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9章 嗯,肯定
粟融珵两天两夜没睡,匆匆赶往工厂。
加工间里,堆了许多石头,整块的,剖开的,堆了一地。
陈若蹲在石头中间,还在那继续敲敲打打。
“全都不能用吗?”粟融珵快步走上前。
“开了的这些就足够我们头疼了!”陈若一个人卸货,一个人把所有石头搬出来,再一个个打开,“这些,这些,每块石头能用的太少了!杂质太多,你看这些蓝铜,全是杂质,蓝的很少,结晶一点没有。还有这些,稍微好些,但也不行,做出来我们成本太高了。”
粟融珵只知道妞妞从小就跟着爷爷四处游历,那时候他还挺羡慕她,后来知道她是去探矿的,从小跟爷爷学认矿的本领,认了十几年,即便这样,她还说爷爷初去世时她一个人都发怵,怕看不准,慢慢的,才有了些心得。
辛绘的确历练太少。
这时,辛绘也跑了来,进门就异常慌张,声音都在发抖,“都不行吗?真的都不行吗?”
他抓住了陈若的手,“陈若,你再……”他想对陈若说,你再好好看看,可看见陈若的眼神,便知什么都不用说了。
陈若拍拍他的手,“还有一半没开呢,没准其它的行。”到底还小,不忍伤他。
可辛绘也不傻,虽然没正经学,却从小亲见爷爷和姐姐开矿石,眼下这一堆开出来的,就足够他们血亏。
“对不起,陈若……”辛绘的表情,要哭出来一般。
“不怪你,辛绘。”粟融珵走到他身边,拍拍他的肩膀,“你姐刚开始独当一面的时候也没经验,多历练就好了。”
辛绘却低下头,不看他。
粟融珵只好对陈若道,“颜料专业方面的事我不懂,你只跟我说说,现在我们手上就这么一批石头,你能怎么应对?”
陈若想也没想就道,“两个办法。一个是,尽量减少损失。在制作过程中,降低颜色纯度标准,允许一定量杂质掺进去,这样,其实蓝还是蓝,绿还是绿,黄也还是黄,只是没那么鲜亮,事实上,九荣堂现在就是这么做的。”
九荣堂最初就被发现颜色不够亮丽,品质不佳,后来不知怎么的,给改了过来,出了一批高品质颜料,但现在渐渐又走回了老路,而且销量也不错,毕竟价格比花青堂便宜。陈若估摸着九荣堂也支撑不了这么便宜的价格一直卖高品质的颜料,现在矿源这么紧,好矿价格必然贵,至于高价买回来劣矿这种事,辛绘都避免不了,九荣堂那个老九不过跟辛爷爷学了些皮毛,识矿不准也是必然的,价格不能提,就只能在品质上做文章。
“我们在品质上可以比九荣堂做得稍微好些。”陈若又道。
“拿来我看看,差别在哪里。”粟融珵道。
陈若先拿了几份颜料出来,“这是四种石绿,你看看,这是朱砂。”
粟融珵看着,觉得颜色很漂亮,红色也亮眼,“这是好品质的?”
陈若又拿了几份出来,和之前五色一一对应,“你再看看。”
粟融珵这才发现了差别,他看着好的第一波颜色和第二波一对比,瞬间就觉得逊色不少,这第二波的四种石绿和朱砂,非但颜色鲜亮美丽,还隐隐有着晶体的光芒,尤其这到了晚上,灯光一照,当真璀璨亮丽,第一波颜色被比得灰扑扑的。
“其实没有对比,也看不出差别是不是?”陈若指着第一波道,“这是九荣堂的,我们能做得更好些,只为减少损失。”
粟融珵摇摇头,“不行,绝对不行!你师父把花青堂的名声看得比命还重要,咱们绝对不能自砸招牌,按第二种方案来。”
“可第二种方案,就现在这石头品质来看,就算剩下的石头品相中等,我们都要定价贵一倍以上出售,才能保本。”这样,谁还会买?
粟融珵再次摇头,问辛绘,“这批矿石花了多少钱?”
辛绘说了个数字。
粟融珵点点头,“这样,陈若,咱们往最好的品质做,价格还跟以前一样,就当这批矿石咱们亏了吧。”
辛绘本来一直低着头的,猛然抬头看他,“姐夫……”你公司不是倒闭了吗?你不是穷瞎了吗?
粟融珵再度拍拍他的肩膀,“放心,这点钱姐夫还亏得起!再说了,你姐还放了一笔钱在我这里!放心好了!”
辛绘眼眶一红,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低下头去。
“陈若,你按照我说的做,尽快把这批石头生产出来,店里存货不多了。”说完又去揽辛绘的肩膀,“辛绘回学校吗?我送你?”
“不……不用……我先走了!”辛绘甩开他的手,飞也似的跑了。
粟融珵臂弯间空空的,眼神有些失落。
粟融珵回到车里,从胸口口袋掏出一张卡来,卡的背面有辛绾好看的手写签名:辛绾。
他凑上去,在这个名字上亲了亲,放回口袋。
钱自然要筹的,好不容易接到活,也要启动资金。
他想了想,在网上搜了搜,照着搜到的结果打了个电话,“喂,你们收二手车?”
第二天,粟融珵站在车库门口,看着里面停着的辛绾的车,发现车窗上挂着一片落叶。
他走过去,轻轻拈下来,扔掉,车窗玻璃上有些脏,他呵了口气,用袖子擦去。默立了一会儿,转身离去。
粟振的手术安排在今天,他用手机导航,坐地铁到的医院。
十点,把粟振送进手术室,父子握着手。
“爸,我在外面等你,别怕,睡一觉,醒来就好了。”他说。
粟振的眼里却有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个字,“嗯。”
粟融珵在外面等,八个小时过去,坐立难安,粒米未进,连续几日熬夜,虽在家休息一晚,却一宿不能入眠。想念妞妞,牵挂花青堂的事,想着怎么样更完善自己在学院领导面前的演讲,还忧心父亲的手术风险,最后再次化作想念妞妞。
然后起来,打开电脑,电脑全是妞妞,一张张照片,一个个视频,他看着,先是笑,后是流泪,最后又笑。
像个傻子。
此刻他头痛欲裂,但也只能低头坐在椅子上,自己用拇指用力挤压太阳穴,双肩的沉重,只觉得全世界都压在他肩膀,让他无力再驱散这头疼。
眼前却突然出现一双运动鞋,两个塑料袋兜着的饭盒。
他抬头一看,孟桑子臭着个脸站在他面前,拎着饭盒盛气凌人地递给他。
粟融珵想笑,却突然哭出来。
也不接饭盒,就这样默默抽噎,眼泪哗哗地流。
孟桑子在他旁边坐下,盒饭摆一旁,嫌弃地把纸巾递给他,“哭!就会哭!这么大人还就知道哭!你要脸吗?”
说完,粟融珵却突然扑进他怀里,抱着他肩膀呜咽起来。
孟桑子无语,模模糊糊听见他在自己肩头说,“谢谢你……”
“有什么可谢的?如果不是伯父让我来看看你,我死也不会来的!我是看在伯父一个病人的份上!”孟桑子没好气地道。
“那……你给我带了什么吃的?”脸上还挂着泪,他抽泣着问。
孟桑子用力把他推开,饭盒递给他,“自己看!”
他其实是真饿了,但是父亲在里面手术,他无心也不可能去吃饭。
打开饭盒,迎面而来的肉香,大冬天的,对于一个饥肠辘辘的人来说,本能地对肉产生生理反应。
他第一次觉得食物香,第一次想吃东西了,平时的吃饭只是为了吃饭。
咬一口鸡腿,他含糊地再说了一次,“桑子,谢谢你。”
孟桑子对他的谢谢表示了极大的鄙视。
他低头继续吃肉,心里却在说:桑子,谢谢你默默守护我,谢谢你在我最迷糊的时候点醒我,让我看清楚我是谁,我在干什么,我要干什么。
他想起桑子发给他的那张照片和给他的警告:粟融珵!你看看清楚!你继续喝!如果今天不是我,是别人,你就准备以死谢罪吧!
吃完饭没多久,手术室便有了动静,粟振出来了。
手术很成功!
粟融珵压在肩上的重担终于减少了一分。
松了半口气,配合医生把粟振送进病房。
没多久,粟振就清醒过来,很虚弱,轻轻握着粟融珵的手,断断续续几个字,“去忙,没事……”
住院的时候粟振就坚持住普通病房,不许儿子给自己搞单间。
医院本来也不许家属陪床,粟融珵最终还是得离开。
可他不放心就这么回家,跟大多数病人家属一样,在科室外大厅里垫了个垫子,就地休息。
“你就准备在这睡一晚?”孟桑子问他。
“嗯。”粟融珵点头,顺手却把孟桑子也拉了下来,“你陪我睡!”
孟桑子脸都歪了,“我不,你滚!”
“来嘛!我一个人,真的害怕!”
“你三十多岁了!粟融珵!你以为你还是珵宝宝吗?”
“来嘛!”
最后,两个男人并肩躺在垫子上。
“我跟你说,粟融珵,你明天那个破演讲,我得去!还有你那个项目,我要参加!我告诉你,你除了嘴巴会说,技术上一塌糊涂,我瞧不上!”
“嗯嗯。”
……
“桑子,你那天哪来的口红和香水?”
“滚!你赔给我!”本来是买来送给小西的!
“桑子,你说,妞妞会回来的,对吧?”
世界突然安静下来。
良久。
“嗯,肯定。”
第440章
溯行会议室里坐着好几位老企业家,这个会议已经开了大半天了,老前辈们对年轻人的想法很感兴趣,聊得十分投缘,最后的结果是,决定与溯行合作,接下来将会有更深入的交谈。
粟融珵对前辈们的信任致以诚挚的感谢,尤其是对施兰舟爸爸,他知道,这次合作是施伯伯促成的,只是,施兰舟本人并没有出现在这次会议上。
傍晚,施兰舟带着女儿在小区里散步,小家伙褪去了臃肿的冬装,小胳膊小腿儿得了伸展,撒着欢在花园里摇摇摆摆地奔,施兰舟忙着追。
粟融珵和孟桑子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芽芽面前的。
芽芽啪叽摔倒在粟融珵脚边。
“芽芽!”施兰舟疾步奔过来。
粟融珵已经将芽芽抱起,小孩儿粉嘟嘟的脸,一双晶亮晶亮的眼睛,盯着粟融珵看。
粟融珵碰碰她的小脸蛋儿,“还认识我吗?叫叔叔。”
芽芽看着他,忽然咧着嘴笑了,口水还淌了下来。
施兰舟走到他们前面,粟融珵便笑着对他说,“兰子,你闺女儿也是个爱美色的吧?见到我就流口水。”
施兰舟无语,想把女儿接过来,结果,芽芽身体一扭,趴在粟融珵肩头,不要爸爸抱了。
“行啦,别抱走了,咱们的交情,说起来芽芽也可以叫我声爹的,是不是啊,芽芽?叫粟爸爸。”他用鼻尖蹭蹭芽芽毛茸茸的头发。
芽芽欢喜得直蹬腿,抱着粟融珵吧唧亲了一口,粟爸爸三个字芽芽叫不明白,但“爸爸”俩字是脱口而出的。
瞧着女儿欢天喜地的样子,施兰舟怎么觉得,这闺女儿自己白养了呢?
芽芽叫完爸爸,大概觉得不对劲,好好儿又盯着自己爸爸看了会,而后扑楞着小胳膊,朝自己爹伸出手,欢快地“爸爸爸爸”地叫。
施兰舟怀着小小的醋意把女儿接过来,心里想着“你还知道谁是你爸”。
粟融珵把芽芽还给施兰舟后说起了正经事,“兰子,真打算窝在家里当全职奶爸?”
