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就好一口凉粉
呀呀,发现看客中有盒饭,嘿嘿,为了保持团结,把这章内容屏了。
当然,原文里也没啥诋毁内容,只是表明态度贴。
俺就是个凉粉儿,挺喜欢张小白的。
等待中
本书等待中
网上更新变快,可惜不是很快很快...
今日始知江湖险
这个时候稍稍冷静点了,写几句吧。论坛有人说我刷点击,在书评区看见有人淡淡然丢了一句,循着地方便找了去,初看愕然,继而恍然,最后却有些控制不住的头痛了。
只是经常在LK看见千幻同学说起刷点击的伏大人事迹,不料今儿个我成为他掩嘴轻笑的男主角了。
看样子奥斯卡的余威果然还是很强的。
本来写了很多履历表之类的东西以说明俺像雪花一样纯洁,但想着,何必呢?不说清者自清这种酸话,开始本身就是根本不想就此事发表任何意见,但朋友说,你总得表白一下吧。流流又说,或许有别的人在刷你的书呢?
我在电脑的这头挠挠脑袋,这还真是我第一次听说有这种玩法的,刷俺这破书对那人有嘛好处?看来白展堂那句话真地蛮适合我对自己多念几遍:
”江湖,永远比你想的还要深。”
不为发泄出气,不为证明什么,只是为诸位看这书时,不要忽然像是有吞苍蝇般的恶感,为了在那个论坛里有位书友的信任,我还是在这里把那被人评为很没有诚意,但在我看来已经给足诚意的三个字再说一遍。
我没刷
如果有人在刷我的书,我要把他的稚嫩小肉鸡从中折断再塞到他的纯洁小***里面去。
浪费了我一瓶宁夏红,还有几分难得积起来的杀气。
以上。
公告公告公公告
本书上架了,希望看这故事的朋友,请多多支持。
谢谢所有点击,投票,订阅这故事的朋友。
不会说话,努力写好,认真写好。
请假条
大过节的,给自己放几天假。
请假的原因就是颈子出了问题,本来只准备休息一天,喷了点少林正骨液,发现更难受了。如果再坐在电脑前面,我担心自己圆滚滚的脑袋会不会哪天忽然掉下来。
很痛很酸,不多说了。
大家多担待,稍等数日。
无法更新的公告
刚才去更新,结果看到:
因起点VIP系统升级,暂停VIP作品上传功能,以预计今日内恢复,给大家带来的麻烦致以深深歉意!
然后准备在书评区发贴置顶,然后发现自己很难登陆。
嗖,木有办法,在这里和大家说一下,请谅解。
《火起无明》读朱雀记 后记(作者:猫言)
《火起无明》读朱雀记后记
不知香积寺,数里入云峰。古木无人径,深山何处钟。
泉声咽危石,日色冷青松。薄暮空潭曲,安禅制毒龙。
~过香积寺;唐;王维
火起无明,因之燃灯照世。
这年头,好些有理想的朋友们都仆了,猫腻能挺着半仆不倒,坚持着写出一个有点意思的故事,很让人心中为他高兴。
朱雀记,被戏称为从一只火鸡引出的故事。一只鸡的故事,或者该说是一个人和一只火鸡的故事。
从字里行间揣测,这故事的由来,或原是猫腻心中的一把火。这把火它憋着揪心,放出来焚心,赤腾腾的一片火热炽焰。猫腻又是个挺闷的人,所以写出了个烧鸡记。
朱雀记故事架构很简单。因为一个大阴谋,所以一个男子,一个天生就是要来放火杀人的男子,某一天他降生于世上。
这人来历不明不白、不清不楚,怀着一肚子的疑问,然后他长大了。长大后,这人莫名其妙的生出了一只火鸡,火鸡很会放火。于是这男子就从地上放火烧到天上,从天庭烧到净土,再从冥间烧回人世。最终这只鸡烧完了,故事也就说完了。
很是平凡的人物刻画,平静的小城风景,平淡的世情往来。还真没什么好看的,整个流程淡的像水似的。
据猫腻的辩解,这原本就只是个很简单的故事,一个不是很出名的少年妖怪神仙的故事,一只肥胖小红鸟变成了个小男孩的故事。如此而已。
既然如此,那么还扛着那么大的压力?还绞尽脑汁为求情节突破烦恼作啥?不如随便码几个字凑合凑合得了!
难为了猫腻,辛辛苦苦的凑字数,中间还病过一场,许多前面安下的伏笔都废了,部分情节含糊了事,或者改个名叫烧水记?!
不过,今天不是来说坏话、打击人信心滴。背后指指点点的也就算了,当着大伙跟前还是要给点面子。
谚语云:打人不打脸,揭树不揭皮,揭皮活不成,打脸要拼命。如同某男,总是被女生们婉转的称赞:你是个好人……。
前人看楼起楼塌,总有些悲凉缭绕于心,我看着猫腻放火烧鸡,心中却是欢喜一片。猫腻是个好人……,呃,我的意思是说,他个有想法的好人。
某人痛哭,下辈子再不做好人!
猫腻是个有想法的人,不是因为他烧了一只鸡,所以我说他好,也不是因为他烧的鸡好吃,而是因为他烧鸡的时候问了个好问题。
众生有情,有生皆苦,何能真成解脱?
解脱者,超度脱解生与死的苦厄。人世的纸醉金迷、炎凉世情、交替轮回种种,再不受拘束。或者,可以这么形容,解脱者已离开了人与人的往来,离开了人与社会的关系,臻至一种无求亦无得的地步。
不过,话又说回来,子非鱼安知鱼知乐?
解脱?解脱个俅!这问题,谁要是敢到老猴面前提问,吃不准,当头就是一棒砸落。若问到鲁大师跟前,喝,沙钵大的拳头,见过没?
人生吃饱了睡,睡饱了吃。时辰一到,伸腿瞪眼,换个马甲,新的人生重头来过。不过是个简单的故事,那里来的那么大的一个问题?切!
从吃饭到闲聊,从物理到哲学,从地上妖怪到满天神佛,猫腻沿着现象的轨迹去寻觅本质,尝试着找出某种合理的解释。他想表达一些想法,想试着诠释某种吃力不讨好的深刻思维。
但,一个因人而异的问题,又要如何去找出一个完美的合理解答?
我读朱雀记的后半部,始终感觉,似乎有一种走在钢索上的不安定感。或者,问题正是源自于此。
有些鸡蛋里挑骨头的意思。
我要这天,再遮不住我眼,要这地,再埋不了我心,要这众生,都明白我意,要那诸佛,都烟消云散!
