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三教
居居缓步回到了刑狱殿,无精打采地坐在了书馆的床榻上。
方才走进院子里时,有一瞬间,真想冲进寝殿向迟重告状。
迟重说过,羞辱自己便等于羞辱刑狱殿。
没错,自己从来不是什么没心没肺的人,今日受此羞辱,是真的想要报仇!
可鬼使神差的,自己现在竟是坐在了床榻上了。
也许求求迟重,他有可能会帮着自己教训下天禹。
但这样一来,迟重岂不是就要与天禹结下梁子了嘛?
好歹迟重是自己的师叔,师父南恒将自己托付给迟重,已经给他添了不少麻烦,现在如果因为这点小事再去打扰迟重的话,自己是不是也太不懂事了!
思及至此,最终所有的不满也都化为了一声长叹。
那天禹说要向举荐自己与他一同去东海,可这话真的可信吗?
想必只是为了在程兰面前挽回一点他的尊严吧?
“触谷?”见触谷推门进来,居居仰头诧异地盯着他。
以往触谷进书馆的时候总会敲门的,今天为何如此莽撞地就进来了?
“我见你回来后便紧闭房门,敲了好几次门,可没人应,便进来看看你!”触谷认真地盯着居居,直到确认她真的没有事,这才暗暗长舒一口气。
咬着唇畔,居居向着触谷问道:“触谷,天禹元帅喜欢程兰将军,这事你知道吧?”
触谷微微一怔,不过也只是一怔,他便立刻点头。
“你也知道,天族按照修炼法则不同而分为三个门派,一是赢教,二是人教,三是启教。”触谷坐在榻边,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起来,“这天禹将军是赢教教主常陈仙尊大弟子回秉的得意弟子,而程兰将军则是分属启教,论起来,算是迟重上仙的师姑。”
师姑?
“当年太元教主创建启教后,便收了九九八十一路弟子,后太元教主禅位于大弟子坎离子,坎离子收了一百八十一路弟子,最终禅位于大弟子微垣大帝,也就是如今启教的教主,迟重上仙的师父。”顿了顿,触谷继续说,“而程兰将军的师父则是太元教主所收的排名第七十六位弟子润起。”
居居痴痴然地听着,一时间有点混淆,暗暗皱了皱眉,开口问道:“可这与天禹元帅和程兰将军的事情有何干系?”
“赢教、启教和人教,三教因为修炼理念不同,自古以来便是势不两立的,即便是天禹元帅不顾教别喜欢程兰将军,但程兰将军还是拒绝了。”触谷继续解释。
居居恍然大悟。
这三教之间的纷争与渊源,自从来了九重天后,也是有所耳闻。
因为三教对仙道有着不同的见解,故而修炼的方法也各不相同。
这赢教祖师太始天尊极其注重学生的天赋,他认为那些天资愚鲁的凡夫俗子,根本没有资格进行修炼,而像自己这样的精灵怪物,更是如粪土一样,不堪为用。
因此,拜在赢教门下修炼的弟子,他们的数量规模远不及启教的十分之一。
与赢教不同的是,人教以为,只要是生而为人,便有资格修炼。
但有一点人教和赢教的观点是相同的,他们都觉得精灵怪物最为污秽不堪,不能堪当大任。
启教与他们两教的观点不同,启教认为万物有灵,即便是一块顽石,也有资格修炼为仙。
于是,启教的门生出身都是千奇百怪,南恒的真身是一株草,程兰的真身是一粒夜明珠,自己的真身是一头猪……
但奇怪的是,迟重的真身,却是凡人!
当然,其实仔细想来,这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毕竟启教的教义是万物有灵,精灵怪物有灵性,那人自然更是有灵性的!
据说,刚开始三教虽然教义不同,各自为阵,不过倒也是和和气气,谁见了谁也都彼此相处友善,其乐融融。
只是发展到了后来,三教的徒子徒孙越来越多,他们之间的碰撞也越来越频繁,火药味也变得越来越浓。
好在不论三教的教主换成哪一位,他们对天君倒是极其尊重的,因此便也能够维持表面的相安无事。
但也有矛盾激烈的情况!
记得在看案卷的时候,约摸是几万年前,一个启教的上神,打破了赢教的一只茶盏,于是两方狠狠地打了一架,最后是天君出面,这才得以将此事平息。
类似于此的事例数不胜数,但全部都被天君这个和事佬完美调解,这才没有闹得不堪入目。
如今,即便是三教之间看起来一团和气,可早就已经是水火不相容了!
如此说来,程兰拒绝天禹,完全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难怪程兰会对天禹说那句“师出有别”!
对上触谷的眼眸,居居歪过头,“你如何得知程兰将军拒绝了天禹元帅?”
如果今天的事情连触谷都知道的话?那……
岂不是九重天上人尽皆知了?
“我也是方才听说的,因此担心你,便来看看。”触谷垂下眼眸,平静地回应,“你是刑狱殿里唯一的女神官,得上仙看重,触谷自然也需替上仙照顾你。”
虽然声音非常低,可居居还是从触谷的语气中闻到了一股酸味儿。
居居苦笑起来,“触谷,上仙会不会也知道了?”
是啊,连触谷都已经知道了,那神通广大、无所不知的迟重,肯定也已经知道了自己被羞辱的事情了!
“应是不知吧!”触谷摇了摇头,继续说,“但此事在九重天传得沸沸扬扬,上仙早晚都会知道的!”
这……
居居刚刚浮动的笑容瞬间僵硬在了脸上。
是啊,就算现在迟重不知道,可他早晚都会知道的!
迟重早就警告过自己,现在的自己不仅仅代表一头猪!
自己是刑狱殿的女神官,只要走出刑狱殿,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刑狱殿!
今日自己没有保住刑狱殿的名声,让刑狱殿成为九重天各路神仙们的笑柄,实在是自己的过错啊!
腾地站起来,蹙眉看向触谷,唇瓣已经被咬得发白,声音越来越低:“我去找上仙。”
看来,自己是躲得过初一,过不过十五的!
第六十九章 逼迫
居居堪堪提步走出了书馆,还没走下台阶,却见一群人从刑狱殿外面款步走了进来。
领头的那人是当初到季衿山来传自己上九重天参加封神礼的神使,卢集。
暗暗皱了皱眉,脚步顿住,停在了原地。
“刑狱殿女神官故居,天君有旨!”卢集向着居居勾唇浅笑,一字一顿地说道。
居居瞠目结舌地看向卢集,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只觉得背心被一股力量戳了戳,这才从震惊中清醒,连忙走下台阶,跪倒在地。
头顶卢集的声音刻意提高了两分,“经天禹元帅举荐,刑狱殿女神官故居天资聪慧,可堪大任,特令其随天禹元帅同赴东海例行巡视,当不负本君嘱托。”
“小神故居领旨。”虽然脑袋仍旧迷迷糊糊,但居居还是唯唯诺诺地应道。
神使走后,一院子的人都向着居居看了过来。
居居此时并没有注意到众多目光的逼视,她只是怔怔地站在原地,想着想着,不由得背心一凛,转身快步冲向了迟重的寝殿。
嘭地一声,居居撞开了寝殿的门,几步冲到了正侧身倚榻,闭眼假寐的迟重跟前。
“师叔!”脱口向着迟重叫道,“师叔,我闯祸了!”
“哦?”居居话音方落,迟重便慢吞吞地张开眼睛,好整以暇地抬起下巴向着居居看过来。
居居的薄唇抿成一条线,咬着唇瓣,迟迟不愿意开口。
看迟重那眼神,分明就是一切尽在掌握嘛!
他一定是已经知道了!
“若无事,便出去吧!”迟重扬唇轻笑,漫不经心地重新闭上了眼睛。
这……
居居深吸一口气,只好开口,“今日小神本打算去霍玉山泡温泉的,路上不小心冲撞了天禹元帅,砸碎了天禹元帅送给程兰将军的贺礼,无奈之下,小神只好将入场牌赔给了他,”顿了顿,心虚地抬起眼皮向着迟重瞟了一眼,见他依旧闭着眼睛,心中稍安,继续说,“如若不然,天禹元帅便要杖责小神。”
良久,四周一片寂静,若不是迟重那微微颤抖的眼睫毛,居居一定以为他是睡着了。
“后来,天禹元帅命小神随他一起去向程兰将军赔罪,等到了将军府,程兰将军当着众人的面拒绝了天禹元帅,天禹元帅为了……”等不到迟重表态,居居结结巴巴地说着,时不时斜眼向着迟重看去,“他为了,为了挽回颜面,便说要去向天君求情,令小神与他一同去东海例行巡视。”
迟重依旧闭眸不语。
“上,上仙,”居居失望地垂下头去,不再看迟重,“原本小神以为天禹元帅只是嘴上说说,可方才天君身边的神使卢集前来宣旨,令小神与天禹元帅一起去东海。”
虽然不知道去东海具体需要做些什么工作,但只要想到是跟天禹一起去,总觉得浑身不自在。
真不知道天禹是怎么想的,既然只是为了挽回颜面,那他在程兰面前说的话就不能作数,为何今日却主动跑去跟天君祖龙举荐自己?
“嗯!”终于,迟重低低嗯了一声,“你心悦天禹,如今能得机会与天禹一同前去东海,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
居居惊讶不已地抬头看向迟重,见他不知何时已经端坐在了榻上,正笑眯眯地看向自己。
四目相对,居居一时间有点不解。
他这是什么意思?
“至于霍玉山温泉,只好等下次有机会再去了。”迟重浅笑盈盈地看向居居,不疾不徐地说道。
居居眉心暗暗皱了皱,略微迟疑,“所以,上仙不怪我给刑狱殿丢了脸?”
“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你既心悦天禹,而他又被程兰拒绝,此刻你能与他单独相处,倒也是个机会,只是后面得看你如何做了!”迟重脸上的笑容淡淡的,说出的话也是淡淡的。
居居不解地盯着迟重,好半晌都是说不出半个字来。
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之前一向不喜欢自己倒贴的迟重,怎么会突然就改变态度了呢?
“你何必如此看我?”迟重轻笑一声,“师兄交代我照顾好你,自然也包括替你选婿,天禹实非良配,但你若是喜欢,我也打算顺从你的心意。”
选婿?
