人,自然要保有一定的权威。”他望着易天行说道:“当年下令囚禁伽利略的,就是那一任的教皇,其实是伽利略的好友,如果不是有这样一层关系,伽利略根本没有可能出版那本书,教皇也就不会事后才会后悔……或许,梵蒂冈根本不用为这件事情道歉。”

    易天行耸耸肩:“也许吧,这个世界上的事情总是这么阴差阳错。”

    ———————————————————

    一个安静的房间,白色的幔纱拖在窗边,屋内显得有些阴暗,床上是厚厚的软垫,高高的枕头堆在漆金的床头,枕头上斜卧着一个面容疲惫的老人。

    胖子乔轻步走上前去,握住老人平放在床边的手,轻轻在手背上吻了一下:“陛下,易局长来了。”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易天行却听得清楚。听见对方用易局长这种官方称呼,他心里微微一动,戒备了起来。

    他缓缓走上前去,站在床边,对着床上的那位老人诚恳地行了一礼。

    这一礼,敬的不是对方教皇的身份,而是对老年人的尊敬。坊间一直传说,这位沐浴在至高荣耀中的教皇陛下,自从那次遇刺之后身体便不大好了,但易天行今天亲眼见着,才知道对方的身体衰弱到了何种程度。

    但就是这样一个虚弱的老者,却是这个人间最尊贵的人物之一。

    这不是梵蒂冈本身或是教皇的名称便能造成的影响,而是他所采取的政策决定的。

    身为一个东欧共产主义国家出身的教皇,在他的任内,各个教派之间达成了前所未有的和解,不论是新教的国家还是东正教,从七八年以后,都对这位教皇表示了足够的尊崇。而基督教的人数,信仰基督的国家在这个世界上占据着强悍的地位,这也就造就了这位教皇独特的地位。

    保罗二世,不论他出现在世界上哪个国家,在那个古怪的汽车周围,必然会拥挤着万千信众。

    信仰的力量或许没有实质的威力,但具体到一个庞大的人数上,就显得异常可怕。

    ……

    ……

    易天行没有去亲吻他的手背,因为保罗二世的手正在轻微的发抖,正是帕金森症的典型症状。

    他按照东方的礼节行了一礼,然后在教皇的示意下搬了个凳子坐了下来。

    胖子乔将厚重的窗帘拉了起来,整个房间陷入阴暗之中,然后轻轻退了出去。

    保罗二世开始说话,声音有些虚弱,有些发抖。

    “阁下与邪恶的斗争,深受我们的赞赏与感激。”

    易天行低首一礼,没有回答。

    “此次请阁下来,是有一件事情和一句话想与阁下研究。”

    易天行微笑道:“如果是建交的事情,恐怕我做不了主。”

    保罗二世微微一笑,额上的皱纹里似乎都带着老年人独有的气息:“身为主的仆人,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主的荣光能洒遍世间的每一个角落。您说的那件事情,我知道是不能急的,只是希望东方与西方之间能够有足够通畅的渠道进行交流,了解我们之间的差异,在互相尊重的基础,互相接受。”

    易天行微笑道:“建立渠道,这是很应该的。”

    “咳咳……”说了这么长一段话,教皇咳了起来,不知为何,却没有医护人员进来。

    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保罗二世微笑道:“我吩咐的,我希望我们之间的谈话,不要有别的人能够听到。”

    易天行皱皱眉,说道:“鲁莽了。”他走上前去,用手握住了教皇枯燥的手背,一道淡淡的道元往教皇的体内送了过去。“

    保罗二世微笑着,并不阻拦。

    但却好象没有什么效果,易天行皱眉将手收了回来。

    保罗二世微笑着说道:“我只有几年的寿命了,或者说,其实我早就应该回归主的怀抱,而我强行留在了人间,所以一切的人间医药,甚至神圣的力量,对于我的疾病都没有什么帮助。”

    易天行傻了眼,心想这位大人物怎么也死赖在人间不走?

    “您要跟我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易天行斟酌着,不知道对方这样郑重地把自己喊到梵蒂冈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两年前,阁下本来就应该回到您来的地方。”保罗二世的双眼有些黯淡,似乎长时间的谈话有些吃力,“那时,我就感应到了你的存在。算来,这段时间,也就是您即将离开的日子,所以请您前来有句话想说。”

    “请讲。”易天行恭敬道。

    “如果您在那个世界发现了什么,请尽量阻止那个世界的事情延展到我们这个世界上来。”

    ……

    ……

    易天行微微低头,想了很久,试图理清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传说中,教皇拥有神启的力量,可以直接与天界对话。

    不知道是不是在某次对话之中,教皇发现了什么古怪。因为从这句话来看,保罗二世很明显知道些什么事情,所以才留在人间,但如果要问他那个世界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估计对方也不会说。

    易天行看着保罗二世满是皱纹的脸,从他的神情中知道,他是绝对不会再细说下去。

    想了很久。

    易天行终于点点头:“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当然要分清楚。”他微笑着对这位病重的老人说道:“陛下,在见面之前,我一直在想你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噢,那现在你认为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普通的老人。”

    保罗二世微笑着:“我是一个普通的仆人。”

    易天行又想了想,斟酌着说道:“我与您至少在两件事情上的看法是一致的,就冲着这一点,我想东西方之间会保持着和平。”

    和平,这就是承诺,也是教皇请他来梵蒂冈的一个重要目的。

    “哪两件事情?”保罗二世有些感兴趣。

    易天行笑着说道:“一件是刚才说的两个世界应该互不干涉,还有一件就是……反对堕胎。”

    保罗二世微笑说道:“我是一个保守的老人。”他忽然抬起颤巍巍的右手,指着易天行的左胸口,微笑道:“而阁下,却是一个很大胆的强者。”

    阴暗的房间里,易天行微微一惊。

    床上的教皇果然不是一般人,虽然自己根本看不出来他有什么能力,但对方可以轻易地发现……自己左胸装着核弹的小书包。

    他微微一笑,行了一礼,拍拍自己的胸口:“维护世界和平。”

    保罗二世笑了起来,轻声说道:“你要谨慎,什么话都不可告诉人,只要去把身体给祭司察看,又因为你洁净了,献上摩西所吩咐的礼物,对众人作证据。”

    “马可福音。”易天行微笑说道,明白他的意思。

第九章 真言之口

    你要谨慎,什么话都不可告诉人,只要去把身体给祭司察看,又因为你洁净了,献上摩西所吩咐的礼物,对众人作证据。——《马可福音》某一节

    ……

    ……

    这话说复杂就复杂,如果一个神学家来给你加注释,估计够你研究半辈子;但这话说简单也简单,至少在易天行这种骚人的大脑中,保罗二世讲的这句话应该这样理解。

    “偷核弹儿这事儿,你可千别甭跟其他人说,不然会惹出大麻烦。你只需要来我这儿一趟,让我看看,然后我给你作保票,在这件事情上你是干净的……我是谁?我是教皇啊,我说你干净,你当然就干净,记得给我送点儿礼,就把你在美国赢的钱分教廷一点儿,这就是你去美国的证据啊,和偷弹头没关系,只是抢钱。”