施兰舟默然。
“回公司吧,你忘了当初我们仨是怎么立誓的吗?”孟桑子道,“艾箐的事是个意外,不是你的错,你不要老把自己圈在里面。”
施兰舟依然沉默。
粟融珵就燥了,“得了,公司忙得团团转,你倒好意思在家里待着?给你三天时间多请个保姆,三天后你不出现在公司,我就把办公室搬你家来!”
“……”施兰舟看着他,摇头苦笑,“你啊……”
“我什么我?我从小就霸道不讲理,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孟桑子拍拍施兰舟的肩,“回吧!”
施兰舟终于点头,“好。”
“这就对了!”孟桑子用力一拳。
粟融珵看着他俩,浅浅的笑容下,淡淡落寞。
这世间有些事,只要坚持不懈地努力就能达到,比如溯行,兰子回归,三人协力,一定能把它推到一个新高度,但是,有些事,却是无论怎么努力,前路都渺茫未知。妞妞,你在哪里?
他找了,等了,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
这个人,就如同人间蒸发了一样,连柳乘飞都有了下落回来了,她还是没踪影。
又是一年8月31,他生日。
从小他就对自己的生日记得特别深刻,因为第二天就要开学,他要补作业。而今,已经不再需要人提醒他补作业,他自己就能勤勉地趴在电脑前工作,所以,他也记不得自己生日。
是费悦提醒他的。
费悦进来传达姥姥的意思,“姥姥说,今天在家做了你喜欢吃的菜,让你过去吃饭。还说,把粟伯伯也一起叫去。”
姥姥姥爷二十来年都对粟振有意见,这两年芥蒂却好像渐渐淡了去,恢复了些来往。
“好啊,我明天带我爸一起去。”他答应下来。
孟桑子和施兰舟原本是为他准备了生日聚会的,但他要去姥姥家,两人便作罢了,还让他提早离开公司。
粟融珵接了粟振,赶到郊区姥姥家的时候,天色已黑。
家里没亮灯。
“这是要给你惊喜?”粟振笑道。
粟融珵也猜是,虽然兴致不大,但也勉强笑了笑。
大门没锁,轻轻一推就开了,果然,家里响起了生日快乐歌。
黑暗中亮起了烛光,姥姥姥爷和费悦推着蛋糕出来。
蛋糕做得很有特色,裱花图案是溯行公司的logo,溯行而上四个字用的草莓酱,红红火火的,十分讨喜。
“蛋糕是悦悦亲手做的。”姥姥把粟融珵拉近,“快,许个愿,吹蜡烛。”
粟融珵闭上眼,心中默念,而后一口气吹灭了蜡烛,眼角浅浅湿痕。
费悦看着他,转开脸,而后索性进厨房端菜。
这顿饭,吃得十分热闹,粟融珵全然看不出半点不愉快,好像早已习惯,人群中如何自若,长辈前如何表现欢喜。
为了陪姥爷,小酌了两杯,饭毕已是微醺,便不再开车回城,就此歇下。
粟振手术后滴酒不沾,陪姥爷说了说话,忆了忆当年,把老爷子伺候睡了,姥姥把他叫到书房说话。
“妈。”粟振还是保持着从前的称呼。过去二十年二老不允许他来面前叫,这两年倒是有机会了。
姥姥叹了口气,“阿振,今儿我们也来交交心吧。”
“妈,您有什么话只管吩咐。”粟振道。
“阿振,我和你岳父只有一个女儿,早些年,我们的确怨过你,但是,这么多年过去,我们也想通了,阿馥生前还是得了你的好,享了你的福的,怪只怪阿馥自己没这个福气。”
“妈,阿馥很好,能娶到阿馥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真的。”粟振诚恳地道。
姥姥点点头,“我们明白,阿馥走得早,也不可能让你终生不娶,这么多年过去,恩恩怨怨都不必再提了,只是我和你岳父年纪渐大,不知哪一天就不在了,现在唯一放不下的就是费悦。费悦这孩子,虽然不是亲生的,但这些年长于我们膝下,说是我们抚养了她,不如说,是她陪伴着我们,让我们在失去阿馥后,还有那么一点点安慰。”
“妈,您的意思是……”粟振隐约揣测到了。
第441章
粟融珵站定,看着她一点一点走近。
凌京涵是精心打扮过的,脸上做了医美保养,各种针都用上了,目前是皮肤最佳状态,白皙通透,加上技术高超的化妆,整个缺真艳光四射。
但,在粟融珵目不转睛的凝视下,她脸上的自信和风情万种渐渐收敛,脸色有些泛红,“珵珵……”
粟融珵没话,仍然看着她。
她往前走了一步,离粟融珵很近了,而后仰头一笑,空气里隐隐浮动着她身上香水的味道,不浓,不俗气,属于众而有格调的香型。
“珵珵。”她眼里好似有泪光,温柔又缱绻,“我知道你很难,我也知道你现在终于有了转机。我给你的承诺一直算数,只是知道你这么久以来心情不太好……”
她停了停,看他的反应,见他并没有表露出什么异样情绪,才笑着继续道,“不管怎样,生活总是要朝前的,粟伯伯融星都需要你的照顾,你能重新振作起来我很为你高兴。”
不管她什么,他都没接腔,只是看着她。
她只好继续道,“珵珵,还是那句话,让我帮你吧,现在……”
她顿了顿,把“现在”后面的内容吞回去了,“现在妞妞走了”这句话是不能的。
“珵珵,我们彼此都走了弯路……到了现在,我能认清我自己,我的心还跟从前一样,跟我十六七岁时一样,我们不要再错过了,好吗?”凌京涵的目光越来越热切,“而且,现在只有我能帮你,你需要大量的资金不是吗?我有!珵珵!”
粟融珵看着她,终于开了口,脸上浮起微笑,笑容里的温度一如当年少年时,“跟从前一样?”
“是!”凌京涵笑着点头,“跟从前一样,好不好?”
粟融珵点点头,拎上行李,“好,等我回来。”
凌京涵暗暗舒了一口气,笑意自眼底溢出来,“嗯,等你回来。”
粟融珵随考古队出发的事,施兰舟是知道的,桑子这家伙,无论他们几个有什么动静,还是会告诉他。
只是……
他苦笑。
他的错何止在拖累溯行?他甚至觉得妞妞的失踪都和他有着根本的联系。如果不是艾箐惹事,弄出一个九荣堂来,妞妞也许不至于亲自远赴深山找好矿,也就不会出事了。
想起妞妞,他心里更是剧痛。
他比粟融珵理智,半年都没找到的人,多半是不会再回来了,那是他的姐姐他的妹妹,是一起长大情分不输亲饶伙伴……
他哪有脸再踏入那个属于他们几个的圈子?
心事重重地回家,区门口却有好几个人在等着他。
一见他,艾箐妈妈就率先冲了上来,往他面前的地上一坐,拽着他的裤管就哭开了,“都一夜夫妻百夜恩啊!我们箐箐嫁给你,什么都没得到,后半辈子大好前途全都葬送了!等她从监狱出来还能有什么啊?你怎么这么狠心啊!”
艾箐嫂子也在那哭,艾箐哥哥一脸愁苦的样子,“是啊,妹夫,箐箐犯了错,法律已经制裁她了,你一个当丈夫的,不保护她,还要告她,现在还要把她整个家都整垮,让她出来连后路都没有吗?”
艾箐父亲也叹息,“家业家业,现在是既没有家也没有业。”
艾箐妈妈在那又哭又唱的,“你得多狠心,要让她出来连房子都没有住的啊!”
施兰舟听到这儿算是明白了。
他和艾箐居住的房子,在离婚手续办妥之前他就卖掉了,他明明白白告诉过艾箐,如果法院判经济赔偿,这笔钱就用来执行,如果法院不判,这笔钱也会作为补偿归公司。而房款前两正式打到他账户,今刚转给孟桑子,想来,如今应该是买房人来收房,他们再也进不去那套房子了吧。
这件事,他不认为自己做错了,用力扯开艾箐妈妈的手,打算进区。
没想到刚挪动脚步,艾箐妈妈又扑了上来,拽着他不让走,一顿捶胸顿足的哀嚎,惹得周围行走的人不断侧目看热闹。
艾箐爸爸唉声叹气的,“女婿,怎么也是一家人,做人不要太过分,房子卖了,把我们餐馆也整得开不下去,这是何必呢?两口子离婚,就算为了孩子,也好聚好散不好吗?以后芽芽长大,问起妈妈和姥姥姥爷,你怎么跟她解释?”
餐馆开不下去?
施兰舟并不知道这件事。
但他转念一想,他没做,不代表他爹不出手,老爹纵横多年,手段的确多得很。
就他本人而言,他是不打算收拾艾家的生意的,但是,他也不想再见到这家人,左右拖不了身,他只好大声喊保安。
保安早就注意着这边了,但听他们话口口声声像是一家人,不便来插手,听得施兰舟一喊,连忙过来了,帮着劝阻,把人拉开。
艾家人还要撒泼,尤其艾箐哥哥,眼见沟通不了,就要打人,施兰舟虽然看起来斯文,但也不是个挨打的,躲开了拳头还让艾箐哥哥手势不住,一头栽倒在地。
施兰舟拍了拍手,跟保安道,“再继续扰乱公共秩序就报警吧!你们也拿他们没办法!”
保安连忙应承下来,拿起电话准备报警。
艾家人一见这是动真格的,才害怕了,挤在一起退缩,施兰舟趁此离开,回了家。
进门就听见芽芽的笑声,内心的郁结稍稍松泛了些。
“芽芽。”他迎上去,张开怀抱。
芽芽正坐在地上和爷爷玩耍。
自从芽芽来到家里,施兰舟爸爸待在家里的时间都多了,一心记挂着和孙女玩儿,芽芽也喜欢爷爷奶奶,这不,爷爷满脸都被芽芽用彩色笔画上乱七八糟的图案。家伙这两突然迷上了拿着笔乱画,给她一堆白纸不画,就爱画不能画的地方,比如墙壁。
施兰舟教女儿不能随便画还被老爹训斥:墙壁画上有什么关系?人家还专门有涂鸦墙!
好吧,这下不但画墙上,连爷爷脸上都能用笔怼。
芽芽听见爸爸的声音,咯咯笑着摇摇摆摆走过来,趴到爸爸身上一闻,嗯,没有臭臭的味道,马上抱住了爸爸的脖子,还手舞足蹈又又笑,的话只能听懂单个的词,其它都是她自己的火星语。
芽芽在这个家里,每一刻都是开心的。
施兰舟忽然就觉得艾家那一家人不冤,真是他爸动手收拾的,那也活该!
“爸。”他还是打算求证一下,“艾箐家那个饭馆开不下去了,是……”
施兰舟爸爸瞪了他一眼,“不是我!什么玩意儿值得我出手?怎么?你还打算给他们求情?”
“不是。”就问问。
“是我!”施妈妈来了,“把我孙女儿折腾得这么可怜,简直禽兽不如!禽兽不如的人能做好生意?迟早关门吧,别祸害顾客!我跟你,你要给他们求情,你趁早给我滚!跟他们待一处去,我们只要芽芽。”
好吧,妈妈手段也不弱……
“妈,我哪里是要情。”他也不闹到门上了,免得父母烦心。
“嗯。”施爸爸点点头,“你们那个要倒闭的公司,我和你几个叔伯研究过了,同意给你们投钱,具体怎么个合作方式,把那俩子也叫上,一起聊聊。”
施兰舟大喜,“是!谢谢爸爸!”