曾经,我说:今何在在《悟空传》中,成功的写下了悲壮、写出了傲骨不屈的激情。可是我猜,以今何在今日今时的阅历,若然重新检视这一段意义,或许在欣喜之余,会生出些许懊悔之意。
今何在的悟空传,诠释的是个人的超脱,是人生非凡特质的表征,在意义上是渺小的个体在难以形容的威权下,仍不放弃坚持的执着意志形态。
而星爷的大话西游,诠释的是另一种更艰难的决定。这混浊的世间,众生皆苦,大圣原有机会可以选择过幸福的日子,却为了众生的解脱,他毅然而然的背负起原来无须背负的苦难。
扛着金棍,大圣冽嘴笑着,在无声地苍凉凄怆歌声中,落寞地身影决然地向着夕阳的方向一路一摇一摆的行去。没有人知道他眼角曾流下过一滴眼泪。
是啊!那人的样子好丑啊。扑面的寒风带着冷意,她眷恋地缩在他温暖的怀抱里有些迷惑地说着。
黄沙漫天,黑风盖地,无情地沙尘掩去了蹒跚的足印,掩不去一滴清澈的泪珠湿润尘土的痕迹。
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踩着七色的云彩来娶我……
个体的超脱与群体的解脱,在概念而言难分上下,但意义上却有不同,这是我的看法。这样的看法同样存在着个人角度的偏颇,而永远达不到一个真正的客观。
猫腻有些想法,所以他在朱雀记中,尝试着探讨这个问题。
众生有情,有生皆苦,何能真成解脱?同一只猴子,三个人来诠释,就有了三只猴子。这问题所在,也正是猫腻心中憋气所在,果然是很荒谬的一个念头,吃饱了撑着没事干?
勿用的《临兵斗者》和徐公子治胜写《神游》的故事,同样和这问题有些牵扯。不过临兵斗者的立论根本,在于物穷而变,道穷则通,是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的思想。而神游的故事倾向于,打破虚空成妙有,写的是己立立人,己达达人的逍遥。因为两个故事和本文相干不大,如果以后有机会再行探讨。
回到朱雀记的问题,谁能改变众生的命运?又或者,掷骰子的那一只手,能掷出什么点数来?
薛丁鄂在箱子里放了只猫,箱子中有致命的放射物质,二分之一的机会那猫能活,二分之一的机会那猫会死,问题在于在箱子还没打开前,没有人知道那猫是死是活。
从上一个问题,衍生出一个更隐讳的问题,谁能决定这只猫的生死?
船至江心遭恶水,马行半途逢危路。进或者不进?
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暗天。闲来垂钓坐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这是青莲剑仙的答案。
也许,天地一洪炉,人生就如同下饺子。这上面是个锅盖,下面是个锅炉,锅外一把火烧着,锅内里噗腾噗腾的上滚下翻。这锅盖将掀未掀之时,我等,不如且问,是谁在锅里下了啥饺子?
其实这也是朱雀记全书最精彩的地方,猫腻为了这荒谬的念头,差点烧成了灰烬,一改再改,总不能使大家全都满意。再也许,无论再怎样的文火慢火,烧着烧着,到头来总不免要烧成油尽灯枯。
也不知道烧成薪灰的猫腻,这薪尽,火能传否?
曾对艾德说过,希望作者们开篇下笔的时候,至少都能先想好三种结局。而作者在创作的过程中,对预定的结局一再修正,那是很正常的事。每一次的修正,都是一种取舍。有舍,才有得。追索问题的过程,原本就是最精彩、也最让人玩味的一部分。
星爷在威龙闯天关里说过:假设,一切都是假设。
我想也是,每一位作者的故事,也都不过是种假设罢了。既然都是假设,那么如我等俗人者,也无须让自己心灵背负太沉重的压力。
前问,众生有情,有生皆苦,何能真成解脱?
不如,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是一答。
猫言20070206
附,小诗一首,白象吼
【白象吼】
善知识
我心微喜
为这天、这地、这花、这草
为眼中灯明
为耳内聆音
为青莲染黄泥
为白象负红尘
谁言
于浩歌狂热之际中寒
于天上看见深渊
于一切眼中看见无所有
于无所希望中得救
如是我闻
亦安然
猫言写于20060608读朱雀记白象吼章
鲁迅墓碣文:于浩歌狂热之际中寒,于天上看见深渊,于一切眼中看见无所有,于无所希望中得救。
朱雀记完结(马伯庸)
自然,这是我自己在打广告--猫腻
……
……
《朱雀记》完结了,在满坑满谷的太监小说时代,这本身就是一种成功。
骂一部烂小说,可以有一百万种方式。
称赞一部好小说,却很难。
我想了半天,只得“好看”二字。字虽少了点,但能达到这一境界的小说毕竟不多。
每天早上到了办公室,避开老板的视线,跑到起点用别人账号看一章朱雀,已经成了生活习惯的一部分。
有人再三问我这书的优点,我犹豫再三,又总结出了两个字:“能打。”
“能打”的意思并不是“打的好”;就好像“能量”并不真的是“量的准”,
那是一种境界。
尽管结尾有些仓促,但总算没有烂尾。我觉得如果能够再加个二三十章把其他线索都收束掉,再配合如今的结尾,就真的可以叫做豹尾了。
比如苦命的二郎神;比如莫名其妙的玉帝和道家阴谋;比如吴承恩;比如汉名沙和尚的利果斐;比如怕老鼠的唐僧;比如真武大帝;比如弥勒的米奇林书包。
比如秦梓儿,她终于从沦落为一个彻底的路人角色。
比如嫦娥,比如张小白,比如莫杀。
好吧……我记女性角色比较在行。
后记里猫腻大大对此作了辩解,好牵强。这样的说辞虽不如陨石生硬,终究还是让人嗟叹。
事实上,我一直以为猫腻大大是个好人。
因为《朱雀记》很好看,而且我一直认为书里的“吸血鬼亲王”只是一种巧合,而不是影射。