“可我是启教,他是赢教……”居居低下头,喃喃自语。
天禹一向是瞧不起自己的,如今偏偏因为程兰拉着自己去东海,最要命的是,迟重现在的态度如此诡异,致使一种不安与惶恐逐渐在心底滋生蔓延。
“若是你不愿意去,我也可以替你去找天君收回成命。”迟重不急不缓地站了起来,对居居说道。
腾地,居居抬起头来,重新看向了迟重。
他要收回成命?
“不,我去!”居居几乎是脱口而出。
其实自己冲进来,只是想问问迟重的态度。
原本以为迟重会因为自己给刑狱殿丢了脸而大发雷霆!
可他看上去不但没有不悦,甚至……甚至还有点高兴?
难不成是他真的想通了?
悻悻地走出寝殿,见触谷正站在院子里等着自己出来,扬唇扯起一抹苦笑。
没有多说什么,第二天的时候,天禹便派人来找居居。
临走时,居居还是奇怪地向着寝殿看了又看,直到现在,她仍旧不能相信,迟重的态度竟会来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不过,很快,则有了更加奇怪的事情。
与天禹巡视东海的队伍回合后,居居从天禹身边的副将临然口中得知,这次竟是因为迟重在天君面前提起天禹说过要举荐自己的话,逼得天禹不得不承认,这才致使天君答应了让自己跟随天禹一起赴东海巡视。
难怪迟重那般云淡风轻,原来他真的一早便知道了这件事情!
但奇怪的是,迟重为什么要在天君祖龙面前提起天禹的这话呢?
“故居,你别老杵在那儿,倒是给元帅烹茶啊!”副将临然向着居居大声说道。
居居回过神来,见鸾车内的天禹正盘膝坐在桌案前,连忙跪行上前,从善如流地烹茶。
虽然这些附庸风雅的东西自己做得不是很熟练,但好歹当年在南骋山也跟着几个神仙学了点皮毛。
忍不住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容,真是想不到,当初学到一丁半点的礼仪,竟是用在了此处!
第七十章 东海
“元帅可知,迟重上仙为何会在天君面前提起之前元帅所言?”一边拿着茶壶向着茶盏里缓缓倒茶,看着茶水汩汩流出,居居低声问道。
天禹眼皮一抬,看向居居,“你此话何意?”
“我虽是启教,但却不想卷入你们赢教与启教之间的争斗。”顿了顿,见天禹的脸上露出了一抹黯然,轻叹一声,双手将茶盏端起,轻盈地放在了天禹的面前,不动声色地问道:“上仙与元帅应该没有多大交情吧?”
他们没有太多的交情,所以一旦迟重想要让天禹做什么事,那这件事一定是对天禹不利的。
果然,就在居居话音落下,明显感觉到天禹的身体有一瞬间僵硬了。
“小神唐突了,小神也只是好奇罢了!”居居侧头向着天禹微微一笑,起身优雅地跪行退后,靠在车壁上,老老实实地垂头不语了。
车内,一片死寂,便连呼吸声也都变得小心翼翼。
天禹黑着一张脸,虽说他平时懒得动脑,但他也不是傻子!
他与迟重本身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不过就是因为赢教和启教的斗争,所以才疏离。
现在居居将这层朦胧的故事戳破,所有的暗流涌动,瞬间变为了惊涛骇浪。
副将临然端坐在天禹的身侧,他挺直腰背,低低说道:“元帅,当此之时,我们该要多多提防才是。”
故居蓦地一笑,多多提防?提防自己吗?
“故居,若是本帅杀了你,你会如何?”突然,天禹的声音冷冷地传过来。
猛地,心跟着一抽,居居抬头对上天禹冷漠厌恶的表情,脸上的笑容完全僵硬了。
从未有一刻觉得自己蠢,可现在,一身红衣的天禹近在咫尺,这才深刻地感受到了自己的愚笨。
自己是刑狱殿的人,自己是迟重派来的,即便自己已经表明立场,可难保天禹不会为了自保而除掉自己。
刚刚那番话,正刺痛了天禹,这不是自断生路吗?
“哼,”天禹冷笑一声,伸手端起了茶盏,小小地抿了一小口,不屑地转过头看向车外的风景,“不过是一启教小神罢了,本帅竟以为有多大能耐!”
居居眉心拧成一团,静静地看着天禹,一瞬间清醒过来。
他是在试探自己?
心中暗自长舒了一口气,有一种死里逃生的快感。
虽然天禹表示出了对自己的轻视,但好歹他打消了要杀掉自己的想法。
看来以后在天禹面前说话的时候应该更加小心谨慎了,万一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他的手里,那自己的大仇如何得报!
若是以前自己一心求死过,那现在自己真的是一心求生啊!
好歹自己的这条命是祖母,爹娘还有壶壶他们舍命护下来的,可金贵着呢!
“是,小神不过是启教小神,一头蠢猪而已,谢元帅不杀之恩!”垂下头,抿唇低低说道。
也不知道什么缘故,如今自己已经可以面对天禹时毫无波澜地说出贬低自己的话了。
犹记得当初在元帅府前,对上天禹那鄙视的目光时,自己是多么难过和失落。
可今天,自己不仅毫无波澜地说了低到尘埃的话,甚至心中还轻松了不少。
难道说,这就是奴性?
做小神做得时间久了,便习惯了以卑微的姿态示人,完全不顾自尊了嘛?
“迟重的目的不难猜,如今九重天各路神仙都知道我被程兰拒绝,而你这个颇有资质的启教小神又心悦于我,迟重大抵是想让你勾了我的心,乱了我赢教的分寸吧?”天禹放下已被喝光的茶盏,不急不缓地说道。
颇有姿色?
居居忡怔地看向天禹,一时间有点懵。
天禹竟然觉得自己颇有姿色吗?
很快,居居清醒过来,立刻跪行上前,谄媚地给天禹添上一盏茶。
“真没想到,算起来,你还得叫迟重一声师叔,可他反过来倒是利用你!如此卑劣的行径,我天禹不屑为之!”天禹眉毛一挑,整个人显得贵气十足。
利用?
居居脸上的笑容再次僵住。
天禹的话说得十分诚恳,也十分可信!
临走前,迟重的确说过,让自己勇敢追求天禹。
所以,在迟重的眼里,自己不过是一个工具人!
“利用女人?”天禹不屑地轻笑,扭头看向身侧的临然,“堂堂丈夫,本该以剑相搏,光明磊落!”
“元帅所言极是!”临然认同地点头,唇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容,声音也越发轻蔑,“启教向来卑鄙无耻,利用女人之事,也只有迟重会做了。”
居居坐在赢教的车鸾中,听着对迟重议论纷纷,脸上不由得绯红一片。
即便是并不认同迟重的做法,也并不想卷入三教纷争,可根本无法置身事外的她,听到赢教的人对启教嘲讽谩骂,还是觉得羞臊不已。
偏偏没法反驳,迟重的目的,或许真如天禹所言!
脸上羞臊,心里已经是站在了天禹一方,对迟重生出鄙夷。
没过多久,车鸾落在了东海的岸边。
这是居居第一次来东海,自然看什么都是新鲜的,很快便已经忘记了关于启教和赢教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即便是被迟重利用了,也没什么所谓,反正自己只是小神罢了。
只要能够查出南骋山惨案的真相,只要能够手刃仇人,即便是把命搭进去,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
东海土地肥沃,海岸上竟还停靠着许多船只,是渔民们在打鱼。
而不远处的山山水水,都是碧绿蔚蓝的。
水草丰美,青山绿水,和谐美好,这便是居居能想到的形容东海的词汇。
单看渔民们脸上露出的平静,便能够知道,这人间是一个和平的盛世!
见许多虾兵蟹将整整齐齐地排列在岸边,居居有些紧张起来。
不过,紧张的情绪很快便打消了。
因为亲眼目睹,一个小姑娘手里捏着一只海螺快步穿过虾兵蟹将的列队,奔向了不远处等着她的母亲。
原来,人间的凡人们竟是看不到他们的。
临然下车,与领头的人说了几句话后,这回,天禹的车鸾直接驶进了海底的东海龙宫。
车鸾落定,伴随着青鸾鸟的呜呜叫声,居居跟着天禹一起下车。
“元帅远道而来,小神已为您备好了干净的厢房与佳肴美酒。”东海龙王穿着一袭白色的官服,向着天禹谄媚地说道。
天禹扬着下巴不耐烦地点了点头,便要往龙宫内走。
突然,一个全身乌黑,长相奇丑无比,仅仅约摸有个人形的鲶鱼精七扭八扭,跌跌撞撞地向着这边冲了过来。
“站住!”眼见鲶鱼精就要冲撞到龙王和天禹的时候,临然闪身上前,把剑一横,竟是落在了那鲶鱼精的脖子处。
第七十一章 失踪
“上神饶命!上神饶命!”鲶鱼精捏着嗓子,慌乱不已地看向临然,向着他求饶。
居居跟在天禹的身后,定定地盯着眼前的一幕。
“老不死的,也不看来的是何等尊贵的人物,竟在此时胡闹!还不速速退去!”没等天禹说话,龙王率先脸一沉,向着鲶鱼精骂道。
鲶鱼精也没有退去,他只是颤抖着身体,跪倒在地,声音也是慌乱不已,“龙王饶命,小的,小的,小的是有要事禀告!”
要事?
“即便是有天大的事,也不该冲撞贵人!”龙王广袖一甩,已经是非常愠怒了。
天禹虽然还没有飞升上仙,但他在天界的地位,一点儿也不比迟重差多少。
这样尊贵的人物来东海巡视,自然是得出处小心的。
但如今却被一个鲶鱼精给冲撞了,若是此事传出去,那这东海可算是大祸临头了。
“龙王,小龙孙,小龙孙他,不见了!”鲶鱼精也顾不得去体会龙王的脸色,只是颤抖着声音,老泪纵横,“今日小龙孙说是要出龙宫玩,小的为了让小龙孙高兴,便带着他去了黑云谷,谁曾想,竟是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
居居睁大眼睛看着那鲶鱼精,实在是有点蒙圈了。
这小龙孙大抵是龙王的嫡孙吧?
“慌什么!”龙王面不改色,对鲶鱼精狠狠训斥一句后,扭头向着天禹拱手一礼,恭敬地说道:“元帅失礼了,小神的孙儿不见了,小神心中惶恐,可否请元帅先移驾别院,待小神处理好家事,便来相陪!”