施爸爸冷哼了一声。
第442章
“先生,先生?”小姑娘见男子忽然流下泪来,颇为震惊,还有些不知所措,慌慌张张递给他一张纸巾,“您……要不要……”
他回过神来,腮边的凉意让他知道自己失态了。
可是,却也顾不上抹去腮边的泪痕,离他不过两米远的女子,在他眨眼之后,并没有像梦里那样消失,依然亭亭地站在那里,还转过了身。
那一瞬间,他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
这一辈子,都不曾像现在这样,两米的距离,他跨不过去。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跨不过去,只是望着对面的人儿流泪,不停流泪。
乍然看见他,那人也是微微惊了惊的,不过,也仅仅只是略惊而已,而后便像不曾看见那样,拍了拍手上的粉尘,对店里小姑娘道,“你看着点店里,我出去一趟。”
小姑娘应下来,而他还在懵懵懂懂地看着她,流着泪,脸上的表情像个傻子,好像完全没听见她说什么,直到她要走到门口了,直到小姑娘说“辛姐再见”,他才恍然大悟,猛冲上前,挡住了她的路。
“我……你……我……”从来没有哪一个时刻,像现在这样语无伦次。留学时全英文答辩,他自信而流利,前年在M大满室教授前说技术谈历史,他显得镇定而博学。而此时此刻,他却满脑子乱麻,像是辞典里所有的字都在脑袋里混乱翻滚,他找不出一个字来诉说,连手足都不知如何摆放,最后,还是哭出声来,嘶哑着叫出一声,“妞妞……”
她冷淡地看着他,冷淡地吐出一句话,“你认错人了,我不是妞妞,我是辛缇。”
我是辛缇……我是辛缇……
这句话如同晴空一声霹雳,将他从懵懂的状态震醒,耳边反反复复回荡着这几个字:我是辛缇……是辛缇……
怎么可能?
她怎么可能是辛缇?
这个打击比他每每午夜梦回追寻不到梦中的身影还甚,至少,梦醒无踪是他预料得到的结局,而现在,他却如同垂死挣扎的鱼,被抽走最后一掬水源。
胸口的闷痛压得他难以呼吸。
他喃喃自语,“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辛缇?”
他从小就分得清辛绾和辛缇,不需要看她们耳后是否有痣,他只要看一眼就能分出来,大人和小伙伴都觉得奇怪,他是怎么分辨的?怎么分辨的呢?妞妞和娃娃看他的眼神都是不同的,那种眼神,只属于他的妞妞。
可现在,眼前的人告诉他,他认错了……
是真的认错了吗?
他揉揉眼睛。
目光潮湿中,眼前这张脸白皙如瓷,眉眼如画,和记忆中的她并无半分不同,就连平静的眼神都一模一样,哦,大概还是不一样的吧……
妞妞看他的时候,平静却不冷漠。
人人都说妞妞高冷,念书的时候甚至还有同学说她高傲,说她看不起人,但是他能感觉妞妞疏冷的眼神里滚烫的火焰、和煦的温度。
然而,眼前这双眼睛是没有的,没有他熟悉的温度和火焰,只有冷漠……
“小蓝,如果这位先生要买颜料,你带他好好挑选一下,如果没别的事,就不用管他。”她吩咐了一句,转身就出去了。
他站在原地,看着她掀开布帘离去的身影,迟迟无法挪动脚步。如果不看她那双眼睛,分明就是一模一样,怎么会认错?即便她现在头发短了,不再绾成丸子,但扎在脑后,也并不影响她的相似度……
“先生。”叫小蓝的姑娘叫他,“您要看颜料吗?”
他回过神来,纵然依旧心神不定,但好歹回来些理智,“嗯,我看看。”
女孩便把颜料样品一一展示给他看。
颐辛堂的颜料,从品质来看,即便他只是个耳濡目染的半外行,也能看出完全不输当初的花青堂,而且价格也很合理,如果颐辛堂要盈利,那么这颜料的矿源是相当好的。
花青堂目前就难在矿源。
他心里诸多疑惑,“你们老板就是刚才那位女士吗?”
“是啊。”小蓝的声音很柔和,“这店是我们辛姐一手开的。”
“从买矿到制作,再到经营,全是她一个人?”他注意到这里也摆着一张书案,案上铺着一张没画完的画,旁边画具若干,便往书案走去。
“是啊。”小蓝跟着他,“我们店里所有颜料都是我们辛姐手工制作,我们辛姐出生于制色世家,而且擅长国画。”
“是吗?”他驻足于画前。这些年他潜心研习我国文化遗产,虽然不擅长画,但看,还是十分在行的。
他默默地看着,并没有评价。
小蓝却道,“是的,我们辛姐的画很多画家都赞不绝口。”
小蓝还是觉得这个客人很奇怪,一边说一边悄悄打量,只见他眼睛仍然是红的,眼角泪痕未干,此时看画却看得十分仔细。
到底是什么人?见了辛姐能哭成这样?
“你们老板,叫什么名字?”他问。
“叫……辛姐啊!”小蓝怔了怔,道,“我一直就叫她辛姐。”
“我说大名!”
“辛……缇。”
粟融珵审视地看着她,点点头,“没事了,我买颜料,每种都给我拿一盒。”
“哦……好。”小蓝赶紧转身去准备颜料。
粟融珵拎着一大箱颜料出门后,回头再望了眼颐辛堂的招牌,心里默念着一个名字:辛缇?而后上了车。
车里,他并不急着离开,而是拨打了辛净亭的电话。
如今跟辛净亭合作的国内首部VR电影项目正进展顺利,所以平时练习也颇多,但辛净亭却从没跟他提过辛缇来京开店的事。
“岳父,我现在在美院。”他在辛净亭接电话后开门见山地道。
“啊?”辛净亭道,“哦哦哦,怎么了?”
“颐辛堂,我去颐辛堂了。”
“哦,是吗?见到娃娃了?”
娃娃……
粟融珵闭了闭眼,“我怎么不知道娃娃也学过制色?她离开辛家时才多大?”
“嗨!怎么没学过?辛家就出了我这么个不爱制色的,她姐妹俩从小就爱,我爹还在的时候,总带着妞妞去矿山里跑,那时候啊,也会把娃娃接出去,娃娃跑山里的劲头比妞妞还大呢!”
第443章
“是吗?”他眉头深锁,“娃娃也会画画?”
“当然会!画画这事儿啊,她们姐妹俩都是我启的蒙,都有我们家善画的基因,娃娃虽然后来跟她妈走了,但是爱好没放下,一直学着画呢!娃娃是我们辛家的孩子,画画和制色,一样也没落下。”
一切,都是如此合理……
他无力地靠在椅背上,手连手机都握不牢了,虚软的声音道,“没事了。哦,还有,奶奶回来了吗?”
“回了!南方潮湿,我妈居住不习惯,这两年还犯了风湿,关节疼,娃娃孝顺,就把店开到这边来了,反正啊,以前花青堂的客户和资源都在这边呢。”
奶奶回来也不通知他……
那边辛净亭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有些为难地跟他解释,“女婿啊,妞妞的事是个意外,作为男人,我能理解,但是,女人们的想法可能有些不一样,所以……”
“女人们的想法?”他重复着这几个字。
“是,女人总是想得多一些,所以啊,你别介意。”
他有些茫然,辛净亭那边电话挂断了,他还握着手机。
良久,才发动了车,朝着辛家驶去。
奶奶去南方后的辛家,辛净亭鲜少再来,辛绘则大多数时间住校,今年,辛绘毕业,分配在博物馆工作,住单位时间居多。
辛家就显得尤为萧条。
至少,每一次他无意识驱车前来,辛家都是萧瑟一片。
他见过春日满地落红腐化成泥而无人问津,也见过黄叶随秋风飞舞飘零无依,更见过冬日铺满雪的院子,白雪成冰,坚冰难化。
他扫过花泥,捡过落叶,也曾站在冰雪里失魂落魄。
三月碧桃年年开,枝头春意再繁闹,终究也只开出无人问津的落寞。
而此刻,他站在辛家门前,时逢九月,没有花,也没有黄叶,只有未曾散尽的暑气,和葱茏绿叶。
小院里依然很静,但是,他却读出了人气。
家门虽然还关着,窗帘却已换了新的,半开的窗里透出一段清透的亚麻色,在含着淡淡暑气的风里微微颤动。
窗台新上了绿植,还是小小的嫩苗,短短的,胖乎乎,鲜嫩得可爱。
院子里刚浇过花,到处湿漉漉的,每一片叶子都在发光,像是散落满园碎钻。
他深深吸了口气,空气里淡淡植物和泥土混合的天然味道。
这种味道把小院填得满满的。
小院,终于活了。
可是,这种味道是什么味儿,是酸味吗?涩味吗?如果不是,为什么他的呼吸里充斥的全是酸楚?酸得他差点掉下泪来。
他手里拎着奶奶喜欢吃的水果,进了院,按门铃。
他的影像出现在画面里,奶奶的声音传出来,“是珵珵啊……”
“是,奶奶。”他哽咽。
门开。
他站在门口却不知所措。
一切如旧,熟悉得让他心酸。
只是奶奶看上去老了很多,背都躬了,坐在沙发上,显得又干又瘦,看他的眼神里,多了些从前没有的内容,不知道是怜悯还是怪责,无论是什么,都压得他抬不起头来。
“奶奶……”他慢慢走过去,把水果放下,眼角湿湿的,“您回来了。”
奶奶叹了声,终对他笑了笑,“是啊,来,坐。”
曾经那个在奶奶面前撒娇赖皮无所不能的他,此刻坐在奶奶面前,却不知道说什么。
保姆来给他上茶,顺带着把奶奶的药也拿了过来,“辛奶奶,您该吃药了。”
粟融珵一惊,看了看药,基本都是术后恢复类的,“奶奶,您病了?做了手术?”
“是啊……”辛奶奶笑道,“老了,不中用了,身体零件都不好用喽。”
“这……”粟融珵打量着奶奶,难怪憔悴了这许多!“奶奶,那您现在……”
“没事,没事!”奶奶笑着拍拍他的手,“养着就行。”
粟融珵不放心地问了许多,关于奶奶的病,关于手术,哪家医院做的,医生怎么样……
一有了话题,气氛就不那么尴尬了。
详细了解之后,粟融珵才放了些心,但还是有些疑惑,“奶奶,那您都回来两个多月了……”
也不让他知道,真的把他当外人了……
“是啊!”奶奶笑道。
“我两个星期前才来家里看过。”那时候辛家还是冷落一片,丝毫没有居住痕迹,再后来,他跟考古队出了一趟差回来又忙了几日,就到了今天。
辛奶奶笑叹,“真是难为你了。我这病在南边就犯了,保守治疗了一段时间,最后医生说要手术,本来啊,我是想在南方做的,但怎么说,孩子们孝顺,说我这病权威医院和医生都在京里,而且我年纪也大了,再加上医生还熟,在沟通上,孩子们觉得我可能心理上更不害怕些,就把我带回来了。这房子空久了总要检修收拾什么的,我这么病着,没精力弄,孩子们也没心情,所以啊,就住在别处,手术做完,我好些了,孩子们才抽出时间来收拾,我们这也才搬回来没几天。”
“奶奶……”他蹲下来,伏在辛奶奶膝头,脸上皮肤贴着奶奶枯瘦的手,泪目,“这么大事您也不告诉我,我真的再也不是您的珵宝了吗?”
辛奶奶手顿了顿,终抽出来,轻轻抚着他的头发,叹息,“傻孩子,奶奶知道你,本性是个好孩子……”
他内心里最想问的问题在汹涌,不管奶奶和辛家人现在怎么看他,他都要问的。
“奶奶。”他心一横,抬头,“颐辛堂是谁开的?”
“是我!”
奶奶还没回答,门口就响起了清冷的女声。
这个声音,就算他挫骨扬灰,变成空气里的粉尘,他也不会听错!
他猛然转身,门口站着的亭亭的女子,已经将头发放落,齐下巴的短发包裹她瘦削的脸,比长发冷冽的辛绾多了俏丽和温婉。
是她?不是她?