当猫腻大大在一次请假条里隐晦地将他的病症和我联系到一起,我仍旧认为他是好人,只是有些迷信。
直到他跑来我的BLOG,公然嘲笑我,我才识破了他的真面目。
我很记仇,所以希望他能够尽快挖一个新的坑。
否则众生皆苦。
而一部分人则会先苦起了。
读《朱雀记〉不亦快哉(作者:马伯庸)
(猫腻:这自然还是我拉过来当广告用嘀,主要是最近不在家,没稿子,所以公众版暂时无法更新,有些头疼,过几天回家了就可以更新公众版了,看公众版的诸位请稍待两天。)
……
……
一,开头隽永,如清风拂面,明月当空,少年情怀之妙处身心为之一爽,不亦快哉
二,归元寺中老妖怪,虽坐困袈裟,威名无远弗届,无论神人皆惮而避走,侧写之妙,照出大圣气魄,不亦快哉
三,邹蕾蕾同学天生菩萨心肠,金刚气魄,知节识体,实在一等人物,不亦快哉
四,六处战天狗,可敬可佩,可吁可叹,然后知人间尚有硬项汉子在,不亦快哉
五,秦梓儿冰肌玉魄,夜夜青灯,淡泊处自有一番幽怨缱绻,读之心中一动,不亦快哉
六,普贤菩萨悲天悯人,数百年惨淡经营,只求童子开悟,五十三参玄妙通透,上等已极,不亦快哉
七,大势至一步六动,天地变色,不亦快哉
八,梅岭之上,忠魂纷飞,众罗汉各自归位,不亦快哉
九,梵蒂冈内惊见大圣旧识,上帝使者不过花果山中一老猿,不亦快哉
十,天界篇本无趣,幸喜近者复有起色,不亦快哉
十一,猫腻大菩萨每日更新,勤勉无比,不亦快哉
十二,不看手打,只看vip,不自己花钱,用别人账号,义利两全,不亦快哉
关于新书的一点说明
其实我自己都很好奇,我这一个月做了些什么,为什么新书到现在还没有开出来。
回头掐指一算,才发现上个月确实是忙到了一种令神发指的程度,如果神有头发的话。而且周遭发生了许多许多的事情,让我不得安生,所以新书在开了个头之后,只好很可怜的暂停了。
在这个月里我看到生,看到死,看到新婚的夫妇,看到绝症……这些都是发生在我身边人身上的事情,太多事了,叹一叹,不说了。
自己也有些问题,现在天天绑着腰带。
自己生活也有些问题。
其实没什么,只是情绪上不稳定,生活乱如麻,一节一节讲,那又要写一本长篇小说了。总之新书延后的原因,是因为身边发生了言情故事,世情故事,还有些很悲哀的事情。
……
……
写完朱雀记之后,便开始考虑新书了,当时是没有一丝企图心的,只是想继续编个故事就好。
但现在忽然发现,人这辈子就这么几十年,不说一定要写自己喜欢的东西,总不能说为了什么就强写些自己不喜欢的东西。
所以俺不会痛嚎下辈子不当好人,下本书虽不见得依然是好人故事,但一定不会刻意玩阴暗面,也不奢求有趣,只求大家看的顺畅。
新书的题材是极老土的那种,因为我从小就喜欢往旧五加皮瓶子里灌红酒的把戏。
明天开始写字,一定争取早日上传,到时请大家前来捧场,十分感谢,下台鞠躬。
只是名字还没有想好,以前准备取名叫神经三部曲,后来发现这名字太神经,于是便算了,呵呵。
祝大家生活安康。
开篇
一九七七年四月十五日,一个在黄历上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日子。
那一天风和日丽,万里无云,天空蓝如静瓷,整个南中国全部裸露在清漫的阳光之下……
下午三点半钟,天空中出现了一道白气凝结而成的气柱,斜斜在空中划了一道奇长无比的伤疤。白虹贯空?可那并不是虹,而是略显怪异的气柱。地上的人们有些已经注意到了头顶的天象,纷纷抬头望去,旋即便有自诩见多识广的家伙嚷道:“看什么看?不就是喷气飞机嘛。”
地面上的人们看不到白色气柱的源头。所以并不知道天空中的那道气柱有多长,发端竟是在千里之外的海峡那边。
在气柱生成后的半个小时里,台北的街头,忽然一阵狂风大作,树叶打着滚抛弃了枝头,雨点哗哗地落了下来,摩托车在滑滑的地面上艰涩前行。
这一年的这一月,岛内开始实平均地权条例施行细则,做地产的,当地主的各有忧喜。
市外阳明山上茅草齐齐倒向北面,草尖如剑,杀气十足。山间温泉也似乎受到某种力量的吸引,温度竟在慢慢升高,有一个半秃着头,微微发福的中年人大叫一声,赶紧从温泉里跑了出来。幸亏此时泡温泉的人少,不过看着泉中气泡急剧破水而出的景象,一旁的管理员眼睛都看直了。
白色气柱在中国的上空划过,而下面的异象却是隔了段时间才会显现。于是,沿着那道诡秘的轨迹,由台北、福州、南平、南昌、九江、武汉一线………暴雨大作,雷电鸣闪。
海峡中那泓碧水开始渐渐不安分起来,浪头平空而起,直打得渔船摇晃不停,只是没有人注意到海水中有一个偷渡客正抱着木箱子吃力的浮沉着。
陈叔平是九江二中的数学老师,属于刚刚被乎反的那一拔人。这时候他正带着学生在义务劳动,听着喇叭里传来的”华主席……”,想着上个月人民日报和红旗上面连篇累椟的两个凡是,这位普通的老师不由笑了起来。他站在江堤上看着头顶的异相,厚厚的眼镜片反射着他不得其解的眼神,忽然一滴雨悄悄落了下来,落在了他的眉心上。
……
……
气象专家肯定会瞠目结舌,想不明白天空上这道云柱是如何遽然而至。
好在云柱渐渐地碧落空中慢慢消散,地面上的万事万物也渐渐回复如常。
而当白色云柱最终散去的那一瞬,地处鄂西山区的一座小城外,发生了一次爆炸。
爆炸现场是一个大坑,坑深三米,宽三米,坑里没有发现任何东西,只有底下露出来了一大片被灼成黑焦色的花岗岩。事后赶来的人武部干事,围着坑转了三圈,然后向上级汇报结论是:球状闪电,引爆了渔民炸鱼用的雷管。
于是当地又开展了轰轰烈烈地一次禁止危险捕鱼教育活动,各式雷管炸药被搜出不少,在城关县中的操场上堆成了一座小山。
而没人注意到,在那个坑外两百米的地方,有一个拾荒的老头儿,此时正一边用黑糊糊的破锅熬着清粥,一边满脸慈爱看着又臭又脏的床上。