居居暗暗地深吸一口气,心中忍不住对眼前这个龙王生出鄙夷。
嫡孙不见了,这老家伙竟然还能保持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真不知道应该说他有王者风范呢,还是说他冷血无情呢!
虽然对于祖父的记忆并没有多少,但若是当初自己丢了,祖父肯定是丢掉手中的一切工作,也要将自己找回来的!
就他这么磨磨唧唧,等派人去找,恐怕这小龙孙早就不知道“死”在什么地方了呢!
“嗯,龙王若是有需要本帅帮忙,尽管说来。”天禹一本正经地向着龙王承诺。
龙王又是一阵寒暄,直等到他们一行人全部都走进了龙宫,向着准备好的院落方向而去,这才铁青着脸对趴在地上的鲶鱼精问道:“派人去找了吗?”
“找了,找了,四处都找遍了,可什么都没有找到!”见龙王转身向着另一边走过去,鲶鱼精哭哭唧唧地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地跟在龙王的身后,“太子说可能是被太子妃的人带走了。”
“胡说!太子妃早就死了,又怎会回来抢雨儿!”龙王脚步一顿,暴喝一声,在原地踱来踱去,挥袖朝着龙宫外大声说道:“真是胡闹!再派人去找!快去啊!”
鲶鱼精吓得立刻点头,连滚带爬着跑出了龙宫里。
龙王背着手,烦躁地在宫中来来回回转圈,突然身形一顿,向着两边的侍卫命令道:“叫寻风过来亲自与我说!”
“是!”一个侍卫毫不犹豫地应了是后,迅速转身离开。
另一边,居居跟着天禹住进了东海龙宫安排的小院。
这东海是出了名的富饶之地,自从来到东境之地,居居就已经感觉到了与西海的不同。
不说别的,就说这东海岸边人来人往的百姓,便已经给了东境许多烟火气。
而下了水后,这来来往往全部都是海水生物,他们交颈嬉戏,在水里酣畅淋漓地游来游去,显得快乐而安稳。
想起西境荒凉,再看看东海这丰饶的物资,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而龙宫的布置,更是将东海的富裕彰显得淋漓尽致。
建筑全部都是用贝壳铸造,地板全部都是用光滑的玉石铺就,支撑房间的梁柱更是全部用坚硬的珊瑚为材料造成的,每一根珊瑚柱子上面都雕刻着精美绝伦的图案,不仅如此,图案的每一处细节部分,都用珍珠与夜明珠作为装饰。
所以,即便是都宫中没有点燃一盏灯笼,可整个龙宫仍旧被夜明珠和珍珠这些宝物照得宛若白昼。
居居住的小院中,同样是精致无比。
椅子和桌案也都是用七彩斑斓的珊瑚制成,而茶盏和酒壶器皿等,全都是各色的琉璃,盛菜的盘子则是用斗大的贝壳来代替,而贝壳的边角却有意无意地嵌着几颗成色极佳的珍珠。
这东海龙宫的奢侈,的确是堪比天宫啊!
“这老头儿驻守边境,竟过得如此潇洒!”临然坐在桌前,接过天禹给自己斟满的一杯酒水,仰头吞下后,感慨道。
居居没这个福分和天禹他们一起吃饭,只能站在天禹的旁边给他布菜。
早知道自己就说累了,躲在房间休息好了!
自己又不是天禹的婢女,为什么每次临然都让自己做婢女才做的事!
其实也不用问为什么,不过是天禹瞧不起自己,连带着他的副将也跟着鄙视自己罢了!
“寻景这老家伙一向得天君喜爱,想必也是有过人之处的吧?”另一个面皮蜡黄,胡子拉碴的壮汉子嘬了一口酒,舒舒服服地靠在椅背上,哈哈一笑。
临然冷笑一声,“许是天君看在东海美人儿众多,便懒得与他追究而已!”
此话一出,天禹的脸色陡然一变,他眉心拧成一团,低声喝斥道,“不可胡言乱语,天君龙威,岂容你我之辈妄议!”
“是!”
“是!”
两人同时老老实实地接受了批评。
居居看着天禹的侧颜,怔了怔后,便向着一碟海菜伸过手去,夹了一筷子轻盈地放进了天禹的碗中。
见天禹吃得可口,居居再次多夹了好几筷子放进了天禹的碗中,心中若有所思。
这天禹和副将们的晚宴倒也没有什么可以勾起自己兴趣的地方,反倒是方才鲶鱼精说小龙孙失踪的事情,令她沉思许久。
小孩子乱跑是常有的事情,也不知道那黑云谷是什么地方,能有什么特别之处,可以引得小龙孙流连忘返?
“元帅啊,饭菜是否可口?酒水还好吗?小神来晚了!”龙王寻景的声音让居居清醒过来,见天禹碗里已经没什么菜了,也顾不得去看寻景,兀自伸手夹了几筷子菜放进了天禹的碗中。
将筷子放在桌子上,抬头向寻景看去时,却见他沟壑丛生的脸上此刻布满了灿烂的笑容,一点儿也看不出有什么异样的情绪。
难不成,是小龙孙已经找到了?
第七十二章 失恋
“龙王不必多礼,不知龙王的嫡孙可寻到了?”天禹仍旧一动不动地坐在桌案前,仰头看向正弓着身子笑盈盈地看向自己的寻景,关切地问道。
居居瞬也不瞬地盯着天禹,她竟是从不知道,天禹是个如此体恤下级的人!
但……凭借着自己对天禹的了解,再加上方才吃饭时那两个副将对龙王极其不屑的评价,总觉得这里面……有猫腻!
寻景终于收起了笑容,他眉心拧成一团,苦恼地低下头去,似乎是为了掩饰痛苦,“回元帅,我那嫡孙尚未寻到,此乃家事,着实是让元帅见笑了!”
家事?
“龙王不必忧心,本帅此番前来东海例行巡视,恰巧向天君讨来了一位刑狱殿的女神官,这女神官虽然年纪尚幼,但在西海一案时,表现得非常出色,若是龙王不弃,可令她替你找一找这嫡孙。”天禹含着浅笑,温柔地看向寻景,仿佛只要他点点头,这身后布菜的居居,便立刻会被指派出去。
居居暗自皱了皱眉,心里隐隐不安起来。
这个天禹从来就没有瞧得起自己过,怎么反倒现在说什么自己表现出色?
难不成,他是憋着什么损招?
“刑狱殿?”寻景眼睛一睁,瞬间溢满了希望,感激地看向天禹,连连道谢,“那就多谢元帅了,实不相瞒,小神也听闻此番元帅身边有一位刑狱殿的女神官,只是怕打扰了元帅的公务,才不敢开口求情的!”
居居眼睛一眯,定定地看着寻景,见他眼神诚恳,似乎并没有什么恶意。
“故居,你既然与本帅一起来巡视,便是本帅的麾下一员,如今本帅命你替龙王寻找嫡孙,你可有异议?”天禹收起笑容,非常严肃地沉声问道。
居居一个激灵,连忙摇头,“不敢,全凭元帅吩咐!”
虽然心中保存着疑惑,但此时此刻,也不好当着龙王寻景的面儿拒绝啊!
看来,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但愿是自己想多了吧?
如果说从接到天君祖龙让自己跟着天禹来东海巡视时,还对天禹抱有一丝期待的话,那么现如今与天禹近距离相处了这段时间后,原本对天禹还残存着的那么一丝爱慕之情,算是被现实彻底给浇灭了。
一来,他们的确是“师出有别”!
就算天禹不顾教别而公然追求程兰,可那也是因为程兰的地位和个人魅力。
自己算什么,一个小小的启教小神,没什么本事不说,还总是笨手笨脚,幻想着不切实际的幸运时时刻刻都能发生在自己的头上。
回想起来,那些一心爱着自己的人,全都因为自己而丢掉了性命,可自己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没有半分还击之力!
可以说,自己与程兰绝对是云泥之别,天禹可以为了程兰不顾教别,但绝不会为了自己而冲破这条底线!
二来,天禹骄傲入骨,只要是他瞧不上的人,恐怕此生都不会入了他的眼。
自己终究只是一头又蠢又笨的猪罢了!
家仇未报,一直被人牵着鼻子走!
就算是曾经驯服过天君都不曾驯服的神兽,可现如今神兽已经走了。
就算是拥有妖君炼朔的法器苍炎斧,可这法器只能起到自保的作用,时好时坏,根本不能运用自如!
没有天赋,还不够努力的一头猪,什么时候才能像程兰将军一样飞升为仙,胜任要职呢!
自己与天禹之间没有误会,从头到尾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
或许自己本就没有喜欢过天禹,只不过是年少无知,将救命之恩的感激之情与对英雄的崇拜,错当成是男女之情吧?
所以,自己失恋了!真的失恋了!
“善!”天禹微微一笑,“临然风奎,你们随故居前去助龙王寻找小龙孙!”
临然和风奎腾地站起来,齐声拱手应道:“是!”
居居不安地瞟了眼临然和风奎两人,心里连连叫苦。
若是自己一个人前去,还能好些,可偏偏天禹还叫自己带着这两人,这不是专门给自己添堵呢嘛!
“本帅累了,你们先去同龙王探究探究如何寻找小龙孙吧!”天禹缓缓站起来,一身火红的衣袍衬得他皮肤雪白。
天禹端着颈项向着龙王深施一礼后,便转身向着房间走了进去。
看着天禹与以往不同的文雅,居居的心里越发觉得疑惑。
这天禹从不是一个附庸风雅的人,他走路常常风风火火,说话也定不会文绉绉的。
怎么看,都觉得天禹仿佛是变了一个人!
难道是因为见到了龙王,所以原本那目中无人的性格也收敛了?
可这龙王好像也没有什么值得他区别对待的地方啊?
奇怪地盯着天禹的背影消失在房门后,居居这才意识到龙王寻景已经等了自己好一阵了。
“我并没有元帅说得那么厉害,我只能尽力而为,若是我不行,那我就回去找迟重上仙!”转过头对上龙王盯着自己急切的目光,多少有点心虚,“小龙孙失踪不是小事,即便是上报给天君,天君也会命令彻查此案的!”