    嗯,很无耻的解读。

    但易天行就是这么解读的,虽然老人家说不定还隐着什么别的意思。

    ————————————————————

    广场上的鸽子没有人喂食,梵蒂冈一共才千把人,喂自己吃饱都很困难,鸽子只好自谋食路。

    走在广场上,易天行负着双手慢悠悠地走着,四处的教士看见他就远远地站立,不肯上前。

    “阁下让他们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损害。”胖子乔呵呵笑着对易天行说道。

    易天行看了他一眼,忽然生出些怜悯来,这个乐天的胖子似乎并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已经没有多少天好活了,至于教皇为什么会有私生子,这肯定又是另外一个繁复的故事,他不打算探究八卦——不过保罗二世与自己的谈话,似乎还有一层潜在的用意。

    待教皇奔赴天堂之后,教皇或许希望自己的血脉能够拥有易天行这样强大的友人。

    很奇怪,人与人之间的缘法真是很奇怪,易天行初到美国便见着这人,到如今也不过是两面三天的交情,易天行却觉得这个胖子乔可以交往一下。

    “小国寡民,侈谈尊严。”易天行笑他,想看看他会怎么反应。

    “梵蒂冈是主权国家,而且是神圣教体。”胖子乔认真说道。

    “嗯,一九二九年的时候,如果不是当时的教皇同意给墨索里尼长脸,你们现在能有这个国家吗?”易天行没好气说道,摆摆手,自圣彼得教堂巨大的阴影下走过,踏出梵蒂冈城外。

    ————————————————————

    以后的一两天里,国内派来的助手与罗马大使馆的人都到了,开始与胖子乔进行某些方面的谈判。

    易天行与保罗二世已经定好了基调,那么谈判也就只是执着于某些细节上,本来胖子乔没有足够的资历参与到谈判当中,但易天行授意自己这面的人强烈要求谈判的对象是胖子乔,梵蒂冈方面也只好推着其实并不是很愿意的胖子乔上了谈判桌。

    这是胖子乔在教廷内树立业绩的一个好机会,易天行给了他机会,就看他能不能抓住。

    保罗二世虽然不再露面,但肯定通过某种途径知道了易天行的表现,喊人带话向他表示感谢,请他在罗马城里多玩两天。

    玩是自然要玩的,易天行坐着挂着梵蒂冈牌照的汽车,大摇大摆地开往了罗马机场。

    飞机在停机坪上滑行的声音很大,易天行等得很心焦,贵宾室里的空调温度很低,他的心里很暖和。

    入口处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左顾右盼,易天行微微一笑,迎上去一把将那个女孩子抱在了怀里,贪婪地吸吮着女孩子脖颈处的气息,享受着怀里温柔的触感。

    “老婆你终于来了。”

    ————————————————————

    邹蕾蕾旷课来到了罗马城,但易天行却忽然之间抽不出时间陪他玩。

    因为双方的谈判出了一点小问题,而且对方点名要与易天行单独谈判。

    易天行满腔怒火对胖子乔吼道:“我要陪媳妇儿去划船,那人谁啊?这么大面子,居然点名要我谈判!”他把拳头捏的嘎崩嘎崩脆响,阴阴说道:“就连你老爸也没他架子大。”

    胖子乔皱眉道:“我爸真没他面子大,当年选教皇升白烟的时候,就是他选的我爸,要知道我爸可是个波兰人,你可以想到他在教廷里的地位。”

    “谁啊?”易天行瞪大了眼睛。

    “一个很普通的红衣教士,不过活了很多年。”

    走在圣彼得广场上,胖子乔将他领到一个老的不能再老的红衣教士面前,然后低下膝盖恭敬地亲吻这位红衣教士的手背。

    一个幽静的小房间。

    “我叫利果斐。”苍老的红衣教士看着易天行,带着居高临下的口吻,“我不关心这些世俗的谈判,那是教宗大人需要操心的事情,我只是好奇,想看看你长的什么模样。”

    易天行有些恼火,但敬老爱幼在他的心里早就扎了根,挠着脑袋问道:“你谁啊?”

    叫利果斐的教士坐了下来,整了一盘海鲜烧烤吭哧吭哧地吃着:“我说出来你又不知道。”他擦了擦自己的嘴,悠悠叹道:“想当年我在远方传教,那时节……啧啧。”

    易天行糊涂了,讥讽道:“动辄想当年,还以为自己真是活了上千年的老妖?”

    红衣主教利果斐认真看着他的双眼:“真有一千多年了,想当年我跟着大圣混的时候,你还没生。”

    这位果然……活了很多年。

    ……

    ……

    “出什么事了?”

    邹蕾蕾没有住进大使馆,而在机场边的希尔顿酒店住了下来,她看着狼狈进门的易天行,关心问道。

    易天行极为痛苦地摆摆手:“这世界之大,真是无奇不有,今天下午什么事儿都没做,就听着某教廷高层人士深情回忆《我和大圣相遇的日子》……真是奇了怪了,离中国几万公里远,居然也能遇见师傅的老相识。”

    “他让你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年纪大了,想找人聊天。”

    外交加了神圣二字,自然世俗政权很难插手。但东西方最强大的两股神秘力量的接触,对于欧洲大陆上那些人们来说,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

    所有人的眼光都投射在意大利。

    一位枢机主教走过圣彼得广场,似乎有些鼻塞,从怀里取出纸巾使劲儿在鼻子上擦了两下,然后扔到垃圾箱里。

    两个小时后,垃圾箱被罗马市政府的清洁车运走。

    两个小时四十一分钟后,一只老鼠出现在市郊的垃圾处理场中,悉悉索索地在垃圾中刨食,两个眼睛忽然闪过一道红光,一口扑了上去,咬住了一张纸,然后如同喝醉般,歪歪扭扭地往地下水道中跑去。

    ……

    ……

    血光一现。

    一个长相俊美,脸色惨白的西方贵族缓缓松开手掌,掌心是一团模糊的血肉。他轻轻看了一眼纸条,然后纸条在他的眼前变枯变黑,消散在风中。

    “弗拉德,你回欧洲后,便进入我的家族,在香港的时候,你是以智慧著称的人,请判断一下教廷与那位东方人进行接触有什么目的?”