床上躺着一个婴儿,面色红润,眼珠子骨溜溜地转着,看着清净无尘,可爱无比。
第二章 易天行事
一九九四年的初夏,省西小城高阳县被无休无止的暑气烘烤着,这一年,读高三的易天行已经十七岁了,一米七零的个头,平平实实的一张脸,不胖不瘦,毫无疑问属于往人堆里一丢,连泡都不会冒一个出来的普通人。
不过他在就读的县中勉强算是个名人。这名出的比较奇特,属于异类之名,谁叫他和世上绝大多数孩子的生活相差太远了呢?他无父无母,却也算不得孤儿,是被城西头那个拾破烂的老头儿养大的。
打小的时候易天行便开始跟着自己喊爷爷的老头儿在四处的垃圾堆里刨东西来卖,他一直把这叫做刨食儿,也对,就是从垃圾里刨些可以换成食物的东西。
直到很多年以后,城关一带的人们还记得八十年代早期,有一个长的机灵可爱的小孩,身上却满是污秽,更会记得这个小孩刚学会爬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在地上给自己的爷爷拣烟头了。
小孩会走了之后,除了在垃圾山上刨食儿之外,又开始到西街菜场那块天天蹲着,小小的身子,双手笼在袖子里面,看着很是好玩。他不是去看有什么好吃的,他是去拣桔子皮,鄂西的这座小山城盛产桔子。
小家伙用那双小小的手掌,在污泥满地的菜场里面拾着别人剥下来的桔子皮,然后兜在怀里,颠颠跑着回家,放在自己的小床上,等大太阳的时候,再拿出来哂,哂干了的桔皮可以卖一角二分钱一斤。小家伙攒着钱,然后在菜场里给自己的爷爷买了一袋烟叶子。
当小家伙紧张兮兮地从怀里掏出一大把角票递给烟贩子时,市场里的所有人都笑了起来,夸赞他孝顺。
他那时候不懂孝顺是什么意思,他只想让自己最亲最亲的爷爷不用每天拣烟头,他想让自己最亲最亲的爷爷可以像河边那些闲唠的老太爷一样,可以拔着烟斗。
他喜欢烟斗上面飘出来的青青的烟。
旁人赞他孝顺,也不过就是赞叹两声。爷孙俩的生活也没办法好起来,每天还是要到各处的垃圾堆里面去刨,每晚还是要回那个破破烂烂的小黑屋,嗅着屋里的臭气沉沉睡去。
这样的生活一直维持到小家伙六岁的时候。
爷爷有一天睡了却再也没有起来。
小家伙哇哇地哭了几天,居委会的人把老头拖到后山埋了,然后一大堆人在居委会那栋小房子里围着这个黑炭头似的小家伙发愣,“以后这孩子怎么办?”
“该上学了吧?”居委会主任的男人是县里小学的老师。
旁边有人说道:“谁出钱呢?”
“义务教育嘛,学校也可以免一部分的。”
“那谁来养他?”
全屋的人一下子静了下来。
小家伙愣愣地看着屋里的大人们,慢慢地看了一圈,然后一字一句用稚嫩的童声说道:“我自己能养活自己。”
屋内一哄,几番争执之后,也只好如此。
居委会主任的男人又皱起了眉头,“要上学是要户口的,老头估计还没给这个孩子上户口。”
于是在上学之前,小家伙被大人们领着去上了户口。派出所的片警是个年青人,刚从警察中专毕业,脸上稚气未脱,他一脸为难对众人说:“这又没个出生证明什么的,怎么上?”
居委会主任是天生的大妈性格,直着嗓子吼道:“从小看着这小家伙长大的,难道还要算外来人口?”
国人虽然怕事,但有个规矩是只要有人打头,正义感便开始泛滥,于是派出所里开始响起一大片叽叽喳喳的声讨之声,当然,群雌粥粥尔。
那个小警察姓李,也是本地的警察,公仆嘛,大众的仆人。更何况起哄的人群里面有个中年妇女正狠狠地瞪着他,他还敢说什么?
那中年妇女是他妈。
于是小家伙第一次有了证明自己身份的小本子,李姓小警察一边用着不大规整的楷体字填着表格,一面问道:“姓名?”
“……”小家伙一脸惘然,愣了半天后回答道:“我爷叫我天幸,说是天幸我活下来了。”
居委会大妈的男人,噢,这称呼太过繁琐,那位邹老师此时赶紧出来发挥能力了,“不行不行,这名儿太俗,天幸上问于天,不符合精神文明建设的要求,这样吧,取名天行,人力胜天行于天,大妙……”他自顾自地摇头晃脑,众人也不在意,毕竟这些人里也就数这位语文老师墨水吃的最多,嘴唇儿最黑了。
李警察又愣了愣:“那姓什么?”
大家也愣了,没人知道刚死几天的那个拾破烂的老头姓什么。
“姓易。”一直低着头的小家伙这时候终于开了口,声音像蚊子一样。
“噢。”李警察几笔把表格填完,然后递给小家伙,说道:“你看看有什么问题没有。”
小家伙瞄了一眼,然后有些怯怯地说道:“我不识字。”李警察恍然大悟,便把表格收了回去,却没留意到小家伙嘴里轻轻咕哝着什么:“就认识个一字亚,所以想姓一,怎么写成了那么难的一个字呢?”
这一年是易天行来到这个世间的第六个年头。在这一年里,他失去了自己最亲最亲的人,也平生第一次拥有了自己的姓名,最重要的是,他开始上学了。
和世界上别的孩子一样,易天行先上小学,然后上中学,然后上高中。和世界上别的孩子不一样,别的孩子上学便是上学,成天操心的只是街边两分钱一根的冰棍或是五块钱一坨的冰砖,要不便是抢乓乒球台,摔纸片。而易天行要操心地是在街边拾别人吃剩的冰棍棒,拣别人不要的纸片………每天放学之后,他要去垃圾堆里刨东西,然后才能回到自己安身的黑黑小屋里熬一锅菜吃。
菜叶是在菜场上拣的边角,油是菜场上肉贩有时施舍的膘肥熬的,水是在街坊邻居门外的水龙头那儿接的,不过那家邻居很有时间观念,每天晚上七点钟就会准时把水龙头给下了。于是易天行有时候拣破烂回来晚了,便只好忍痛不用水煮,而是小心翼翼地扔几颗油渣,就着头天的剩饭,然吃顿香香的。
不过这种奢侈的生活让他过的很心痛。
说来奇怪,就这样吃着,他的个子还是和别的人一样渐渐长了起来,壮了起来。
至于学校那里?从计划生育开始后,哪家的孩子不是父母手里的一块怕化怕摔的宝贝?又有谁会和一个衣服怎么洗也还是渗着臭味的穷小子玩?