“还请神女随老夫往偏殿议事!”龙王显然并不想在这个地方讨论案情,便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向着居居说道。
居居点了点头,提步向着院外走去。
来到偏殿,见偏殿处已经站着一个蓝衣少年等着,心中开始暗自寻思起来。
“此乃老夫大子,名寻风,这次失踪的小龙孙便是大子所出。”龙王见居居看向穿着蓝衣的寻风一脸奇怪的表情,便率先介绍道。
恍然大悟地点头,居居连忙笑道,“龙王不必忧虑,只是应该先将此事细细讲一遍。”
“嗯,这小龙孙生性好动活泼,从来不喜欢乖乖待在龙宫中,而且时常喜欢去黑云谷耍,今日便是去黑云谷玩耍之际,一眨眼的功夫便不见了!”龙王寻景点了点头,见居居落了座,这才跟着坐下,开始低声讲述着。
对上寻景苦涩的目光,居居心中为之一动。
方才在龙宫门口见到他的时候,还以为他是个铁石心肠的祖父呢!
现在看来,天下间长辈们的心终究是一样的!
寻景之所以在龙宫门口表现得那般若无其事,也许是因为不想让外人看到他的无助吧?
“那黑云谷是何所在?”居居拧了拧眉心,一语中的地问道。
这黑云谷算是案发地点,自然得着重询问。
却见寻景唇瓣动了又动,欲言又止。
第七十三章 诡事
“若是想要找到小龙孙,还请龙王和龙太子务必如实相告!”居居收起笑容,十分认真地问道。
没等寻景说话,寻风上前一步,说道:“如今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这黑云谷是东海的一处禁地。”
禁地?
如果是禁地,那小龙孙又为什么可以进去呢?
居居不解地仰头看着寻风,等着寻风的解释,只听他继续说道:“传说,千万年前,那黑云谷本名绝谷,只因那谷中万物不生,所有的生灵都会避而远之,可就在十几万年前,突然有一个不明身份的奇怪老头竟是大摇大摆地搬了进去,也不知他在黑云谷做了些什么,导致谷中常年布满了黑云,后来竟是连谷中景物也看不清了,因此才改名为黑云谷。一开始大家都觉得他是有意寻死,所以才会这般不管不顾地搬进谷中,可他这一住,便到了现在。”
眉心皱得越发紧了,看向寻风的眸底扑闪着大大的问号。
这黑云谷既然寸草不生,万物凋零,那这个老头怎么会坚持住到现在呢?
“就在前年,我儿在无意间游玩之际,误闯了黑云谷,整个东海因此闹得人仰马翻,幸运的是,最后我儿竟是平安归来。”寻风眉峰一跳一跳,脸上的肌肉抖动着,似乎在隐忍着某种情绪,“我儿说,他在这黑云谷内遇到了那人,并还被那人指导了法术,从那时起,他隔三差五便要去黑云谷走动走动,也就是这几年间,我儿的法术果真与日俱增。”
这么说,那小龙孙便是去会朋友了?
“原本我们以为此人并无恶意,不然这几年间我儿早就出事了,可前不久,我儿从黑云谷归来后,竟说出一番惊天动地的话来。”寻风倒吸了一口凉气,脸上勾起一抹苦涩的笑意,只是那笑意僵硬在唇角,变得无比寒冷。
对上寻风的目光,居居跟着眉心蹙紧。
寻风唇瓣蠕动,他抬手轻轻拍了拍寻景的肩膀,这才说道,“我儿说,那人虽然避世于黑云谷内,但却能预知天下之事,他对我儿说,让我儿早些投奔妖族,如若不然,便有杀身之祸!”
投奔妖族?
“为何会如此说?”居居紧张地看着寻风,追问道。
且不说这天底下能够预知未来的人并不多,即便是这人真的能够预知未来,可为什么要去投奔妖族呢?
寻风一脸无可奈何,慢吞吞地摇了摇头,“我儿说,那人告诉他,终有一日,妖族会重掌三界。”
妖族会重掌三界?
此话一出,居居便觉得背心冷汗涔涔。
说出妖族能够重掌三界的话,这的确是有点大逆不道了!
“我儿年纪小,受此人蛊惑,当真想要投靠妖族,我与父亲百般劝阻,这才将他暂时留在了东海。”寻风抬手捏了捏眉心,疲惫不已地说道。
居居眼睛微眯,迟疑问道,“那会不会是小龙孙自己……”
“不会!”不等居居把话说完,寻景一跳而起,否认道,“我这龙孙吞下了黏魂液,这种液体永生附着于肠胃,即便是化了灰,也可以将其寻到,可如今……这黏魂液竟似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黏魂液?
“我们怀疑,定是这在黑云谷定居之人欲图不轨,便施法将我儿藏了起来,现如今还要请元帅神女为我们做主啊!”寻风抬眼看向居居,眸底全是期盼和焦虑。
居居心里连连苦笑,寻思这东海龙太子寻风眸底的四分期盼,大抵是对自己这个来自刑狱殿的小神抱着侥幸心理,而那六分的焦虑则是理智告诉他,自己这个小神,只不过是一头蠢猪罢了,大抵根本不会替他找到儿子!
虽然被充分不信任,可居居却没有半点不快。
只是听寻风和寻景所说,这个案子就已经非常扑朔迷离了。
他们父子俩说小龙孙是被黑云谷中古怪的老头儿给带走了,这只是他们的猜测而已。
断案是讲究证据的,正因为讲究证据,所以南骋山惨案也才会拖到现在也没有眉目。
“不知龙王与龙太子素日可有与什么人结怨吗?”居居屏着呼吸,不去看寻景和寻风的表情,兀自坚持问道。
小孩子平白无故失踪,大多数是被拐走的,或者这小龙孙调皮捣蛋点,自己惹了什么祸事!
“或者,小龙孙平日可有得罪什么人?”居居连忙开口补充问道。
好半晌,寻景和寻风都是连连摇头。
对上他们父子俩同款迷茫不解的表情,居居心中也不免跟着苦笑起来了。
虽然说自己下意识便认为小龙孙失踪是和仇人有关,但眼下就所掌握的线索来看,那黑云谷中的避世高人的确是最大的嫌疑人。
“小神有一事不明!”居居缓缓站起来,眼珠子在眼眶中滚了又滚,低低说道。
寻景有气无力地点头应声,“神女尽管直言,我与我儿定是知无不言。”
“嗯。”居居跟着小幅度地点了点头,“小神是想问,既然当初谷中寸草不生,并不适合万物生灵居住,可为何小龙孙和那鲶鱼精却可以进去?”
刚刚自己完全被寻风的讲述牵着鼻子走,好不容易得到了一点喘息的机会,连忙开口相问。
这是自己最为疑惑的地方了,这小龙孙和鲶鱼精到底是怎么进去的?
“神女有所不知,这谷中并非是不可进去的,只是需要快去快回罢了,这与在水里憋气是一个道理。”寻景扯出一抹笑意,不厌其烦地解释起来,“我们最多可以在谷中待上半个时辰,否则便会窒息而死。”
窒息而死?
那定居在谷中的奇怪高人又是怎么在谷中长期生活的呢?
“烦请龙王带路,我想去黑云谷中看看。”认真地点头看向寻景,一字一顿地向着他提出自己的看法。
既然寻景和寻风都说自己没有什么仇人,那眼下也就只能从黑云谷开始查起了!
寻景毫不犹豫地转身快步走到殿门扣,伸手摆出一个请的姿势,示意居居先走。
居居也没有过多客气,跨出一步后便向着殿外出去。
第七十四章 诡事
与寻风寻景父子俩一起来到了黑云谷的入口处,居居这才深刻地体会到了寻风所描述出的这黑云谷的环境。
这黑云谷果真是黑压压一片,完全看不清楚里面是什么样的情况。
不仅如此,而且这自上而下的狭长入口是由无数激烈的漩涡构成,站在这些漩涡面前,只觉得头昏眼花,仿佛只要一闭眼,自己便会被其中某一个漩涡给吞下去。
风声鹤唳,居居单薄的身形有些摇晃不已,只听到耳畔传来寻风的声音,“神女勿躁,这些漩涡虽然看起来激烈,可一旦进入黑云谷后,便是风平浪静了。”
是吗?
半信半疑地看向寻风,只见他掌心摊开,向着自己伸出手来,“神女勿怪,若是多人进谷,需牵手而行。”
牵手?
“待进入后,我们便可以自由活动了。”寻景已经不假思索地牵上了居居的右手。
迟疑片刻,居居还是抬起胳膊将自己的小手放在了寻风的掌心。
寻风勾唇微微一笑,他紧紧地握上了居居媚若无骨的娇嫩小手。
居居心跟着一紧,只觉得耳畔呼啦啦的飓风盘旋片刻,再睁眼时,周围已经归于平静。
讷讷地垂眼看着自己被寻风握在掌心的手,不自觉地脸红起来。
说实话,长这么大了,还鲜少有男子会对自己如此亲密。
大抵是意识到了居居直勾勾的视线,寻风终于松开了手,“神女恕罪,是小神无礼了。”
无礼?
居居僵硬地抬起下巴,看着有意避开视线的寻风,好半晌后才低低说道,“不必多礼。”
环顾四周,面对昏暗的光线,恍惚之间,竟好像是回到了刑狱殿一般。
“在谷内,外面的光线透不进来,因此会昏暗些,神女走路时需格外小心才是。”寻风率先走在了前面,他的声音像是天上的云朵般,忽远忽近。
饶是如此,但居居还是听得清楚,“多谢提醒。”
即便是没有寻风的提醒,自己一直居住在刑狱殿,也早就习惯了昏暗的光线环境,有时候甚至会觉得光线昏暗点会更舒服。
提步跟在寻风和寻景的身后,越发觉得奇怪了,“敢问,这位寄居在谷中的那人你们是如何联系的?”
“除了我儿,没有人见过此人。”寻风一声叹息后,对居居应道。
居居摸着下巴,心里越发奇怪了,难道每次小龙孙进来黑云谷玩耍的时候,身边那个鲶鱼精都不跟着的吗?
没等居居抛出问题,只听走在最前面的寻景说道,“这我儿每次来黑云谷,都是鲶鱼精跟着,只是鲶鱼精眼拙,他每次只看着我儿自言自语,并未看到那人的身形样貌。”
虽然在仙界这样的事情实在是不值得奇怪,但听到这里,居居还是生出疑心来。
“龙王太子勿怪,会不会是小龙孙调皮,或许并不存在什么老头儿?”盯着寻景和寻风的背影,小心翼翼地问道。
是啊,既然从头到尾就只有这小龙孙才看到了这个人,那也许只是小孩子觉得好玩,杜撰出这么一个人来呢?
