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老师不好当
讲完一堂课,歇了一炷香,又讲第二节,第二次讲,词就顺溜了很多,讲完了时间还有富余,于是顺便还说了一段《三字经》。
说完了张麟又觉得不合适,这“人之初,性本善”这样劝人向善的,教给这些小妖怪,不知道黄眉大王会不会生气。
张麟正在皱眉忐忑,磬儿道:“先生是贵客,不便与小的们挤在一处吃饭,我先送先生回去,再去给先生端午饭来。”
一提到吃饭,他马上就把这得不得罪人的事抛到脑后了,点头道:“劳你费心了。”
磬儿忙低下头:“先生说的哪里话,这本是我该做的。”
回到房间,等饭的时间张麟略略地打算了一下,从这些出名的神佛妖怪入手,下一个便可以讲到大圣,然后把故事往唐僧取经这上头带一带。
小妖们下了学堂免不了要讨论,很快话便能传到黄眉大王那,再找机会探探黄眉大王对抓唐僧这事的态度。
有这心思最好,若是没有他便劝一劝。
张麟觉得自己的计划非常之完美。
睡了个午觉,又讲了两堂课,张麟只觉得嗓子冒烟,一个劲的喝水,以至于喝的太多,第二堂课结束,他都快憋炸了,一溜小跑去了茅厕。
晚上磬儿将饭菜端到房中,却一直站着不走,这吃饭旁边还杵着个人,张麟实在是很别扭。
虽然在乌鸡国当娘娘的时候,吃饭旁边也杵着人,但是好歹是有眼力见的,除了盛汤添饭,都在他视线范围外,像磬儿这样直杵在桌子边上,让他十分难受。
于是道:“磬儿吃饭了么?坐下一起吃吧。”
“不不不,怎敢与先生同桌。”磬儿连忙摆手。
张麟抬头看了看他,昨天还觉得这孩子落落大方又机灵,怎么今天就有点腼腆了呢。
他拉开旁边的凳子,拽着磬儿坐下,道:“先生我一无一官半职,二无金山银山,没什么好不敢的。
不吃也先坐下。”
刚才那句一块吃只是他客气客气,毕竟端来的饭是一个人的量,还是让小孩食堂吃去吧。
磬儿被他拉着坐下,越发的低着头,脸上浮起淡淡的粉色,时不时地偷瞄他一眼,张张嘴想说话,却又闭上。
张麟余光看到他这样子,像是有什么话要说,便夹起一块排骨问道:“可是有什么事?”
磬儿一愣,犹豫了一下道:“今日听了先生四堂学,受益良多。
虽说先生每堂讲的内容差不多,但还是有些差别。
有一处我不太懂,想请教先生。”
张麟知道自己这课上的活像个说书的,但是有没办法,讲些礼义仁智信,温良恭俭让的,给妖怪也不太合适,万一黄眉大王不喜欢,他可就抓瞎了,他这个教书先生着实难当。
由于讲的东西其实没什么实质内容,听到有人问问题,不禁有些心虚,但还是不动声色地把排骨塞进嘴里,道:“说吧。”
磬儿瞧他神色如常,并没怪罪自己多嘴,便问道:“先生说,哪吒有四样宝物,分别为混天绫、乾坤圈、风火轮、火尖枪。
但又说他三头六臂时,手中握着六种兵器,却是剑、刀、索、杵、球、火轮,与先前那四种并不重合,是为什么?”
张麟想说我哪知道为什么,我还想知道为什么呢!
不过他又有些吃惊,这个少年在他边上站了四节课,给他端茶倒水的,却也听的挺认真,连这几样东西都说上来了。
便道:“那四样宝物,乃是一贯流传下来的说法,后面六种,乃是我亲眼所见。
说这些故事与你们,除了通过我讲,教小的们说话,再来不过是让你们知道这样一个神仙,知道他的厉害,碰上了不要贸贸然去送死,晓得天高地厚。
当中的一些细节,不必在意。”
圆过这么多谎,解释这个小意思。
“先生是有大学问大见识的人,能跟在先生身旁,是磬儿的福气。”磬儿对于他见过哪吒三头六臂这事很是吃惊,十分受教地点了点头,看他的目光十分崇拜。
没想到一个小妖这么好学,张麟简直要给他发三好学生的奖状了,但被他这样盯着吃饭,他着实是别扭,便道:“别着急,后头还有更好听的故事。
你还没吃饭吧?
先去吃饭,我吃饭不用人守着,等你吃完饭回来,带我逛逛这小雷音。”
吃完饭靠在椅子上歇了一会,磬儿也吃完饭回来,道:“先生,我带先生逛逛吧。”
张麟欣然起身,地形还是要摸透的,踩点还是要敬业的。
此时外面天色渐暗,磬儿提着灯笼走在他身侧,帮他照着路。
“磬儿,你是何时来的?可知道这小雷音是如何修建,还是幻化而来?”张麟看着这亭台楼阁问道。
“不知,我来时已是如此样子,并不知道如何建成。”磬儿答道。
转过花园,张麟若有所思地往前走,这地方规模都堪比皇宫了,要说是实打实修建的,似乎不太可能,大概就是变出来的了。
能变出这么宏伟复杂细节又到位的佛殿楼阁,这个黄眉大王的力量可见一斑。
正想着,磬儿拉了他一把,道:“先生,前面是地窖的入口,先生当心别掉下去。”
张麟定睛一看,前面确实有个四四方方的大洞,边上砌着石台,他走到入口处一看,楼梯很长,点着两排火把,似乎有很大空间。
便问道:“这地窖好像很大,做什么用?”
磬儿道:“山中小妖众多,所用的东西数量巨大,库房中暂时放不开又不常用的,便放在地窖中。
地窖还存着酒和米面粮油,再有就是设了牢房刑罚,犯了错的都关在这受罚。”
张麟点了点头,特意拿过他手中的灯笼,照了照周围的环境,记下地方,这八成就是以后唐僧要呆的地方了。
敷衍地瞧了一些山水景致,这对他来说没什么用,天又黑,看不出个一二三来,也就更没兴趣了。
又看了看小妖们的兵器库,这一堆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的,质量也说不上多好,但是上千把就颇为壮观了。
张麟借机问道:“你们大王有什么宝贝或者兵器?”
第一百三十五章 地窖
虽说张麟大概记得黄眉大王有什么宝贝,但还是觉得问一问更保险。
磬儿道:“大王有只金铙,时常拿出来擦拭,从前我在大王身边伺候茶,见过好几次。
听说大王的搭包也是个宝贝,但没见大王用过,不晓得如何厉害。”
张麟点了点头,磬儿不知这搭包的厉害,他可是知道,这一个搭包差点把满天神仙都收了。
又逛了一阵子,天黑实在看不清,张麟便回了房,打算白天再抽时间到处转转。
第二天上课,他在前排瞧见一个眼熟的身影,他仔细地看了看,又仔细地回忆了一下,想起来了,是之前死了大王投奔到金兜洞的犀牛精,大犀。
张麟不禁皱眉,这孩子也太倒霉催的了,这个大王眼见着也快被端了,他就不能换条路,非得就着唐僧取经的路一路往西走。
换了身份的张麟自然是不能与他相认,只在心里感慨了一番,便开始讲课。
中午吃过饭,张麟为了踩点,放弃了午睡,让磬儿带着他在小雷音闲逛。
正走着,磬儿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张麟不禁皱了皱眉,他这个教书先生至于这么吓人么,再说这孩子平时说话也挺正常啊,这是个什么毛病……
不理他吧,又实在是难以忽略,他又一个劲地偷瞄,几次嘴都张开了,犹豫半天又闭上,张麟都替他难受,于是只好问道:“磬儿可是有何事?”
磬儿脸上飞起一抹红晕,似是不好意思,道:“先生方才讲的那首诗,‘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说这句是引用别的诗而来,引用的是什么诗?”
截止到目前,张麟已经把同样的东西讲了六遍,轻车熟路,以至于刚才这堂课讲完了,时间还没到,于是他就塞上了一首《短歌行》。
说什么诗里说的是一位明主的忧愁,他求贤若渴,对贤才的渴望等等。
然后把黄眉大王比作这位明主,说黄眉大王让他来教小妖们,就是希望他们能成为贤才,辅助明主,然后又大肆赞扬了黄眉大王一番,好好的拍了顿隔空马屁。
说到最后,张麟觉得曹孟德的棺材板都快压不住了,才耗到了时间。
没想到就这一顿胡扯,又被磬儿学了去,张麟感到,这是个别人家的孩子。
他点了点头,道:“正是,‘青青子衿,悠悠我心’这两句是来源于《诗经》,原本讲的,是姑娘思念自己的爱人,这里被诗人引用,表达对贤才的渴望。”
磬儿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两人又走到了地窖前,张麟又将周围的环境和来时的路熟悉了一遍,看了看下面,道:“这地窖没有门板?”
磬儿脸色恢复了正常,道:“这里有大王设下的结界,不需要门板。”
张麟闻言蹲下身细看,这四四方方的地窖口上,确实好像覆着层东西,他刚伸出手想试试,就顿在了半空,实在是被结界电怕了。
“能下去看看么?”张麟起身,站起来的时候有点猛,晃了一下,磬儿忙扶住他,脸上又透出淡淡的红。
“这……”磬儿面色有些为难,“这结界只有两种法子出入,一种是大王亲自施法的通行牌,这个牌子只有大王的心腹有。
还有一种,是在这石台缝隙中有一处凹槽机关。
但是触动机关,大王立时就会知晓,他平日里是不准小的们随意出入地窖的……”
磬儿指着石台的某处,张麟过去看了看,确实有这么个凹槽,不解道:“这下面不就是存着米面粮油,和仓库里放不下的东西么,怎么看管的还这么严?”
磬儿压低了声音道:“里面存的东西量大,还有些金银细软,听说从前有些小妖手脚不干净,常常偷拿。
先生也知道,这里小的们太多,不好管,大王就加了这么个结界。
再加上里面还有设有牢房和刑罚,也免得犯了事的跑出去。”
“我瞧着大王威信颇高,他说话的时候,没人敢出声,也会管不住吗?”张麟想起昨天早上黄眉大王训话的样子。
“大王本事大,大家有的敬佩有的畏惧,当然不敢明目张胆的做什么违背大王的事,但是背地里小偷小摸,就难防了。
以前这地窖是有门板有锁的,但也防不住,大王就干脆设了个结界。”磬儿道。
这张麟就有点不明白了,问道:“偷东西做什么?”妖怪偷了钱和东西干啥用呢。
磬儿道:“有的是为了娶媳妇,有的是想自立门户,还有的就是喜欢偷东西。”
娶媳妇??自立门户??
他是听错了吗??
从莲花洞到小雷音,这一路上的妖怪,日子过得比人还像人呢。
见他望着地窖不说话,磬儿道:“先生若真的想进去瞧瞧,不如禀告大王,先生是大王的贵客,大王定会应允的。”
张麟摇了摇头,道:“一个地窖,也没什么好看的。”看来又得上夜班了,等晚上他再自己来看看,移形穿过去。
毕竟十有八九唐僧和众神仙以后就得关在这,他得先看看住宿环境。
两人往前走磬儿又现出了一副扭捏样子,张麟觉得他一定是又有什么问题。
张麟算是看出来了,这孩子平时对答如流挺机灵,但是一有什么自己的事要说,就开始不好意思。
于是问道:“有什么事但说无妨,不必如此拘谨,我又不吃人。”
磬儿抬眼正瞧见他脸上的笑意,愣了愣,脸上更红了些,道:“方才先生说的,那首引用的诗,先生可否教与我?”
张麟一愣,这孩子也过于好学了,要是投生个人胎,怕是要去考状元了,也得亏他还背的过这首,要不然可是出丑了,便道:“这首诗出自《诗经》。
全诗为‘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磬儿听他念完,望着他,不自觉地呆了呆。
又认了认白天的路,张麟便回去了,距离下午上课还有点时间,但是这点时间不够睡午觉了,他只好让磬儿泡了一杯浓茶,免得下午学生没睡着,他一个老师睡着了。
刚喝了一口茶,磬儿双颊透粉,看了他两眼,这回倒是不必张麟问,他鼓起勇气开口了,道:“先生可否教我识字写字?”
张麟皱了皱眉,不是他不想教,只是他本来字就不好看,再加上写的是简体字,很容易被认字的人当成是错字,非常影响他这个教书先生的威信和身份的可信度。
见他蹙眉不说话,磬儿觉得自己太唐突,太得寸进尺了,忙低头认错一般道:“先生,是磬儿不好,先生不必为难。”
“倒也说不上为难……”看他这样子,跟自己欺负他一样,张麟想了想道:“小雷音足有上千号小妖,我独给你开小灶,一来传出去不好听,于你也不好。
二来若是传到大王耳朵里,起了所有小妖都学字的心思,我教不过来。”
他所说的句句在理,磬儿默不作声地低着头,张麟看他如此难过,有点心软,道:“我可以教你,但是这件事谁也不能说,大王也不行。
你只能在我这写,出了这个门,就别想这件事。
能做到么?”
把控源头,只要不被别人发现,就不会被质疑。
磬儿眼睛一亮,连连点头。
张麟又问道:“你现今认得多少字,会写多少字?”
磬儿有些惭愧道:“只认识‘小雷音’三字。”
那就好办了,张麟放下心来,“无妨,认得这三个已经不错了。”
磬儿得了他的准许,十分兴奋,脸上透着绯色,道:“先生可否先写几个字教我?”