于是易天行在学校里的生活除了每天放学后好好清扫一次垃圾桶以外,便只有看书。可这看书也有些问题,他总觉得一本书看一遍似乎用不了太长时间,语文,数学,习题册……似乎用不了几天就看完了。
看完了就记住了。
他并不知道有这种本事的人在世界上被叫作天才。
于是当他看见别的同学坐在桌旁认真看着书,总觉得自己学习上是哪儿出了问题,于是感到万分惭愧。
三年级以后开始考语文,以前显得稀松平常的双百分,现在对于绝大多数学生来说,便得遥不可及。于是易天行的天才便不可抑止地显现了出来,虽然他当时的作文仍然脱不了:啊,祖国之类的废话。可连续四次双百分终于惊动了校领导。
于是他开始常常在课堂上成为很无辜地被老师点名朗诵的优秀学生,开始在学校的少先队大会上作报告。好在他的生世过于特殊,而且小小的脸蛋儿上总是挂着一副避人的神情,不然他极有可能成为高阳城关小学历史上最特殊的一位大队长。
只是他的臭气依旧,他的贫穷依旧,他的孤僻依旧。自然他也就依旧和同学们玩不到一块儿去,而当他左袖的杠杠像火箭一样迅速地连多两杠后,全校的孩子们看他的眼光便开始显得怪怪的了,本来还可以和他说几句话的同学们现在连话也不和他说了。
他不知道这是世人对待天才的敬惧和害怕,只是单纯地以为自己又做错了………
上了重点初中后,这种情形要好了一些,毕竟身边的人都是大孩子,最关键的是,上初中后,易天行过目不忘的天才似乎在一瞬间里面消失无踪,成绩迅速下滑,然后在班级的二十五名前后上下摇摆着。
初中的老师常常喟叹,为何这苦孩子的天才期是在小学而不是在初中呢?
就当人们以后这孩子以后会渐渐平庸下去,日后不知前路如何时,中考来临。
易天行又一次让所有人跌破了眼镜,当然,不是近视眼的人例外。
他考了五百三十九分,比模拟考整整多了六十,比当年的重点高中录取分数线恰恰多了三分。
于是拾破烂的小孩又进了县重点高中。
第三章 拾荒
易天行把那辆二八的自行车从车棚里面推出来,看着校园上方乌漆漆的夜空,眉头不为人察觉地轻轻抖动了一下。他看着从身边走过的同学,友善地与他们打着招呼。如今不是小时候了,他也懂得把自己的一身弄的清爽些,再也没同学因为受不了他身上的气味而疏离他。高中的学生也没人会因为一个人的家境而歧视他,纵使有,但放在书香满地的校园里,是没人敢把这么没品的厌恶表现在脸上的。
他推着那辆显得过于高大的自行车往校外走着,通向大门口的道路两旁灯光昏暗,正慢慢想着周六应该到县图书馆去借什么书,却不料有人在自己身边向风一样的掠过,伴着这风声,还有那只伸到自己头发上乱抓了一把的手。
“小子,你该洗头了,明儿晚上来家吃饭。”几辆自行车从他的身边呼啸而过,其中有一个短发女生回头对他做了个鬼脸。
他笑了笑。那个短发女生叫邹蕾蕾,同桌,可惜不同路,至少回家的路不同。
蕾蕾也算是易天行在校园里最熟悉的同学了,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上次全班同学到蕾蕾家聚会,蕾蕾的妈妈看着易天行直发愣,然后满是油烟的手直接拍着他的脸蛋,叫唤道:“他爸,你快来看,这是不是那个小子?”
戴着眼镜的邹老师从书房里慢腾腾地走了进来,然后取下眼镜端详半天,方缓缓说道:“眉目依稀仿佛,只是年月已久……”
蕾蕾的妈妈挥手打断,嚷道:“哪用这么笨?直接问这小子户口上面的名字不就成了?”
同学们这时正奇怪地看着易天行和蕾蕾的父母,蕾蕾嗔怪一声道:“爸妈,你们干嘛呢?这是我们同学,平时最害羞了,今天好不容易才请到他的大驾,你别把他吓着了。”
蕾蕾妈妈一挥手道:“大人说话,你小孩别插嘴。”接着满脸温和笑着问道:“小子,你叫什么名字?记住,是户口簿上的喔。”
易天行此时成了十二尺的金刚,讷讷道:“我叫易天行。”
易天行这三字一出口,蕾蕾妈妈和邹老师都笑了出来,嘿嘿道:“还记得这名字是谁给取的吗?”
易天行恍然大悟,看着两位家长良久,才感激说道:“原来是胖主任和邹老师啊。”
“胖主任?”邹蕾蕾同学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看着自己班上这个最沉默寡言的同学竟然喊自己妈妈胖主任,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
待大家都坐在饭桌上之后,邹老师才端着小酒杯给同学们讲起了和易天行之间的渊源,说到动情处,更是不胜唏嘘。隔了晌,胖主任,噢,蕾蕾妈妈关切问道:“你读小学的时候我们就搬走了,你后来过的还好吧?”
易天行正在对付蕾蕾妈妈挟过来的一只大鸡腿,含糊应道:“都挺好的,街坊邻居都挺帮忙。”
蕾蕾妈妈感叹一阵他的生世,转而又向桌上的同学们吹起易天行小学时候的天才过往,直把众同学吹的肃然起敬方才罢了,也不管易天行的脸已经浑似一只煮熟的大虾。
吃完饭大家散伙,蕾蕾送易天行到门外,肩膀上披着件外衣,在昏暗的灯光下,女孩用清澈的眼神看着他:“想不到啊,易天行你还真能装,原来你就是读小学时候的那个怪物天才啊。”
易天行哭笑不得,说道:“是你自己把我名字忘了,怎么成装?再说……”忽然愣道:“怪物天才?难道这就是我小学时候的称号?”