    在他的身前,坐着一位中年血族,正是在香港被易天行整的很凄惨的弗拉德。

    弗拉德望着那位贵族模样的年青人,认真说道:“族长,不要去惹那人。”

    那位族长皱眉想了许久,终于开口道:“我尊重你的意见,不过好象Malkavian家看那个东方人不顺眼,一些迹象显示,他们似乎准备动用血池。”

    “那是一群疯子。”弗拉德谦卑说道:“我们等着给他们收尸。”

    年青的族长微笑道:“你顺路把那个血池拿过来。”

    “是。”

    ——————————————————————

    罗马是一个很出名的城市,很多电影都是在这儿拍的。

    最出名的,最能打动恋爱中男女的,自然是那部《罗马假日》。在这部影片的最后,记者乔问公主:“公主殿下,在这次欧洲之行中,哪个城市给你留下的印象最美好?”奥黛丽赫本没怎么想,漂亮的眼睛会说话:“罗马,当然是罗马。”

    罗马,当然是罗马。

    重复代表着肯定,度蜜月没有比这个国度更合适的地方,这里上演过太多的浪漫故事。

    通往三圣山的石阶,西班牙广场边的喷泉,台伯河畔的小店,竞技场的柱子。

    易天行牵着邹蕾蕾的手在这些地方缓步行走着,并没有太多的说话,唇角微翘,享受着每一秒的细微美好。

    阳光从天上洒了下来,耀在罗马城中。

    蕾蕾戴着一顶小帽,看着雅趣可爱。

    清光其上,顿生圣洁之感。

    “噫,手没洗干净啊。”

    易天行在那家著名的花店买了一枝花,轻轻别到蕾蕾的帽檐上,余光瞥见她的手指甲里有一点点泥。

    “在里面,洗不掉。”蕾蕾瘪着嘴,气鼓鼓的,“都怪你。”

    易天行纳闷,心想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按你以前说的,我和小易朱去了趟江苏淮安。”蕾蕾轻声说着。

    易天行眉头一皱,问道:“有什么发现没有?”

    “没有。”邹蕾蕾摇摇头,“吴承恩的墓里没有人,查了些资料,好象研究他的学者至今也不能判定这个人究竟是不是存在过。”

    易天行陷入沉思之中,他一直怀疑西游记的作者有问题,至少和天界有什么关系,不然自己在武当山上忽然想起西游记里的段子,这个事情根本说不通。

    前一年里,他和老猴把西游记研究了一个透,最后老猴就给了两字评语:“放屁。”然后又给了四字评语:“熟人放屁。”

    确实应该是老猴的熟人,不然有些事情,射阳山人根本不可能知道。

    ……

    ……

    “还顺利吧?”他从沉思中醒了过来,问道。

    邹蕾蕾百般无奈地瞪了他一眼:“半夜挖墓,如果让国家文物管理部门知道了,那就惨了,有什么顺利可言?”

    易天行嘿嘿笑着把她搂进怀里,在她光亮的额头上使劲叭嗒了一口:“辛苦。”

    试想一下,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一个长的如此纯美的姑娘家领着一个清美可爱的小孩子,在山林间偷偷掘开前人坟墓,确实……是一个很难想像的画面。

    “陈叔平在省城。”邹蕾蕾告诉他。

    “噢?天上出事了?”这是易天行的第一直觉,果然很准确。

    “听说二郎神又不见了。”

    “啊呸!”

    ……

    ……

    男生女生牵小手,慢悠悠走,一直走到万神庙附近。

    这里有一座科斯梅迪圣母教堂,在罗马假日这部电影出来之前,这个教堂一点儿名气也没有。教堂临街走廊上,有一个镶入墙壁里的圆盘石雕面具,在电影中,格利高利派克饰演的记者乔对安妮公主说,这是真言之口,如果谁在撒谎,它就会把谁的手咬掉。

    电影风行全球,这个真言之口,也就成了来罗马旅游的游人必去的经典景点,无论什么时候,游客们都排着长队,成千上万只各种肤色的手在真言之口里摸来摸去,那张大嘴已经磨得无比光滑。

    易天行皱眉道:“队伍太长了,我们不要排了吧。”

    邹蕾蕾却不依,抓着他的手撒娇:“要嘛要嘛。”

    蕾蕾姑娘极少撒娇,偶尔撒一次,易天行半边身子都酥了,只好呵呵傻笑着去排队。一直排到暮日落山,夜色渐至,才轮到这对小夫妻。

    “这只是古时候河神的大理石面具,后来教堂为了挡墙上的水管,才镶在了这墙上,根本不存在谁说谎话,就会被人咬的问题。”

    易天行对身边的蕾蕾姑娘讲解着,却迟迟不肯把手伸进那个石雕面具的大嘴里。

    蕾蕾瞪了他一眼,推了他一把:“伸进去。”

    “切!”易天行傲然道:“伸就伸,反正我在你面前又从来没有说过谎话。”

    他缓缓将自己的右手掌伸进了面具的大嘴里。

    邹蕾蕾笑嘻嘻望着他:“那我开始问了。”

    “问吧。”

    “你爱我吗?”

    “爱。”

    “最爱我吗?”

    “是。”

    “只爱我吗?”

    ……

    ……

    犹豫了约摸五十分之一秒,易天行脑海里飘过一柄灵气十足的小仙剑,嗖嗖的;飘过一个全身黑色衣裳的女子清丽面容,糊糊的;飘过一丝连衣黑帽边的白色丝带,嗤嗤的。

    “当然!”他吼道。

    夜色已至罗马城,月光轻微一摇,易天行脸色一变,一滴汗珠从额角滴下,一声大叫从他的口中迸发了出来。

    “啊!被咬住了。”他的手在石面具的大嘴里拼命拔着,却怎么也拔不出来。

    邹蕾蕾慌了,一时来不及细想什么,冲上前去,帮着他使劲儿地拔。

    只有街上走过的行人,或许对这一套小把戏看的太多了,微笑着看着这对胡闹的情侣。

    “嘻嘻,骗你的。”易天行把她揽进怀里,安慰她。

    这是情侣间必玩的小把戏,奈何邹蕾蕾性情疏朗,却想不到此处。

    ————————————————————

    易天行正准备把手拉出来,面上的微笑却忽然凝结不动。

    今天的月色有些奇怪,银中带着丝丝血红。

    石面具后面是水管,水管直通着地下,没有人知道,此时这条水管里流淌着的是鲜红的水,就像是血水一般。

    “怎么了?”邹蕾蕾轻轻砸了他肩头一下,看着他有些古怪,关心问道。

    “没什么。”易天行感觉自己的手已经被那张大嘴咬住,一股古怪的吸噬力量正试图从他的体内吸取真元,他转过头,望着蕾蕾微笑道:“一点儿小麻烦。”

    一股阴沉黑暗的力量从面具的大嘴里传了出来,他抬头看着天上,银月如昨,远处有些鸟儿飞着,正是圣彼得广场,血族没有足够的力量和胆量进入教廷的范围,不知道这个面具石像有什么古怪。

    “真言之口说真言,真是应景。”易天行微笑着,接着瞳中金光一闪,缓缓启唇,佛宗至光明六字真言咒从他的唇中轻声念出:“唵嘛呢叭昧哞。”

    每一字出,他身上的气息便为之一变,尤其是倒数第二个昧字,更是念的断金斩玉,铿锵有力。

    昧字,解饿鬼饥渴之苦。

    真言念毕,一道沛然莫御的火元从他的身体内暴涨而出,天地间受此干扰,风停燥意起,西班牙广场上的喷泉倏地一声停了,惊了无数游客。

    易天行闷哼一声,一道火元顺着自己的右手,往那个真言之口的面具大嘴里灌了进去,遁水管而去,不知杀向何处。

    一股干燥却很纯净的气息笼罩在教堂四周。

    —————————————————

    千里之外,一处水池里血水荡漾,看着十分恶心,池旁,很多血族正在闭目作法。

    忽然血水中一道正宗的圣洁光芒闪过,高温蒸腾之下,血池里的血水顿时被灼的干干净净。

    血池之旁,是Malkavian家族。这个家族是一个被吸血鬼社会排斥的族群。他们的血液受到了诅咒,而他们的神志也经常会变得错乱、疯狂。疯狂会令人强大,但他们今天遇见了一个过于强大的存在。

    看见密族至高血池被那个东方修道者生生蒸干,吸血鬼们咒骂着,痛嚎着,面上露出惊怖的神色,种种尖叫回荡在密室之中。

    ……

    ……

    “稍等。”易天行温和说了一声,瞳中金色渐褪。

    嗤的一声响,真言之口盖着的水管被生生融成铁坨,他抽手而回,衣衫一振,便在圣母教堂外失去了踪影。

    片刻之后,他又回到了圣母教堂外面。

    “没事儿吧?”