寻风脚步一顿,迫使居居跟在停下来,只见他转过身看向自己,非常认真地说道,“绝对不会,我儿法力大增,若不是真遇见了此人,断不会进步得如此之快,况且我儿所说的一些奇闻轶事,我等都是不知的。”
对上寻风坚定的目光,居居跟着点头。
寻风转过身继续向前走,而居居则没有跟上去。
奇闻轶事这点非常容易解释,说不定是这小龙孙寻到了什么书看,读完后讲了出来。
可是,这法力大增,可真的说不通了。
寻风说得很对,一个小孩子,如果不是有高人指点,一定不会突飞猛进的。
隐约听到不远处的寻景和寻风在唤自己,可并未作出回应,反而是向着他们相反的方向越走越远。
虽然说常人在这黑云谷中只能待半个时辰,但半个时辰应该已经足够了。
隐没在黑暗中,似乎有种别样的自在。
周围没有活物,因此安静得出奇,甚至可以听到自己身体内血液流动的声音。
“敢问谷中主人何在?刑狱殿女神官故居求见前辈!”居居说罢,脚步顿在原地,闭上眼睛,竖起耳朵来仔细倾听着四周的动静。
似乎有一种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的错觉。
对于这种闭塞视觉,只靠嗅觉与听觉来辨别周遭动静的本领,居居早就烂熟于心了。
所以,这种错觉,只能证明一个事实,就是有个人正躲在某个角落看着自己。
“我并无恶意,只是想知道,东海小龙孙是否与前辈在一起,他的家人很担心他。”居居握紧藏在袖中的拳头,试探地再次问道。
一秒,两秒,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在寂静当中。
难不成是自己想错了,这里真的没有任何人吗?
良久,居居的心跟着凉了一大截,最后只能苦笑着吐出三个字来,“打扰了!”
“哼,那小娃娃的确是被我掳走的,你们若有本事,便来黑云谷救他!”突然,隐约又一个断断续续地声音传了过来。
居居腾地张开眼睛来,朝着上下左右看了又看,可周围空无一物。
居然真的有这么一个奇怪的高人住在谷内,最重要的是,他掳走了小龙孙!
刚刚准备开口,却被一声尖叫打断了思绪,“神女,可算寻到你了,我们进来已经快要半个时辰了,必须得尽快出去才行!”
对上寻风惊喜的目光,居居抿紧唇瓣,欲言又止地点了点头,跟着他们出了黑云谷。
思量再三,居居最终还是没有将自己听到的那句话告诉寻景和寻风。
当局者迷,关心则乱,自己如果将那人的狂言如实告诉寻景寻风,恐怕他们会不管不顾地冲进黑云谷去救小龙孙了。
可如果真的这么做了,恐怕很多事情就要变得不可控制了。
不说谷内地形完全陌生,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隐秘高人法力定是极高的,恐怕也只有迟重才能与之对抗一二,像自己这样的菜鸟小白,大概一眨眼的功夫就要败北了。
既然如此,就只能另寻他法了!
第七十五章 遇刺
回到东海龙宫,居居率先来到了天禹休息的寝殿。
“事情便是如此,眼下该如何是好,还请元帅定夺。”跪在天禹的榻前,居居老老实实地将自己在黑云谷中的遭遇讲述了一遍。
虽然自己是刑狱殿的人,但现在是奉了天君之命,虽天禹一起来东海例行巡视的,而查案只是巡视的一部分,依着惯例,自己还得向天禹报告事情的进展。
天禹斜倚在榻上,他垂下眼睑盯视着埋头不语的居居,莞尔轻笑,浅浅地说道,“神女果真是冰雪聪明。”
冰雪聪明?
居居情不自禁地睁大眼睛,亮晶晶地抬起头看向天禹。
天禹是何等人物,他曾经还当着众位神仙的面,当众羞辱自己。
在天禹的眼里,自己从来都是一个卑贱的小神,一头蠢笨的猪而已。
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天禹竟是夸奖自己冰雪聪明!
这还真是破天荒头一次呢!
“既然神女觉得暂时不必将此事告知寻景,那本帅便让风奎和临然跟着你一起去,若你们三人合力,定能将小龙孙从此人手中救出来!”天禹唇角轻勾,他漫不经心地从桌前端起酒樽,细细地品了起来。
等居居回应,临然和风奎同时向前走出一步,拱手响亮地应道,“是!”
讷讷地盯着天禹,见他正含笑向自己看来,连忙低下头,跟着应是。
走出天禹休息的寝殿,心里总觉得七上八下的。
临然和风奎跟着自己又有什么用呢,还不是一样找不到那位高人嘛!
真不知道天禹是怎么想的,他应该自己前去,即便他不想进去,也该允许自己去刑狱殿找迟重来。
虽说启教和赢教一向是不对付的,但现在遇到了东海龙王的小龙孙被绑架这样的大案子,刑狱殿如果真的置之不理,也委实说不过去啊!
“神女留步!”居居正心里想着事情,突然身后传来了临然的声音。
停下脚步回头去看,临然已经走到了自己跟前,“神女,元帅嘱咐我们尽快行事,若小龙孙真在那人手中,我们迟迟不动手,恐怕小龙孙会有性命之危啊!”
眉心皱了皱,居居歪头看向并肩站在临然跟前的风奎,见他跟着诚恳地点头,一时间犹豫不决了。
临然和风奎是要催促自己快点动身,可即便是进去了,连人都见不到,又有什么用呢?
“神女何必迟疑,人命关天之事,万万不可马虎!”临然见居居犹豫不已,再次开口催促。
垂眸片刻,居居最终还是点了头,“好。”
其实自己也想再进去一次的,只是理性告诉自己,如果仍旧这么盲目,就算是再进去一百次也没有用啊!
但既然临然和风奎这样着急,那便进去瞧一瞧,即便只是将谷中地形地貌记住,也算是一种收获吧?
思及至此,居居便抬头对风奎和临然嘱咐道,“这黑云谷中光线昏暗,若是我们进去,最好是聚集在一处才好!”
“我们听你的安排。”临然轻笑一声,毫不犹豫地说道。
郑重地点了头,居居只好转身向着黑云谷的入口处走。
这一次,居居已经是轻车熟路了。
拉着风奎临然一起冲过了漩涡,来到谷内后,不知怎的,心跳竟是急剧加速!
眉心皱得越发深了,每走一步便都觉得是踩在荆棘丛中。
“二位副将,小神……”话没说一半,耳畔扑哧一声轻响,居居脚步顿在原地,僵硬地回过头去,惊愕地看向临然。
此时的临然手中举着长剑,而那锋利的剑刃已经是将自己的身体刺了个对穿。
临然是想杀了自己!
他竟然想杀自己!
瞠目结舌地盯着临然身后的风奎,见他目光中是掩饰不住的快乐,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一声冷笑。
这大抵是天禹的授意吧?
临然和风奎都是天禹的心腹,如果不是天禹的命令,他们一定不会擅自行动的。
天禹为什么要杀了自己呢?
仅仅只是因为迟重打算让自己勾引他,他便对自己起了杀心?
真是滑稽,真是可笑,一个是堂堂上仙,利用自己这个小神给他的启教增加筹码,另一个是为天族立下无数功勋的元帅,竟然要以这样卑劣的手段来杀掉他从来都瞧不起的一头猪!
“你也休怪元帅,元帅不屑要你性命,只是不知你做了什么,得罪了天君,是天君要你死!”临然手一缩,长剑刺啦一声被拔了出去,他见居居僵硬地仰面栽倒,苦笑道。
天君祖龙?
因为自己得罪了祖龙,所以祖龙想让自己死?
一个默默无闻,名不见经传的小神,一个毫无家族势力的猪,竟然能得罪祖龙?
是因为什么呢?
不管因为什么,自己再也没有机会知道了。
血汩汩地从伤口处涌出,很快便将居居的白衣浸染成一片血红,只是因为光线昏暗,所以才不至于刺眼。
“得罪了!”临然拿出手帕将长剑的血拭干,随手将手帕一扔,转身和风奎大步流星地离开。
隐隐约约,居居还能听到风奎不满的抱怨声:“你何必与她讲这些,若是被元帅知道,你我万死难辞其咎……”
安静,无声,就好像来到了一个与世隔绝的世界!
这便是冥界吗?
不,自己是精灵,自己是小神,没有来生!
“真没看出来,你一个小姑娘,竟然能让祖龙如此厌恶!有趣,妙哉!”耳畔是那个依旧忽远忽近,无法捕捉的声音,“算你走运,今日老夫便救了你吧!”
救自己?
为什么?
他不是掳走了小龙孙吗?为什么会就自己?
居居疑惑不已地盯着眼前的一片空洞,突然,一阵奇香顺着口鼻钻进了心窝,眼皮沉重地垂下,垂下……
再次睁眼时,四周已经是一片光明了!
手脚不能移动,只能眼睛扑闪着歪头看看四周。
原来自己是睡在一片草原上,而头顶则是蓝天白云,耳畔是潺潺涓流,鸟鸣啁啾。
难不成是已经离开东海了?
“姑娘福大命大,造化不浅啊!”轻盈的脚步声刚刚响起,眼前便一片阴暗,抬眼去看时,却见一个须发皆白,眼角含笑的老人,正睁着一对黑白分明的炯亮眼睛乐呵呵地看向自己。
第七十六章 龚工
“你是……”唇瓣蠕动,居居这才发觉,自己嗓子像是着了火一般,竟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想都不用想也能知道,眼前的这个老人一定就是寻景和寻风口中的那个掳走龙孙的神秘人。
奇怪的是,他竟然会为了救自己而现身。
“你得先告诉我你是谁,我才能告诉你我是谁!”老人眼角折起好几道皱纹,饶是一双眼睛闪闪发光,可依旧掩饰不住岁月的痕迹。
居居忍着喉咙处的干涩,徐徐睁开眼睛,认真地看向老人。
他是在说绕口令吗?