看着他无比期待的眼神,张麟再次感叹这个孩子的好学精神,来到书桌前,索性黄眉大王考虑周到,因他是个教书先生,房中笔墨纸砚一应俱全。
他研了墨,磬儿没见过,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手中的墨块,慢慢与水融合,化成了墨汁。
张麟拿笔蘸了墨,一时又不知道写些什么,磬儿道:“先生不如就写方才那首诗吧。”
反正写什么也没区别,他便在纸上写下了《子衿》,然后一个字一个字地指着给他念了一遍,让他自个看自个学,有不懂的再问。
说完了也差不多到了上课时间,张麟把写的东西藏好,便去上课。
由于中午没睡觉,浓茶也没挡住他脑子混沌,他讲到哪吒三头六臂,手中六种兵器的时候,差点没想起来是什么,眼皮直打架差点睡着。
讲课还能睡着,他大概也是天底下独一份了。
直到讲完了课,他才完全清醒过来,根本不记得自己刚才讲了些什么,反正已经讲了两天,睡着了都能背出来,混混沌沌地大概也不会讲错啥。
吃过晚饭他才彻底活泛过来,但是又打算提前睡个觉,好准备晚上上夜班。
磬儿见他下午困得眼皮打架呵欠连天,讲学也有些无精打采,便没有怀疑,只觉得先生是累了,便在书桌后安安静静地习字。
第一百三十六章 地窖里有金子
张麟醒来的时候,瞧见磬儿坐在自己床前的脚榻上,脸上有一层淡淡的红晕,见他睁开眼睛愣了愣,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他就纳了闷了,这孩子怎么跟个小姑娘似的,动不动就脸红。
“先生你醒了。”
“嗯。”张麟应了一声坐起身来,这一句问的他仿佛大病初愈。
磬儿犹犹豫豫地递上一张纸,道:“我照着先生写的练习,先生瞧瞧。”
张麟拿过来看了看,刚会写字,能有多好看,单从学的是他的字来说,就不可能好看了,但是孩子的学习精神还是要鼓励的,便道:“不错,第一日能写成这般已经难得了。”
磬儿得了夸奖,开心地低下头偷笑,脸上又红了一层。
这到底是是个少年,还是个少女啊,张麟扶了扶额,道:“天色不早了,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磬儿点了点头,将书桌收拾好,拿着一叠练字的纸不知道该怎么办,张麟道:“你就放在那吧,我来收。”
“劳烦先生,先生也早些休息。”磬儿退出去,仔细地合上了门,又看了看窗纸透出的人影,出了会神,方才离去。
张麟看着一摞纸,随便塞在了几卷书底下,毕竟他这房间也没人来,这就算藏好了。
熄了灯,在床上躺了一会,听着外面没动静,他起身将门拉开了一道缝,瞧了瞧没人,便重新关好,从里面栓好门,隐身移形出去。
然而这次出去,没有人给他提灯照亮,他自己也不能拿灯,一路摸着黑,磕磕绊绊感觉自己都快摔成残废了,正巧碰上了一队巡夜的,便接着他们的灯笼走了一段,又摸了段黑,终于到了地窖口。
走到跟前才想起来,他为什么不直接移形过来呢,内心不由得骂了一句自己傻。
看着这结界有点犯嘀咕,莲池的结界他是能穿过了,这个结界不知道怎么样。
又一想莲池的结界已经那么厉害,这妖怪的结界横竖不能比莲池还厉害,便闭眼凝神,想着结界后面的楼梯。
忽然间他感觉自己身形一动,脚下一大半悬空,身子往前栽过去,猛的睁眼双手胡乱划拉,拽住了旁边墙上嵌的火把架子,才不至于从楼梯上滚下去。
看来这移形不能选楼梯,掌握不好分分钟就滚球了。
扒着火把架子站稳,张麟顺着楼梯下去,放眼望去,有点呆住。
这地窖足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按不同的种类分开堆着东西,他都觉得是不是黄眉大王早就料到,会一口袋一口袋的收神仙,所以才弄这么大个地窖。
他逛了一圈,这里面确实如磬儿所说,堆着些杂物,还有米面粮油。
走到几个落锁的大箱子面前,不知道是什么,抬了抬还挺沉,他使出了吃奶的劲都抬不动,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左看右看,发现了上面还有一个小匣子,倒是没有上锁,打开一看,张麟呆了呆,这小匣子里,装的满满的金条。
那这底下的大箱子……
乖乖!这黄眉大王也太有钱了!
虽然他现在没什么用的到钱的地方,但是对于坐拥金山这个档次的财富,依然觉得非常羡慕,再想想自己之前活着的时候,风里来雨里去挣得那点工资,不由得叹了口气。
又十分不舍地看了两眼金子,张麟合上匣子,继续往前面走,再往前看到些布匹锦缎,比起金子的震撼,可差远了。
溜达一圈,忽然在门边上瞧见了一处栅栏门,有点像牢门,门上还绑了好几道锁。
再往里看,可不就是牢门么,大牢门里面套着小牢门,有外面这层的一半大,两侧皆是牢房,中间放着各种刑具。
这也过于全活了吧??
张麟怀疑这上头还设着一个衙门,还有县太爷断案。
大概是因为不常用,牢房里还挺干净,想想将来要帮助大圣的那些神仙,帮人抓妖怪还有牢狱之灾,找谁说理去。
看完了住宿环境,张麟没走楼梯,现在他本事大了,用不着一点一点移形,身形一晃直接移回了房间。
摸黑脱衣服睡觉,又梦到了一大箱一大箱的金子。
早上磬儿来叫起,张麟正梦到抱着一大箱金子,笑的口水都流下来。
被敲门声惊醒,怀里只有被子没有金子,但是口水是真的流下来了。
擦了擦口水,张麟披衣开门,收拾停当吃了早饭,开始了今天的第一堂课。
“这提到妖界的传奇,有一人不得不讲。
那便是开天辟地以来绝无仅有的一只石猴,曾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孙悟空。
话说当年,在那东胜神州,傲来国花果山上,有一块仙石……”作为大圣的粉头,他自然是要把大圣夸上天的,讲得太细,导致一堂课结束,他才讲到大闹天宫的部分。
小妖们一个个伸着脖子,听得聚精会神,磬儿也听得差点忘了时辰,待他停下喝水时,才发现已经过了时间,上前道:“先生,时辰到了。”
张麟点了点头,他总感觉磬儿每次提醒他下课的话,都仿佛是阴差来带他上路。
缓了口气道:“今日先讲到这,下次再接着讲。”
小妖们听了都十分可惜,甚至有的赖着不想走,张麟深深觉得,讲课的本事他是没怎么练出来,说书的本事倒是渐长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磬儿给他端来午饭,脸颊带着淡淡的红晕,问道:“先生,后来怎么样了呢?
孙大圣闹天宫闹出了什么结果?”
还能什么结果,差点凉了呗。
张麟心想这孩子也是傻,大圣要是闹天宫闹出名堂了,那还不成了孙玉帝了。
他天天说这么多话,讲完了课就不想张嘴了,便道:“留着后日学堂听,这会都告诉你,就没意思了。
若有小的们来问你,你是说还是不说?
不说他们肯定不罢休,说了一传十十传百,我这后头就没法讲了。”
磬儿乖巧地点了点头,便去书桌后面练字了。
待张麟吃完,他才放下笔,收拾了碗筷出去。
第一百三十七章 花园谈话
第二天,那些已经听了大圣事迹前半段的小妖们,已经纷纷向没听过的四个班剧透过了,所以上课的时候,他们都知道内容很精彩,一脸期待地看着台上这位先生。
张麟将昨天讲的内容又绘声绘色地重复了四遍,如今他对大圣的生平履历,可是背的比他自己的都熟。
再后来讲到大圣大闹天宫,与各路魔王揭竿而起,对抗天庭,最后败给如来佛祖,被压在五行山下五百年。
众小妖有的唉声叹气,有的愤愤不平,甚至有的拍案而起,嗷嗷骂起来。
张麟一个劲的在心里念叨,佛祖、玉帝,这都是这帮小妖骂的,他可一句话没说,也没有煽风点火,有气有债可千万别算在他头上。
眼见着下头的小妖呜呜泱泱骂骂咧咧,吵吵嚷嚷地大有要给大圣报仇之势,张麟道:“兄弟们莫要心急,故事还未结束。
大王盼着你们懂礼知义,为他人之事不平,固然侠义,但处变不惊,方才为君子。”
下头有个小妖喊道:“白先生,我们大王和齐天大圣,谁厉害?”
住在人家山头,哪敢说人家大王不厉害,但是说黄眉大王厉害吧,离了弥勒佛的法宝,估计啥也不是,于是道:“给有所长,未有定论。
将来或许有机会,咱们能瞧上这场大战呢。”
他这话一出,小妖们一个个眼冒精光,都兴奋起来,恨不得现在就看黄眉大王和齐天大圣打一架,分个谁高谁低。
磬儿往前走了两步,张麟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冲他点了点头,磬儿便停下脚步站了回去。
张麟是不想再听到他那要送自己上路的话了。
他压了压手,示意小妖们安静,道:“今日就讲到这里,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说着将茶杯往桌上一拍,他可真成个说书的了。
讲了一天的课,张麟回房吃完了晚饭,磬儿也吃完了饭回来,拿着新写的字给他看。
张麟拿过来一看,基本快跟他自己写的一样了,这孩子怪刻苦,就是他这个先生水平有限,比着他这个范本再练下去,是不可能有啥进步和突破了。
便道:“已经很好了,你倒是个好学又有慧根的,确实如大王所说,是个机灵孩子。”
磬儿得了夸奖,不好意思地红了脸,道:“先生再教我个别的吧。”
张麟来到桌前,琢磨着这孩子太容易害羞了,给他写个大气磅礴点的,也好提提气势。
正想着,磬儿在一旁道:“先生,可还有相似的诗?”
相似的?
张麟想了想,这个相似,大概指的是写爱情的诗,他不禁重新审视了一下磬儿,了不得啊,情窦初开这是要谈恋爱啊。
被他这样盯着,磬儿红着脸低下头。
张麟了然的笑了笑,这是要学会了去找姑娘显摆呢,于是拿笔蘸了墨,想到一首适合初学者认字的,提笔写下,一个字一个字地念给他听:“‘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这首诗是表达相思的,红豆,又叫相思豆。
你自己好生练着吧。”
放下笔,张麟为了保持自己的人设,随便拿了卷书,坐在桌旁翻开,然后和书大眼瞪小眼。
磬儿又瞧着他坐在桌前看书的侧影,这世上竟会有如此温文尔雅,又平易近人的人呐。
刚和这书互瞪了没几分钟,张麟便有些眼皮打架神游天外,忽然一阵敲门声把他的魂拉了回来。
磬儿忙将写了字的纸藏在一摞白纸下面,起身开门。
门外一个小妖道:“白先生,大王请您到花园一叙。”
比预料的早啊,还没讲到唐僧呢,怎么就找他谈话了。
“知道了。”张麟放下书出门,磬儿提着灯给他引路。
来到花园的,还在那日的小亭子里,黄眉大王面前的石桌上摆着酒菜。
“大王。”张麟见了礼,黄眉大王示意他坐下。
“听闻先生近日来讲些奇人奇事,正讲到孙悟空。
小的们都说先生舌灿莲花,个个都盼着去学堂。”黄眉大王喝了口酒道。
“大王过奖了,兄弟们人数众多,要想学会如何用词如何说话,最简单的便是多听。
听得多了,自然也就学会了。
兄弟们爱听,这学起来也就事半功倍。”张麟道,“待他们平日里说话像样子了,我再教他们些深入的。”
“听小的们所讲,先生对孙悟空之事知之甚多啊。”黄眉大王笑道。
感觉到他这个笑里似乎还有别的意思,张麟突然生出一种绵里藏针,伴君如伴虎的感觉,见过好几个国王,也没这一个大王吓人。
便绷足了劲说瞎话,“在下曾是牛魔王的座下宾,牛魔王那时与大圣结拜,共抗天庭,所以知道的多些。”
剩下的什么蛟魔王鹏魔王他都不认识,牛魔王正巧刚被收走,就拉他出来用一用。
“那先生认为,我与那孙悟空,谁高谁低?”黄眉大王转着酒杯,眼睛却只盯着他,脸上有笑,眼中却无笑。
“啊?
这……”张麟愣了愣,他深感觉,这个黄眉大王,按原来的套路是不行的,马屁不能拍的太明显,于是略一思量道:“在下难以断言。
大王法力高深,在下尚不尽知,那齐天大圣当年大闹天宫,众神不敌,是果真不敌,还是另有隐情,在下更是不得而知。
是以无从判断。
不过以大王之能,若与他战上一战,恐怕是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的场面。
倒是让人期待。”
大圣的能力和传奇那是流传已广,要说成黄眉大王能把大圣轻松拿下,马屁嫌疑未免太明显,换成这种说法,既无形中说黄眉大王至少可以与大圣平分秋色,也显得他文化水平高。
黄眉大王果然笑道:“好!能让他看得上眼的人,果然见解非凡,谈吐非常人所及,先生高见!”
说罢将手中酒饮尽,又道:“今日天色不早,先生早些回去休息吧。”
张麟起身告辞回去,一路走一路琢磨,这黄眉大王把他叫来,就为了说这么几句话,恐怕是因为小妖们过于佩服大圣的本事,黄眉大王心里不舒服了。
这是个好兆头,哪怕是他不想吃唐僧,只为了和大圣打架,也一定会拦下取经队伍。
讲完了大圣的种种事迹,就到了唐僧收猴王这段,收猴王不重要,介绍唐僧比较重要,于是张麟浓墨重彩地描述了一下唐僧。
“要说这被选中的取经人,乃是金蝉子转世,十世修行的好人。
这人面似白玉,肤如凝脂,儒雅清秀,慈悲善心。”美化的有点想吐,张麟喝了口水缓了缓,接着道:“而且这唐僧啊,虽说生的一副好皮相,这一身,可都是宝!”