    “没事儿。”

    易天行牵起蕾蕾温软的小手,消失在罗马的夜色中,他要领着妻子去威尼斯划刚朵拉。

    ———————————————————————

    威尼斯城一处僻静的河道,细身的船儿在水面上轻轻荡漾,易天行用钞票将这艘小船买了下来。

    二人没有说话,只是任这艘船在威尼斯的河面上飘着,随意去向何方。

    易天行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手却紧紧握着邹蕾蕾的手。

    月光洒在水面上,又反射到河道上的小拱桥,衬着两岸高低不一的民居,别有一份安静美感。

    似乎先前在教堂处的一战,没有发生过一般。

    月色之中,有翼自天而降,挟着呼呼的风声落在了二人的船头,翼色赤红,艳压银月。

    ————————————————

    东欧某处山林间,智慧的弗拉德领着自己家族的吸血鬼赶到了Malkavian家族秘密驻地,他是奉了族长的命令,来抢夺血池。

    在他看来,这个家族既然惹上了易天行,那么自然现在是死伤惨重。

    但当他走进秘室的时候,发现了满地的蝙蝠尸体,这才知道自己还是低估了易天行的心狠手辣。

    断肢飞毛间,秘室内没有一丝血渍,血族家族的至高法器血池也被某种恐怖的高温融成了一块奇形怪状的无用石头。

    弗拉德知道自己什么便宜也占不到,又想到那个佛学易的手段,不由一时失神,喃喃骂道:

    “……顶你个肺。”

第十章 上天

    月下船头微微一沉,水声渐作。

    正倚在易天行怀里的蕾蕾马上坐起身来,面上娇羞一闪即逝,伸手把那个长着一对翅膀的小家伙拎了过来,熟门熟路地伸手到他腋下按了一按。

    嗤的一声,一双红红的羽翼倏然消失在小家伙的体内。

    小易朱望着满脸严肃的易天行,嘿嘿笑道:“易天行,旅途还愉快吧?”

    “愉快,如果你能把保镖这个工作做好。”

    易朱闪着黑黑的大眼睛,无比委屈道:“在天上被寻弹追,所以来晚了些。”

    邹蕾蕾替小家伙说话,轻轻拍着易天行的肩:“小孩子总是贪玩的。”

    ……

    ……

    小易朱看样子在天上玩累了,趴在船头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可爱的像小猪一样的呼噜声响了起来。

    夜色下的威尼斯一片安静。

    易天行*在船头,蕾蕾*在他怀里,手掌互相紧握着。

    “其实……我一直都在等你留我。”易天行双眼平静地望着随着水波上下的月儿。

    蕾蕾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笑了笑,说道:“其实你知道吗?我一直在刻意割裂你的那片生活,和我的那片生活……至于说留你,你自己会考虑,我不想干扰你的心思。”

    “为什么要割裂?”

    “很简单,我不能把自己的生活重心全放在你身上。”蕾蕾略有些伤心。“我会感觉不到自己地存在的。”

    “对不起。”易天行温和望着她,“我知道这些年让你有些烦。”

    “别说这些了。”蕾蕾大咧咧道:“说了也是白说,你呀,注定就不是一个当妇男的材料。”

    “这么精楚我?”易天行笑咪咪问道。

    她微笑说道:“我清楚你的性格。如果不是有迫切地原因,你肯定愿意赖在省城。”

    易天行苦笑了一下:“嗯,师傅总是要想办法救出来,我这些年和师傅一起试过四次,那个天袈裟大阵硬是破不了,虽然现在已有残缺,但是阵眼里佛祖留下来地万丈佛光太过强大。”

    他忽然皱眉道:“除此之外,我上天还有一个原因。我对于天界有某种程度的好奇……普贤菩萨坐化了,须弥山知道现在是什么模样。大势至那家伙太阴毒了,而观音菩萨又不知道存的什么心思。”

    他挑挑眉头:“最关键的是。明明知道在你我的头顶上有着怀好意的人天天盯着你我,如果要让我装聋作哑。当作什么事儿都没有,这不是我的性格。”

    “你呀。”邹蕾蕾叹息道:“有时候觉得你挺随波逐流的,从县城离开去读书,这后面的四五年里,其实你一直都是被事情推着在走,但事到临头,你却会很快地拿定主意……在人间装傻装愣。可以摆脱烦恼,因为有师傅,有归元寺可以保护你,但是去了天上,一切就只能*你自己了。”

    易天行呵呵一笑,搂着妻子的手略紧了紧,抗议道:“我什么时候装傻充愣过?”

    邹蕾蕾嘻嘻笑着,用手指去摸他地脸颊,手指在他的五官上轻轻划弄着。轻声说道:“你呀,每当你要装傻地时候,就喜欢挠头。当你准备了一肚子坏水的时候,就喜欢挠鼻子……心情好的时候,就喜欢挑唇角,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挑眉头,对什么事情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呢?就喜欢顾左右而言它。”

    ……

    ……

    蕾蕾纤细的指尖轻轻划到他的唇边,轻声说道:“当你拿定主意要做什么事情地时候,就会咧着嘴笑,露出里面的满口白牙来。”

    易天行的脸上有些痒,轻轻握住蕾蕾的手指,咧嘴一笑,露出里面满口白牙来:“时间早了,我们回酒店吧。”

    先前,蕾蕾连说了三个你呀,话语间知隐藏了多少未尽之意。

    这些年里,易天行的一些小动作,都被她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易天行很感动,胸窝里暖暖的。

    蕾蕾看了一眼正趴在船头,小屁股蹶的老高,沉沉睡去的易朱,低声道:“真的不带他去吗?”

    “尽孩子家家地,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少参合。”易天行想了想,回答道,他有自己的考虑,虽然易朱和自己在一起,战力会提升到一种很恐怖地水准上,但他身为人父,毕竟狠不下心来。

    蕾蕾担忧道:“上天之后,那么多神仙菩萨,你打不过他们怎么办?”

    “逃呗。”

    “如果逃不了呢?”