他有些发晕,闭了闭眼,再睁开,她已经走近,先检查一遍奶奶的药吃了没有,又去厨房看午餐准备了什么,再把桌上的杂志报纸一顿收拾,干脆利落,全然当他不存在。
“那个……”他捏捏眉心,一颗心杂乱无章。
“奶奶,今天下午约了医生复诊,等下吃了午饭,我就陪您去。约的时间是两点半,所以没有时间午休了,您要不现在休息会?”说完,鄙夷地看着他,意思是:看见没?我们忙,我们要休息了,请您别耽搁我们!
第444章 放下
姥姥叹了声,“这两年,悦悦跟着珵珵进沙漠、钻洞窟,陪着他熬夜班,出入各种场合,在别人眼里,他俩早就是一对,我看啊,他们工作上合拍,兴趣相投,奋斗的目标也一致,说的志同道合也不过如此。珵珵年纪也不小了,妞妞失踪两年,虽然我们平时什么都不提,可心里谁不知道,但凡还活着,怎么会没有一点点下落?所以啊,什么时候方便,提提这事,今年挑个好日子,把他们的事儿给办了,悦悦那孩子我看着长大的,珵珵有她照顾,放心。”
门外,费悦静静听着,而后离开。
粟融珵所在的房间,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
“请进。”里面的人还没有睡,以为是姥姥或者老爹。
门开了,进来的人却是费悦,端着一碗蜂蜜柚子水。
他坐在桌边,手里拿着姥爷的一本金石类书。
不知从何时开始渐渐爱上了穿黑色,此刻的他穿着黑色上衣、黑色裤子,阅读灯下,衬得他面色如玉,毫无瑕疵,侧颜峰峦,俊秀起伏。
费悦手里的蜂蜜水微微倾斜了尚不知。
他回头,灯光下淡淡一笑,“是你啊?我以为是姥姥。”
蜜水溢出来,浸湿了费悦的手指,她眼神一晃,也笑了笑,“姥姥让我给你送碗蜂蜜水解酒。”
“谢谢。”他点头,嘴角保持着微笑。
费悦已经看惯了他这种笑,好像很温和,好像很亲切,但她却知道,他的笑是没有温度的,是疏远的,甚至在他笑的时候,他的眼睛都不聚光。
她把蜂蜜水放在桌上,指尖黏黏的,是蜜水溢出来的原因,可她觉得舌尖也被黏住了,想说的话开不了口。
站了好一会儿,他也没喝蜂蜜水。
她把碗往他手边推了推,“喝了吧。”虽然他看起来并没有太醉。
他笑了笑,“不用,没喝很多。”
“姥姥说,你从小喜欢吃甜食。”莫名其妙的,她多说了一句。一句超过她和他平时交谈范畴的话。他们之间,除了工作从不谈其它。
“那是……小时候。”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费悦却听出了波澜起伏,寂寥零落。
她指尖摩挲,蜜水黏糊糊的感觉还在,莫名升起一股勇气,冲破齿间的黏着,“其实……你有没有想过,人生放下二字很重要,生活总是朝前的,回首和执念只会徒增烦忧,不试着放下,又怎么知道身边的风景其实也很美,也许前方更有美景等候?”
粟融珵微微一怔,目光终于落在她身上,灯光点点,散落在他瞳孔里,黑的愈黑,亮的,些许灼人。
费悦双手捏了捏拳,低下头,听见自己心口砰砰乱跳的声音。
粟融珵却笑了笑,“是啊,学会放下,看看别的风景。”
费悦怔了怔,而后若无其事地笑,“不早了,你休息吧。”转身走出房间,令人窒息的空气好像瞬间通畅了不少,她深呼一口气,快步回了房间。
粟融珵第二天一早就离开了,去的琉璃街花青堂。
距离上一回庄老提出有人想要花青这个老字号品牌,又过去月余,花青堂的颜料是真正卖空了。
魏曙红在擦着货柜,除了擦货柜她也没什么事可做。
见老板来了,魏曙红也只看了一眼,继续默默擦柜子,反正老板每次来都是在老板娘曾经坐着的地方坐着发呆,她在和不在,不重要,老板根本看不见他。
只是,她忽然想到了一件事,觉得有必要和老板说一下,于是放下擦布,跟着老板过去。
“粟……粟先生……”
粟融珵回头,见到这个有点冒失的店员,“你……”
“我叫魏曙红。”她赶紧自我介绍,老板大概始终记不得她的名字。
他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有什么事?”
“那个……”魏曙红吞了吞唾沫,“我不知道有没有必要跟您说……”
“说。”他坐下来,顺手打开茶罐。
“那个……这几天听画家教授们说,美院那边开了一家新的颜料店,叫颐辛堂,听说颜料品质很不错,比我们花青堂当初……老板!”
魏曙红的话没说完,就见老板脸色大变,茶罐盖子也从他手里掉落,在茶桌上撞击了一下,弹到地上,摔碎。
粟融珵猛然站起来往外疾冲,冲到门口又折回,急吼吼地问她,“你刚说哪里?”嗓子都哑了。
“啊?”魏曙红都被他这样子给吓糊涂了。
“你刚刚说的颐辛堂!开在哪里?”
“在……在美院附近,具体我也不……”
魏曙红战战兢兢的,舌头打结,再次没能把话说完,就见老板已经挤进人山人海里,不见了踪影。
他驱车往美院疾驰,一家一家店地找,终于辨认出一间不起眼的小铺子挂着的招牌上的字:颐辛堂。
木招牌,一点儿不醒目,篆体字。
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除了那三个字不一样,一切都恍若梦中。
热辣辣的液体瞬间往眼眶里冲,他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也没敢迈步进去。
真的好害怕,这又是一场梦。
他用力掐自己,疼痛提醒他,这一次,不是在梦里……
他手扶着门框,有些站立不稳,他不知道自己此时这颗混乱的心,到底还能不能正常维持它的功能。
天气尚热,店里必然是开了空调的,门口一帘布帘垂下,淡淡香的味道从里面溢出来。
忽的,布帘被人从里面揭开,一位老先生从里面出来,身后尾随着一位小姑娘,正笑容满面地和老先生道别,说如果颜料用着好,欢迎老先生下次再光临,如果有什么意见,也可以反馈给店里,以便改进。
送走老先生,小姑娘便看见了侧立一旁的他,还是一样的笑意盈盈,“先生,欢迎光临,您需要看看颜料吗?”
一个“好”字,他都废了好大的气力,颤抖着说出来。
小姑娘领着他进去。
进门,香的味道更浓了些,却不腻,不知道加了些什么料,夏天闻着很是清凉舒适。
“请进,我们的颜料是传统古法手中制作,材料选自优质矿石和专业培植的植物……”
小姑娘在给他喋喋不休地介绍,他却在进门的那一刻,就好像呼吸停滞。
伫立在货柜前整理颜料的清瘦女子的背影,刺得他眼眶发痛,但即便万千针芒,他也舍不得眨眼睛,就这样望着,直到视线一片模糊,再也看不清……
第445章
“先生,先生?”姑娘见男子忽然流下泪来,颇为震惊,还有些不知所措,慌慌张张递给他一张纸巾,“您……要不要……”
他回过神来,腮边的凉意让他知道自己失态了。
可是,却也顾不上抹去腮边的泪痕,离他不过两米远的女子,在他眨眼之后,并没有像梦里那样消失,依然亭亭地站在那里,还转过了身。
那一瞬间,他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
这一辈子,都不曾像现在这样,两米的距离,他跨不过去。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跨不过去,只是望着对面的人儿流泪,不停流泪。
乍然看见他,那人也是微微惊了惊的,不过,也仅仅只是略惊而已,而后便像不曾看见那样,拍了拍手上的粉尘,对店里姑娘道,“你看着点店里,我出去一趟。”
姑娘应下来,而他还在懵懵懂懂地看着她,流着泪,脸上的表情像个傻子,好像完全没听见她什么,直到她要走到门口了,直到姑娘“辛姐再见”,他才恍然大悟,猛冲上前,挡住了她的路。
“我……你……我……”从来没有哪一个时刻,像现在这样语无伦次。留学时全英文答辩,他自信而流利,前年在m大满室教授前技术谈历史,他显得镇定而博学。而此时此刻,他却满脑子乱麻,像是辞典里所有的字都在脑袋里混乱翻滚,他找不出一个字来诉,连手足都不知如何摆放,最后,还是哭出声来,嘶哑着叫出一声,“妞妞……”
她冷淡地看着他,冷淡地吐出一句话,“你认错人了,我不是妞妞,我是辛缇。”
我是辛缇……我是辛缇……
这句话如同晴空一声霹雳,将他从懵懂的状态震醒,耳边反反复复回荡着这几个字:我是辛缇……是辛缇……
怎么可能?
她怎么可能是辛缇?
这个打击比他每每午夜梦回追寻不到梦中的身影还甚,至少,梦醒无踪是他预料得到的结局,而现在,他却如同垂死挣扎的鱼,被抽走最后一掬水源。
胸口的闷痛压得他难以呼吸。
他喃喃自语,“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辛缇?”
他从就分得清辛绾和辛缇,不需要看她们耳后是否有痣,他只要看一眼就能分出来,大人和伙伴都觉得奇怪,他是怎么分辨的?怎么分辨的呢?妞妞和娃娃看他的眼神都是不同的,那种眼神,只属于他的妞妞。
可现在,眼前的人告诉他,他认错了……
是真的认错了吗?
他揉揉眼睛。
目光潮湿中,眼前这张脸白皙如瓷,眉眼如画,和记忆中的她并无半分不同,就连平静的眼神都一模一样,哦,大概还是不一样的吧……
妞妞看他的时候,平静却不冷漠。
人人都妞妞高冷,念书的时候甚至还有同学她高傲,她看不起人,但是他能感觉妞妞疏冷的眼神里滚烫的火焰和煦的温度。
然而,眼前这双眼睛是没有的,没有他熟悉的温度和火焰,只有冷漠……
“蓝,如果这位先生要买颜料,你带他好好挑选一下,如果没别的事,就不用管他。”她吩咐了一句,转身就出去了。
他站在原地,看着她掀开布帘离去的身影,迟迟无法挪动脚步。如果不看她那双眼睛,分明就是一模一样,怎么会认错?即便她现在头发短了,不再绾成丸子,但扎在脑后,也并不影响她的相似度……
“先生。”叫蓝的姑娘叫他,“您要看颜料吗?”
他回过神来,纵然依旧心神不定,但好歹回来些理智,“嗯,我看看。”
女孩便把颜料样品一一展示给他看。
颐辛堂的颜料,从品质来看,即便他只是个耳濡目染的半外行,也能看出完全不输当初的花青堂,而且价格也很合理,如果颐辛堂要盈利,那么这颜料的矿源是相当好的。
花青堂目前就难在矿源。
他心里诸多疑惑,“你们老板就是刚才那位女士吗?”
“是啊。”蓝的声音很柔和,“这店是我们辛姐一手开的。”
“从买矿到制作,再到经营,全是她一个人?”他注意到这里也摆着一张书案,案上铺着一张没画完的画,旁边画具若干,便往书案走去。
“是啊。”蓝跟着他,“我们店里所有颜料都是我们辛姐手工制作,我们辛姐出生于制色世家,而且擅长国画。”
“是吗?”他驻足于画前。这些年他潜心研习我国文化遗产,虽然不擅长画,但看,还是十分在行的。
他默默地看着,并没有评价。
蓝却道,“是的,我们辛姐的画很多画家都赞不绝口。”
蓝还是觉得这个客人很奇怪,一边一边悄悄打量,只见他眼睛仍然是红的,眼角泪痕未干,此时看画却看得十分仔细。
到底是什么人?见了辛姐能哭成这样?