两人对视一笑。
从那天后,易天行便和邹蕾蕾熟络起来,也时常去她家混顿饭吃打打牙祭,吃完饭再顺路带些好吃的回自己的小黑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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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主任和邹老师真是极好的人。
易天行看着远去的自行车,站在校门口愣愣想着。抬头只见天上的夜空越来越黑,心知晚上可能会下雨,他赶紧骑上自行车,往自己家里赶去。
他的小黑屋还是在老地方,旧城关最邋遢的角落里。
易天行小心翼翼地脱下自己的看不出蓝色还是白色的衬衣和西裤,叠好后放在床上,还在床单和衣物之间放了一张报纸。然后从床下摸出自己的工作服,眉头也不皱一下,便熟练无比的穿上。
工作服是一条黑的不像话的牛仔裤,上面是一件不知哪个纺织厂的蓝色工作服,一顶边上起刺的破草帽,还有一条洗不出白色来的手帕。
穿好工作服,背好身后的背篓,套上那双陪伴他拾荒生涯已经十余年的胶鞋,手中像握剑一样握着前面劈成两截的竹棍,我们的拾荒儿郎轻声唱着:“只见君去,不见君还……”学着电视剧里面的十四声吟唱,便开始沿着黑黑的大街向着城关大片的垃圾场走去。
他越走心情越好,要知道脚下这双胶鞋以前穿着总是大,要用一根麻绳绑着才能行走,如今是越来越合脚了。心情一好,拾荒儿郎走在石子砌成的小巷里也是越轻松,直似要跳起舞来。
前方便是他上夜班的地方,共和村垃圾站。
小山似的垃圾堆出现在易天行面前,一股恶臭扑面而来,他轻轻放下缚在自己鼻上的灰灰手巾,脸上却没有为难之色。也对,都已经拣了十几年破烂了,难道还会不适应吗?
他走到垃圾堆里用戴着手套的左手轻轻翻着,拣着里面的塑料瓶,玻璃瓶。如今这年月易拉罐还不多,偶然发现一个,更像是拣着宝了,赶紧双掌一合把它击瘪,然后放到背后的篓子里。左手熟练无比地翻拣着,右手却也不空,只见他轻轻用竹棍往地上的纸屑袋子一夹,再往后一放一松,浑不着力的黑烂纸团便被身后的篓子乖乖吃掉,动作熟练至极,一根长长的竹棍竟被他用的像世人手上的筷子一样。
拣垃圾的人也算的上是同行吧?天天在一个垃圾堆里刨生活的同行也算同事吧?只可惜这种同事之间有的只是冷漠的眼神,这样也好,省去了坐在办公室里那些人们虚伪的笑容。
易天行远远看着在垃圾堆上行走的三四个同行,微微笑了一下。他对这种不与人交谈的生活非常满意,因为常常他都不知道自己和别人说的东西,别人能不能够听懂。
夜色下的垃圾场泛着恶臭,夜空中皎洁的明月似乎也受不得这等臭气薰扰,悄悄躲到了云层的后面,易天行的四周更加的暗了。
沉沉夜色远处,行来了几个人,穿着时兴的肥裤t恤,易天行眼神好,自然看的清楚,这些人抬着几坨铝锭,正在向垃圾场外停着的一辆农用车走去。
他皱了皱眉,知道这肯定是县上的流氓在偷北面那家厂子里的原材,赶紧转头往回走了几步,走过那几个老拾荒身边的时候,悄悄打了声招呼。那几个老拾荒被他一提醒,才发现身后正有几个流氓,吓的一个激零,赶紧小碎步往垃圾堆的背面跑了过去。
易天行刻意落在最后,就是不想走的太急促反而引起那些小流氓的注意。
没料到那辆接脏的农用车马达一打着,车灯一亮,登时把他的身影照在了垃圾堆上。
“操,那小子你看什么看?”有个流氓骂了下意识回头的易天行一句。
第四章 泛金光的手指
易天行闷着声,低着头,慢慢往远处走去,心里笑骂着:“刚刚脚边才有个易拉罐的,这下好,呆会儿回去又不知道要找多久了。”
不料事情还没有完。
那辆接赃的农用车不怎么发动起来却动不了,几个小流氓顿时呆了,看着几百公斤的铝锭,再看看成了摆设的烂车,摸着脑袋商量了半天,结果就看见一个流氓捂着鼻子向垃圾堆上拾破烂的众人走来。
“喂,你们这几个叫花子跟着爷走,有你们好处。”
拾破烂的众人看见那个一脸横肉的流氓,顿时呆了。其中有一个胆子比较大的中年农民堆着笑问道:“大哥,有什么事儿?”
“哦,我要几个挑夫。”
拾破烂的众人看了看停在场边泥路上的农用车,顿时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有些胆子小的赶紧摆手。
那流氓皱着眉头吼道:“怕你妈的怕,叫你们帮我抬一下。又不是不给钱!都给老子过去,不然老子打不死你们。”说话间流氓把上衣解开,露出腰腹处别着的一把砍刀。
拣破烂众人见流氓发狠了,当然不敢多说,慑慑懦懦地跟着下了垃圾山。只是易天行笑着说道:“大哥,我这还急着回去有些事儿,能不能让我先走?”
那流氓上下打探了他几眼,忽然哈哈笑了起来:“你这后生长的还蛮干净的,怎么学这些叫花子刨起垃圾来了。”
“混口饭吃。”易天行安静道。
流氓皱皱眉,也许是厌恶这个年轻后生不卑不亢的态度,忽然骂道:“老子也是要混饭吃,还不跟我走?”
易天行老老实实刨垃圾,哪里想到这样也会与人结怨。从小到大十几年的时间,他一向在面上都装的老实本分的很,从不与人发生冲突,眼见对方发狠,心下思忖良久,本来按往常来讲去便去吧,至不济被带到所子里。自己一拣破烂的,还不信警察局肯让自己白白吃几天闲饭……只是……只是他今天晚上确实有件极重要的事情要做。
于是乎,老实了十五年的易天行,终于小心翼翼地表示了一下反对。
那流氓二话不说,上来就抽了他一个耳光。
“啪”的一声。
易天行微笑看着那流氓,脸颊上连个红印都没有。
那流氓吃惊地看看自己的手掌,觉得掌缘生辣辣地痛,再看着易天行像个没事儿人一样,心里不禁有些发慌,总觉着有些邪门。
但小县城里的流氓和一般大城市里流氓有很大区别。小县城人太少,一个流氓谁都认识,若是哪次服了软,不出半天便会传遍道上,因此小县城的流氓往往比大城市的流氓更狠,更不怕死……于是那个流氓左脚往前一领,右掌高高举起,朝着那让人看着生厌的少年的笑脸上狠狠抽了过去。“
又是“啪”的一声。
易天行还是背着烂篓子,拿着长竹夹子,微笑看着他,头顶上的草帽都没有动弹一丝。
反倒是那流氓却用左手握着右掌,脸上青一块白一块,丝丝抽着气,慢慢向下坐倒,看模样竟是痛的喊不出声儿来了。
也不见易天行怎么动作,便看见下一刻,他已经扶住了那将倒的流氓,笑道:“大哥千万顶住,别坐在这垃圾堆上面,不然这么新潮的裤子弄脏了可不好。”
他接着在这流氓耳边轻声说道:“大哥,你的无名指第二指节上面骨裂了,明天去医院看看吧。”
易天行毕竟是个学生,不知道流氓行事的无耻,正当他左臂扶着那流氓的时候,没有发现流氓的左手悄悄从怀里抽出那把砍刀出来。
刀光一闪!