    “那就拼命呗。”易天行笑眯眯说道:“论起拼命的狠劲儿,我还是有的。”想了想,他宽慰着蕾蕾:“其实你不用太担心,天上那些仙官并不如传说中讲的那么厉害。”

    蕾蕾白了他一眼,心想你又没有去过,凭什么讲的如此笃定。

    易天行看出她的疑虑,面色平静说道:“这几年我一直在做准备,说天界已经有几百年没有修行人上去过了。对于我来说天界是陌生的,但同时,天界对于我这种修行者,也是全然陌生的。我是一般的修行人,这个认识让我的信心足了许多。”

    “五年前,我面对着人间的上三天都非常吃力;四年前,在九江我面对着被师傅打的只剩两层功力的陈叔平,也只能很惨地勉强打了平手;然后过了一年,在台湾边上那个小海岛上。我就已经有了足够的信心可以把陈叔平干掉。”易天行笑了笑:“修法修成我这样地,确实不多见,进步的太快了点,有时候连我都很难适应境界的提高速度。”

    “现在呢?”

    易天行微笑道:“一年前我能一棍子把大势至菩萨砸伤。如今虽然还不是他的对手,但不至于连一战之力也没有。”,,

    蕾蕾微笑着给他打气:“是啊,像你这样天赋异禀,晋级如此迅速地妖怪,这天下再也找出第二个来了。”

    “对。”易天行笑着摇了摇食指。

    二人相视一眼,点点头,呵呵笑了起来。

    第一个修道如此顺利,境界提升如此之快的大妖怪,这个时候还被关在归元寺里。

    又过了几天,梵蒂冈与这边的协议已经秘密签署了。只需要一些年头来逐步实施,涉及到某些旧事认定。还有与某处的关系,这个实施的过程,不可能在几年之内搞定。

    反正与易天行没关系,易天行只是来度蜜月的,虽说顺路偷了点儿东西,炼了点儿东西。

    世俗事毕,易天行在罗马机场与胖子乔道别。领着一家人回到了省城。

    ……

    ……

    省城天时正热,冰糕摊子撑着大黑伞,摊贩们都没有什么气力呦喝,但生意总归还是不错。建筑工地上的工人们还是施着工,鹏飞建筑已经成为省城内最大的建筑公司,很多工期很赶,好在这家公司的待遇还不错,各项降温措施比较到位。

    暑热满地,街道两旁偶见黄狗黑狗卧于树荫之下吐舌驱暑。涎流一地。归元寺内外种树无数,阴影满天,阻着阳光。所以气温显得低些。

    但易天行走进归元寺的时候,陈叔平仍然表现出了惧热地特性,正拿着一块大白帕子停地擦着脸上的汗,汗水打湿了白帕,在上面留下黄色杂然地渍迹,时不时还会习惯性地伸出长长红红的舌头喘两下。

    “你跟我来一下。”易天行对陈叔平勾了勾手指。

    众人知道他要问陈叔平一些事情,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不知道那两个人去了哪里,一直呆到傍晚才回来,回来的时候,陈叔平头上鼓着一个大包,像是被什么砸出来似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身上也是衣衫破烂,偶有鲜血流出,满脸戾横不服,眼睛里泛着凶横的绿光。

    易天行身上没有什么破损,回头瞪了他一眼,他顿时老实了一些,眼中的绿光渐渐散了。

    “这是怎么回事?”邹蕾蕾问着自己的丈夫。

    易天行扼扼手腕,轻描淡写道:“临走之前,给自己增加一点儿信心。”

    ……

    ……

    他回头似笑非笑看着陈叔平:“你说你在天庭地近身战力能排进前十,如果你是吹牛的话,我会感觉安全许多。”

    陈叔平伸出长长的舌头舔着自己脸上的血渍,看着有些恶心,蕾蕾下意识地苦脸皱眉。

    陈叔平冷冷看着易天行:“天界很大,既然你不听我劝要上去,那就自求保着小命吧。”

    易天行眉间微微寒意透出:“要我命者,当拿命来。”

    他在归元寺后圆里又呆了十几天,具体做了些什么,没有人知道。

    墨水湖畔小书店里的气氛有些怪异。一张长桌摆在厅里,桌上搁着两个火锅,置了些青蔬酒水。桌旁众人沉默着,有人在刻意说笑,回应的人却不是很多。

    易天行挟了一筷子鸭肠到蕾蕾面前的味碟里面,皱皱眉:“又不是葬礼,干嘛这个样子?”

    蕾蕾勉强笑了笑,招呼众人吃饭。

    众人食不知味的吃完饭后,莫杀和邹蕾蕾把碗筷收进了厨房,莫杀准备洗碗,蕾蕾向她使了个眼色,她便明白了,随着小师母走了出来。

    饭桌已经撤下去,书店厅里空空的。易天行坐在家里唯一地那把太师椅上,手里捧着个细巧的紫砂壶在啜,看着就像古时候的大地主。

    莫杀一甩手,将掌上地水珠全部蒸干。拉着易朱走到易天行地面前,跪了下去。

    “祝师傅一路顺风。”

    “祝父亲马到成功。”

    ……

    ……

    “起来吧。”易天行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至于心里到底紧不紧张,别的人也看不出来。

    莫杀和易朱依言起身,老老实实地找凳子坐下。

    易天行开始做演讲。

    “我走之后,有几件事情你们要做好。”他转头看了一眼蕾蕾和一直沉默着的叶相僧,“你们二位得多辛苦些了。”

    他眼睛平静望着莫杀:“第一件事情就是,莫杀你年纪大了,必须得找男朋友,准备结婚。”

    莫杀柔顺的红发无由飘动。她愕然抬首,准备说些什么。被易天行挥手止住。

    他接着望向正傻乎乎坐着的易朱,脸上忽然露出温和的笑容:“你啊,现在没以前胖了,记得要保持体重。”加重语气道:“听你妈和叶相师傅的话!不然看我回来怎么收拾你!”

    他又对蕾蕾叮嘱道:“别太宠他。”

    蕾蕾用鼻音轻轻嗯了一声。

    “还有就是师傅他老人家。”易天行微微眯眼,知道在想些什么,“知道这次上天的结局如何,万一我没办法找到救师傅出来的法子……嗯。师傅已经被前关五百年,后关五百年……很可怜的,天天呆在茅舍里又出不来,人年纪大了容易无聊,你们得找些法子让他过地舒服快活些。”

    叶相僧用清澈的目光看了他一眼。

    易天行微微一笑道:“把后圆整治一下,弄个投影仪,让师傅天天有电影儿看。过你们得记住了,师傅这人打架本事一流,所以像超人、蝙蝠侠那种电影他是会看睡着地。给他弄些爱情片看,估计他兴趣大些。”他接着小意叮嘱道:关键钥还是你们得多去后圆陪他聊天唠磕,这才是他最喜欢的打发时间的方式。”,当

    小易朱委屈道:“俺去成不?”