好半天,才迟钝地反应过来老人的意思。
无奈地扯起一抹苦笑,无措地看向老人。
现在自己稍微有一丁点的动作,胸前的伤口便撕扯着全身的神经,使自己痛彻心扉,刚才只是说了两个字,便已经觉得非常吃力了,更别说解释自己的身份了。
“不必急着出去,我这里虽然简陋,但治好你的伤倒没什么问题。”老人看出了居居的难处,他歪了歪头,抬起脸来说道。
居居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地扫过周围,入眼是一片青绿色,鼻尖尽是旖旎花香,这里绝不像是黑云谷。
如果不是在黑云谷的话,那又是在什么地方呢?
可纵使心中有多少不解,接近于哑巴的自己,是不配知道了。
“爷爷!”突然,身后不远处是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
爷爷?该不会是小龙孙吧?
居居紧张地侧头看去,只见那是一个浑身一丝不挂的五六岁小男孩。
这小娃娃皮肤白嫩,脸圆嘟嘟的,只是头上并没有龙角,所以,他应该不是小龙孙吧?
可小龙孙又在什么地方呢?
思及至此,心里连连叫苦。
自己的命都差点没了,现在怎么会还有心思去关心别人的!
如今外面的那些人一定都以为自己迷失在了黑云谷中,永远都出不去了吧?
还好,遇到这位神秘人,自己还能呼吸,还能记住仇恨,还有机会报仇!
“爷爷,谷中又有人来了,似是寻找这位姐姐的。”孩子侧过小脸向着自己这边看过来,对上小孩黑白分明的眼睛,不自觉的莞尔冲他一笑。
小孩子瞳孔放大,快乐地说道:“爷爷,姐姐她冲我笑了!”
对上一张天真烂漫的小脸,居居原本苦闷无比的心情逐渐开朗了。
小孩子的快乐总是这么简单,他们想笑便笑,想哭便哭,全然不顾旁人的看法,这样的生活应该是很舒服吧?
“不必去管那些人,咱们这里不会有人发现的。”老人摸了摸小孩的头,扭过他的脸,认真地嘱咐道,“你现在去谷底看看,若有可疑之人,便带过来。”
小孩子点了点头,又拿眼睛向着居居斜眼瞥了过来,这才恋恋不舍地跑远了。
失神地看着小孩跑远的背影发呆,再次看向老人时,却见他的脸上已经全然没有了笑意,眉心皱成一团,看起来很是忧虑。
难不成是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了吗?
“前……”居居刚吐出半个字,喉咙的痛感再次袭来,只能老实闭嘴。
现在口不能言,手不能动,这可如何是好!
只见老人慢条斯理地走到自己跟前停下,他缓缓蹲下来,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还没开口,便是一声长叹:“有什么话等你好利索了再说吧。”
以为老人还会说点什么,可终究是没有等到。
老人只是侧身坐在居居的旁边,他闭着眼睛慵懒地靠在巨石上,也不知道是假寐还是真的睡着了。
就这样在安静中度过了漫长的岁月,刚开始老人每日都会给自己嘴里塞一粒丹药,自己没有办法吞下去,便只能等待丹药在自己口中融化后,自己流入喉咙中。
也不知这样过了多少日后,明显感觉到喉咙的疼痛减弱了,甚至可以一次性说完一整句话。
只是伤口处一点儿也不见好,听老人说,自己的伤势有些棘手。
天禹身边的副将自然不是吃素的,自己没有被临然一剑毙命就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居居已经能够自己靠在树干上休息了。
虽然这般安静地靠在树干上,伤口还是隐隐作痛,但总好过一动不动在地上躺着。
抬头看着蓝天发呆,有时候居居会想起南骋山的乡亲,祖母,爹娘还有兄弟姊妹们,似乎时间隔得越久,悲伤也逐渐淡去了。
难不成时间真的可以让人忘记仇恨吗?
居居安静地双手抱膝,任凭长发被清风拂起,挥洒在空中。
忍不住轻咳两声后,轻轻勾唇,收回看向远处的视线,垂眼看着草地上忙碌的蚂蚁,低低说道,“前辈这般悉心照料我,我真有些惶恐,不知日后应该如何报答您的恩情。”
在这里住了这么长时间,这位老人的脚步声自然是可以分辨的。
站在不远处的老人一阵忡怔,被居居的话打断了思绪,他伸手捋了捋下巴的胡须,提步向前,口中说道:“我说了很多遍了,我只是看你能得罪祖龙,颇为有趣,这才救了你。”
走到居居身后,脚步顿住,老人忍住想要叹气的冲动,继续说道:“这能给祖龙添添堵,想想也是有趣得很。”
居居没有回头,头一低,将下巴倚在膝盖上,闭上眼睛没有说话。
这段时间老人对自己说了不少事情,他名唤龚工,因为祖龙害了他全家,所以他才被迫躲进了这黑云谷中。
他总是强调救下自己的目的,虽然这说辞听起来非常容易令人接受,可在自己看来,他似乎对自己还藏了些东西。
但不论他出自何种目的,能感觉到,能确信的是,他对自己没有恶意。
“我惯不喜对人解释什么,你这丫头,总是令我烦恼。”龚工弯腰坐在了居居跟前,“如今你的伤势虽在短时间内不至于危及性命,但要根治,必须找到去九重天找更虚取药。”
更虚?
腾地,居居转过头看向龚工。
据龚工说,当初他只是一个生活在凡间的无辜受害者,既然如此,他怎么会认识更虚呢?
第七十七章 护短
转念一想,居居心中苦笑起来。
怕是自己疑心太重了,更虚炼药的名声可比天君祖龙小不了多少,这天上地下的生灵们,可都是想要得到更虚所炼的丹药呢,这龚工知道更虚,本就不足为奇!
“你是被诛神剑所伤,能够撑到现在已经算是奇迹了。”龚工定定地看着居居出神,见她惊讶地看向自己,错开居居的目光,不紧不慢地说道。
这句话龚工已经不是第一次说了,可现在再次说出来,恰如其分。
居居点了点头,苦笑道,“我真不知,我一介小神,是如何得罪天君的。”
人人都说天君是难得的仁君,甚至很多人都认为天君祖龙可以成就一番事业,带领天族的众神仙创造另一番辉煌伟业,不仅是别人,自己直到现在也依旧这么认为。
可到底是哪里出了错呢?
“你福大命大造化大,不会有事的。”龚工仿佛看出了居居的心思,他慈爱地看着居居,安慰道。
见居居满脸疑惑,龚工连忙补充道,“你怕是忘了,我可是卦者。”
所谓卦者,便是能够通过占卜而预知未来。
比如祖母,便是能够预测未来的人。
“卦者?”居居失神地念叨着,想起曾经疼爱自己的祖母,忍不住一阵轻叹,“我祖母也是卦者,可她还是不在了。”
卦者可以未卜先知,可祖母为什么能够忍心撇下爹娘和整个猪村的乡亲们不管不顾,单单送自己逃出猪村呢?
“生死有命,卦者最是信命。”龚工看向远处,低低说道。
痴痴地看着龚工飘向远处的目光,随风扬起的胡须,居居苦笑,咬着唇瓣倔强地从唇缝中挤出三个字:“我不信!”
居居的低语声和在风声与鸟鸣啁啾中,龚工没有作答,一老一小便这般肩并着肩安静地看着远处的景色,直到天地交融。
东海龙宫中,天卒整装待发,准备着进入黑云谷搜寻居居。
居居失踪在黑云谷的第一天,此事便迅速在整个天庭传开了。
天君祖龙大发雷霆,派了一波又一波的天卒到黑云谷搜寻居居的下落。
不过,这一波又一波的人进了黑云谷,什么都没有寻到。
迟重是在一个月后才得知此事的。
站在龙宫中,目睹着排列得整整齐齐的天卒,迟重面无表情。
这已经是自己来东海龙宫的第五日了,居居仍然没有任何消息。
“上仙,这神女怕是凶多吉少了。”寻景站在迟重身侧,小心翼翼地提醒着。
在黑云谷中半个时辰出不来,即便是天君祖龙,也会被里面的瘴气毒死的,更别说是一个法力不高的小神。
迟重眯起眼睛,唇紧紧地抿成一条线,眉心处沟壑纵横,很不愉快。
“这神女是为了寻找小龙孙才遭遇不测的,是小神的过错,请上仙责罚!”寻景扑通一声跪倒在迟重身侧,诚恳地向着迟重说道,“如今若是再这么耗下去,怕是对天族不利啊!”
这天君已经派了足足好几万的天卒来黑云谷搜寻居居的下落了,可仍旧是一无所获,如果这个时候妖族发兵,这不是毫无还手的余地吗?
“传我令,所有天卒,返回九重天。”良久,就在寻景看着迟重的拳头越攥越紧,随时都有可能爆发的时候,却听迟重的声音缓缓地传开。
暗自松了一口气,连忙以头点地,屁股高高地翘在空中,颤抖着声音说:“上仙英明!”
迟重是一个不近女色的人,但却是一个极其护短的人。
这一点在三界内都是出了名的。
传说有一次一只耗子精偷了长极山一个仙童的木簪子,那仙童偷偷从耗子精手里抢回了自己的木簪子,大家都以为这件事便就这样过去了。
可谁也没有想到,此事被迟重得知后,他亲自去端了耗子精的老窝,狠狠地报了这仇。
也是从那以后,三界内的人只要是看见长极山的人,不管是受宠的子弟,还是不起眼的仙童,有多远便躲多远,生怕一不小心给得罪了。
现在迟重做了刑狱殿的仙官,他的女神官在自己这东海龙宫失踪了,甚至极有可能凶多吉少,那这以后自己怕是没有好日子过了。
“上仙,小神这就带上全部的虾兵蟹将,将黑云谷翻个底儿朝天,定将神女寻回来。”寻景暗暗叫苦,卑躬屈膝地站在迟重面前,生怕他会怪罪自己。
迟重依旧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已经如浪潮般退去的天卒,冷哼一声,“不必了!”
不必了?
寻景惊讶地抬头看向迟重,这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的答案。
迟重不是非常看重那个女神官的吗?怎么如今却这么轻易便放过自己了?
不,不对!
“神女是在我东海丢的,我寻景即便是赔上这条老命,也定能将她寻到!”寻景立刻向迟重表达自己的决心。
迟重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提步缓缓地向着寝殿走了进去。
随着寝殿的门重重关上,寻景如释重负地瘫倒在了一边。
“父王,您何苦如此,儿完全可以为您担忧!”寻风扶住险些栽倒的寻景,轻声说道。
寻景僵硬地摇着头,“这上仙的心思实在难测,若不小心谨慎些,只怕我整个东海都要因此陪葬!”