他看着小妖们兴致盎然,一个个求知若渴,便缓缓开口讲他已经提前编好的一套词,并且故意放慢了语速,让他们听得更清楚,“这唐僧啊,有七宝。
这皮可做衣裳,用他的皮做的衣裳,寒冬腊月风吹不透,夏日炎炎自带凉风。
这肉,若能吃上一块,延年益寿,返老还童,可长生不老,比那仙丹还要管用。
唐僧的骨,磨成粉吃下去,能健步如飞,日行千里,筋骨强健,百毒不侵。
他的眼珠子,吞下去可目视千里,穿墙透壁,这天下没有看不到的东西。
还有那唐僧的耳朵,吃了能耳听八方,千万里以外掉下一根针,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吃了他的舌头,口舌生花,诗词歌赋张口就来,之乎者也莫能难住。
若是能吃了唐僧的脑子,那更不得了,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前知万万年,后可断生死。”
他说完这些,底下的小妖们都对唐僧产生了兴趣,一个个眼冒精光,恨不得此刻就把唐僧生吞活剥,有的甚至还留下了哈喇子。
对这个结果非常满意,张麟打算再添一把火,便道:“据说这唐僧肉,没有寻常人肉的酸味,异常鲜美,肉质滑嫩,入口即化。
即便是炖出来的汤,也要鲜的不得了,能喝上一口汤,都能延寿五百年。”
小妖们这下彻底坐不住了,一个个摩拳擦掌,叽叽喳喳地讨论要去抓唐僧来吃。
张麟见他们的热情和食欲彻底被激发了,便道:“不过,这唐僧肉虽好,想吃却不容易。
唐僧如今,有三位徒弟相保,这头一位,便是之前咱们说过的,齐天大圣孙悟空。
这第二位,是猪八戒,原是天上的天蓬元帅,掌管天河水军,因犯了错,被贬下界。
这第三位,乃是天界的卷帘大将,也因犯错被贬下界。
莫说是三人齐聚,即便是单拿出一人,也可大杀四方,不是简单的人物。
所以这师徒四人一路西行,打着唐僧肉主意的不在少数,却无人能吃到嘴里。”
小妖们被他这么一打击,有些垂头丧气,却因方才对唐僧肉过于渴望,十分不甘心。
张麟当然得给他们点希望,便道:“除非是咱们大王这样的人物,否则,你们哪有人可与那三人一较高下。”
第一百三十八章 教书先生巧劝黄眉大王
众小妖们一听他这样说,纷纷投来了希望的目光。
张麟当然是只能点到为止,不能明白的说让你们大王去抓唐僧,于是便道:“能与大圣一较雌雄着甚少,非神通广大之人莫能与之抗衡。”
说完这句,他便下了课,果不其然,第一天的课刚讲完,还没等到讲剩下的几个班,就有小妖来传话,说大王请先生一起用晚饭。
张麟刚在自己饭桌前坐定,拿起筷子来还没吃,心想这传的挺快啊,稳了稳心神,跟着小妖来到花园。
小亭子里不止坐着黄眉大王,还有左右护法,张麟进去见了礼坐下。
右护法道:“先生果真是好能耐,这些日子小的们提起先生,那是赞不绝口,都闹着要多些时间上学堂,连差事都没心思做了。”
“这可折煞在下了,若是耽搁了正事,在下的罪过可就大了。”张麟做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惶恐样子,“蒙各位小兄弟们抬举,初入门学学说话,也讲不得什么诗词道理。
只当是听在下说说书,说些他们感兴趣的,潜移默化地,言谈举止自然也会有所提高。”
“先生过谦了,能让小的们如此神魂颠倒,可见先生魅力。”左护法道。
“我小雷音,能得先生这样的贤才相助,着实是幸事,本王敬先生一杯!”说着黄眉大王端起酒杯,张麟和左右护法也共同举杯,四人共同饮下。
放下酒杯,张麟道:“久闻大王威名,能在大王门下做事,是在下之幸。
大王神通广大,乃是一等一的人物,将来不可限量。”
黄眉大王笑了笑,受用之余没有说别的,他看了右护法一眼,右护法接过话头道:“先生所言极是,大王之能,通天盖世。
若说这将来却不知如何打算,特来找先生商议。”
“在下惶恐,”张麟赶忙自谦,“在下不过区区的教书先生,又岂敢在大王面前胡言乱语。”
黄眉大王摆摆手道:“先生总是过谦,先生见解颇高,只做个教书先生,不免屈才。
以先生的能力,做谋士绰绰有余。”
这下轮到张麟被夸得膨胀了,虽然嘴上连连谦让,却压不住上扬的嘴角。
“如今小雷音小妖上千之众,周围未能有匹敌者。
走到这一步,本王却有些不知接下来当如何。”黄眉大王正色道,“右护法认为当韬光养晦,安于一隅。
左护法则认为,当趁势壮大,与神佛对垒。”
他们找到张麟来商量主意,正中了他的下怀,这还不正巧就劝他们抓唐僧去了。
张麟还没说话,左护法道:“我们小雷音现在可谓是众妖之中势力最强的,在这妖界已无敌手,自然是要上天去做一做那金椅子,睡一睡那白玉床。”
右护法紧接着反驳:“天兵天将动辄就是上万之众,还有那些大罗神仙,咱们这些小的们有几个顶用的,你光指着大王去卖命呢!
依我看还是维持现状,休养生息。”
“现在趁着士气高涨,正是与天上那些分庭抗礼的机会!”左护法不愿意了。
“你那是莽夫所为,当心赔了夫人又折兵!”右护法寸步不让。
“我看你就是胆小!”左护法气道。
“你简直是莽夫!愚不可及!”右护法高喊。
眼看着走右护法你一言我一语吵了起来,而且越吵声音越大,越吵越凶,两人屁股都离开凳子了,探着身子对吵。
黄眉大王皱了皱眉,烦躁地将酒杯往桌子上一顿,道:“吵什么吵,今日是来与白先生商议的,都坐下!”
见大王不悦,左右护法立时收了声,乖乖坐下。
黄眉大王道:“先生也瞧见了,他们两人都有一套说辞,且又都言之有理,本大王一时之间难以抉择,然这天下形势瞬息万变,却也不能一直拖着,需早下决断,所以请先生来,共同商议个主意。
不知先生,可有见解?”
张麟略一思量,道:“此等大事,大王肯邀在下到此商议,既是看得起在下,又是信得过在下,那在下便说几句真心话。”
黄眉大王眉头一动,道:“先生请讲。”
“小雷音发展至今,声势浩大,上千小妖,确实绝无仅有,但树大招风,即便不争不抢,谁都不招惹,天庭也绝不会任由大王如此发展壮大下去。
如果天庭出兵围剿,到时候,咱们可就被动了。”张麟道。
黄眉大王微微蹙眉道:“先生的意思是主动出击?”
“我就知道白先生同意我的想法!”左护法喜形于色,黄眉大王瞪了他一眼,他立马闭了嘴,对面的右护法不服气地瞥了他一眼。
“但此时与天庭对垒,尚不是时候。”张麟道,右护法闻言面上显出得意之色。
黄眉大王盯着他道:“先生是说,该再壮大势力,再与之抗衡?”
张麟点了点头,“正是,但壮大势力,并非一味地招收小妖。
毕竟小妖与天兵,差距甚大,大部分小妖是没什么本事的,不过是脱了原形而已,十个小妖能打一个天兵就不错了。”
“那先生是何意?”左护法沉不住气问道。
张麟看着把他们的胃口吊足了,便道:“在下的意思是,要的不只是小雷音一家之力,而是以整个妖界之力,与神佛对垒。
当年孙大圣结拜各路魔王,可是足与天庭对抗了一阵子,大王以整个妖界相抗,即便不能拿下他们,也可三分天下,让咱们妖族,与神佛平起平坐。”
以整个妖界之力!
这话说的太宏大,左右护法皆愣了愣。
黄眉大王皱眉道:“妖族各自为王,如何能为我所用?”
“自然是要找一个契机,让妖界不管大王小王,皆臣服于大王你。”张麟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眼下就有这么一个契机。”
见他们三人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张麟心中暗自得意,接着道:“这唐僧从东土大唐一路西行取经,历经数载,经过了多少妖怪的山头,那个不想捉他?
可如今他仍安然无恙,连那当年与孙大圣结拜的牛魔王,都被拿住。
若是大王有本事吃了唐僧,岂不是天下众妖,都要臣服于大王?”
第一百三十九章 又又又抓到唐僧
听完了张麟的一席话,三妖茅塞顿开。
左护法一拍桌子端起酒杯,道:“先生高明!我敬先生一杯!”
张麟和他碰了杯饮下,右护法则仍有顾虑,道:“先生也说过,那孙悟空,神通广大,七十二变,可上天入地,手中那根棒子更是了不得,要想吃唐僧肉,恐怕不易。”
张麟道:“此事却非易事,但凡事只图容易,又如何有作为?
以大王之能,默默无闻岂不可惜?
况且……”他特意顿了顿,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黄眉大王,“不管大王是要找什么人,等可与神佛比肩,必不会难找。”
他说这话是为了刺激黄眉大王,这黄眉大王果然上套,眼中立时发出别样的神采,道:“那便依先生之计,明日你们二人便去打探唐僧到了何处。”
左右护法领命,不知是因终于商议出了结果,还是因为张麟最后那句话,黄眉大王心情颇好,四人饮酒吃菜,气氛十分融洽。
这酒虽然度数并不高,但由于一杯接一杯,喝的时候又长,他本就不属于酒量大的,离席的时候不免有些脚下漂浮。
出了亭子,脚下一个没看清险些绊倒,磬儿忙上前扶他,张麟胳膊搭在磬儿肩上,感觉这个拐杖的高度正好,便一路扶着回房。
磬儿跟他紧贴着,几乎要被他搂进怀里,鼻尖尽是他身上的气息,闻着这淡淡的酒香,不免脸上一热,低下头搀着他回房。
“先生喝多了,我……我帮你更衣吧……”他说着这话,有些不好意思,不敢与张麟四目相对。
张麟自认自己还没喝醉到无法自理的程度,只是脚底下有点飘而已,便道:“不必,我尚未喝醉。
今晚你一直候在亭子外面,都没来得及吃饭吧?
你给我端来的晚饭我还没动,只是冷了,你端去热一热吃了吧。
记得热一热,莫吃冷食。”
磬儿听着他这样关心自己,心中一暖,道:“多谢先生!”
张麟摆摆手道:“吃了饭早些休息吧,今日辛苦了。”
“多谢先生!”磬儿眼眶里积了泪水,平日伺候大王,哪有人如此关心过他,又是自己向往的那个人,便更加感动,但他除了谢,也想不出什么来,又道了声谢,便端着饭食退下了。
张麟自然是没把他这番感动放在心上,毕竟这年头的主仆观念甚重,但凡他只要对磬儿好点,磬儿肯定感动。
所以他只管上床睡觉,劝妥了黄眉大王,一夜无梦睡到天亮。
第二天中午下了课,左右护法已经探听到了唐僧的动静,黄眉大王邀他商量如何抓唐僧。
张麟道:“此事简单,小雷本就就佛光普照,那唐僧乃是个痴人,见寺必进,见佛必拜,定会进来。
到时大王化作如来佛祖端坐莲台,再与小妖们化作众罗汉菩萨,他不光要前来,还要拜大王呢!”
右护法却有疑虑,道:“但孙悟空有一双火眼金睛,若是瞧出来,不叫他们进来,又如何是好?”
张麟虽然知道大圣火眼金睛看的是气泽,黄眉大王是弥勒佛跟前的,大圣大概看不出来,但其他小妖就不行了,而且大圣向来谨慎,肯定会觉得这地方有问题。
想了想道:“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孙悟空虽有火眼金睛,但剩下那三人,皆是肉眼凡胎。
而且那唐僧固执迂腐的很,据在下近来所见,即便是别人阻止,他也一定会进来。
还有那猪八戒和沙和尚,一贯帮他的腔,所以大王不必为此事担心。”
黄眉大王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了。
张麟又按部就班地讲了几天取经故事,重点描述了一下别的大王如何草包,顺便影影绰绰地点一点这些人都不如黄眉大王,再强调强调唐僧多么稀罕,再顺道把卜先生的唐僧十吃讲了讲,让小妖们一个劲的流口水。
由于小雷音的实力强大,再加上黄眉大王对吃唐僧这事上了心,这次不需要金翅大鹏告诉他,黄眉大王就已经知会他说唐僧明后天便会到,学堂暂时停课。
在黄眉大王看来,这个教书先生相当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没让他参与捉唐僧,张麟也乐得清闲。
毕竟他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帮大圣,所以还不如歇着养精蓄锐。
趁着不上课,又把小雷音的地形摸了摸,还抽空教了磬儿一首新的诗,由于为了帮磬儿抒发相思之意,教了他一首“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
由于经过他的铺垫,小妖们对于抓唐僧这事十分积极,摩拳擦掌,整个小雷音都兴奋起来。
这天磬儿刚给他端了午饭进来,还没吃几口,有小妖急匆匆进来道:“先生!抓到唐僧了!大王请您前去庆功呢!”
张麟从凳子上弹起来,跟着小妖来到前头佛殿。
一进去,便瞧见高台上放着一只大金铙,唐僧、猪八戒和沙僧被捆着站在殿中。
黄眉大王一见他进来,大笑道:“今日拿得唐僧,先生首功!”