    “不成。”易天行看了他一眼。淡淡却又坚定地打息小家伙的念头。

    “好了,就到这里吧。”

    易天行站起身来,结束了演讲。

    书店后圆天井里的那棵大树见证过易天行与邹蕾蕾大多数的甜蜜和亲热,此时又要见证二人的分离。

    易天行轻轻抚摸着她光滑地脸颊,柔声道:“如果三年内我没回来,你就改……”

    邹蕾蕾踮起脚尖,用柔软香甜的吻堵住了他未完的话语,接着却是狠狠地一口咬了下去!

    “哎哟。”易天行搂着她的腰,双眼含笑望着她,“没把牙咬崩吧?”

    蕾蕾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嗔道:“连个印记都留不下来,气死了。”

    “嘿嘿。”易天行摸着后脑勺傻笑,“这也不能怪我。”

    蕾蕾忽然甜甜一笑,手指上的金戒忽然变成了一把金光闪闪的金剪刀。

    易天行被吓得善,抖着声音道:“天界虽然听说美女多,但你也没必要斩草除根。”

    “想哪儿去了?”蕾蕾脸上红晕一闪即逝,睁着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兴趣大作,“你这辈子没有剪过头发吧?要不要试一下?”

    “噫?好象可行,我一直没有想到过,金棍随意变形,那就应该是理论锋剪,应该什么都能剪断才对。”

    ……

    ……

    嚓嚓地剪发声在后院的大树下悉悉响起,不知道过了多久,邹蕾蕾捧着他的脑袋,前后端详着,很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走进里厚,取出上次新婚时武当山掌教真人送来地天衲布做的衣衫,给易天行换上,然后想了想,将自己手上的金剪也揣进了他地怀里。

    “鹏飞工贸的事情,你和莫杀说,不想管就别管了。斌苦那边,你不要太过信任,小心为妙。”易天行牵着蕾蕾的双手,看着她的眼睛,“其实,你是我们这家人里面处事最镇定的人,如果有什么大事,你拿主意,他们都会听你的。”

    “知道了。”

    她,轻轻*在,他的怀里。

    待众人睡后,易天行才出门,只是不知道今夜这个小书店里谁能真正的睡着,除了没心没肺的那个小家伙。

    月光月光,洒在地上。

    树下那僧人缓缓转过身来,易天行微微一笑,上前几步,二人来了个重重地拥抱。

    “保重,我能来时,我便来。”叶相僧满脸凝重道。

    “切莫来……你每次出现在我身来,都会带来很多麻烦。”易天行满脸慎重道。

    二人相视微微一笑,复又拥抱,然后分开。

    ……

    ……

    归元寺的殿宇在月光下错落有致地排列着,隐约可见是一面大袈裟的模样。

    月夜下,殿宇上空灵气一现,天袈裟之影微微拂动,一个光影倏然进入后圆。

    风息时,易天行跪在茅舍面前。

    “给我看。”老祖宗略显阴郁的声音从茅舍里传了出来。

    易天行低首,面无表情,双手在空中一振,幻出无数虚影,两枚金戒顿时化作两柄金棍,在他的掌心呼啸旋转。

    “融了他!”

    老祖宗尖啸道。

    易天行眉头微微抖动,似乎正在与某种力量进行着抗衡,刹那间,他便将自己的真元全数散发出来,境界提至了能力的顶端,体内那颗将绽未绽的金边青菩提猛然绽发。

    ……

    ……

    一道虚渺却有若实质的三昧真火从他的双眼间喷了出来,鲜红色照遍了庭落。

    天袈裟大阵感应到了易天行的境界,缓缓飘了起来,镇压着他的神通。

    火苗所向,正是他手中两截金棍并在一处的连接处。

    嗤的一声轻响,金棍中间竟似被这三昧真火烤的发软了。

    这是什么样的火焰?竟然能有如此高温?

    易天行跪在青石板上的身躯忽然颤抖起来,双臂肌肉全数崩紧,想要将两截已经被大神通分开的金棍融作一根。

    “啊!”易天行一声狂啸,只见两截金棍正中一片火花猛然炸开,直冲高天而去,顿时照亮了省城的夜晚。

    茅舍里也传出来了老祖宗的一声尖啸!

    一双泛着淡淡金光的巨掌无由从天而生,横横拍打在易天行的双掌上。

    一股沛然莫御,惊天动地的神通直直灌入易天行的掌心体内。

    飘在寺院上方的天袈裟猛然一挣,然后缓缓飘下。

    火花已然消失,两截金棍间只冒着淡淡几络青烟。

    ……

    ……

    吱呀一声,老猴推开茅舍,傲然站在门外,在古旧袈裟里的身躯并不强横,与万古变的月光一映,却显得是那样的威势无比。

    “师傅,我走了。”易天行收回已经连成一体的金棍,脸上没有一丝表情,静静说道。

    “早点儿回来。”

    老猴看着跪在青石板上的弟子,说了这么一句家常话。

    有云自易天行脚下而生,似雾似气,白流湍然,跃跃欲动。

    云势一起,后圆青石板上再无人踪。

    极高极远处,有一疾速飞行的人影正往高天飞去。

    ————————————————————

    正是:好云频借力,送我上青天。

第十一章 奔月

    粘稠的空气击打在易天行的脸上,身上,将他穿着的那件道袍式样的衣服击的呼呼作响。他飞行的速度太快了,过片刻,便飞过了对流层,根本没有感觉到气流的运动,脚下的云朵产生着强大的推动力,把他往天上推去。

    又是一眨眼,平流层也过了,最冷的那一层稀薄空气也飞过了,零下八十度的大气温度没有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片刻后,他已经飞入了离地面一百公里以上的空间,空气已经稀薄到完全足以呼吸,他体内菩提心一蓬,道道火元从那枚菩提心中送出,运往他的四肢各处,补充着他的能量。只是此时再用口鼻呼吸,也不再用皮肤呼吸,这种感觉让他感觉稍稍有些异样。

    易天行微微眯眼往脚下望去,只见自己身后很遥远地地方,还残留着自己飞行留下的白色尾迹。

    远处,大地的轮廓已经清楚地显现了出来,浑圆的线条,幽蓝的色彩,灰蒙蒙的大气层……轮廓的背后是那无尽无限的宇宙空间,一片永恒的黑暗。

    就像是一个蓝色的巨球漂浮在黑暗而永远静止的水中。

    很美丽地景色,很让人心悸的感觉。

    千万年来。人间的凡人们都无缘接受这种感动,除了这个世纪升天的宇航员能够亲眼看到,也就只有他这种神仙层次地存在有此福缘。

    便只想得一想,脚下的云团仍然在不停加速。四周稀薄的空气里充斥着被阳光照耀形成的电离子,越往上去,温度愈来愈高。

    太阳在黑暗的宇宙远处散发着光毫,给这个小小的星系补充着能量。

    易天行微微眯眼,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昂首向天,享受着一千度高温的环境,享受着太阳光毫无阻碍的直射,不停吸纳着那些与自己体内真元性质极为相似的能量。