此刻,迟重正闭着眼睛靠在床榻上,脑子里嗡嗡作响。
这些日子以来,自己也不止一次去过黑云谷,可这黑云谷漆黑一片,饶是知道是被人布下了阵,可却毫无破解之法。
居居的名字在神籍上并没有消失,所以证明她还活着,只是,她会在哪里呢?
即便是九重天那么多宝贝,那么多法力高深的神仙,竟是没有一个人能够破得了这阵法,这黑云谷住着的神秘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腾地站起身来,站在床榻前,广袖轻轻一挥,他那青色的身影便如一缕青烟般消散了。
再次来到黑云谷前,迟重眉心蹙得越发紧了。
定定地盯着入口处的漩涡,迟重冷哼一声,提步向着漩涡处走去。
“上仙!”突然,一声尖锐的叫声划破寂静,一个粉粉嫩嫩的身影在迟重眼前一闪而过,等他定睛看时,却见烛零正站在自己的面前,挡住了去路。
第七十八章 龙孙
“上仙,你不能再进去了!”烛零白着脸,抬头盯着迟重,蹙眉警告道。
迟重下意识地向后退出一步,冷漠地盯着烛零,眸底处划过一丝厌恶。
他迟重什么时候也要听命于一个女人了!
“上仙,故居他只是一个女神官,难道你要为了她丢了你的性命吗?”烛零脸上的肌肉在颤抖,她的眼神中满是乞求和担心。
四目相对,迟重心中的怒火被烛零睫羽上挂着的晶莹消去大半。
她一个女子,对自己也并无恶意……
“上仙,若是定要去寻,小仙愿意替上仙效劳!”烛零盯着迟重,一鼓作气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这段时间,刑狱殿女神官故居在东海失踪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起初自己的心情是非常不错的,可后来听到关于迟重亲自到东海寻找故居的事情后,便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了。
无奈只得跟师父告了假,来东海找迟重说明白。
“上仙,小仙愿意为上仙效劳!”见迟重没有反应,烛零嗓子一提,重复道。
迟重眸光动了动,别过头去看向右侧。
烛零见迟重还是没有说话的意思,苦恼地看向迟重,“上仙,我是烛零啊,我怎么可能……”
“闭嘴!”迟重怒喝一声,看也没看烛零一眼,便转身向着右侧疾步而去。
烛零眼泪汪汪地站在原地,她没有反应过来,刚才迟重的眼神当中分明有了动容,为什么会在一瞬间又变得那般凶神恶煞了!
“上仙!”烛零向着迟重的背影高声叫道。
迟重已经走出二十几步,听到身后烛零的轻唤,不耐烦地将广袖扇了扇。
只见一道蓝色的光晕朝着烛零笼罩过去,很快,烛零便被关在了一小块结界当中。
周围一片安静,迟重依旧没有回头,他继续快步往前。
一直走到一处岩石边,这才停下来。
面前是一块巨大的岩石,而岩石的底下似乎是另有乾坤。
堪堪抬手,却突然听到岩石底下一声惨叫,“上仙饶我!”
再看时,一道白色的闪电冲破了岩石,砰地一声巨响后,一条金黄色的小龙便从岩石中直窜而起,很快便隐没在了头顶翻腾的海浪中。
迟重没有动作,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果然,不足片刻的功夫,金黄色的小龙便蜿蜒地顺着海底的山脊盘旋而来。
“上仙饶我!”转眼间,小龙摇身一变,竟是成了身穿金色铠甲的少年。
少年跪倒在迟重的面前,迟重居高临下地盯着他,“你是小龙孙?”
只见地上的少年连连点头,“是我,是我。”
“你因何在此?这段时间你去了何处!”迟重警惕地看着地上的龙孙寻恪,不紧不慢地问道。
寻恪以头点地,解释道,“那天我无意间在黑云谷中发现了化龙池,祖父说过,化龙池是龙族圣物,一般的蛟龙唯有跳了化龙池才可一飞冲天,变为真正的神龙,我一时好奇,便跳了下去……”
“跳了化龙池?”见寻恪声音越来越低,迟重显得有些不耐烦了,“既然你已经归来,便与我一起去见你父亲和祖父吧!”
弯腰将寻恪从地上拉了起来,顺便向着身后设下结界的地方抬手轻轻一摆,将烛零从结界中放了出来,这才抓着寻恪往龙宫当中走。
一路上,寻恪时不时偷偷看看迟重,好几次想要说点什么,但都是闭上了嘴。
回到龙宫,迟重便将寻恪交给了寻景和寻风。
在寻景和寻风连声道谢中,迟重毫不客气地坐上了主人的位子。
“寻恪,你可去过黑云谷中?”也不管寻景脸色有多难看,迟重只是抬着下巴,向着寻恪问道。
寻恪立刻老实地跪倒在地上,“上仙,我去过黑云谷。”
这满东海的人都知道自己去过黑云谷,这一点上自己可不能撒谎。
“嗯,”迟重满意地点了点头,抬手示意寻恪从地上站起来,“你们都坐吧,我只是想知道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见寻景将跪倒在地的寻恪拉了起来,几人分坐左右,迟重这才继续说道,“跳了化龙池,然后呢?见到了何人,去了何处!”
“那日,我跳了化龙池后,意识便越发模糊,等我醒来时,竟变成了一条小金龙,连人形也变不成了。”寻恪低着头一五一十地讲述起来,“后来有一个童子捡到了我,是他救了我,还放我出了黑云谷,再后来便遇到了上仙!”
能说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寻恪不敢抬头,小心翼翼地捏起桌前的茶盏,凑到唇边抿了一下,拘谨地放在了桌案上。
“童子?”眯起眼盯着寻恪,“黑云谷中竟有童子?”
就算是天君来了,在这黑云谷中怕是也挺不过一个时辰,怎么偏偏在黑云谷中还藏着一个童子,不仅能够出入自由,而且还能够在黑云谷中长期生存,这童子到底是什么来头!
难不成是传说中的那个神秘人,他变了自己的模样,装作是童子?
“你可在谷中见到了故居?”迟重瞬也不瞬地盯着寻恪,等着寻恪的回答。
寻恪一惊,腾地抬起头来,在对上迟重的盯视后,下意识地低下了头,僵硬地摇头应道,“没有。”
寻景看着自己的孙子,心里急得连连叫苦。
这孩子到底还是年轻了些,就连自己都能看出来他一定是撒了谎,那又如何能够瞒得过迟重呢!
真不知道他到底在隐瞒些什么!
迟重轻勾唇角,抬起一只手撑起下巴,歪头打量着紧张的寻恪,好整以暇地继续说道,“若你不说,这东海……”
“上仙,这猢狲向来调皮,容我与他说几句话,开导开导!”没等迟重把话说完,寻景在座位上一跳而起,似乎是觉得自己如此紧张太不礼貌,只好挤出笑容应付道。
迟重定定地盯着寻恪,眼皮也没抬一下,“你这小龙孙可精着呢,知道替人隐瞒,若是他今日欺瞒与我,你东海可就是坐实了密谋刑狱殿女神官的罪名,这后果是什么,龙王你可比我清楚吧?”
寻景脸色刷地一白,一屁股坐倒在了坐垫上,再看向寻恪,竟像是无数火星子在心尖迸射,挠得他坐立难安。
第七十九章 乐祸
“上仙勿怪,我真的没有见过故居。”寻恪连忙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殿前跪倒,这一次竟然从目光中露出了几分坦然。
不过这份坦然来得太迟了。
“哼,一派胡言!”迟重一声冷哼后,不屑地说道,“故居刚刚封神不久,你小小年纪,是如何知道故居的?”
虽然说居居刚刚封神就已经算是名扬四海了,但终归只是一个小神,三界之内不可能所有人都知道她。
而这年纪幼小的龙孙在自己完全没有解释故居是谁的情况下,正常的第一反应应该是问自己故居是谁,而不是直接回答他没有见过!
所以只能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龙孙寻恪见过居居,不仅见过,甚至还和居居有点渊源。
“我,我……”寻恪一时语塞,好半天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
刷地脸红过耳,就像是谎言被当场拆穿的尴尬,只觉得无地自容。
“念你年幼,且再给你一次机会,如今东海的生灵全都系于你手,若是有所隐瞒,我定不轻饶!”迟重不紧不慢地说着,右手的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叩击着桌案,散发着势在必得的自信,和咄咄逼人的威严。
一旁的寻景早就不知道叫苦了多久,听迟重这般说,心里知道不好,可当下却又没有办法再多说什么。
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寻恪,期盼着自己年幼的孙儿不要那么老实,真的将那故居的下落和盘托出。
对付迟重这种人,要么就一开始和盘托出,要么就多留一个心眼,最起码不能被一吓便什么都说了出来。
“上仙勿怪,我,我说,我全都说!”寻恪被吓得小脸煞白,“那日我被一童子救下后,便见到了昏迷不醒的神女故居,原本我是不认识神女的,只是那童子叫那神女的名字,我这才得知的。”
“童子?”迟重叩击着桌面的指节顿住,整个人僵硬在原地。
这个童子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了。
在刚开始听到寻恪说是童子救下他的时候,便已经觉得这个童子神秘!
现在又说童子唤着的居居名字,如果不是寻恪撒谎的话,那这童子原本便认识居居?
原本自己还以为居居失踪在了黑云谷是另有隐情,现在看来,似乎是与这个童子有莫大的关系。
“你说故居昏迷不醒?”良久,迟重终于反应过来,“她为何会昏迷不醒?”
“我只是看见神女身受重伤,隐约听到童子说,似是被诛神剑刺伤。”寻恪老老实实地跪在殿前,一字不落地讲出了自己知道的事。
抬眼瞥见迟重复杂的表情,寻恪继续解释道,“我以为故居是被天族所弃之人,这才在上仙问我时,说没有见过!”
被诛神剑刺伤的,那势必就是被天族所不容之人,自己堂堂东海龙王的嫡长孙,可实在是不想和那些人有什么牵连。
“听闻你一直与黑云谷中一神秘人交好,那这童子可是与你交好的那个神秘人?”思忖半晌后,迟重慎重地问道。
寻恪不解地摇头,“自然不是,教我法术的那人绝不是救我的童子!”