张麟忙道:“岂敢岂敢,全赖大王神通。”
他看了看师徒三人,故作不解地皱眉道:“那孙大圣不曾抓到?他若跑了可是难办。”
“大王通天的本事,岂能抓不到!”左护法抢着答道,他一指金铙,“就在那金铙之中。”
“哦?这宝贝能关的住他?”张麟装出一副不信的样子。
“先生且放宽心,这金铙可是大王的宝物。”右护法道,“只要合在一处,人在里头是半丝缝隙都没有,不管他是变大缩小,这金铙都可随着变。
不管针扎斧凿,皆破坏不得,可用天衣无缝来说它。
待三天后,那孙悟空必会化为浓水。”
张麟点了点头,左护法耐不住性子,道:“大王,咱们这就将那唐僧洗剥吃了吧。”他去旁听过一堂唐僧十吃,现在望着唐僧,早已是一道道美味佳肴,口水都快流出来。
张麟忙拦住,道:“不急在一时,这孙悟空尚在,吃的不安心,待他化为浓水,再吃不迟。”
右护法一向谨慎保守,也同意他的说法。
黄眉大王却提出了不同看法,道:“既是怕他,不该早早吃了唐僧了事,到时哪怕孙悟空不死,脱了身,他师父已死,又能如何?”
张麟心想哟你还挺聪明,大脑飞速运转,迅速组织语言应对,道:“大王此言差矣,若我们留他师父在手,万一他脱了身,我们拿他的师父为诱饵也罢,做威胁也罢,总有转圜余地。
若他师父死了,他又脱了身,这灭师之仇,怕是不死不休。
且先莫吃唐僧了。”
底下的猪八戒见他们嘀嘀咕咕半天,叫嚷道:“你们害怕了吧!等我猴哥出来,打碎你们的脑瓜子!”
张麟不禁皱眉,这猪八戒话太多了,他在这劝的费劲吧啦的,再让猪八戒一句话给搅黄了,便道:“大王,这猪八戒甚是聒噪,不如先将他的嘴堵上吧。”
黄眉大王也同意他的说法,道:“小的们,把那猪的嘴堵上。”
他又略一思量,道:“先生此言有理,那便将唐僧师徒先带到地窖去关起来。
三天以后,待那孙悟空化成脓水,再吃不迟。
听闻前几日先生讲唐僧十吃,不如趁这三天,先生拟个菜单,让厨房看看能不能做。”
张麟痛快应下了,毕竟最后他们也吃不到嘴里,“大王放心,不过这三人在地窖中还是要好吃好喝的供着,莫要打骂,否则十分影响口感。”
黄眉大王点了点头,照他所说的吩咐下去,留下看守金铙的,剩下的便各自散去。
张麟回到房中继续吃午饭,心里盘算着如何去找大圣。
吃完饭,磬儿收拾碗筷,张麟说要睡午觉,嘱咐他晚点再来练字,等到他出去,便栓好门隐身移形去了佛殿。
他移形到佛殿,差点跟一个看守的小妖撞了满怀,连忙侧身闪开。
小妖感觉到一阵微风,瞧了瞧紧闭的殿门,有些摸不着头脑。
看守的小妖有四人,若是直接过去跟大圣说话,他们一定能听到。
他站在那想了半天,移形到门外,隔着殿门大声道:“听说大王又决定提前吃那唐僧肉了,里面那四个值守的咱们别告诉,那唐僧肉一共没多少,少一个人,咱们就能多喝一口汤,别告诉他们!
快走吧!一会晚了汤都没了!”
说完他又移形回殿中,就见四个小妖面面相觑,彼此对望一眼,冲向殿门,打开门撒丫子往食堂跑去。
张麟来到金铙边,道:“花果山水帘洞美猴王大闹天宫齐天大圣孙悟空爷爷,你还在里面么?”
“在,在!乖孩儿,你可有办法把老孙弄出去?”金铙里传出孙悟空的声音。
“我哪那么大本事啊。
大圣你在里面省省力气吧,这东西可随着你的变化变大变小,金箍棒也凿不穿撑不破,严丝合缝没一丝缝隙。”张麟道。
“而且三天之后就会化为浓水,我已经说服那妖怪,这三天不会吃你师父。”他正说着,忽然听到殿门外传来了小妖们骂骂咧咧的声音。
第一百四十章 抓抓逃逃
“哪有什么唐僧肉,准是你听错了,害的咱们一块出丑。”
“方才明明是咱们一块听见的,怎么能赖我一个人。”
“不知道哪个王八蛋耍咱们。”
小妖们的声音越来越近,张麟一惊,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回来了,忙对着金铙道:“大圣,你把护着你们的那些五方揭谛什么的叫来,搬救兵想办法。
最好找个头上有角的,伸进去,你把它的角钻个眼,你钻在里面出去。
妖怪有个搭包,且小心些。
来人了我先走了!”
那边殿门已开,四个小妖进来,张麟赶紧移形溜了。
顺便看了一眼唐僧师徒,关在地窖的牢房里,除了被绑着,倒也没吃什么苦,他便心安理得的回去睡午觉了。
晚上黄眉大王摆了庆功宴,小雷音上下喜气洋洋,跟过年一样,这时候张麟就不能和他们一起瞎喝酒了,他得保持清醒。
索性这庆功宴与众小妖同乐,是个大席,也没人盯着他喝酒。
喝到很晚方才散去,又是高兴又是喝酒,所有人都放松了警惕,张麟暗自想着,这倒是正方便大圣逃走。
回到房中不多时,张麟刚脱了衣服躺下,就听“当”的一声巨响,如炸雷一般,他忙披衣起身,开门瞧见一团金光跳在半空,小妖们都提着兵器往外跑。
他琢磨着,这一声大概是大圣打碎了金铙,中午他没来得及跟大圣细说搭包的事,恐怕大圣要被收了。
正想着,磬儿提着灯笼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先生,像是佛殿出事了。”
张麟故作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道:“想来是那金铙没困住孙大圣。”
“先生可要前去?”磬儿皱眉问道,他心中是不希望先生去的,毕竟打起来刀剑无眼。
张麟摇了摇头,黄眉大王一搭包就给他们都收了,没啥好看的,“前头危险,你也回去吧,关紧了房门,有什么动静都别出来。”说罢便转身回房了。
磬儿应了声,提着灯笼回去。
张麟回到房中点了灯,打开窗瞧着外面,小雷音中跳出一道金光,与半空中的金光打在一处,没打多久,两股金光便都熄灭了。
他熄了灯隐身移形到地窖边等着,黄眉大王果然背着个搭包来到地窖,将唐僧师徒和一众神仙捆了关进牢房里。
待妖怪们走了,张麟刚要移形进地窖,就瞧见大圣率众人来到地窖口,对着结界一通砍砸,结界却丝毫未动。
这结界还挺结实,连金箍棒都不怕,张麟不由得小小的佩服了一下。
大圣身边人太多,他没机会单独说话,又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只得摸到了石台的机关按下去,结界果然就消失了。
众人冲出来逃走,走了没多久,感觉到结界被打开的黄眉大王前来查看,瞧见空无一人的牢房,当即大怒,来不及调查是谁打开的,当即就点兵去追。
张麟完成了阶段性任务,一身轻松地回去睡觉了。
第二天一早,磬儿端了早饭来,道:“先生,听说昨夜那孙大圣打碎了金铙,却被大王装进了搭包,一同拿到地窖中锁了。
却不知是何缘故,地窖的结界被打开,他们又逃了出来,大王一路追赶,将他们擒回。
仍关在地窖,这次却没擒住那孙大圣。”
张麟点了点头,咬了口包子道:“大圣被擒住一次,同样的法子,擒不住他第二次。”
磬儿感觉到他似乎对这个孙大圣颇为敬重,却不知缘故,前后思索,脸颊上透出淡淡绯红,问道:“这孙大圣曾经是如此厉害的人物,为何要屈居人下,保唐僧取经呢?”
“这个嘛……”讲起来着实有点复杂,张麟便选择用四个字简单概括了,“人各有志。”
“如大王这般,自在逍遥,岂不是更好?”磬儿不解,他偷偷抬眼瞧张麟,先生如此敬重孙大圣,会不会也要一起取经去了?
“逍遥固然逍遥,但妖虽然脱得兽形,这寿命也有延长,但能延到几何?
还有天灾人祸,劫数重重。
你瞧着这些大小妖王表面上逍遥自在,却有哪个不想寿与天齐?若有机会,哪个不想脱妖身得正道?”张麟喝了口汤道,何况你那大王本来也算不上个正经妖,不过趁弥勒佛不注意下来捣捣乱罢了。
磬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拧着眉,前后思量,左右犹豫,终于鼓足勇气问道:“先生会走么?”
“那就要看大王了。”张麟道。
言下之意是大王不赶他走,他就不会走,磬儿松了口气,低着头偷偷扬起了嘴角。
但实际上张麟显然并不是这个意思,他的意思是,你们大王什么时候被收走,什么时候他就走了。
但是这话并不能细说,便专心吃饭了。
折腾一夜,黄眉大王白天便歇下了,晚上摆了酒菜说是要单独与白先生庆功。
说若不是他的谋略,小雷音至今还不知何去何从,要单独设宴谢他。
张麟也没觉出什么不妥,便欣然前往。
他到花园时,亭中只有黄眉大王一人,并没瞧见左右护法。
觉得有些不对劲,答谢为什么不带那俩人呢,进亭中见了礼,问道:“怎么不见左右护法?”
黄眉大王不动声色地笑了笑,道:“他二人连日辛苦,我让他们休息去了。
今日是特意备下酒菜答谢先生,有没有他们二人,并不打紧。”
张麟没当回事,唐僧抓过来抓过去折腾了好几回,休息休息也是正常的,“不过,听闻那孙大圣并未抓住,他这一走,怕是不妙。”
“有他师父在手,他还会回来,我这搭包可不是吃素的,下回来,定将他装进去!”黄眉大王浑不在意,端起酒杯一抬手,张麟见他也没别的招了,便没再说什么,拿起酒杯与他碰杯饮下。
两个人喝酒吃菜,互相恭维了一阵,黄眉大王喜笑颜开,似是异常高兴,唤道:“来人!拿本王珍藏的好酒来!”
转头对张麟道:“先生,我珍藏了一坛上好的西域酒,和普通的酒那是天壤之别,先生尝尝!”
黄眉大王眼中似藏着他意,不过被他的得意之色掩盖,张麟并没瞧出来。
一百四十一支线
①黄眉大王眯起了眼睛,眼中的寒光露了出来,身子往前微微探着,道:“你与他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相公!”张麟笑着脱口而出,忽而又皱着眉,“其实是我想当他相公的……”
“不可能!”黄眉大王怒吼,“他怎么可能喜欢你!不可能!一定是你一厢情愿的!”
“才不是,阿月很喜欢我的。”张麟轻微地摇晃了一下脑袋,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阿月经常对我笑,会很温柔的亲我,还会做饭给我吃……”
说到这他微微皱了皱眉,道:“不对,我也不知道那个饭是不是阿月做的……”
他还想继续说,黄眉大王已经气得将桌上的酒菜一股脑拂到地上,叮叮哐哐地碎了一地,张麟却好像没听到一般,仍然呆坐着。
“你凭什么能得他的喜欢!我为他付出了那么多,为了他追到凡间来!”他不能接受,不愿接受,金翅大鹏也会温柔的喜欢一个人,而那个人,不是他。
黄眉大王蓦得站起身,手还没伸到张麟的脖子上,他忽然愣住了,呆呆地望着亭子外面,那一道金光中忽然出现的人。
②金翅大鹏却没理会他,抬步进了亭子,横抱起张麟,转身便要离去。
③金翅大鹏带着张麟回到莲池,把他抱进房间,放在床上,轻轻抚了抚他的脸,张麟仍是一副呆滞的样子。
金翅大鹏去莲池中取了一颗花魄,给他服下,涣散的眼神渐渐凝聚起来,恢复了神采。
张麟感觉自己如同大梦初醒,又好像发了会呆神游天外,这会终于回神了,却瞧见面前并没坐着黄眉大王,却看到了黑色的袍袖,顺着这熟悉的袍袖往上看……
“阿月!”张麟扑进他怀里,阿月怎么会来,他明明是在跟黄眉大王喝酒啊,现在怎么会在床上……
“阿月我怎么回来了?
刚才明明是在跟那个黄眉大王喝酒……”他靠在金翅大鹏胸口,抬头看他,十分不解。
“喝酒。”金翅大鹏低头瞥了他一眼,捏了捏他的鼻子没好气道:“你喝的那是酒吗?
这都能让人骗了,那是让你乖乖说实话的药!”
这小傻瓜真是傻得无可救药,自己再晚去一会,他怕是把什么都说了。
“啊?还有这种药啊……他给我吃这种药干什么……
那我说什么了?”他有些后怕,万一说了不该说的话,泄露了不该泄露的秘密,他可玩完了。
④但是这话他是不敢说的,伸手拽了拽金翅大鹏的衣袖,道:“阿月你别生气了,我知道错了……”
金翅大鹏知他无识毒之能,便也没有太过计较此事,眼中闪出玩味的笑,一手搂着他,一手抬起他的下巴,道:“方才你说什么,想当我相公?”
“啊……”这个黄眉大王到底问了他些什么啊,怎么让他把这种实话都说出来了,立时讨好地否认:“没,没有……
相公,你一定是听错了。”
金翅大鹏对他这种乖巧的态度颇为满意,轻啄了一下他柔软的唇,道:“下一处需待上些时日,现在便要去往。”
张麟觉得此时还是听话些安全,便点了点头,毕竟以前也是从一个妖怪直接换到另一个妖怪。
金翅大鹏搂住他的腰,两人身形一晃,来到一处颇为华丽的内室。
张麟四处打量了一番,瞧见轻纱坠玉,床上垂下层层纱幔,像是女子的所住的地方,不禁心头一紧,阿月不会是又要把他变个女的吧?!