    他脚下的云渐渐淡了。

    他脚下地地球渐渐显出整个身体来了,幽蓝的。安静地漂浮在自己的脚下。

    远处,有一个半片幽暗。半片光亮的人类飞行器安静地飞入黑暗的空间里。

    易天行此时正飞在地球光亮一面与黑暗一面交接的地方,脚下仍然没有减速,过片刻便超越了所有的近地卫星。他下意识地扭头往下望去,只见脚下一片虚空,地球已经现出了她的整个面貌。

    身体地肌肤已经感觉到太多空气粒子的摩擦,只感觉着侧方灼目的太阳光线。

    身后是无尽的黑暗,黑暗的宇宙幕布下散散洒着些繁星。看上去十分美丽清晰。

    他已经身在太空。

    出了电离层之后,他脚下的云团便渐渐没有颜色,道力吸噬也无法借力而行,身体渐渐在真空之中缓了下来。

    易天行静静漂浮在太空里,扭转身子,回首对着那个蓝色的星球,看着星球上山脉河流大海沙漠,看着黑暗中某些国家城市里的微弱灯光……他微微侧侧头,皱皱眉。似乎在想些什么,然后张了张嘴说了句话。

    他一张嘴才发现自己无法发出声音,微微一笑。

    他说的是两个字:“漂亮。”

    欣赏完毕。体内菩提心微微一振,天火被挤成无数小地片段,源源不断地送往他的脚掌之下。

    哧的一声,天火苗从他地脚下喷了出来,强大的加速度让他的身子猛然一抖,然后直直如箭,朝着宇宙中的某处进发。

    太空之中,道袍不飘动,淡淡包裹着他的身体,飘然若仙。

    在很遥远的地方,月球散着光芒,上面的月海和环形山隐约能见,正在召唤着他。

    远地卫星也被高速行进中的他甩在了身后,和人类的世界真的告别了。

    上天的道路有千万条,但易天行知道的只有这一条,其它的道路似乎在这最近的数百年里都失效了。他的脑中牢牢记着美国宇航局相关的资料,此时在浩翰的宇宙空间里飞行,完全吻合着当年阿波罗的行进路线,只是起飞的时间地点与飞行的速度都不一样,所以进行了很大的调整。

    他飞的太快了,脚下喷的天火不停地加速,片刻间,已经成了宇宙空间里快速航行的一颗小行星,如果他此时还会流汗,会蒸发的话,可能会变成一颗小慧星。

    没有任何声音,身边没有任何物体,身后的地球越来越小,前方遥远处的月球却没感觉增大。

    一种前后无着的孤独感占据着他的心房,举目四顾,无边的黑暗中,无数的星球泛着光,远处的繁星浩如烟海,远处那颗太阳看起来也并怎么宏伟明亮。

    一片寂寞。

    或者人类的修真之所以要断情绝性,便是要学会忍受修道途中的孤独和寂寞。

    但易天行不是人类的修真,他的双手紧紧贴在自己的大腿上,双目贪婪地欣赏着宇宙里的美景,嘴里轻轻哼着无声的歌曲。

    “IbeleiveIcanfly……,”不知道要飞多久,于是他干脆沉下心来。一面小心翼翼地喷着天火,一面在脑中盘算着自己的计划,面色有些阴沉,只是在星晖与黑暗交杂地宇宙里。这种表情有些多余。

    ……

    ……

    飞行在太空之中,有种空荡荡的感觉,这种感觉更多地是加在心房上的。

    没有什么对照物,太阳,月亮,与地面上的太不一样,所以对于时间地感觉也有些模糊。

    易天行知道自己飞了多久,只是觉得飞的很无聊,远处亘古变的星辰再美丽也有了审美疲劳,偶尔从几万公里外掠过的小星尘才会引发他的兴趣。但他又没有时间去抓一个来玩。

    好在修成菩提心后,在省西山谷与大势至一战。境界又有了质的飞跃,斌苦那几滴甘露在这一年多的修行里发挥了作用,易天行体内的火元似乎无穷无尽,没有能源枯竭之虞。

    易天行一边飞着,一边快要睡着也,眼皮子有些沉重,迷迷糊糊想着。自己似乎很适合带领(或者代表)人类去宇宙的深处开疆辟土。

    ……

    ……

    枯燥的飞行仍然在继续。

    也许过了很久很久,或许只是离开地球几个小时而已。

    易天行双手仍然贴紧着自己地大腿,以最快的速度飞行着,下意识里抬头看了一眼。

    一个圆圆地,反射着光亮的,显得有些黄的荒凉的星球在并遥远的地方,悬浮在黑暗之中。

    微笑浮上他的唇角,脚下的天火倏地收回体内,感应着月球处隐隐传来地引力。调速着自己飞行的轨迹,*了过去。

    途中天火再出,推动着他向月球飞去。

    月亮越来越近了。那轮在人间看上去像个玉盘一样的家伙,终于在易天行的眼前露出了真容。

    月球,就像一个被粗糙匠人打磨的并不光滑的圆石。

    在月球的表面,有些高高的环形山和暗区清晰可见,以易天行的目力,甚至有看见大片原地上地微小丘陵。

    他小心翼翼地调整着姿式,从月球的上空掠过,画了一道圆美的弧线,倏地一声,飞入了月球的背面。

    一会儿时间之后,月球背后某处地面,传来一阵震波。

    月震向来级数很低,这次月震的级数相较而言高了许多,月球正对地球这面还放着某个国家的探波仪,马上将这次震动记录了下来,传回了地球。地球上的科学家们就此次月震研究了许久,得出了许多结论,同时对于借此对月球内部结构多了些计算的资料。

    “计算失误!”

    易天行全身被埋在月球上的灰尘里,深深地砸了进去,月球灰还在他的身体上空飘浮着,像是一朵小型灰团。

    此地是月球背面的东海,月球正中央的一片大平原。

    月球的这一月永远是背对着地球,所以人类永远无法直接观测到,易天行选择此处着陆,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只是数学确实是他最差的一门学科,初始速度没有算好,所以摔的比较狼狈。

    好在月球的引力小,他的身子骨结实,站起身来,拍拍身上道袍的灰,便像个没事儿人一样。

    菩提心仍然在源源断地供给他身体能量,而他也习惯了不从外界的空气中吸取氧分,此时站在月球背面,真空的环境里,也还比较适应。

    四周极黑,看来月亮此时正运行到了地球的背后,易天行金瞳一闪,顿时将四周的环境摄入眼中。

    所谓平原,仍是荒漠,浅浅一层灰覆盖在地面上,一片寂寞,显得十分荒凉。

    易天行盘膝坐下,开始打坐冥思,恢复自己的真元,调整自己的境界。

    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睁开双眼,瞳中金光一闪,缓缓站起身来,一道神识洒了开去,淡淡挥拳,拳出无风,却无由带动了月面上的灰砾轻轻滚动。

    紧接着,他地身体化为一道灰色的轻烟。向着这个荒凉的月球某处疾奔而去,月球引力低,所以他飞的格外迅捷。

    ……

    ……

    紧接着,他又狂奔而回。向着月球上另一个方向奔去。

    ……

    ……

    紧接着,他再狂奔而回,向着月球另一个方向奔去。

    ……

    ……

    紧接着,他傻傻地回到原地,嘴唇开合了几下,虽然没有声音,但很明显可以看出他说地是:“北在哪里?”