只见一把亮闪闪的砍刀正砍在易天行的脖颈上,令人骇异的是,刀锋如雪却没有砍进他的脖子!
只有那流氓看的清楚,其利无比的刀锋和眼前这少年人的脖子中间正隔着一根食指。
一根泛着淡淡金光的食指。
没有人知道易天行是怎么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反应过来,又是如何能够将手指挡在刀锋之前。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他的手指是什么材料做的?竟然连刀都砍不进去?
此时脑中有这个疑问的,自然是那位拿着砍刀发愣的流氓大哥,不过此时他脑中过于混乱,惊恐之余对于事情的发生有些不知所以的感受,只觉着无比害怕,脸上莫名诧异,手上下意识地用刀子又刺了一刀……
易天行见他还在动手,侧身让刺过来的那把刀子,根本看不见他的动作,手就搭在流氓握刀的手腕上,轻轻咯的一声,便把流氓的手关节捏脱臼了,流氓的手腕便像年糕一样软软地垂了下来。
那流氓又痛又怕,竟是忘了呼痛求援,带着满脸的惊怖和不可思议,缓缓往肮脏无比的垃圾山上坐了下去。
易天行略带厌恶看了他一眼,看着那流氓新潮的肥裤和带着黑水的污纸磨蹭着,紧紧身后的背篓,踩着那双破烂不堪的胶鞋,缓缓向垃圾山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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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中,在外间的木板隔间里,易天行脱掉身上泛着臭味的全套“工作服”,美美地用白天留好的大缸水冲了个澡,滑溜溜的肥皂在少年匀称的身体上四处游走着。
收拾妥当后,他取出中午炒好的干椒苦瓜丝,勺了一大勺在学校食堂打的白饭,扭开那台十四寸的黑白电视机,半蹲在家中唯一的一把破藤椅上,有滋有味地看起了电视台重放的老电视剧。
“红萝卜的胳膊、白萝卜的腿……”
今晚是康德第一保镖的大结局,这么重要的时刻,怎么能被一个偷铝锭的小流氓所阻扰?
易天行半靠在椅上看着自己的小家。
“家徒四壁”是他第一个学会的成语,不过他略有得意地想到,如今这家在自己的用心经营下也算不错吧?……他眼比别人尖,手比别人快,真正跑起来,只怕刘易斯也不是他的对手……于是高中生易天行颇为骄傲地成为了小县城里拾垃圾的第一能手。
藤椅是县法院那个副院长家扔的,床是四方堰一家嫁闺女的人家不用的,啊,这电视机的得来更是艰辛,当时他和另外三个人同时在垃圾山里发现了这个宝贝的一角,大家同时用自己平生最惊人的速度向这宝贝冲刺,而老实如易天行,自然不会在满是碎玻璃、烂家什的垃圾山上施展自己的刘易斯加兴奋剂速度,只好一路跑着,一路暗中用极准的劲头将一路经过的东西向着几个竞争对手踢去。
最后的战况是:易天行得到了梦想已久的电视机,虽然事后还花了他三天的功夫来修理。而他的几个可怜的竞争对手分别得到了:脸上的半截拖鞋,胸前的一块石头,嘴里的一片月经带……
这……就是易天行的幸福生活。
第五章 有女黠灵
幸福的生活不见得相似,不过幸福的感觉可以相似。
所以当第二天周末的下午,易天行看见一头短发静静搭在额上的邹蕾蕾时,又一次体会到了拾破烂拾到一台黑白电视机的快乐。
邹蕾蕾今天穿的是长裙子,骑的是蓝车子,头发像个男孩一样梳个偏分,干净无比的脸上眉直目净,看着清爽无比。
而这个清爽无比的女子这时候正一只脚踩在人行道上,一只脚踩在自行车的踏板上,嘴唇微张着四处找寻着易天行的踪影。
时不时有同学会从她身边经过招呼她一起走,而她都只是笑笑,然后还是等着。
易天行有些享受这种被人等待的感觉。
所以他推着二八的那辆晃当大车慢慢地从校园里面摇出来,远远地看着那个短发女生,看着她的脸,看着她的发,心中舒爽无比。
“好慢。”邹蕾蕾微嗔,鼻梁上皱出极漂亮的纹。
“嗯。”易天行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挠了挠头,心中对自己说:“我喜欢这个女生。”
好象是一句指令,从这一刻起,易天行就喜欢上了邹蕾蕾。那天县中的门口梧桐树叶轻轻摇晃,天空上面一片湛蓝,街上的人们安乐行走着。
感情的事情,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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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家今天的桌上摆着四菜一汤。邹老师正在积极响应单位上面的宣传。虽然居委会主任,嗯,以后就叫她胖婶吧……虽然胖婶坚持认为易天行不属于客人,不应该按照我党的接待标准来对待,但是邹老师持身甚正,持家有方,硬是抵住了胖婶的轻语怒吼。
四盘菜是红烧小鲫鱼儿、炒小白菜、土豆炖牛肉、清炒扁豆,汤是黄澄澄香喷喷的黄花鸡蛋汤。易天行一面香香地吃着,一面看着桌边正在斗嘴的邹老师和胖婶,心中某个角落里面变得格外温柔……只是邹蕾蕾同学显得另有心思,筷子无意识地拔拉着碗里的米饭,眼光却总是有意无意盯着易天行。
易天行有些窘。见他窘,邹蕾蕾同学却盯的更加起劲了,好象是在玩一种好玩的游戏。
吃过饭后,易天行如以往几次做客一样,到了邹蕾蕾的房里。说房间也不准确,因为蕾蕾是住在爸妈卧室的阳台上。
易天行坐在她床边的小凳子上看着蕾蕾纤净无尘的脸蛋儿,傻呵呵地笑着。
邹蕾蕾啐了他一口,忽然问道:“你哪天生日?”