金翅大鹏一抬手,指尖飘出一缕紫气,飘入了幔帐中。
张麟觉得,大概是昏睡诀之类的东西,因为按照常规,阿月这会应该开始给他交代注意事项了。
⑤上次女儿国的事他心有余悸,多亏皆是凡人,这会与妖怪朝夕而对,还是给他一件防身的东西,免得被那妖怪轻薄了去。
他一挥手,将张麟变作金圣宫娘娘。
看了看自己这纤纤玉手,张麟认命地接过匣子和手镯,匣子贴身收好,手镯套在手上。
金翅大鹏掀开床幔,将正牌的金圣宫用被子一卷,变出条绳子拦腰一系,一手拎起,让张麟想起了他被拎着腰带的日子。
“等等,”他忽然想起一件事,“你要带她回家么?”
金翅大鹏点了点头,看到他一副纠结的样子,旋即明白了,道:“她会一直昏睡到把你替回来,我不过随便找间屋子把她放着而已。”
“我才没有那个意思。”张麟望着地上小声嘟囔着。
金翅大鹏笑了笑,抚了抚他的脸道:“有事唤我。”说罢身形便消失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晨起祝寿
一来就赶上什么国王寿辰,真是倒霉,早知道应该晚一天再来的。
张麟心不甘情不愿地起床,闭着眼睛任由宫女服侍着梳洗更衣。
“哎?怎么会少了一条被子?”收拾床铺的宫女奇怪道。
当然是裹着你们的真金圣宫被带走了,他心里嘀咕,却依旧闭着眼不说话。
“怎么会呢,你是不是看错了。”另一个宫女上前帮着看,过了片刻,却也惊奇道:“确实,少了一条。
是不是昨晚忘了铺?”
“怎么会,我哪会犯这样的蠢事。”
“可是确实少了一条……
罢了,圣宫未怪罪便好,小声些,咱们只当什么都没发生,莫让圣宫听见。”
她们说话的声音虽小,但张麟还是听到了的,由于找不到合适的说辞,他便装作事不关己的样子,仍旧闭着眼睛,任小宫女给他梳妆。
宫女捧起他的手,惊奇道:“咦,圣宫何时添了这样一只玉镯?”
这个他就不能装着和自己没关系了,只道:“昨儿添的。”便不再解释。
宫女也不好追着主子问,便道:“那圣宫的金宝手串还带么?”
张麟微微睁眼,瞧了瞧那嵌了各色宝石的金手链,道:“不带了。”宫女微微皱了皱眉,便不再言语。
梳妆停当,匆匆喝了碗粥吃了两块糕点,便被催着去给国王贺寿。
国王正在自个的寝宫中用早饭,张麟来到宫中,他刚刚咽下最后一口长寿面。
“臣妾见过陛下,恭祝陛下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身体康健,一年胜似一年。”张麟觉得他仿佛在给他奶奶祝寿。
国王听了他的话很是高兴,亲自将他扶起,“爱妃清早前来,有心了。”
一扶起张麟,便瞧见他眼下两抹青影,露出心疼之色,道:“爱妃可是没睡好?怎的如此憔悴?”
那还不是因为被拖起来给你祝寿,张麟心里骂骂咧咧,脸上还是堆出笑来。
半是委屈,半是拍马屁,道:“昨夜一想到今日便是陛下寿辰,一时怕今日起迟了,一时又怕祝寿的说辞陛下不喜,故而辗转难眠,让陛下见着丑态了。”
说着他一副懊恼的样子,用手遮脸,不禁佩服了自己一下,现在男扮女装,他是演的越来越得心应手,简直是炉火纯青,信手拈来。
国王忙握住他的手拿开,怜惜道:“说什么丑态,爱妃无论何时都是光彩照人,只是为寡人这般忧思神伤,寡人于心不忍,甚是心疼。”
“圣宫为陛下准备礼物,足足准备了几个月,对陛下之心,也是非常人能比的。”贴身服侍他的宫女托着一个红布盖着的托盘上前来,张麟忙趁此机会挣脱了国王的手,掀开了托盘上的红布。
他当然是不知道这礼物是个啥的,掀开红布的时候,不免也有些愣住。
这是一件绣工极精美的衣袍,霜色衣为底,用金线绣着繁复的花纹,绣工之细,花纹之复杂,令人咋舌。
“这件衣裳是圣宫亲手所绣,绣了足有四五个月,一针一线皆是圣宫对陛下的一片心呐!”宫女在一旁道。
“爱妃!”国王激动地握住了他的手,眼中满是感动。
感动就感动,动什么手啊,张麟再次不动声色的将手抽出来,拿起那件衣服抖开道:“陛下何不穿上试试?”
这衣服一抖开,华丽的金线纹饰展开了全貌,映着门外的阳光,更显得华彩万千,金光灿灿。
国王爱不释手,当即脱下身上的衣服要换上,太监宫女们忙上前服侍。
“哟!陛下这衣裳可真是漂亮!”
“姐姐说的正是呢,我当是什么金光闪耀,差点晃了眼睛!”
两个女子相伴而来,宫人们见礼,张麟方知这两个一个是玉圣宫娘娘,一个是银圣宫娘娘。
这国王取的名字也怪难听的,还不如皇后贵妃啥的呢。
张麟正在暗暗吐槽,那边国王已经换好了衣服,道:“这是金圣宫亲手为寡人所绣,寡人甚是喜欢。
来人,赏赐金圣宫贡缎五十匹,贡珠十斗,令赐凤钗一套,玉器用具一套。”
这番赏赐吩咐完,张麟谢了赏,那银、玉二位圣宫的脸色就很微妙了。
两人拜见国王,说了祝寿之词,分别呈上礼物。
玉圣宫是一件制作精巧的琉璃酒杯,据说样子是自个画的,着御坊特制。
银圣宫是一幅百子贺寿图,据说是亲笔所绘。
国王都表达了喜爱之情,也赏赐了东西,但是与张麟相比,这两人的显然就不够看了。
国王收了三人的礼物,寒暄几句,便去上朝。
他走以后,玉圣宫道:“我当那次瞧见姐姐在绣什么,姐姐收起来不让我看,原来是在给陛下绣这件衣裳。
咱们都是自家人,姐姐防我们,倒像是防贼一般。”
银圣宫在一边帮腔道:“可不是么,姐姐这是一早叫我们见识见识,也好开开眼,今日帮姐姐也说上几句辛苦的话,让陛下更欢喜些。”
就这几句话和别有深意的眼神,张麟嗅出了宫斗的味道,但由于他是个替身,对这几句不疼不痒的话没什么感觉。
便道:“下次,下次一定给你们看,本宫昨夜未睡好,先回去补觉了,二位请便。”
说罢便径自回宫睡觉去了。
玉圣宫和银圣宫气的跺脚,玉圣宫道:“他这是仗着陛下的宠爱,越发不把咱们放在眼里了!”
银圣宫道:“毕竟他的位份高些,这么多年又圣宠不衰,姐姐还是不要当面将话说的这样白了。”
玉圣宫一瞪眼,道:“不就是件破衣服,咱们姐妹联手,总有斗过他的一日!”
然而扬长而去回宫补觉的张麟,这一睡就睡到了下午,宫女们见他确实疲累,便也没有叫他,任他睡着。
等张麟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觉得有些混混沌沌,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来,宫女见幔帐中有动静,忙上前查看,瞧见他醒了便服侍他穿衣。
“本宫有些饿了,去准备些吃的。”早上匆忙间只吃了几块糕点一碗粥,这大半天睡下去,醒来只觉得前胸贴后背。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一只镯子引发的事故
张麟要东西吃,宫女却有些为难。
“陛下寿宴,与百官同乐,圣宫娘娘皆要出席。
待会便要开宴了,此时吃多了怕是一会要积食,奴婢给圣宫拿些糕点先垫垫吧。”宫女道。
张麟点了点头,既然一会有大餐吃,那就先少吃点。
不一会宫女端来了三样点心,一盏牛奶,他便美滋滋地吃了一顿下午茶。
吃完下午茶,倚在榻上刚发了一会呆,宫女便请他移步妆台梳妆。
大概是因为宴会隆重,这次装扮起来,比早上更为复杂,满头金钗珠翠,张麟感觉自己脖子都要断了。
宫女再次问道:“圣宫,这金宝手串可是要带上?”
张麟看了一眼,他这一头已经够重的了,再戴这个手也抬不起来了,便道:“不带了。”
宫女皱了皱眉,没再说话,
再换衣服,里三层外三层,水红衣裙,绣着金凤牡丹,外罩银红薄纱衣,衣边绣着流云万字纹。
这整个穿起来,也重的很,他只觉得自己仿佛负重顶缸,十分难受。
但宫女们却不停地夸赞,说他一定艳压其他二宫,今晚定会占尽风头。
艳不艳压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这身行头快把他压死了,要不是因为有大餐吃,他都想装病不去了。
收拾妥当,宫女们扶着他去参加国王的生辰宴。
国王坐在正中龙椅上,他在左边桌案,银、玉圣宫坐在右边桌案,王公大臣们在殿中坐了两列,中间空出位置表演歌舞。
先起了歌舞,上了几个冷盘,张麟正吃着酱牛肉看得津津有味,毕竟作为宫中的舞姬,从样貌到身段都是极好的。
而且他作为国王的爱妃,底下的王公大臣们也不敢胆大包天地盯着他看,是以他迅速地吃完了一盘酱牛肉。
端起一杯果酒润了润嗓子,抬头的功夫瞧见下面有一个人正看着他,张麟想了想,方才听见太监的通报,这人似乎是国王的弟弟,叫什么宁王。
皇亲国戚,所以比其他大臣胆子大一些,敢直视他倒也不奇怪,大概是觉得他吃相丢人,多看了几眼。
只是这样一来,本来打算把远处那盘酱鸭端到面前来的想法,只能暂时搁置。
索性过不多久,便上了热菜,宫女们撤冷盘的时候,张麟留下了那盘酱鸭,又小声吩咐将几个肉菜摆的近些,总算是达到了他满意的饭菜布局。
一曲结束,王公大臣和三圣宫齐祝国王寿辰,张麟自然不知道是什么词,端着酒杯举到面前,正挡住了嘴,干张了张嘴不出声,反正这么多人一起,听不出他出没出声。
国王又与大家同饮了几杯,便正式开宴,歌舞继续表演,底下的大臣们相互敬酒,气氛也活跃了些。
玉圣宫起身单独给国王敬酒,顺势就坐在了国王身边,张麟当然不会在意,他眼里只有面前的美味佳肴,对国王毫无兴趣。
宫女提醒了他几次,他也不理睬,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急的他的贴身宫女直皱眉。
他负重顶缸,又穿的里三层外三层,几杯酒下去,身上已经热出了汗。
张麟拉了拉领口,忽然想起自己现在是个女子,这样似乎不妥,于是将衣袖往上拉了拉,露出了手腕,一边吃宫保虾球,一边琢磨着等自己吃饱,是不是能找个什么理由先遁了。
而殿中坐着的宁王,瞧见他露出的手腕,蓦得瞪大了眼睛。
那纤细的手腕上长年带着一条金玉手串,乃是他当国王的哥哥,当年寻遍国中,将每种宝石里最上等的一块,用黄金镶嵌串联,作为表达爱意的礼物,送给尚未出嫁的金圣宫的聘礼。
这些年不管任何场合,金圣宫手上永远带着那条手串,而此刻,在他哥哥的寿辰上,那条手串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碧玉镯子。
沫儿,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不再戴王兄送的那条手串了,当年不是你说过,一入宫门便与前尘决断,用这手串,将自己的心永远锁起来么……
而宁王由于过于震惊,一时间忘了掩饰自己的目光,国王瞧着他直愣愣望着金圣宫的样子,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瞧见了那只碧玉镯子。
国王微微蹙眉,道:“沫儿,到寡人身边来。”
张麟当然不知道是在叫他了,夹起一个虾球放到嘴里,刚嚼了没两口,宫女伏在他耳边道:“圣宫,陛下叫您过去呢。”
他转头看了看国王,国王只当是鼓乐声太大,他没听见,又重复了一遍:“沫儿,到寡人这来。”
过去什么过去,好好吃个饭不行么,再说旁边不是坐着个玉圣宫了么,是想向别人展示一下左拥右抱还是咋的。
张麟的一贯作风,是不管心里怎么吐槽,怎么骂骂咧咧,表面上都是笑脸,毕竟保命第一。
他起身来到龙椅旁,国王拉着他坐在身旁,这不是他头一次当王后,确是头一次坐龙椅,张麟不禁有些兴奋地摸了摸龙头扶手。
国王一手揽过他的肩,一手将他的手拉过来,张麟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动声色地想把手往外抽一抽,却没成功。
那边本和国王温情软语的玉圣宫,不明白这好好的怎么国王就把金圣宫召过来了,难道是嫌自己伺候的不好?
于是赶紧斟了一杯酒,道:“陛下,喝杯酒润润嗓子吧。”
国王却没理她,“陛下?”玉圣宫娇嗔的唤了一声,千娇百媚,至少拐了十八个弯,张麟身上的鸡皮疙瘩更严重了。
然而国王仍旧没理她,只是抓着张麟的手抬到眼前,仔细地看了看他手上的碧玉镯子。
玉圣宫以为又是国王赏给他了什么好东西,气的一扭头回自己座位上去了。
张麟看着国王一个劲的看他的镯子,不会是想要走吧?