“你们老板,叫什么名字?”他问。
“江…辛姐啊!”蓝怔了怔,道,“我一直就叫她辛姐。”
“我大名!”
“辛……缇。”
粟融珵审视地看着她,点点头,“没事了,我买颜料,每种都给我拿一海”
“哦……好。”蓝赶紧转身去准备颜料。
粟融珵拎着一大箱颜料出门后,回头再望了眼颐辛堂的招牌,心里默念着一个名字:辛缇?而后上了车。
车里,他并不急着离开,而是拨打了辛净亭的电话。
如今跟辛净亭合作的国内首部vr电影项目正进展顺利,所以平时练习也颇多,但辛净亭却从没跟他提过辛缇来京开店的事。
“岳父,我现在在美院。”他在辛净亭接电话后开门见山地道。
“啊?”辛净亭道,“哦哦哦,怎么了?”
“颐辛堂,我去颐辛堂了。”
“哦,是吗?见到娃娃了?”
娃娃……
粟融珵闭了闭眼,“我怎么不知道娃娃也学过制色?她离开辛家时才多大?”
“嗨!怎么没学过?辛家就出了我这么个不爱制色的,她姐妹俩从就爱,我爹还在的时候,总带着妞妞去矿山里跑,那时候啊,也会把娃娃接出去,娃娃跑山里的劲头比妞妞还大呢!”
第446章
“是吗?”他眉头深锁,“娃娃也会画画?”
“当然会!画画这事儿啊,她们姐妹俩都是我启的蒙,都有我们家善画的基因,娃娃虽然后来跟她妈走了,但是爱好没放下,一直学着画呢!娃娃是我们辛家的孩子,画画和制色,一样也没落下。”
一切,都是如此合理……
他无力地靠在椅背上,手连手机都握不牢了,虚软的声音道,“没事了。哦,还有,奶奶回来了吗?”
“回了!南方潮湿,我妈居住不习惯,这两年还犯了风湿,关节疼,娃娃孝顺,就把店开到这边来了,反正啊,以前花青堂的客户和资源都在这边呢。”
奶奶回来也不通知他……
那边辛净亭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有些为难地跟他解释,“女婿啊,妞妞的事是个意外,作为男人,我能理解,但是,女人们的想法可能有些不一样,所以……”
“女人们的想法?”他重复着这几个字。
“是,女人总是想得多一些,所以啊,你别介意。”
他有些茫然,辛净亭那边电话挂断了,他还握着手机。
良久,才发动了车,朝着辛家驶去。
奶奶去南方后的辛家,辛净亭鲜少再来,辛绘则大多数时间住校,今年,辛绘毕业,分配在博物馆工作,住单位时间居多。
辛家就显得尤为萧条。
至少,每一次他无意识驱车前来,辛家都是萧瑟一片。
他见过春日满地落红腐化成泥而无人问津,也见过黄叶随秋风飞舞飘零无依,更见过冬日铺满雪的院子,白雪成冰,坚冰难化。
他扫过花泥,捡过落叶,也曾站在冰雪里失魂落魄。
三月碧桃年年开,枝头春意再繁闹,终究也只开出无人问津的落寞。
而此刻,他站在辛家门前,时逢九月,没有花,也没有黄叶,只有未曾散尽的暑气,和葱茏绿叶。
院里依然很静,但是,他却读出了人气。
家门虽然还关着,窗帘却已换了新的,半开的窗里透出一段清透的亚麻色,在含着淡淡暑气的风里微微颤动。
窗台新上了绿植,还是的嫩苗,短短的,胖乎乎,鲜嫩得可爱。
院子里刚浇过花,到处湿漉漉的,每一片叶子都在发光,像是散落满园碎钻。
他深深吸了口气,空气里淡淡植物和泥土混合的然味道。
这种味道把院填得满满的。
院,终于活了。
可是,这种味道是什么味儿,是酸味吗?涩味吗?如果不是,为什么他的呼吸里充斥的全是酸楚?酸得他差点掉下泪来。
他手里拎着奶奶喜欢吃的水果,进了院,按门铃。
他的影像出现在画面里,奶奶的声音传出来,“是珵珵啊……”
“是,奶奶。”他更咽。
门开。
他站在门口却不知所措。
一切如旧,熟悉得让他心酸。
只是奶奶看上去老了很多,背都躬了,坐在沙发上,显得又干又瘦,看他的眼神里,多了些从前没有的内容,不知道是怜悯还是怪责,无论是什么,都压得他抬不起头来。
“奶奶……”他慢慢走过去,把水果放下,眼角湿湿的,“您回来了。”
奶奶叹了声,终对他笑了笑,“是啊,来,坐。”
曾经那个在奶奶面前撒娇赖皮无所不能的他,此刻坐在奶奶面前,却不知道什么。
保姆来给他上茶,顺带着把奶奶的药也拿了过来,“辛奶奶,您该吃药了。”
粟融珵一惊,看了看药,基本都是术后恢复类的,“奶奶,您病了?做了手术?”
“是啊……”辛奶奶笑道,“老了,不中用了,身体零件都不好用喽。”
“这……”粟融珵打量着奶奶,难怪憔悴了这许多!“奶奶,那您现在……”
“没事,没事!”奶奶笑着拍拍他的手,“养着就校”
粟融珵不放心地问了许多,关于奶奶的病,关于手术,哪家医院做的,医生怎么样……
一有了话题,气氛就不那么尴尬了。
详细了解之后,粟融珵才放了些心,但还是有些疑惑,“奶奶,那您都回来两个多月了……”
也不让他知道,真的把他当外人了……
“是啊!”奶奶笑道。
“我两个星期前才来家里看过。”那时候辛家还是冷落一片,丝毫没有居住痕迹,再后来,他跟考古队出了一趟差回来又忙了几日,就到了今。
辛奶奶笑叹,“真是难为你了。我这病在南边就犯了,保守治疗了一段时间,最后医生要手术,本来啊,我是想在南方做的,但怎么,孩子们孝顺,我这病权威医院和医生都在京里,而且我年纪也大了,再加上医生还熟,在沟通上,孩子们觉得我可能心理上更不害怕些,就把我带回来了。这房子空久了总要检修收拾什么的,我这么病着,没精力弄,孩子们也没心情,所以啊,就住在别处,手术做完,我好些了,孩子们才抽出时间来收拾,我们这也才搬回来没几。”
“奶奶……”他蹲下来,伏在辛奶奶膝头,脸上皮肤贴着奶奶枯瘦的手,泪目,“这么大事您也不告诉我,我真的再也不是您的珵宝了吗?”
辛奶奶手顿了顿,终抽出来,轻轻抚着他的头发,叹息,“傻孩子,奶奶知道你,本性是个好孩子……”
他内心里最想问的问题在汹涌,不管奶奶和辛家人现在怎么看他,他都要问的。
“奶奶。”他心一横,抬头,“颐辛堂是谁开的?”
“是我!”
奶奶还没回答,门口就响起了清冷的女声。
这个声音,就算他挫骨扬灰,变成空气里的粉尘,他也不会听错!
他猛然转身,门口站着的亭亭的女子,已经将头发放落,齐下巴的短发包裹她瘦削的脸,比长发冷冽的辛绾多了俏丽和温婉。
是她?不是她?
他有些发晕,闭了闭眼,再睁开,她已经走近,先检查一遍奶奶的药吃了没有,又去厨房看午餐准备了什么,再把桌上的杂志报纸一顿收拾,干脆利落,全然当他不存在。
“那个……”他捏捏眉心,一颗心杂乱无章。
“奶奶,今下午约了医生复诊,等下吃了午饭,我就陪您去。约的时间是两点半,所以没有时间午休了,您要不现在休息会?”完,鄙夷地看着他,意思是:看见没?我们忙,我们要休息了,请您别耽搁我们!
第447章
她看他的眼神里带着怨尤,“所以,你说的重新开始,全是谎言?你跟我在一起,都是为了利用我?”
他根本不想回答。
“你说话啊!”她失去理智,尖声哭了起来。
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缓缓道,“你说是就是,你说不是就不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我早忘了。”
“不,你没忘!如果你忘了,你不会这样对我!不会这样对我家里人!你骗我!”她进来时素淡的面容已经变得十分狼狈,哭着,也控诉着。
他微微皱了皱眉,“随便你怎么说吧,我不知道你理解的忘,和我所指的忘是不是一样,我的忘,不是真的忘记发生了什么,而是那些事在我眼里连一颗沙砾都不如。”
“可是你说的回到最初……”她还死死揪住这句话不放。
“我们的最初是什么呢?”他终于点破。
她脸色瞬间煞白。
她和他的最初,也不过是欺骗罢了……
那时候,凌家遇事,几近败落,她爸带着全家回京,希望借助老友助力东山再起,而最有力的助力就是结亲了。回京后的粟融珵在见她第一眼就表现出极大的欢喜,这让她父亲看到了机会,让她和粟融珵处好关系,那时候她才高中啊,她爸说什么?处好关系又不是要你马上结婚!再说古代十五六岁都当爹妈了!
可是,那时候的她并不喜欢粟融珵,她喜欢高大帅气的没错,但高大帅气的外表下得有深邃的内涵,迷人的气质,谁会喜欢粟融珵这么个不着调的二货?然而她没有办法,父亲的命令她不能不听,家里的败落她不能不顾,她只能和粟融珵在一起……
所以他说的回到最初是这个意思吗?她和他的最初本来就是欺骗,他还她的回到最初也只是欺骗?
“珵珵……”她流着泪叫他,“可是,我现在是真的爱你,就算你利用我把我们家打击得一败涂地,就算连我哥的公司也没能逃过你的报复,但我仍然爱你,哪怕被我爸我哥赶出家门不认我这个女儿,我也爱你……”
过尽千帆,才知道原来最初的是最好的,至少到现在为止,她没能再遇上一个比他待她更好的人。她曾以为她终究会是他心里的白月光,只要她稍加努力,便能再次将他征服,没想到,两年前他的靠近只是他的虚与委蛇,他的目的只是查清谁是真正让粟家大夏倾覆的人,谁是真正整垮溯行的人。他早就怀疑是她家了,靠近她是为了拿到确切的证据,也是为了寻找凌家的弱点,然后将凌家一举击毁……
她家的处境再次回到高中那年的夏天,只不过,那个夏天过后,她会有一个粟融珵在等着她,为她付出一切,而现在,她除了狼狈,什么都没了,这让她怎么甘心?
无论她说什么,他的表情都如死灰一般,“谈不上报复,一切不过咎由自取,无论是粟家还是你家,落到如今的境地都是自己种下的因,自作自受而已。”
说完便是极度的疲惫,再不想多说一个字,也不想再看见眼前这个人,起身往外走。
“珵珵!不要走!”
她想去抱他,却被他用力甩开,最终眼睁睁看着他大步流星离去。
他整个人依然是浑浑噩噩的,电梯里,下楼的楼层他直接按到了停车场,然而到了停车场,他今天第二次想起自己的车停在辛家。
想到辛家,他心里针扎般的痛汹涌而上,整个胸腔都是痛的,再蔓延到眼中,热辣辣的痛感灼烫着他的眼眶。
到底还是打车去了辛家。
到辛家的时候是下午五点半,厨房里传来炒菜的香味,那是他熟悉的味道,这味道如今冲得他鼻子发酸。
原本只想来取车的,可站在院子里就是不想挪脚。
“我……想进去取点东西。”他撒了个谎。
开门的保姆是从前就在辛家做事的,对他很熟,让了他进屋。他一眼看去,并没有看到其他人,保姆跟他解释,“奶奶还在睡觉,等下吃饭再叫醒他。”
他点点头。
“你要找什么东西?”保姆问。
他要找什么呢?他最想找的是一个人,可他永远也找不到了啊……
“我上去找。”他快步上楼。
辛绾的房间上楼右转就是了,他至今仍然记得这个房间里每件物品的摆设,也不知道里面变了没有。
他转了下门把手,门便开了,进门的瞬间,眼泪差点冲出眼眶。
变了……
竟然全变了……
他再也找不到从前一丝一毫的痕迹……
为什么?奶奶为什么要这么做?就连房间里陈列的小玩意都全部换了新的!