    在九江与陈叔平神识互通,与斌苦嘀咕一年,前些天又和陈叔平促膝谈心,他知道去往天界的通道。其中有一条便是隐藏在月球北极的一个深深的环形山中,应该是皮尔里环形山。

    在那个环形山脉上方。终年可见阳光,温度平均在五十度左右,十分适合。而很奇妙的,在那个环形山底,永远见不到阳光,更不可能被地球上的人类观测到。

    可问题是:

    北在哪里?

    易天行的探月之行遇见的第一个问题就是,他找到北了。

    ……

    ……

    太阳从月平面下缓缓升了起来。刺眼的阳光照耀在易天行的身体上,他微微眯眼,搭起凉蓬去看那处于我们星系之间地恒星。

    阳光照耀在月球背面,气温快速升高,易天行不再需要火元抗寒,感觉十分舒服,体内的烦闷之意也渐渐消褪了些,微微一笑,有些后悔当初对星座学不怎么感兴趣。

    他脚尖轻轻踩上月面上地一块石头。身体拔高而起,直上高空,扭转头往地球的方向望去。

    只见一个微蓝泛着白光的天体。正远远地挂在月青面上方不远处,离月面显得特别近,感觉也不是很远,似乎触手可及。

    那就是地球,正露出发光的那一面。

    易天行金瞳再闪,强悍的目力辩识着遥远蓝色星球上的大陆形状,勉强认出一个大洲的海岸线,确定了地球上地南北极,只是很遗憾,中国的部分被隐在黑暗之中,也不知道省城的是在哪一处。

    不知道家里人怎么样了。

    只过分开一会儿,但与人间完全不一样的孤单凄清环境,让他站在月亮上,开始思念地球。

    依*观测到的地球南北方向,易天行校正了自己狂奔的方向,沉着脸,直接朝月球的北极奔去,问题在于,谁说地球上的南北极方向就是月球上的南北极方向?

    但易天行知道自己跑对方位了,因为和神识里陈叔平地地图记忆很相似,而且最关键的是……在他灵台深处,隐约可察前方某处有一股绝对并非人间能有,但也绝对不是天然形成的能量源泉。

    ……

    ……

    向着那处能量源泉奔跑着。

    阳光愈来愈烈,温度愈来愈高。

    易天行心里充满着紧张兴奋,还有一丝丝地期盼。

    天界究竟是什么样子?和传说中的天界是不是一个模样?

    每一步踏出,便有数公里之遥,片刻间,易天行来到一个环形山口,不知道这是不是皮尔里环形山,毫无蔽挡的阳光照射在环形山口上,耀耀闪光,而往下一看,却是黑暗至极的无底深渊,不知有多少米深。

    一股若有若无的能量从环形山底传了出来。

    易天行双手结了个定心手印,面色渐趋平静,整肃了一下身上的道袍,对着环形山底拱手一礼:“俺来也。”说完这句话,他便轻身一纵,往环形山底跳了下去。

    初始还有光亮在山壁之上,渐趋黑暗不可见物。

    易天行的金瞳自然能看见那些粗糙的岩壁,但他没有心情照看四周,只是沉默着,注视着脚下最深的那个黑点。

    ……

    ……

    不知道下降了多久。

    轰隆一声,易天行双脚着地,震起满地灰尘。

    这声音落入易天行耳里,却是让他吃一惊,月球上空气稀薄的等于没有,所以声波无法传递,此处却传来声音,难道这里有空气?

    金瞳一闪,发现黑暗的环境中弥漫着某种气状物体,比空气要凝厚一些,却比白云要透明一些,说不出的古怪。

    黑暗中传来一个老人的咳嗽声音。

    易天行心头一紧,眉尖微皱,缓缓握紧了拳头。

    “仙家,你领命下凡,却滞于人间不归,时辰已过,稍后自去天宫功曹处领罚去吧。”

    易天行眼中寒光渐盛,料到自己破漏百出的计划连实行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天界的人识破了。

    一个小光点从黑暗里亮了起来,如同荧火一般。

    易天行下意识往头顶望去,却又是一惊,上面是一片黑暗,看到出口。

    这个小光点很奇怪,散发着的毫光渐渐弥漫,却是很有效地控制着范围,在光圈之外,便是全然黑暗,全没有光线外泄的情况。

    易天行沉声对着那个小光点说道:“领罚?在下可曾做错了什么?”

    “噫?”小光点处的声音忽然激动起来,光点迅疾扩大,马上照亮了整个环形山底部。

    只见原本黑暗的山坑之底,竟是一片青石平地,石地之上有一个木桌,桌上放着几张黄旧纸卷,一方砚台笔墨,桌旁正有一个穿着如云大袍的老者。

    老者双眼紧闭,似是能视物,面上肌肉抽搐,无比激动:“莫非是犬仙官来了?”

    ……

    ……

    易天行一愣,这才知道这位天界的看门人以为自己是陈叔平上天复命,赶紧微笑道:“这位仙人,您可是识错人了。”

    盲眼老仙人哈哈大笑了起来:“莫非小友乃是人间修真,来赴天界?”

    易天行拱手一礼道:“正是。”

    盲眼老仙人无比欣喜,欣慰叹道:“终于有一个了,终于有一个了。”手指哆哆嗦嗦去摸桌上的毛笔,又去研墨,忙的个不亦乐乎。

    易天行有些糊涂,心想这位怎么如此开心?

    “几百年了,我道门终于又有弟子得成大道,真是老怀安慰。”

    盲眼老仙人用手轻捋颌下银须,却沾了些墨汁,看着有些滑稽。

    易天行微微皱眉,却不敢多生事端,一礼道:“请仙人多加指教。”

    ————————————————————

    此处终年不见阳光,也不得大放光明,以免被科技日益发达的人类探测到,或许,这便是天界为什么选择一位盲眼仙人守在此处的原因,

    这位盲眼仙人乃是天庭接引人间成大道者的接待人员,只是这数百年来,人间战乱纷争,繁华绕心,再也极难有人类能够凭借自身之力修道成仙——等于这位老仙人便在这个月球下藏着的接待处空等了数百年,常年的孤清无聊,除了天上强横仙官下凡时要经过此处,再也无人来过。

    然而像陈叔平这样有后台的仙官下凡,盲眼仙人只得拱手相送,从无任何机会执行自己的职务,已然无聊至死。

    不料今日,终于有个人间修真得成大道,这怎不叫盲眼老仙人喜出望外?

    只听得“啪!”的一声,老仙人肃容现于面,将毛笔重重地搁在砚台上,一板一眼道:

    “姓名,性别,籍贯,门派,年龄,有无介绍人,速速道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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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雀记介绍:
一个非著名少年妖怪神仙成长史
这是一个小红鸟成长过程中减肥的故事,后面简介从略……
这当然是yy小说,这只是yy小说,别的啥都不是。朱雀记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朱雀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朱雀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