那他可不能给,这是他以后对付妖怪用的。
“爱妃这碧玉镯子甚是好看,怎么寡人之前未见过?”国王笑道。
他虽然是看似不经意地一问,但张麟敏锐的感觉到了似乎有什么不对劲,于是打起精神扯谎道:“昨日在妆匣中翻到的,臣妾从前也没瞧见呢。”
“怎的不带那金宝手串了?”国王又问道。
“翻出这只碧玉镯子,臣妾觉得煞是好看,便戴上了,若是再戴那手串,倒显得过于奢华。”张麟搜肠刮肚地解释着。
国王又看了看殿中,宁王瞧见他目光往这边看来,忙低眼执杯,饮下一杯酒。
国王眉头微蹙,又看了看张麟手上的镯子,闭了闭眼,放开了手,道:“爱妃回位子上去吧。”
张麟虽然不明所以,但脱离了国王的咸猪手,他还是十分乐意的,面带笑容回到自己案前接着吃。
国王拿过一杯酒,作势要喝,却暗中抬眼看向宁王,果然宁王正偷偷看着金圣宫,他再转了目光看金圣宫,金圣宫却是泰然自若地在吃菜,全然没有看宁王一眼。
或许是自己多心了,国王饮下手中的酒,面上又恢复了常色。
宴会结束,张麟回到寝宫,卸下了一声行头,脖子都有些僵了,这顿大餐着实吃的很辛苦。
活动了一下脖子和肩膀,小太监进来禀报:“圣宫,陛下今夜歇在圣宫处,请圣宫准备准备。”
什么玩意?!
侍寝?!
他有点想疯。
看了看手腕上的镯子,这是要留着对付妖怪的,现在用,也有点太早。
于是道:“本宫今日身子不适,恐怠慢陛下,不便侍寝。
还请回禀陛下,请陛下往玉、银二位圣宫处歇息。”
小太监愣了愣,便应下出去了。
张麟身边的贴身宫女跟在他身边一晚上,他明明胃口极好,晚宴吃了很多,怎么会身子不适,便急道:“圣宫,怎么好把陛下往外推呀!
今日圣宫未戴金宝手串,陛下想来已是不悦了。
这回陛下留宿,圣宫又托词挡了,陛下定然生气,若是怪罪圣宫可怎么好!”
张麟看小宫女急成这样,有些不解,问道:“为何不悦?”
“圣宫怎的糊涂了?”小宫女急的皱眉,“那金宝手串是陛下当年给圣宫的聘礼,陛下寻遍国中,找来各自宝石中最上等的,为圣宫打造了这只手串。
圣宫自大婚之日,便一直带着,从未换过其他。”
那你丫不早说?!
张麟简直要骂出声了,早说他两个都带着啊,谁知道这手串还有这么回事,这不是飞来横祸吗?!
现在再带上就有点欲盖弥彰了,他得想个什么办法,用个什么故事之类的把这事圆过去。
不理会小宫女急的冒汗,张麟淡定道:“事已至此,今日也徒劳了,本宫身子确实不适,先睡下了。”
说罢喝了口茶,便起身要去休息。
小宫女见此也无法,服侍他脱下外衣,铺好床,张麟一边任由她摆布,一边仔细思索着对策,忽然有了个主意。
想想又觉得不太妥当,他打算一会躺下再重新想一个。
刚坐到床边,就听小太监在门外喊道:“陛下驾到!”
第一百四十四章 被迫侍寝
这一声陛下驾到,把张麟身子都喊僵了。
这人怎么这么臭不要脸呢,都说身体不适不接待了,怎么还来呢。
小太监刚喊完片刻,国王就进来了,张麟只好起身见礼,两眼一耷拉装作精神不济的样子,“见过陛下。”
“爱妃免礼。”国王扶起他,“方才宴会上爱妃还精神不错,怎的这刚回来就不适了呢?”
“方才……”他此刻只穿着里衣,国王放在他腰上的手,让他立时打了个寒颤,“方才在宴会上穿的衣裳太多,出了些汗,回来路上吹了风,便觉得有些头疼乏力。”
国王感觉到怀中人身子抖了一下,便信了他的说辞,道:“想来是受了风。”
转头吩咐道:“来人,去熬碗姜汤来。”
“多谢陛下。”张麟试图挣脱国王的怀抱,推了推他道:“陛下,臣妾身子不适,陛下在这恐有怠慢,还是快些去别处歇下吧。”
然而国王却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道:“爱妃在寡人生病的时候衣不解带地陪伴左右,寡人怎可因爱妃身子不适,便弃爱妃而去呢。”
张麟这下有点慌了,道:“如此怠慢陛下,臣妾惶恐。”
“爱妃不必介怀。”国王带着他往床边走,张麟是一万个不情愿,最后他把心一横,不管怎么样就是装病,实在不行就喊师父来削他。
他躺在床上,国王却并没怎么样,给他盖好了被子,坐在床边看着他。
就这么大眼瞪小眼,气氛异常尴尬,正当他纠结闭上眼合不合适的时候,宫女端来了姜汤。
不知是看过哪个公众号说过,晚吃姜赛砒霜,可怜他一个好端端的人,要被迫喝下一碗姜汤。
然而戏还是得演,张麟撑起身子,宫女拿了个靠枕放在身后,他刚要伸手去拿碗,国王已经把碗拿了过去。
“爱妃别动,寡人来喂你。”说着便舀起一勺吹了吹,送到他嘴边。
张麟十分艰难地喝了下去,国王此刻温柔的眼神让他十分反胃,这一碗姜汤就这么个喂法,没喝完姜汤都凉了,也可能姜汤没喝完,他先吐了。
为避免自己忍不住吐出来,张麟低下眼,只看着被子和勺子,尽量避免看国王。
喝完这碗姜汤,感觉用了一个世纪,宛如钝刀子割肉,用锯子砍头。
剩个碗底的时候,他费力地控制住了自己想抢过碗来一口干的冲动,看着国王还在那吹,吹个毛线啊吹,再吹成冰镇的了。
好不容易喝完了姜汤,宫女递了手帕给他擦嘴,他还没接,国王先拿了过去,轻轻给他擦去唇上的姜汤,顺势就俯身要亲上来。
尼玛还想亲老子,老子是随便能让你亲的吗?!
张麟偏头躲开,用手挡了挡唇,轻咳了几声,道:“臣妾口中尽是姜的辛辣之气。”
说着便重新躺下,又苦口婆心地劝国王去临幸其他妃子,“陛下,臣妾喝了姜汤,发发汗睡一觉,想来就无碍了。
陛下为臣妾劳心劳力,臣妾甚是惶恐,陛下快些去休息吧。”
“寡人今日哪也不去,就宿在爱妃这。”说着便让宫女给他更衣。
张麟一听差点跳起来,这也太无赖了吧,还想霸王硬上弓不成,急道:“可是臣妾……”
他还没说完,国王摆了摆手,道:“爱妃放心,寡人知爱妃身子不适,又岂能不怜香惜玉?
寡人只是在此歇息罢了。”
他虽然这么说,但是张麟却不怎么信,便道:“臣妾是怕给陛下过了病气,并无他意。”
“还是爱妃知道心疼寡人。”国王一副感动的样子,但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脱了鞋掀开被子躺下了。
张麟脑子一懵,赶紧往里挪了挪。
国王在被子里拉住了他的手,这一拉直接把他吓得差点掉了魂,赶紧闭上眼睛装睡。
国王的手碰到他手腕上的玉镯,微微皱了皱眉,问道:“沫儿究竟为何戴了这碧玉镯子?”
若说只是一时兴起,他是不信的,毕竟那金宝手串意义非凡,沫儿也一直带着,赐他许多别样的宝镯,从未见他带过,何以今日突然兴起?
张麟微微睁开眼,国王再次问他,一定是对之前的理由不信,所以不能再扯相同的谎了,一时之间也找不到更好的说辞,只好启用刚刚他觉得不太行的故事。
缓缓道:“此事因过于玄妙,臣妾恐陛下不信,反倒觉得臣妾编故事搪塞陛下,故而未曾实话实说,还请陛下莫要怪罪臣妾。”
国王见他语气凝重,便道:“爱妃但说无妨。”
张麟接着道:“昨夜臣妾做了一个噩梦,梦到有妖邪将臣妾掳走,要强行侮辱臣妾。
臣妾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想自尽以保名节,却被那妖邪看住,求死不得,痛哭之时惊醒过来,才发觉是一场梦。
后来臣妾再入睡时,又做了个梦,梦到仙雾缭绕,祥光漫天,有一个老神仙来到臣妾跟前。
说臣妾将有大难,恐被妖邪缠身,因臣妾平日行善积德,故而前来相助,赠臣妾一只碧玉镯,可保臣妾性命。
那老神仙一挥手,臣妾手腕上便多了一只碧玉镯,再抬头老神仙就不见了,臣妾也醒了过来。
本以为只是个梦,却发现手上当真多了这只碧玉镯,仔细瞧过,竟与梦中丝毫不差。
臣妾心中害怕,便不敢摘下。”
“竟有此缘故。”国王微微惊讶道,这样一想,倒也合理,若是沫儿一开始便将这事告诉他,他多半是不信的。
虽然此事说的玄之又玄,但他已吩咐查遍了给沫儿的赏赐,确实没有这样一只碧玉镯子,这两日沫儿也未接触过他人,想来是真的。
饶是如此,国王仍忍不住问:“我国一向国泰民安,又如何会有妖邪?”
这时候硬编是不行了,考验演技的时候到了,张麟把被国王握着手抽出来,似是因他的怀疑而心寒,叹了口气道:“臣妾也不知,许是臣妾命不好吧。”
“爱妃怎的如此说,”国王一看惹美人伤心了,赶紧安慰,“爱妃吉人自有天相,再说老神仙已经赠了镯子,定能保爱妃平安无事。”
果然上套,张麟内心一阵狂笑,面上仍是淡淡道:“承陛下吉言,但愿平安无事。
时候不早了,陛下早些歇息。”说罢便闭上了眼。
国王道:“爱妃也好生休息。”
不大一会外面的灯烛便熄了。
国王虽然没了动静,但张麟哪里敢真睡,就怕睡着被国王非礼了,强行睁着眼睛到天亮。
第一百四十五章 不省心的御花园
一直防备着国王没敢闭眼的张麟,盯着床上的幔帐直到天色微亮,才终于撑不住睡过去了。
这一睡就睡了个天昏地暗。
等他醒来时,外面已经是夕阳西下,宫女们伺候他梳洗更衣,张麟道:“今日无事,从简便是。”他的衣饰果然就清减了许多。
幸好没有错过晚饭,旁若无人大快朵颐的张麟迅速干掉了三碗饭,把空碗递给宫女要求再添一碗,这金圣宫吃饭的碗也太小了,跟喂麻雀似的。
他身后的小宫女看得目瞪口呆,只当是圣宫身子刚刚恢复,又一天没吃东西,所以吃的急了些,也多了些。
饱餐一顿,由于吃的太快,刚开始没感觉出什么,坐了一会,他的胃反应过来了,吃撑了。
由于主战场不在皇宫,他本来是不打算踩点闲逛了,但现在撑得要命,只好出去溜达溜达。
外面天色渐暗,只留一抹夕阳残辉,张麟屏退了其他宫女,只留一个小宫女在前头掌灯。
在花园里逛了逛,迎面来了两大队人,两大排灯笼浩浩荡荡,甚是壮观。
张麟捉摸着,在这能有这么大阵势的,不是国王就是银、玉二宫了。
果不其然,还没看见人,就听见了玉圣宫的声音:“哟!我当是哪个不懂规矩的小宫女,见了我和银圣宫的驾也不知避让。
原来竟是姐姐。
姐姐怎的如此轻装简行,可是有什么事?”
张麟对这些女子的勾心斗角深感头疼,笑了笑道:“只是出来走走消食罢了,未有什么特别的事,故而不似两位妹妹这般隆重。”
玉圣宫当即垮了脸,银圣宫拉住她的手臂道:“与姐姐遇着便是缘分,咱们一道走走吧。”
和你们一块走?张麟眉毛抖了抖,可拉倒吧,“本宫昨日受了风,还未全好,怕是会败了二位妹妹的兴,就不与二位妹妹一起了。”
他这么说,银圣宫也不好强行拉他一起,便道:“既是这样,姐姐还是早些回去的好,否则生了病,陛下又要心疼了。”
“多谢妹妹关心。”道了谢,张麟与她们错开往前走,待他走远,玉圣宫唤过贴身宫女,道:“你去瞧瞧跟着,看他有什么猫腻,千万别被发现了。”
“姐姐这是何意?”银圣宫不解。
玉圣宫得意地冷哼一声,道:“昨晚宴会之上,你可有注意宁王?”
银圣宫不明所以,微微蹙眉摇了摇头。
“宁王这一晚上,都在盯着金圣宫看,那个含情脉脉哟!恐怕陛下都发觉了。”玉圣宫话里透着讥笑,仿佛捉了情敌的奸一般开心。
“那件事难道是真的?”银圣宫有些不可思议。
都说金圣宫在嫁与陛下前,与尚是王子的宁王相恋,两人郎才女貌,甚是般配,甚至还有传言,说他们早已私定终身。
更有甚者,说待宁王正式封王,便要请老国王赐婚。
然天有不测风云,老国王突染恶疾,不久便故去,留下了诏书,命宁王的哥哥继位为国王,并迎娶金圣宫。
那时许多人都为宁王叹息,虽然哥哥继位之后也给他封了王,但是佳人已然是嫂子了。
然而民间的道听途说不可全信,银圣宫进宫这许多年来,从未见过金圣宫与宁王有任何联系,即便是两人在同一场合,也从未说过话,所以她只当是民间杜撰出来的故事罢了。
“你没瞧见昨晚宁王看金圣宫的眼神,简直都要看痴了,我看就是陛下也逊色三分。”玉圣宫道,“昨晚陛下一个劲地捧着金圣宫的手,看他那玉镯子。
我还当是陛下又赏了他什么稀罕物,现在想来,却不像是这么回事。”
“玉镯子?”银圣宫也想起来了,昨天似乎是瞧见金圣宫带了只碧玉镯子,“金圣宫不是一向只带陛下送的那条金宝手串?”