他的目光落在书柜上,眼眶一热,蓄满滚烫的液体。
只有这些了!只有这些书是奶奶舍不得扔掉的了……
他走到书柜前,抽出一本来,正是他陪着她最后一次回辛家来那个晚上她躺在床头看的,他不满意被她冷落,非缠着她说说书里讲了什么,要她念给他听……
那些画面,她的轻言细语,仿佛都还在昨天,怎么就……
他至今也不愿意提起那个字!
他正翻着书,想翻到她那晚读的那一页,身后却突然有了动静,他回头一看,只见仅裹着浴巾的女子顶着一头湿发从浴室出来了。
她也看见了他,顿时抓紧了浴巾的结,斥问他,“你怎么在这里?”
问完,低头看见自己不雅的样子,气恨恨地返回了浴室。
“你快给我滚出去!”浴室传来声音,“你个流氓!”
他实在是不知道房间里有人……
但他呆呆地站在书柜前,对浴室里的声音置若罔闻。
好一会儿过去,浴室门再度打开一条缝,里面的人见他还杵在房间里,勃然大怒,“粟融珵!你还不出去!”
他被吼醒,朝浴室跨了两步,但最终还是道,“对不起,我不知道……冒犯了。”
说完快步下楼,手里还拿着那本书。
在楼下遇到保姆,保姆问他,“东西找到了。”
“嗯。”他胡乱点点头。
“是找书?”保姆看见他手里的书。
书?
他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嗯嗯,是的,我先走了,谢谢你。”
仓惶而去。
第448章 终究不过错过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辛家的,整个人浑浑噩噩,车都忘了开,走着离开辛家的院子,糊里糊涂在街上瞎晃荡,游魂一样,什么时候天黑的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坐在街头的台阶他也不知道,多少人从他身边走过奇奇怪怪盯着他看他更不知道,直到有小女孩清脆的声音在他旁边说话他才有了知觉。
“叔叔,你为什么坐在这里?是找不到家了吗?”
眼前出现一张圆圆的白里透红的小脸蛋,扎着两只小辫子的小小女孩儿正歪着头看着他。
为什么坐在这里?这里又是哪里?
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竟然到了小时候陪妞妞找爸爸来过的街口,二十年过去,旧貌新颜,但肯德基还是那家肯德基,他就坐在肯德基门口。
“是妈妈丢了吗?”小女孩糯糯的声音继续问。
他想起了那个傍晚,他欢喜地抱着满满两桶肯德基出来,却找不到妞妞的身影,他找啊找,把整条街都找遍了,还把自己找迷了路,都没能找到妞妞。他害怕得大哭,给家里打电话,那时候小,觉得爸爸妈妈无所不能,只要告诉他们妞妞丢了,他们就能帮着把妞妞找回来。可是现在呢?他真的把妞妞丢了,再也找不回来了……
他的眼泪忽然噗噜噜往下掉。
他多想像小时候那次一样,回到家里,接通妞妞家的电话,妞妞就会在那头认认真真对他说:哭包,你别哭了,我回家了。
然而,他还是那个哭包,遇事还是爱哭,可妞妞,再也不会和他通电话了,再也不会有人叫他哭包……
一直温软的小手在他脸上轻轻蹭,小女孩儿给他擦着眼泪,学着大人的语气哄着他,“别哭了啊,你妈妈会回来找你的。”
他竟然就这么崩溃了,在一个三四岁的小孩儿面前,哭着摇头,哽咽,“不会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小女孩皱着小眉头思索状,“那是你犯了什么错了吗?”
“是,肯定是我不好。”他点头,泪眼模糊。
小女孩叹了口气,“这下可怎么办呀?给她打个电话吧?让她来接你回家。”
他摇摇头。
“你不记得电话号码吗?”小女孩儿皱着眉头继续思考,“你只要认错就好了,认错还是好孩子的,没有妈妈不要自己的小孩,你在这等着,她会来接你。”
小女孩想了想,在他身边坐下,“天黑了,我陪你一起等吧,你别害怕啊。”
说完,她还从自己的纸袋里取了根薯条,沾了番茄酱喂到他嘴边。
“甜甜!甜甜!”女人焦急的声音传来。
小女孩立马站了起来,“妈妈,我在这里。”
“你这孩子,瞎跑什么?吓死我了!”
“妈妈,我陪这个叔叔在这里等他妈妈来接他。”小女孩指指他。
突然冒出来的成人让他十分尴尬,侧头擦了擦脸,起身,对女孩妈妈点头,“不好意思,还有……谢谢。”
他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完全语无伦次。
女人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惊愕地看着他。
“没事了,对不起。”他躬身对小女孩道,“谢谢你,甜甜。”
“你要回家了吗?”小女孩还是满眼关心。
“是的。”
“你记得认错,知道吗?知错就改还是好孩子。”
“好。”
如果这世间的一切只要认错就能重启该多好……
夜色微凉,行走其间,只有迷惘和慌张。
粟融珵的车停在辛家忘了取,辛奶奶三人从医院回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
“这是珵珵的车啊?”辛奶奶看着这辆陌生的车,“不是原来那辆了呢!”这车可跟从前那辆远不能比,纯粹就是一代步工具了。
辛奶奶便叹气,“这两年,也是珵珵最难的时候。”
辛净亭不知何时回来的,听见三人回来的动静便出来迎母亲,正好听见母亲这话,接嘴道,“可不是?男人在外面打拼不容易,有时候逢场作戏什么的,利用一下资源也是正常,只要心在家里就成了,我说你们就是太较真……”
话没说完,对面三人都盯着他。
他讪讪收了话,上前扶老母亲。
辛奶奶气他在孩子面前混说,“不用你扶。”
辛净亭只好作罢,“得得得,我是坏人!不是你们自己在念女婿吗?我说两句就不行?”
“你说那是人话吗?还当着孩子面说!”辛奶奶斥责。
辛净亭选择闭嘴,但是,他那嘴要他说他也难受,一个人走在前面,小声嘀咕,“当年也不过是逢场作戏,如果不是音玮执意要离婚,也不至于……”
不至于娶了个不靠谱的,到老了弄的家不成家。
“你还在胡说什么呢?”辛奶奶一辈子拿这个儿子头疼。
“没,没……”辛净亭回身,“我就是觉得挺惋惜的,我瞧着女婿还真不错,大有前途,可惜了这么个人而已。”
“前!”一直没说话的辛缇提醒他。
“前!前!”辛净亭点头,“现在就算我想把他变成现女婿也是不能喽,粟家大概是要把他和费悦的事提上日程了。这也怪不得人家,女婿,不,前女婿最难的时候是谁陪着他一起熬?是费悦,跟着他风里来雨里去,下沙漠进洞窟的,光熬夜加班就累病了好几次,如果我是男人,我也感激啊!同甘容易,共苦难!”
“行了,别说了!”柳乘飞都听不下去了,出言阻止。
辛净亭瞥了眼辛缇,彻底闭了嘴。
辛奶奶挽着辛缇,温言,“这人和人讲究的是缘分,不过有缘无分罢了。”
辛净亭眼前忽然出现文音玮年轻时的容颜,一句有缘无分,真真戳得人肺管子痛。他再度看了眼辛缇,只见她平静的脸上不见一丝波痕。
也罢,终究不过错过二字而已。
第449章 让她骄傲的哭包
清晨。
粟融珵卧室里响起柔和的女声,“哭包,起床了。”
窗帘自动拉开,浅浅晨光里,穿素色裙子的女子恬静而温和。
他久久地凝视着她,舍不得摘下眼镜,好像只要不摘下这副眼镜,他就能确定她依然还在这个世界上,在某个角落里,等着他终有一天能找到她,终有一天,她会这样恬静而温和地冲他笑,叫他哭包。
每天定点的闹钟准时响起,提醒他不能再沉浸在自己制造的幻象里,可是怎么办?他真的不愿意眼睁睁看着她的幻影消失,哪怕只是幻影……
闹钟响过之后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还躺在原处,戴着眼镜,看着她的一颦一笑,听着她的轻言细语,脸上浮着幻梦般的笑容,眼神迷乱,直到一阵激烈的敲门声把他惊醒,他才恍然。
门外响着粟振的声音,问他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怎么还不起床。
他一看时间,已经快中午了。
他应了声“马上”,声音嘶哑。
还没起,手机又开始震动,麻木地接听,那边响起施兰舟着急的声音,“你怎么回事?还不来?会都开完了!”
“哦……”他想起来,好像今天是有个会。
“哦?你还在睡觉?出什么事了?”到底多年好友,马上就听出了不对劲。
“没什么。”嗓音烟熏坏了似的沙哑。
“如果没什么事,那你就过来吧,这里有份文件等着你签字,必须你签。”不管怎样,先把人叫过去再说。
“哦……”还是机械的、没有生命力的声音。
开会、签文件,他忽然觉得这一切有什么意义呢?她不在了,他所做的一切有什么意义?他这两年曾风餐露宿,曾在荒漠里差点丢了命,废寝忘食,亡命工作,最长的一次连续一周没怎么睡觉。在最辛苦最绝望的时候,也曾想过,这么拼是为什么?可当眼前出现她温婉的模样,他干涸的希望突然之间又注入了清泉。
他知道是为什么,是为了有一天见到她时能对她说:你看,哭包没有食言,哭包说过会让你过好日子的。
就好像很多年前,他拼命赶作业,考前熬夜复习,也只为了得到妞妞的一句夸赞。
哭包很棒哦!
一句话,足以润泽他焦渴的心脾,重启他透支的体力,让他挠着头呵呵笑得像个傻子。
原来,其实他从来都是为她而活着。
即便国外数年,即便数年不见。
那一年,他在午夜的街头徘徊,脑子里轰隆隆排山倒海一般灌进来的竟然不是自己被绿了,而是他错了,他对不起妞妞,他再也没有脸回去见妞妞……
可是哪里会不想见呢?
十年,只要想起总是疼痛汹涌;只要回国,每一天都煎熬。
去见她?不去见她?
不,还是等自己变得更好一点再去吧!等毕业,学业有成的时候再见她是不是会开心一点?等读博,曾经被她压着写作业的哭包博士毕业了她是不是会原谅他?还是等他赚钱吧,赚很多钱的时候,她是不是会相信,哭包也会长大?
他那么努力地,最终去成为更好的自己,不过都是为了更好地出现在她面前而已。
从小如此。
从来如此。
那他今后该如何呢?
懵懂地打车来到公司,坐在他的位置上。施兰舟拿来文件,他看也没看,施兰舟让他在哪签字他就在哪签,签完挥挥手让施兰舟走人,他一个人坐在座位上发呆。
下午,有人来访时,他还坐在他椅子上,人一旦钻进了牛角尖里,就很难一下子再钻出来。
“珵珵。”推门而入的女人长发披肩,穿着素雅,还素着一张脸,脂粉全无。
他微微眯起眼睛,记忆中是有这样一个女孩的,漂亮可人,温柔甜美,在他的青春叛逆期出现,夺去了他的目光。
而此时,这个女孩正一步步向他走来,携着校园里紫藤花的清香。
他一动不动地坐着,看着迎面而来的女子,好像眼珠子都没转动。
女子见他这样,嫣然一笑,“珵珵,我这样穿,像不像回到高中的时候?”