易天行愣了愣,说道:“四月十五。”
邹蕾蕾脸上闪过一丝不服气的神色,恨恨地低语道:“居然又比我大。”
易天行耳力惊人,微笑道:“那你就当我妹妹好了。”
“切!”蕾蕾假意不爽,笑骂道:“当你一个臭要饭的妹妹。”忽然看见易天行整个人安静下来,以为触动了他的伤心事,赶紧低头嗫嚅道:“开玩笑的,你不会这么小气吧?”
易天行却是忽然想到那天夜里和那个小流氓在垃圾场里的故事,在想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哪里有在乎这小女生说些什么,被她这么一问才醒过神来,赶紧开解道:“想哪儿去了?这怎么可能生气的,再说……我本来就是一拣破烂的啊。”说话间做了个鬼脸。
蕾蕾噗哧一笑道:“再也没见过谁像你这么开心的破烂王了。”
易天行道:“反正都是做事,要养活自己,开心一点不是更好?”
蕾蕾盯着他的双眼,半晌没有出声,缓缓道:“你将来准备做什么?准备读哪间大学?”
易天行纳闷着,心想这小妮子管的倒还蛮多,随口道:“不大清楚,不过依我这成绩,可能上个二本线还可以吧。”看着蕾蕾略有些失望的眼神,笑道:“你可是咱校学生会的宣传委员,成绩一直是前五的,咱们可能大学里不能同班了。”
蕾蕾皱起了眉尖,直直看着他,忽然说道:“你能不能不要总瞒着我?”
易天行不知为何心头一惊,强颜笑道:“我有瞒过你什么?”
“你的能力。”邹蕾蕾满脸微笑看着他,十分认真地说道:“易天才,你准备瞒天下人到什么时候?”
易天行把手一摆,做了个舞台剧中常见的夸张手势,笑道:“你还是叫我怪物天才好了。”顿了顿又说道:“再说我现在哪里是什么天才?小学的时候能跳级,只是那时候笨,太听老师话,而且同学们又不肯跟我一起玩,所以学习的时间多了些,成绩自然也就会好些。”
“又在骗人!”邹蕾蕾气不打一处来,从书包里拿出一叠单子丢给了易天行。
易天行接过来一看,原来是自己高中两年来的各次考试成绩,他细细翻看着,看见单子上面自己的成绩只是中等,怎么也看不出出奇之处,这才放下心来,笑道:“怎么?难道你这个高材生还羡慕我这种烂成绩?”
邹蕾蕾脸颊微红,双眼清澈有神,紧紧盯着他说道:“我当然羡慕。”
易天行一愣,干笑道:“你不会是今天晚上吃多了吧?”
邹蕾蕾促狭地一笑,眼睫毛眨了两下,嘻嘻笑道:“你不用瞒我,我都查出来了。”
易天行微微害怕,问道:“到底是什么?”
邹蕾蕾说:“你说呢?你上次数学考了多少分?”
“一百零七。喂……这分不算高吧?”易天行有些摸不着头脑地解释着。
“嘿嘿。”邹蕾蕾一面笑着一面靠近易天行,然后忽然揪住他的耳朵,在他耳旁吼道:“那你还敢狡辩!”
“狡辩什么?”易天行哭笑不得。
“上上次的数学全班平均分是多少你记得吗?”邹蕾蕾莫测高深地看着他。
易天行暗呼不妙,讷讷苦笑道:“这我怎么知道。”
“就是一百零七!”邹蕾蕾笑的像是抓到了一个大贼。
易天行睁大眼,无辜状十足道:“啊,这么巧啊?”
“呸!这是巧吗?”邹蕾蕾从他手上拿过那几份成绩单笑骂道:“语文九十八,英语一百零四,化学一百零一,这哪一科不是前一次我们全班考试的平均分?你还想瞒我?”
易天行摸摸脑袋,知道瞒这个机灵鬼不过,苦笑道:“既然你看出来了,千万别和其他人说。”
邹蕾蕾眨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说道:“是真的是吧?”像是在坚定自己的信心。忽然从床上站起来,转了一个圈,又拍了拍墙壁,哈哈笑道:“果然被我猜中了,你果然还是以前那个怪物天才!”
“只是……”她忽然皱起眉头,问道:“你既然每次都能控制自己考多少分,我可不是笨蛋,那岂不是你想考多少都行?满分自然也行,那你为什么不考好一些呢?”
易天行看着疯疯癫癫的她,哭笑不得,忽而眼神瞥见她两只露在裙外的秀腿,方才她一转身,裙摆轻摇,白玉入目,害得这少年不禁一阵眼晕。
“嘿嘿,语文不可能满分啦。”他干笑道:“我不想引人注目,所以每次都考个中等分。”心里却暗自咒骂着自己蠢笨,既然不想引人注目,那么每次随便考个分就好了,何苦非要和上次的平均分一模一样。其实,他却不知道,现在的考试已经成了他潜意识里的一种游戏,若是太没有一点挑战感,那么考场上的两个小时可能只会成为他的催眠良药。也许正是因为这种游戏**吧,所以记忆力惊人的他,才会在考试里选择一个哪怕天才都很难达到的目标……
“不想引人注目?”邹蕾蕾好奇地看着面前这个面相普通的大男生,问道:“那高考的时候怎么办?难道你还真准备考个二本吗?”
易天行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邹蕾蕾撅着嘴想了半天,忽然发号施令道:“不行!我可不能看你这个怪物到那些大学里面去糟蹋自己。”
易天行笑着说道:“那怎么办?如果七月份我高考的时候忽然考很高的分,会被别人当怪物看的,说不定公安局还要查我舞弊。”
邹蕾蕾忽然甜甜笑着望着他。
易天行暗呼不妙,知道这小丫头每次要自己办什么事的时候就是这样一副天真无害的神情,赶紧背过身去,假装看着她书桌上的书。
一双温软如玉的手掌轻轻搭在他的肩头。
“马上就是模拟考了,这次考试尽你力去考,好不好?”邹蕾蕾充满兴奋好奇的声音传来,“我想看你到底能考多少分。”
易天行心头一柔,好不为难,却被丫头下一句话压的默默点头应了。
“六月二十二号是我生日,当给我的生日礼物好了。”
邹蕾蕾一拍他肩头,豪气干云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