“怪就怪在这了。”玉圣宫忽然有些兴奋,似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把柄,“陛下看完了那镯子,似是有些不快,我猜着,那镯子恐怕不是陛下赏的。”
“不是陛下赏的?那还能是哪来的?娘家给的?”银圣宫一时没明白她的意思。
“娘家哪会给这个,我看啊,八成是宁王所赠!”她得意笑道,“听说昨夜陛下传旨宿在金圣宫处,却被金圣宫以身子不适挡了。
可陛下还是去了,并且当真宿下了。
而且我还打探到,陛下宴会后,紧接着就让人查了这些年给金圣宫的赏赐,恐怕是也起了疑心。”
银圣宫听着,她这个表姐的手段还真是高,连陛下昨夜查了金圣宫赏赐的事,她都能知道,“那如此说来,是金圣宫与宁王旧情复燃了?”
若真是如此,还真是个扳倒他的好机会。
银圣宫点了点头,道:“他如此素装,又只带了一个宫女,恐怕正是去会宁王的。
这个把柄若是能抓着,他可就别想翻身了。”
“姐姐高招。”银圣宫附和,扳倒了金圣宫,这后宫便是她们姐妹的天下了。
然而即将被扳倒的张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银、玉二姐妹前脚怀疑他私会宁王,后脚他就真的跟宁王碰上了。
由于宁王身边只跟着个掌灯的小太监,远远看去只有一盏灯,他便没怎么在意,倒是前面给他掌灯的小宫女先发现了宁王,扑通跪倒,道:“宁王殿下。”
张麟心想今天这条路选的太不行了,老是碰上人,还能不能让人安安静静地消化食,暗中撇了撇嘴,道:“见过宁王殿下。”
“嫂子不必多礼。”宁王下意识地想去扶,手却顿在半空,转了个圈又收回来。
见完了礼张麟就准备走了,却没想到宁王接着道:“今日入宫来拜见母后,母后留我用膳,故而走的有些晚了,不想冲撞了嫂子。”
“无妨,宁王言重了。”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张麟抬手将碎发拢到耳后,道:“天色不早,王爷还是早些回去吧。”
他抬手间,衣袖微微滑落,宁王瞧见他手腕上的碧玉镯子,愣了愣道:“还请金圣宫借一步说话。”
嗯?借一步?往哪借?
张麟不明所以,宁王吩咐两个掌灯的下人:“你们两个去那边等。”
两个下人虽觉得不合规矩,但也不敢违令,便走开了。
玉圣宫派来偷偷跟着张麟的人,瞧见他和宁王在一处,还屏退了下人,忙回去禀报。
“沫儿……”宁王唤了一声,他望着面前素衣玉钗的绝色佳人,多年前也是这样,他穿着素色的衣裙,不施粉黛,乌发间只插着一根玉簪。
恍然间宁王似乎回到了多年前,回到了与佳人相伴,互诉衷情的日子,一时间有些恍惚,就这么呆呆地望着他。
托国王的福,张麟知道这是在叫他,但是从这个称呼,和对方缠绵悱恻欲说还休的眼神,他察觉出似乎哪里不对,还是不要给金圣宫惹事了,便道:“王爷有何事?
若无事,本宫便先告辞了。”
“沫儿!”见他要走,宁王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腕,“沫儿,大婚前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你说过,要时时刻刻带着那条金宝手串,用它把自己的心锁起来。
可如今,如今……
你是不是……”
“不是!”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啊!谁知道这手串还有这么回事,他这什么体质,一共当了两回王后,都有个痴心不改的前男友,还能不能让人踏踏实实当回王后了!
张麟猛地将手抽出来,跟他拉开了一段距离,一会国王一会宁王的,一个个都动手动脚,他这是前有狼后有虎啊,“王爷误会了。
本宫并没有别的意思,天色已晚,王爷在宫中多有不便,还是早些回去吧。”
“沫儿,你告诉我,是否出了什么变故?
若是陛下他待你不好,我带你离开这。
我们离开皇宫,离开朱紫国,到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好么?”宁王望着他,将心中多年的愿望一股脑地倾诉出来,“什么王爷,什么荣华富贵,我都可以不要。
我只想你在我身边,跟我走,沫儿。”
荣华富贵你不要,我要啊,张麟内心嘀咕。
宁王这套词,何其耳熟,怎么这些前男友们一天天的老想着私奔呢,要不把齐德龙的联系方式给你,你俩一块过得了。
张麟看着他这热切的眼神,不由得又退了一步,道:“王爷这些话莫要再说,手串之事,也与王爷无关。
本宫近日身子不适,要回了,请王爷恕本宫失礼。”
说罢也不管宁王什么反应,他便转身走了,正吹过一阵风,张麟鼻子一痒,连打了两个喷嚏,眼泪都快出来了,不由得抱住了肩膀,出门穿的有点少了,春寒料峭,晚上还是有点冷。
他一边抹黑往前走,一边东张西望找刚才给自己掌灯的小宫女,这跑哪去了,没抱着踩点的心态,完全没记走的是什么路,这让他怎么找回自己宫里去。
正在到处找自己的宫女,迎面却正撞在一人身上,一抬头,张麟愣了愣,道:“见过陛下。”
第一百四十六章 禁足与侍寝
面前是显然在暗处偷看的国王,身后是企图私奔的宁王,张麟觉得自己脑子都要炸了。
他深呼吸了一下,告诉自己要淡定,这个时候不能先解释,要理直气壮,若无其事,只是在花园里碰见,有什么好解释的呢,解释就是心虚。
于是他见了礼,便站在一旁,并没有说什么。
国王看着眼泛泪光沉默不语的金圣宫,又看了看不远处失魂落魄的宁王,皱着眉微微眯起眼睛,道:“来人,送金圣宫回去,没有寡人的命令,不许他出门半步。”
嗯?怎么还给人软禁了呢?
张麟一懵,这软禁他倒是不怎么在乎,但是这样他怎么被妖怪抓走啊?!
现在争辩是万万不行的,只能回去再想办法了。
他刚走出去两步,就听到身后传来宁王的声音:“陛下!此事与金圣宫无关!”
张麟不禁扶额,这是什么猪队友啊?!
这时候当然越解释越被怀疑,这个宁王也太不行了。
张麟并不打算回头,至少他要保证自己是看起来毫不心虚的,便没有理会宁王,直接走了。
由于是被国王下令“送”回去的,所以不认路这事是不用担心了,回到自己宫中,他便脱了外衣睡觉,洗漱睡觉,宫女们见他没有丝毫难过之色,也就没多言,服侍他躺下,便熄了灯退出去。
张麟不是真正的金圣宫,对于失不失宠的也不太在意,就是对于出不了门怎么被妖怪抓走,以及给真的金圣宫留下个烂摊子这事,有点过意不去。
第二天醒来,他还是照常梳洗吃饭,除了不让他出去,其他都没什么变化。
他甚至吩咐在窗下放了一张软塌,吃完了饭就半躺在软榻上看看窗外的风景,十分惬意。
贴身宫女见他丝毫不把禁足的事放在心上,急道:“圣宫,既然陛下未有怪罪,圣宫便说句软话,陛下对圣宫感情深厚,一定会原谅圣宫的。”
张麟一来觉得这样清净的日子不错,二来说软话等于承认错了,承认与宁王有奸情,这是万万不能的,于是道:“本宫又没做错什么,为何要被原谅?”
一句话堵的宫女哑口无言,只得作罢,不再劝了。
又过了几天,不知道是这句话传到了国王耳朵里,还是国王想明白了,竟然取消了他的禁足,还说明日踏青,要带他一起去。
张麟挑了挑眉,大概明天就是被妖怪抓走的日子了。
然而刚高兴没多久,晚饭的时候小太监来传旨,说国王晚上要宿在这,张麟一口饼卡在嗓子里,差点没厥过去。
喝了一碗茶,费劲地把那口饼顺下去,张麟道:“本宫连日忧思,精神不济,恐怠慢了陛下,还请陛下今晚往别处歇息。”
连日忧思?
精神不济?
明明刚才进来的时候,金圣宫正吃的津津有味啊……
小太监又一愣,这是他第二次来传旨被金圣宫拒绝了,他不太明白,一个后妃,为什么三番两次拒绝侍寝?
这在以前是从来没有的事啊……
但看了看金圣宫的脸色,似乎不是玩笑,也只得应下,回去回禀国王。
小太监一走,他的贴身宫女急道:“圣宫,这解了禁足,陛下留宿是好事,圣宫怎么还将陛下往外推呢!
这要是惹陛下不快,可怎么好!”
这小宫女大概是怕自己主子失了宠,自己也就没了这份风光,张麟自然明白。
他的真正心思是不能说的,于是道:“你懂什么,男人是不能一直顺着宠着的,不然你在他眼里就一文不值,你懂什么呀。”
看着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小宫女皱了皱眉,便不再说什么了。
然而,朱紫国国王并不是个被拒绝就识相走开的人,就在张麟都已经掀了被子上床,准备睡觉的时候,又听到门外有小太监道:“陛下驾到!”
此时此刻,他只想一头撞死,恨不得拿大圣的金箍棒把国王当场爆头。
做了几个深呼吸,他努力控制好自己即将暴怒的情绪,国王已经开门进来。
“臣妾见过陛下。”见了礼,起身的时候张麟故意身子一歪,国王忙扶住他,关心道:“爱妃这是怎么了?
快些先坐下。”说着扶他坐在床上。
张麟手扶太阳穴,一副我见犹怜的虚弱状,道:“想来是忧思过度,精神不济。”
“寡人这就让御医来瞧瞧。”
“不必了陛下。”张麟忙拦住他,这要是御医来了还不全露馅,“明日出去散散心,大概就没事了。”
“都是寡人不好,错怪了爱妃,明日一定好好带爱妃散散心,弥补寡人的过失。”国王看起来分外心疼,张麟心想没想到这个国王对金圣宫还是挺痴情的。
于是道:“陛下,臣妾身子不适,不能伺候陛下,陛下暂且去他处歇息吧。”
“寡人不会走的。”国王似乎是觉得金圣宫是伤心了,故而坚持要留下。
劝又劝不走,张麟只好道:“怠慢陛下了。”
便自顾自躺到里侧,拉过另一条被子,盖好闭上了眼睛。
“爱妃。”国王晃了晃他的肩膀,他没搭理,“爱妃?
沫儿……”
张麟只是闭着眼睛装作睡着了,他现在只能采取这种稳如泰山的策略,国王见真的惹美人生气了,便也不好强求,褪了衣衫在外侧躺下,叹了口气,倒也没有再有什么动作。
这次他是不想再睁着眼到天亮了,毕竟明日大概就是被妖怪抓走的日子,他得养足精神,还得按时起床,于是便将被子整个裹紧,趴着将被子两边压在身下。
形成一种只要有人动他被子,他一定会醒的蚕蛹式睡姿,来避免可能发生的惨烈场面。
好在这国王倒还算得上是个君子,两人就这样一人一条被子,睡了个素觉。
第二天虽然张麟醒来的时候,除了胸口有点憋闷,就是压着脸睡流了点口水,其他方面都可以说睡得很好,甚至因为即将摆脱国王的魔掌,而有些神清气爽。
第一百四十七章 终于被掳走
由于国王宿在这里,张麟不可避免地要跟国王一起吃早饭,上次因为他睡了个天昏地暗而逃过了这一劫,这次就没这么幸运了。
他低头咬了一口金丝卷,吃饭就吃饭呗,你吃个饭含情脉脉地看啥啊?!
国王不仅双目含情,眼神热切,还不停地往他盘子里夹东西。
未免影响自己的食欲,张麟选择埋头吃饭,忽略对面还坐着个人。
吃饱喝足,他甚至还打了个饱嗝,便准备出门踏青。
“爱妃,与寡人共骑一骑吧。”国王骑在马上伸手邀请道。
谁稀罕跟你共骑一骑,“陛下,臣妾身子尚未大好,恐经不得颠簸,还请陛下恕罪。”张麟微微蹙眉,作势要倒,倚靠在一旁的小宫女身上。
国王忙道:“是是,是寡人疏忽了。
爱妃快上车吧,免得着了风。”
“谢陛下。”他在宫女的搀扶下上了车,玉圣宫全程目睹了这一幕,撇了撇嘴也上车去了。
一行车马出了城,行至郊外,前面现出一片树林,鸟鸣声也渐密。
国王吩咐队伍停驻,就在此处歇下。
王公大臣善骑射者,与国王一同入林打猎,其他人在林外休息赏景。
张麟下了车,宫女拿了件披风给他披上。
还没走两步,身后传来玉圣宫的声音:“哟,这不是金圣宫姐姐么?