他沉默不语,只是看着她。
“珵珵!”她绕到了他身旁,却发现他仍然盯着前方,并没有随着她位置的移动而转移目光,而她却已和贴得很近,近到她的裙摆擦着他的裤管。
“珵……”亲昵的称呼,又少了一个字,她染着蜜色指甲油的手指搭在了他肩上。
他没有反应。
她的双臂便缠了上去,下巴轻轻落在他头顶,楚楚欲泣,“谢谢你答应见我……我……”
下一瞬,她整个人落到了他怀里,温暖甜香。
“我自始至终记得你说的那句,让我们回到最初。事到如今,不管你是怎么对我的,我的心,还是最初那颗。珵……”她捧起了他的脸,渐渐靠近。
最初他是茫然的,等他反应过来,怀中已经多了温软。
心中的信念已然坍塌,他连自己人生是为了什么都迷惘了,还努力干什么呢?还坚持干什么呢?一切都毫无意义,所以,他还要守什么呢?无论他怎么守着,她也会回来了。
就这样堕落吧,反正这后半辈子怎么过都是一样……
当这个女人捧住他脸的时候他没有动,当她的手指穿过他头发再往下一直探索的时候他没有动,然而,当她的呼吸迫近,眼看就要碰到他唇的时候,他终于按捺不住,手一伸,直接掐住了她的脖子。
“捂——”她说不出话来,快要窒息。
他用力一甩,她从他身上滚落,跌跌撞撞,差点摔倒,一边咳一边眼泪汪汪地看着他,喘息,“珵……”
“出去,我不想再看见你。”好险!差点酿成大错!他怎么能放任自己?怎么能说以后都见不到她了?还会见的呀!终有一天他会在地下与她重逢,到时候他要怎么跟她交代?你不在的时候,我睡了别人?
不,他不能!绝对不可以!
无论什么时候,他都要做让她骄傲的哭包!值得她称赞的哭包!
第450章
她看他的眼神里带着怨尤,“所以,你的重新开始,全是谎言?你跟我在一起,都是为了利用我?”
他根本不想回答。
“你话啊!”她失去理智,尖声哭了起来。
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缓缓道,“你是就是,你不是就不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我早忘了。”
“不,你没忘!如果你忘了,你不会这样对我!不会这样对我家里人!你骗我!”她进来时素淡的面容已经变得十分狼狈,哭着,也控诉着。
他微微皱了皱眉,“随便你怎么吧,我不知道你理解的忘,和我所指的忘是不是一样,我的忘,不是真的忘记发生了什么,而是那些事在我眼里连一颗沙砾都不如。”
“可是你的回到最初……”她还死死揪住这句话不放。
“我们的最初是什么呢?”他终于点破。
她脸色瞬间煞白。
她和他的最初,也不过是欺骗罢了……
那时候,凌家遇事,几近败落,她爸带着全家回京,希望借助老友助力东山再起,而最有力的助力就是结亲了。回京后的粟融珵在见她第一眼就表现出极大的欢喜,这让她父亲看到了机会,让她和粟融珵处好关系,那时候她才高中啊,她爸什么?处好关系又不是要你马上结婚!再古代十五六岁都当爹妈了!
可是,那时候的她并不喜欢粟融珵,她喜欢高大帅气的没错,但高大帅气的外表下得有深邃的内涵,迷饶气质,谁会喜欢粟融珵这么个不着调的二货?然而她没有办法,父亲的命令她不能不听,家里的败落她不能不顾,她只能和粟融珵在一起……
所以他的回到最初是这个意思吗?她和他的最初本来就是欺骗,他还她的回到最初也只是欺骗?
“珵珵……”她流着泪叫他,“可是,我现在是真的爱你,就算你利用我把我们家打击得一败涂地,就算连我哥的公司也没能逃过你的报复,但我仍然爱你,哪怕被我爸我哥赶出家门不认我这个女儿,我也爱你……”
过尽千帆,才知道原来最初的是最好的,至少到现在为止,她没能再遇上一个比他待她更好的人。她曾以为她终究会是他心里的白月光,只要她稍加努力,便能再次将他征服,没想到,两年前他的靠近只是他的虚与委蛇,他的目的只是查清谁是真正让粟家大夏倾覆的人,谁是真正整垮溯行的人。他早就怀疑是她家了,靠近她是为了拿到确切的证据,也是为了寻找凌家的弱点,然后将凌家一举击毁……
她家的处境再次回到高中那年的夏,只不过,那个夏过后,她会有一个粟融珵在等着她,为她付出一切,而现在,她除了狼狈,什么都没了,这让她怎么甘心?
无论她什么,他的表情都如死灰一般,“谈不上报复,一切不过咎由自取,无论是粟家还是你家,落到如今的境地都是自己种下的因,自作自受而已。”
完便是极度的疲惫,再不想多一个字,也不想再看见眼前这个人,起身往外走。
“珵珵!不要走!”
她想去抱他,却被他用力甩开,最终眼睁睁看着他大步流星离去。
他整个人依然是浑浑噩噩的,电梯里,下楼的楼层他直接按到了停车场,然而到了停车场,他今第二次想起自己的车停在辛家。
想到辛家,他心里针扎般的痛汹涌而上,整个胸腔都是痛的,再蔓延到眼中,热辣辣的痛感灼烫着他的眼眶。
到底还是打车去了辛家。
到辛家的时候是下午五点半,厨房里传来炒材香味,那是他熟悉的味道,这味道如今冲得他鼻子发酸。
原本只想来取车的,可站在院子里就是不想挪脚。
“我……想进去取点东西。”他撒了个谎。
开门的保姆是从前就在辛家做事的,对他很熟,让了他进屋。他一眼看去,并没有看到其他人,保姆跟他解释,“奶奶还在睡觉,等下吃饭再叫醒他。”
他点点头。
“你要找什么东西?”保姆问。
他要找什么呢?他最想找的是一个人,可他永远也找不到了啊……
“我上去找。”他快步上楼。
辛绾的房间上楼右转就是了,他至今仍然记得这个房间里每件物品的摆设,也不知道里面变了没樱
他转了下门把手,门便开了,进门的瞬间,眼泪差点冲出眼眶。
变了……
竟然全变了……
他再也找不到从前一丝一毫的痕迹……
为什么?奶奶为什么要这么做?就连房间里陈列的玩意都全部换了新的!
他的目光落在书柜上,眼眶一热,蓄满滚烫的液体。
只有这些了!只有这些书是奶奶舍不得扔掉的了……
他走到书柜前,抽出一本来,正是他陪着她最后一次回辛家来那个晚上她躺在床头看的,他不满意被她冷落,非缠着她书里讲了什么,要她念给他听……
那些画面,她的轻言细语,仿佛都还在昨,怎么就……
他至今也不愿意提起那个字!
他正翻着书,想翻到她那晚读的那一页,身后却突然有了动静,他回头一看,只见仅裹着浴巾的女子顶着一头湿发从浴室出来了。
她也看见了他,顿时抓紧了浴巾的结,斥问他,“你怎么在这里?”
问完,低头看见自己不雅的样子,气恨恨地返回了浴室。
“你快给我滚出去!”浴室传来声音,“你个流氓!”
他实在是不知道房间里有人……
但他呆呆地站在书柜前,对浴室里的声音置若罔闻。
好一会儿过去,浴室门再度打开一条缝,里面的人见他还杵在房间里,勃然大怒,“粟融珵!你还不出去!”
他被吼醒,朝浴室跨了两步,但最终还是道,“对不起,我不知道……冒犯了。”
完快步下楼,手里还拿着那本书。
在楼下遇到保姆,保姆问他,“东西找到了。”
“嗯。”他胡乱点点头。
“是找书?”保姆看见他手里的书。
书?
他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嗯嗯,是的,我先走了,谢谢你。”
仓惶而去。
第451章
辛家回来的事终于在朋友中间传开了,大家也都知道辛缇接替姐姐开了个颐辛堂,把辛家家传的制色事业传承下去。
亲友间渐渐恢复了来往,只是大家都默契地不再提辛绾,怕勾起辛家饶伤心事。而对这帮发来,辛缇虽然跟辛绾长得一模一样,但终究不是妞妞,所以除了在辛家拜访过一回,私下再无联系,其中,就连粟融珵都没再来辛家打扰,直到一封请柬送到辛家。
请柬是孟桑子亲自上门来送的,原来孟桑子和蒲西要结婚了。
彼时辛家只有奶奶在家,孟桑子坐了一会儿没等辛缇回来就走了,晚上,奶奶才把请柬交给从颐辛堂回来的她。
她看着请柬,微微地笑了。
奶奶问她怎么送礼。
她不假思索,“当然要送一份大礼。”她亲如兄弟的人终于结婚了。
辛奶奶也笑了笑,这几个孩子啊,都是她看着长大的,原本觉得知根知底的孩子,妞妞随便和他们谁在一起,她都放心,可没想到,阴差阳错,怎么走到现在这样?
“那……要去喝喜酒不?”辛奶奶试探着问,毕竟,喝喜酒肯定会遇上粟融珵啊!
“去啊!为什么不去?不去才奇怪呢!”她明白奶奶的意思,握着奶奶的手,“奶奶,我们无论是生活在江南,还是回京来,理由只有一个,是我们自己想,而不是因为别的人。现在就是我们想回家了,所以我们回来了,理直气壮,自由洒脱,难不成还要顾及着别人自己事事受到掣肘?”
“那你还骗人家你是辛缇?”辛净亭从外面进来,听见这话插嘴。
“我那是随口一。”辛绾头也不回地道。
“随口一?一句谎言你以后就要一百个谎言来圆它,你会不知道这个道理?你能一辈子冒充辛缇?我看你以后怎么善后。”辛净亭大喇喇坐下,取走她手里的请柬,翻开一看,叹,“都结婚了,女婿也要跟费悦结婚了!你就等着在家当老姑娘!”
“老姑娘怎么了?我还要你养了?”她把请柬抢了回去。
辛净亭忽发奇想,“我觉得飞飞也不错,你看,当初他是你的救命恩人,拼了自己命不要也要救你,现在你俩关系也处得不错……”
他在这唠唠叨叨的,人家根本不听他的,收了请柬跟奶奶打声招呼,“奶奶,我一身灰,先上去洗澡换衣服。”
完,便转身上楼,辛净亭看着女儿的背影啧啧两声,“看看,看看,这性格可真跟她妈一模一样。”
“你还记得音玮的性格呢?”辛奶奶都忍不住刺了儿子一句。
“怎么不记得?”辛净亭下意识就接话,完却陷入了沉默,是啊,怎么不记得?年轻时的怦然心动,这辈子也只有过那么一次……
辛绾进入浴室,放了水,将自己没入浴缸里,闭上眼,仿佛一的疲惫都溶散在温水里。
耳边响起辛净亭的话:一个谎言需要一百个谎去圆。
当初出意外,她摔成重伤,柳乘飞自己也摔断了腿,可恁是拖着他的断腿把她给救了。那时候的他找不到路了,凭着感觉胡乱走,终于把她弄出了山区,只是出山已经到了临县,后来干脆送去临市给她治伤。
她在重症监护室里躺了很久。
那段时间正是粟融珵和凌京涵打得火热的时候,妈妈这边应该也听闻了些传言,很是生气,原本准备给粟融珵公司注资的,立马打消了这个想法,更是瞒着她的情况,坚决不告诉粟融珵。
后来她醒来,妈妈才问她自己是怎么想的,如果需要粟融珵照顾立马把他绑来。那时候,她便知道他满世界找她,但也知道他和凌京涵的事不假。
她从十来岁那年冬夜把那个在冰雪地的墓地里哭泣的男孩带回家开始,心里满满的,就全是他。他一去十年,不在时,倒也没那么想念,也试着与别的男孩相处,要她扔下出生地和奶奶去异地,她做不到。后来她想,阻止她的仅仅是距离吗?其实她明白并不是,原因只有一个,就是不够爱而已。十八岁那年,如果他一句:妞妞,跟我去m国吧!她相信,她一定义无反顾跟他去了……
这样一个心里满满都是他的自己,是容不得对方三心二意的,何况还一而再。她固然知道他一定会满世界找她,也知道他伤心欲绝,她信他心里是有她的,或许也是真的爱她,但是,当年的爸爸也曾伤心欲绝,也深深爱着妈妈。
那时候她虽然从重症监护出来了,可短时间内也无法行动,索性便做了决定:就当她失踪了,或者不在了吧……
妈妈是不喜欢听“不在了”这三个字的,皱着眉,那就当失踪吧。
她在妈妈某处的产业住了下来,后来把奶奶也接过来了,养伤,也养心。
不顾有她爹这个大喇叭在,想不听见他的名字都难,每每电话必讲他,讲他如何难,又如何东山再起,以及,身边有了费悦。
很正常啊,没有谁会等谁一辈子。
这次回来前,大家都想到一个问题——她怎么面对粟融珵。辛缇开了玩笑,就她是娃娃呗。
大家都只当是个玩笑,可是,没想到他那突然闯进了颐辛堂,情急之下,她她是辛缇,没想后果。好在大家都还十分默契地配合她。
哗啦……
她从水里站起来。想什么后果呢?顺其自然!哪怕这个谎话不能长久圆。
孟桑子新婚那,她带着一家子如期赴宴。
粟融珵也是来聊,在迎宾,穿得很喜庆,笑容满面的。
辛净亭看见他,马上热情地迎上去了,辛绾不由皱眉,他爹真是,一点立场都没有!如果他还女婿女婿地叫,她下次再也不跟他出门了!
好在辛净亭在外面还有分寸,和粟融珵一番寒暄,粟融珵的目光便落在奶奶她和飞飞身上。
他走过来,先叫的奶奶,“奶奶,您今可真精神,看起来不到五十岁。”
辛奶奶笑了,“你这嘴啊,就会逗人开心!”
“我的是实话,再真不过的真话!”他扶住了奶奶,“奶奶我带您坐去!”而后冲她和飞飞点点头,“你们来了,一起进去吧。”
倒是很有分寸,再不似前几次那么失态了。
第452章
辛绾默默吃完饭,见柳乘飞也吃得差不多了,对他道,“我们去楼上谈吧。”
“好。”柳乘飞放下碗筷,对奶奶道,“奶奶,我们吃好了,您慢慢吃。”
辛奶奶笑着点头。
辛绾便和柳乘飞上楼去了。
粟融珵手里的筷子就僵在那了,神色也暗淡下来。
辛奶奶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老人家见过大半个世纪的风云,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只是,年轻人的事,她不打算插手了。
时间和经历会教他们做出正确的决定。
辛奶奶只将他最喜欢的菜夹到他碗里。
他却放下筷子,“奶奶,我吃饱了。”
他什么都没吃呢,光顾着照顾奶奶了……
辛奶奶笑笑,“那陪奶奶用些点心?”
“嗯。”就算他自己不想吃,但陪奶奶,他愿意。
辛奶奶哄着他,就像哄着小时候那个没了妈妈的小男孩儿,一点点哄,一口口塞,给填了个半饱。
奶奶也松了口气,撤了晚餐下去,孩子还没有要走的意思,奶奶便问他想不想给奶奶念一段书?
他神色一亮,“好啊。”
祖孙俩就这样消磨时间,直到奶奶略微有些倦意,他知道自己该告辞了。
“奶奶,珵宝先走了,明天再来,奶奶您欢迎吗?”
“怎么不欢迎?这孩子,你自己都说,这儿是你家,哪有不让你回家的?”
粟融珵眼眶又红了,“奶奶,您真好。”
他走的时候,正好柳乘飞也要离开,和辛绾一起从楼上下来。
两人不知在说什么,说得十分投机。
到门口了,辛绾忽然想起了什么,“你等等啊!”
只见她去厨房转了一圈,回来手里捧着个打包盒,“你上次说好吃的豆包,包了些,你早上蒸着吃。”
“这么好?谢谢。”柳乘飞笑起来,眼睛都在发光。
某人在一旁看着,眼睛也在发光,只不过,那光的内容,只有他自己懂。
他看着她送柳乘飞出去,看着柳乘飞的车起步开走。
他站在院子里,想起那个满目碧桃花的夜晚,他将那只刻着字的手表送给她,那一刻的忐忑和憧憬,他再也不配有了吗?
她送完柳乘飞转身,见神情恍惚的他还站在院子里。
面对她的目光,他酸涩移开眼,“我这就走。”
她想了想,“奶奶身体不好,你……”
“我知道!”他粗暴地打断了她,“你把我想象成什么人了?”
说完之后又觉得自己态度不对,“对不起……”没来由的情绪失控……
短暂沉默之后,他微哑的声音响起,“奶奶很孤单,我也是……”
说完,他从她身边掠过,惊起的风带着熟悉的气息。
辛绾倒是许久都还沉浸在他刚才那声爆吼里。这人果真是不一样了,出息了,还敢爆吼她了?
末了,才从他最后一句话里品出味来。
“奶奶很孤单,我也是。”
她走进家中,见奶奶在沙发上昏昏欲睡的。
“奶奶?”她小声喊着,想叫奶奶回房间去睡。
“嗯?珵珵走了?”奶奶有些恍惚。
她又想起他那句话了:奶奶很孤单……
她有些内疚,奶奶的确很孤单,她平时陪奶奶的时间太少了……
奶奶睁眼见到她,渐渐清醒过来,在辛绾的搀扶下,慢慢回房。
“奶奶,他……”她不知道该如何说。
辛奶奶摆摆手,“妞子啊,奶奶只要你开心就好。珵珵这孩子从小在我们家厮混着长大,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得知我们回来了,哪有不来黏着的?非把人往外赶倒显得刻意。他那些事,也都跟我说了,跟传言的可能不太一样,但是,究竟是怎么回事,如果你在意,时间自会证明,如果你已经不在意了,真相是什么就更不重要。只要你过得好就行,其它的都不重要。”
“奶奶,您上楼梯。小心。”辛绾只轻声道。
“嗯……”
第二天是粟融珵约好和辛绾聊花青如何合作的时间,约的地点在溯行。
辛绾到的时候还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溯行这两年经历过低估、解散,如今已渐渐恢复元气,当年的团队不少人重新聚拢,所以,辛绾的出现,大伙儿颇为惊喜,一个个争先恐后叫她老板娘。
每一张笑脸都热烈而真诚。
俗话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谁能僵着脸去打人家这一张张笑脸?
她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假装没看见他们挤眉弄眼的表情,勉强挤着笑快速从众人中穿过,而柳乘飞紧跟其后。
身后却有女孩的声音大喊,“老板娘,我们老板真的爱你爱惨了!好羡慕啊!”
“……”这简直太尴尬了!是粟融珵的安排?可他并不知道她是辛绾啊?
“你们误会了。”另一个声音熟悉的声音响起,“她并不是老板娘,是老板娘的妹妹,双胞胎妹妹。”
她回头,只见孟桑子正耐心地跟同事们解释。
就在这个瞬间,孟桑子也向她看过来,眼里的意味复杂而深沉。
她立即扭过头,朝粟融珵办公室走去。
办公室门关着,他站在窗口,看着窗外蓝天白云,眉间习惯性拧成一个结。
敲门声响起后,他一声“请进”,回身,只见她和柳乘飞一起走了进来。
“欢迎。”微笑展开,眉间的结散去,却在心里拧成了一团。
助理倒了咖啡进来,粟融珵看了眼,“换成茶。”
“对不起。”助理忙撤下去了。
“飞飞现在是和辛老师一起做颐辛堂吗?”他笑着问。两年时间,好像真的过了一个世纪,往日恩怨情仇,都已成过眼云烟。桑子和兰子只怕做梦也想不到,有一天他会和飞飞和平共坐。
“是的。”答话的是辛绾。
“可是,我好像并没有同意。”他习惯性去摸烟,摸到手里又放下了,“不管在颐辛堂还是花青堂,我都有发言权吧?”
“粟融珵,你这样就很没意思了!”辛绾站了起来,“你说要谈合作,好,我们谈!但你这个态度谈,那大不了我们再取个别的名字,我一心一意想做的事就是专心把矿物色这件事做好,店铺叫什么,商标是什么,我并不在乎!”
粟融珵没有再说话,而是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推到她面前。
她匆匆看了一遍,愣住。
第453章 那个陪我吃饭的人
粟融珵来这一趟,把辛绾气得肝疼。
这家伙,纯属来找搞事情的吧?
什么叫希望她把花青堂继续做下去?什么叫颐辛堂他也有份?什么叫舍不得妞妞一生的心血?他就是想掺和!
辛绾看着自己书案旁那张椅子就觉得眼睛疼。
呵呵,颐辛堂他有份,花青堂他有份,他必须负起这个责任来,所以他要来办公!在法律上他是合伙人?
当她不懂法律是吧?
结果他说,如果真要跟他讲法律,就得打官司了,都是一家人,何必闹笑话呢?
去你的一家人!谁跟你是一家人!
她想了想辛缇遇到这种事会怎么做。毫无疑问,打出去啊!
其实,十八岁以前的辛绾也会这么做。
所以,她毫不犹豫操起一根棒子就往外撵人,把小蓝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当她把人撵走,提着棍子回店时,小蓝连吞了好几口唾沫,赶紧去干活,“辛……辛老师,我这就整理颜料……马上……”
辛绾哭笑不得,难道她会揍小蓝不成?
只是,她以为她把人撵走了,没想到半小时以后,有人送餐来了。
五菜一汤,菜色精致,不是普通外卖,而且都是她爱吃的。
她和辛缇饮食口味可不同,她好清淡,辛缇喜好重口味。
而且这几道菜,她和小蓝可吃不了。
她正在这犯疑,有人窜进来了。
“咦,送来了?还挺快。”他瞧了瞧菜,“还不错,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都按你姐姐口味点的,你们是双胞胎,喜欢的东西应该差不多吧?”
原来他是这么想的……
送餐员还站在那不走,粟融珵看见了,向她挤挤眼,“给吧。”
“嗯?”她一脸懵,给什么呀?
他歪了歪头,“餐钱,还没给人钱呢!他家没上外卖平台。”
“……”她都不知道这气该朝哪撒了!他点来的餐!他不付钱?他的脸呢?
他看出了她的怒气,冲她一笑,“这不,你是老板嘛!工作餐难道不是老板负责?”
工……工作餐?
他真是她的克星啊!不管什么时候!她这么淡定的性格,还总能被他激得想打人,谁家的工作餐吃这么奢侈?
“这我们老板,你找她结账吧。”他笑嘻嘻地对送餐员说。
看着送餐员那期待中带着担忧的眼神,辛绾只能承认,她的本性注定没有粟融珵那么不要脸!这钱,她只能掏了!她受不了送餐员用“你想吃霸王餐”的担忧眼神继续盯着她。
然后,这家伙吃了三碗饭!
五菜一汤,他一个人吃了一大半,到后来,小蓝都急得要跟他抢菜吃了。
最后,他放下碗筷,满足地摸了摸肚子,“好饱。”
“……”呵呵,你当然饱!辛绾冷着脸没理他。
他继续感慨,“两年了,两年没这么好好吃一顿饭了。”
小蓝多了一句嘴,“为什么啊?”
“因为……那个陪我吃饭的人不见了。”
辛绾筷子一顿,空气突然凝结。
“那,现在她回来了?”小蓝傻乎乎地继续问。
他笑了笑,拎起了他的电脑包,“我先回公司了,明天……不,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其不意地见。”
就冲这句话,辛绾就知道今天他还要整幺蛾子的。
她还没来得及说些警告他的话,他拿着电脑包瞬间跑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