姐姐被陛下禁了足,我还当是这次见不着姐姐了呢。”
这个语气,这个小人得志的神态,是看得他分外不爽,道:“倒没想到妹妹对本宫,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
下次陛下若再心疼本宫的身体,不让本宫出门,本宫定然求个旨意,让妹妹来朝夕相伴。”
玉圣宫一听便垮了脸,银圣宫拉了拉她,示意不要动气,毕竟这时候,谁先急,谁就落了下风。
玉圣宫见到林子里骑马穿梭的人影,神色又恢复了方才阴阳怪气的样子,道:“姐姐,听说宁王殿下骑射也是一等一的好,甚至比陛下还要厉害,姐姐不去看看?”
“妹妹提醒的是,陛下打猎的英姿,本宫是该去瞧瞧的。”张麟顺势笑道。
一句话给玉圣宫堵得干瞪眼,他转身扬长而去。
这他确实是要进林子看看的,毕竟他得到处晃悠晃悠,让妖怪看到他。
在树林里转了转,张麟漫无目的的走着忽然间背后响起马蹄声,他猛一回头,国王骑着马往这边冲了过来。
他本没当回事,毕竟这么大个人站在这,怎么说也得停下或者避开吧,却听到国王焦急喊道:“爱妃快让开!寡人的马惊了!”
张麟内心骂了句娘,刚要撒腿跑,忽然有人揽住他旋身往旁边一带,避开了疾驰而来的马。
他寻着眼前华丽的衣衫往上看,是宁王棱角分明的脸。
宁王看着怀中的如玉佳人,鼻尖萦绕着淡淡的香气,一时间有些失神,他想此刻便带着眼前人上马飞驰,远走天涯。
张麟企图推开他,奈何宁王手劲大的惊人,他为了避嫌,只好将身子往后仰。
大哥你倒是松手啊,光天化日的这么多人,你这是要死啊!那也别拉着他垫背啊!
他可劲推着宁王,可宁王跟入了定似的,如同一块人形石头,怎么推也推不开。
宁王看着这张他日思夜想的玉颜,那红艳柔软的唇瓣,让他像着了魔一般低头,想要一亲芳泽……
正在这时,几个武将已经制服了马,国王赶过来看他的爱妃,便看到了这样一幕,宁王如同一个登徒子一般,紧紧地抱着金圣宫,还胆大包天地想要亲吻金圣宫,而金圣宫奋力挣扎,仍无法逃出魔掌。
被公然戴了绿帽子的国王气势汹汹地冲过来,道:“爱妃!”
宁王被这一声喊得回了神,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慌忙松了手,而身子后仰的张麟则骤然失去了支撑。
大哥你也不能就突然松手啊,也太没有义气了吧?!
然而他倒是没有摔在地上,另一双手臂接住了他,这大概就是被多个人喜欢的好处了。
国王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关心道:“爱妃可有受伤?快让寡人看看。”
这好不容易从宁王的魔掌中脱身,又掉进了国王的咸猪手,妖怪可快把他抓走吧。
张麟假做整理衣服,不动声色地从国王怀中挣出来,道:“臣妾无事,陛下不必担心。”
国王似是愤怒似是警告地看了宁王一眼,道:“众位爱卿也都累了,回去用午膳吧。”便搂过金圣宫往树林外走。
张麟心不甘情不愿地被他搂着,再次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等回到营地,银、玉二宫本在说笑,一看见国王搂着金圣宫回来,立时收了笑脸。
开宴时,国王特意让张麟与他同桌而坐,一边殷勤地加菜,一边暗暗炫耀一般看向宁王。
而银、玉二宫为了得到国王的注意,频频敬酒搭话,张麟夹在这错综复杂的关系中,只得埋头吃饭。
忽然间狂风骤起,张麟心中一喜,救星来了!
一时间风吹的人睁不开眼,飞沙走石,浓云蔽日。
层层云雾中透出一个声音,道:“我乃麒麟山獬豸洞大王,赛太岁,洞中缺一夫人,速速将金圣宫献出,饶尔等性命。
否则,便要将尔等一口吞了!”
“寡人,寡人不能献!”国王用衣袖挡着风,将金圣宫护在身后。
他刚说完这句话,风便更加猛烈,如同刀子一般划破了衣衫和皮肤,赛太岁的声音再次从层云中传来,他冷笑道:“那本大王就将你们这些人都吃了,再将金圣宫带回去做夫人!”
“陛,陛下,这是妖邪啊!咱们斗不过啊!”一名大臣哀嚎,言下之意就是把金圣宫献出去,保所有人平安。
张麟当然是愿去了,便道:“臣妾一人便可救得所有人,臣妾愿去,还请陛下保重。”
说着便要站起身来,宁王慌了,喊道:“沫儿你不能去啊!那是妖怪!
沫儿!
陛下!不能让她去!”
到最后他几乎是在哀嚎哭喊,道:“陛下!您不是最宠爱金圣宫的吗?!”
张麟哪听他们在这要死要活的,站起身来,用衣袖遮脸,顶着风往外走。
“爱妃!”国王抓住他的衣袖,张麟用一种英勇就义的悲壮眼神看了他一眼,把自己的衣袖从他手中拽出来,希望他能念着自己今日表现出来的舍己为人精神,等真的金圣宫回来,不要为难她。
他刚走了没几步,裙角又被人拽住,低头一看,是宁王伏在地上,眼中已经布满血丝,死死攥住他的衣角。
还没等张麟去拽,他的身子忽然被风卷了起来,这么一拉扯,裙角便被撕破了,他也被风卷上了半空。
“沫儿!”宁王发出一声凄厉地嘶吼,徒然攥着那片衣角,失了魂一般,呆呆望着已经风平浪静的天空。
张麟被风卷着到了一处洞门前,上写着“獬豸洞”三字。
“夫人,这便是我的洞府,别看洞门普通,里面可是气派得很!”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张麟回头,一看之下差点吓掉了魂,不由得猛退了几步。
这尼玛也太丑了!
脸像只大黑狗,眼似铜铃,鼻子朝天,两排又黄又尖的牙齿往外呲着,下巴上还挂着粘稠的疑似口水的东西。
张麟眼中的惊恐之色使得赛太岁足下一顿,不好意思道:“我这样子吓着你了吧?
那要不……我换个样子?”
他一边询问一边不自觉地往前迈了一步,张麟赶忙往后退,就这张脸,真是要了命了。
他不求跟金翅大鹏一样是张顶级配置的帅脸,起码也跟青牛精、金角银角似的,能勉强看得过去吧,这丑的也太惊天地泣鬼神了。
眼见他忙不迭地往后退,赛太岁忙停住了脚步,转身施了个法,给自己换了个样子。
再转过身来的时候,张麟微微愣住,这赛太岁变作了人的相貌,棱角分明,五官硬朗,竟然还有点帅?
赛太岁试探着往前走了一步,见对方没有再往后退,便讨好地笑道:“夫人,我们一同进洞去吧。”
说着便朝门吼了一声:“开门!本大王回来了!”
洞门应声开了,赛太岁做了个请的手势,张麟便先一步跨进了洞门。
诚如赛太岁所说,洞内大有乾坤,不似一般山洞黑漆漆的格外简陋,而是亭台楼阁,倒有些像小雷音,只是规模没这么大,也没有小雷音金灿玉翠的奢华。
这妖怪的变化之术可以啊,张麟觉得这个居住环境着实不错。
“夫人,这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赛太岁殷勤道。
“大,大……大王?”来开门的小妖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他,自家大王生的一副凶恶的样子,怎的这人如此好看?但是这衣服又分明是大王刚刚出去穿的……
小妖不解地挠了挠头。
“怎么?连大王我都认不出来了?!”赛太岁趁张麟不注意,现出本相瞪了那小妖一眼,小妖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第一百四十八章 獬豸洞
进了獬豸洞,赛太岁引着张麟来到一处布置精巧的小院,“夫人,这处是我精心布置,特意为夫人准备的。”
张麟看了看,倒还不错。
“春桃,夏荷,过来!”他赛太岁一招手,过来了两个狐狸精婢女,至于张麟是怎么看出来是狐狸精的呢,因为她们和大圣一样,尾巴收不起来。
“夫人,这两个是我专门给夫人挑的婢女,你先用着,若是不满意,再换,剩下的这些婢女和小的们,你随意使唤。”赛太岁往门口一指,张麟瞧见,外面站着两排婢女,几个小妖。
皆都是化成人形的,这赛太岁用心良苦啊。
张麟脑子里又冒出了看电视时的想法,这些个妖怪,一个个都比姑娘的原配痴情,又温柔又体贴,只要妖怪变出个帅脸,不也挺好?
他正想着,有小妖进来报道:“大王!后山养的羊趁大王不在都跑啦!”
“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连几只羊都看不住!
夫人,我去去就回,你先歇息片刻。”说着便起身往后山去了。
这是个牧羊犬吗?他不在羊就跑了?
张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被方才的劲风刮得都快成拖把条了,“春桃,帮我去找身衣裳来。”
春桃应了下去,不一会便拿了衣服来,回房服侍他换上。
“我有些口渴,去倒杯茶来吧。
夏荷,你去帮我找点吃的。”张麟道,趁着她们两个离开,脱下手腕上的碧玉镯子,用力砸在地上,玉镯应声而碎,化作了一件五彩仙衣。
他拿起来瞧了瞧,流光溢彩,还怪好看的,倒挺对得住仙衣这个称号。
瞧见门外春桃已经端着茶回来了,他赶紧把五彩仙衣穿上。
“夫人请用茶。”春桃一进门便瞧见这件光彩夺目的纱衣,一时间竟有些挪不开眼,“夫人这件衣裳好生漂亮,方才奴婢怎么没瞧见呢。”
“这衣裳太招摇,原是穿在里头的,方才换下来,许是没注意。”他一本正经的扯着根本说不通的谎。
春桃点了点头,并没有多问。
张麟喝了口茶,夏荷也端着吃的回来了,“夫人,待会就是晚饭时候,故而拿了些小点心,给夫人先垫垫。”
他看了看,有个不知道什么糕,还有个不知道什么卷,一碗银耳莲子羹,没想到这赛太岁,吃的还挺讲究。
另外一碟像是叉烧包的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这不会是人肉的吧??
“这是什么馅的?”张麟指着那盘包子问道。
“是猪肉馅的。”夏荷道。
“那你们这……吃不吃人肉?”他得确认一下食品安全。
春桃笑道:“夫人这是哪里听来的,人肉又酸又腥气,那是没本事的野妖怪为了生计才吃的,咱们大王这样的人物,怎么会吃那种东西呢!”
怎么这不一样地方的妖怪,对人肉看法的区别这么大呢?是东西饮食差异吗?
这怎么人肉在这变成下等食材了呢??
再说就你们大王原来那样,长得可非常是吃人的样子。
张麟吃了个肉包子,每个糕点尝了一口,喝了一碗银耳莲子羹,终于补上了方才在踏青营地没吃饱的空缺。
旁边的春桃和夏荷,虽然人是老老实实站着的,但是她们的尾巴却在晃来晃去,如同扫在他心上,晃得人心里痒痒。
看了半晌,张麟提出了个不情之请:“春桃,夏荷,你们两个的尾巴能不能给我摸摸?”
两个人一愣,捂着嘴偷笑了一会,便把尾巴伸到他面前。
这毛色真好啊,毛茸茸的一条大尾巴,手感一定很好,上等的野生狐狸毛,天然皮草。
他伸出手去,刚碰到厚实的尾巴,两个狐狸精却惊叫一声,抱着尾巴往后退了几步,皱眉道:“好疼!
针扎一样的疼!
夫人手上有什么?”
张麟抬起手来,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十指纤纤,肤如凝脂,白白嫩嫩的一双手,怎么可能扎人呢。
瞥见华丽的衣袖,他便明白了,大概是五彩仙衣起作用了。
不能让妖怪们知道是这仙衣的问题,他便叹了口气,道:“我自小体弱多病,幼时就曾被妖邪惊吓。
后来有个老道士路过,在我身上下了个什么咒,凡是碰着我的,便会如针扎一般,近不得身。
这样一来,虽免了被妖邪所扰,但也不可与人亲近。”
春桃与夏荷面面相觑,那大王可怎么办?
又叹息了几声,张麟觉得效果已经做到位了,便起身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布置的还算不错,妆奁匣子里有许多首饰,妆台上还有不少胭脂水粉。
他随意翻了翻,便来到外面的小院,院中有一棵什么树,生的十分巨大,树下吊了一只秋千椅,张麟坐上去晃了一会,院子的另一头搭着葡萄架,下面放着一把摇椅。
葡萄架前面有个小池塘,小到也就比个井大两圈。
这院子的布置,看起来像是用了心的,他不禁再次感叹,妖怪的深情。
相较起来,比那国王和宁王靠谱多了。
兴许是逃走的羊十分难抓,等到赛太岁再次踏进这个院子的时候,已然是夕阳西下。
张麟坐在秋千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有些昏昏欲睡,赛太岁顶着一张丑脸急匆匆地进来,他一下子就吓醒了,猛地抓住了秋千椅的挂绳,这是来吃他的吧?!
赛太岁瞧见他眼中的惊恐之色,忙退出去,又换了人脸进来。
见他身上的五彩仙衣,如同祥云流霞,忍不住赞道:“夫人这衣裳好看的紧,正配夫人的花容月貌。”
说着便来拉他的手,两个婢女惊呼,还没来得及提醒,赛太岁已经握住了他的手。
这刚一握上,他立时嗷的一声撒开,整个人弹起来老高,捧着手不停喊疼。
张麟把刚才那套说辞,又给赛太岁讲了一遍。
赛太岁却奇怪道:“几年前我头一次与夫人相见时,触碰夫人,并无今日这般疼痛,却是为何?”
“几年前?”张麟有点蒙了,难道这赛太岁和金圣宫有什么旧情??
赛太岁似是十分伤心,问道:“夫人当真不认得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