“那你可知这黑云谷可有什么蹊跷的地方?”迟重不依不饶,追问道。
寻恪再次摇头,这一次,他没有再说话。
迟重坐直身子,定定地看着寻恪许久,轻叹一声后,抬手挥了挥,“都退下!”
现在事实已经非常清楚了,这居居果然是被暗算了的,而且暗算居居的人和天君祖龙有关。
原本以为上次的事情祖龙不会再追究了,可现在看来,祖龙还是对居居不放心,甚至连带着自己也一起被怀疑了。
看来,眼下也只能舍车保帅了,也许让居居住在黑云谷,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殿外,烛零依依不舍地看着紧闭上的殿门,抬眼看着当空荡漾的海水,心思越来越沉了。
刚才自己也在殿前,那寻恪说的话自己也是听到了的!
当初故居是跟天禹的两个副将一起去黑云谷的,可是天禹的两个副将毫发无伤,偏偏故居被诛神剑刺伤了,昏倒在了黑云谷中,这件事的蹊跷之处,就在此处了!
故居虽然是被什么童子给救下了,可诛神剑的威力也是不容小觑的啊,这一次,就算命再怎么大,这头猪也应该是必死无疑了吧?
而且刚刚看迟重那犹豫不决的表情,显然是在做最后的挣扎吧?
跟天君作对,看来迟重也得好好掂量掂量。
也对啊,那头猪一无是处,迟重上仙自然是不会为了她与天君为敌的!
“这凉夜凄寒,仙女何不回房休息!”突然,寻风站在不远处,向着烛零深施一礼,朗声说道。
烛零被寻风的话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看了眼迟重的寝殿,很快便收回了目光,“龙太子所言极是。”
寻风看着烛零低眉敛目地躲进了不远处的房间,再看看紧闭的殿门,当下无奈地苦笑摇头,提步走远。
黑云谷中,居居一动不动地躺在草地上,看着头顶的蓝天发呆。
这段日子,她总是情不自禁地发呆,有时候会想到南骋山,有时候会想到迟重,但想得最多的,还是天禹。
天禹和天君祖龙都救过自己的性命,可如今局势突变,他们反过来想要杀了自己。
即便是弄不清楚缘由,可心里还是一阵一阵的难过。
不过这种难过只是淡淡的,完全称不上是痛苦。
莞尔轻笑,居居僵硬地翻了个身,闭眼小憩。
因为被天禹救过性命,便傻傻地以为自己喜欢上了他,那段时日里,情窦初开的自己还真的是痴痴地爱慕着他。
真是可笑啊,自己的一番痴心,换回的竟是这波暗杀偷袭!
没关系,这样也不错,若不是如此,自己这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个性,恐怕是还要继续深陷在对天禹的感情当中无法自拔呢!
“姑娘,你做做准备,我带你去九重天找更虚。”突然,身后传来龚工的声音。
居居眉心蹙得越发紧了,小心翼翼地撑着地坐直身子,侧头向着龚工看去。
第八十章 飓风
“现在?”居居惊讶不已地问道。
龚工对上居居的视线,理所当然地点头。
“明日出发,你大可放心,有我在,祖龙他可不敢欺负你!”龚工歪了歪头,拍着胸脯做了保证。
怔怔地看着龚工的表情,居居忍不住苦笑起来。
饶是现在自己与龚工也算是熟识了,可他从来不愿意多提当年的事情,以至于总觉得他那套说辞不足为信。
“你怎么又是这副表情,我说的句句属实!”龚工看出了居居的心思,叫苦道。
说话间,龚工已经坐在了居居的身边,他连连叹息,“虽说躲在黑云谷中很是安全,但你的伤势若是没有更虚的药,恐怕撑不了多久,如今只能带着你去九重天取药了。”
“少珏呢?”居居看了眼空无一人的四周,认真地问道。
少珏便是唤龚工为爷爷的那个孩子,他隔三差五会来一次,可总是神出鬼没,竟是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他守在家里,只要我们取到了药,便回黑云谷中来。”龚工有意避开了话题,静静地说道。
见龚工目视远方,居居不得不闭上了嘴。
双手环膝,仰头看着云卷云舒,四周分外安静,这一切都美得恰到好处,多一分便是庸俗,少一分则成寡淡。
其实龚工说要去九重天,心里到底还是害怕的。
自己得罪的可不是别人,而是天族的王!
祖龙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要杀一个小小的猪崽子,就像是捏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
从前,自己好歹还有迟重护着,可迟重仅仅只是因为自己有利用价值,所以才会帮助自己。
如今得罪了祖龙,不用想也知道,迟重肯定不会为了一个已经失去利用价值的人而去得罪祖龙。
“自从你来了黑云谷,便不曾见你笑一笑,也不知你因何郁郁不乐?”龚工的声音很轻,伴着微风,居居嗅到了一丝青草的香气。
缓缓勾唇,将下巴放在膝盖上,舒舒服服地打了一个哈欠后,低低应道,“我观前辈,不也是郁郁不乐吗?”
终于,没有再听到龚工的声音。
懒得去看龚工此刻是什么表情,闭上眼睛感受着微风,开口道:“该来的总归是要来的,我会好好准备的!”
翌日。
居居跟着龚工离开了黑云谷。
这次,居居才惊讶地发觉,黑云谷的出入口不止一处。
龚工御剑而行,带着居居窜入云霄,不一会儿便已经是另外一片天地了。
原本居居以为在黑云谷看到的天空只是幻术,没想到竟然是真的蓝天。
在感叹的同时,只听龚工贴心地解释,“这黑云谷是我布下的阵法,这阵法便犹如飓风一般,四周是惊涛骇浪,中间则是天气晴朗。”
飓风?
“黑云谷虽在东海的海底,可这风眼却可直通九霄,这便是阵法的高明所在。”龚工得意地说道。
居居忍不住好奇,低声问道:“敢问前辈,这阵法是什么来头。”
自己实在是不精通阵法,但这个阵法的确是闻所未闻的,再看龚工那颇为得意的表情,想必一定是大有来头。
“此阵名为狂浪卷风阵,是我,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前辈所创。”龚工欲言又止地介绍道。
眼看黑云谷越去越远,居居的心思全部都在即将去往的九重天上,因此也就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不多时,两人便来到了九重天上。
因为居居有出入天宫的令牌,因此两人并没有受到阻拦。
“几十万年了,这九重天还真是一点没变!”龚工应接不暇地环顾四周,感慨不已。
居居怔了怔,错愕地想,听龚工话里的意思,他以前是来过九重天的吧?
“你能找到更虚的府邸吗?”居居试探着问道。
因为是夜间,所以九重天上来往的神仙们并不是很多,居居便这样坦然地走在云海间。
看到不远处的圆月,忽然回想起不久前在月宫时的情景,一阵凄凉感涌上心间。
那玉儿与叶兴子想必此刻正在南骋山幸福地依偎着,说不定他们已经生儿育女了。
“你不是在九重天当差吗,你不知道更虚的府邸所在?”龚工的问话将居居的思绪从过往中拉回了现实。
居居点了点头,“我自是知道的。”
才离开九重天没有多久,自己又怎么会不记得更虚那热闹的府邸呢!
只是那更虚的府邸终日都有人在外面等着,自己和龚工这般去,恐怕自己回到九重天的事情也要因此暴露了。
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到底还是对龚工存了几分戒心的,现在谁也不能相信!
领着龚工来到更虚的仙府前,看着四周都是坐着等待的小神仙,居居苦笑起来。
圣人有言,君子不食嗟来之食,可这些日夜蹲守在更虚府门前的人,他们各个都嗷嗷待哺,像极了长不大的孩童。
“他们在做什么?是更虚那小子有什么集会?我记得更虚不是个喜欢热闹的人啊?”龚工不解地看着周围的人群,有的靠着墙根打瞌睡,有的三五成群扯闲话,还有一些搬来小桌案,堂而皇之地坐在更虚府门前小酌,花样百出。
再次扬唇苦笑,提步凑到龚工的跟前对他小声说道,“更虚上仙不喜热闹,可这些人都指望着更虚上仙的灵丹妙药提升法力呢!”
龚工恍然大悟,他看了眼紧闭的府门,一把抓住居居,向上一跃,便跳进了府中。
居居差点就要惊叫出声了,可睁开眼睛后,却发现自己已经是完好无损地落在了院子里。
瞠目结舌地看向龚工,心中惊讶不已。
众所周知,这九重天上各路神仙的府邸,不论有没有侍卫看守,一定是设有结界的,一般人根本无法靠近。
就像是那些蹲守在府门前的小神仙们,他们再怎么垂涎欲滴,也是没有办法进入更虚府中的。
可现在自己跟前的这位神秘人物,他竟然只是轻轻一跃,便轻而易举地钻进了更虚的府中,好像那结界压根就不存在一般……
这得拥有多么高深的法力才能做到的事情啊!
“是谁!”突然,远处的转角处冲出一个手持长戟的侍卫,对着两人暴喝。
第八十一章 更虚
居居心跳如鼓,“刑……”
“龚工,叫更虚那小子出来见我!”没等居居说话,龚工吊着嗓子,抬起下巴冲着对面的侍卫叫嚣道。
苦笑着看向龚工,他这样子根本就不像是来找更虚取药的,更像是来找更虚打架的!
只见那手持长戟的侍卫已经被龚工的声势唬住了,他脚步顿在原地,想了想,还是站着不动。
也不说话,便就这样与龚工对视。
“听到没有,快去叫更虚那小子出来见我!”龚工见侍卫不动,不耐烦地继续说道。
居居憋着笑站在一边。
这龚工明显是虚张声势,若是他真的与更虚很熟,为什么不拉着自己直接去更虚的寝殿,现在却要站在这里跟一个侍卫过不去。
“何人在本仙府中叫嚣!”却见一个穿着黑红道服,腰间缠着赤金腰带的银发男子从侍卫身后缓缓走出来。
这,一定是更虚吧?
居居认真地打量着疑似更虚的男子,他虽是满头银发,可容颜却像是凝冻一般,倒像是一个失意的青年刻意将自己的头发染白似的。
再看看龚工那岁月痕迹明显的脸,对比之下,完全不能想象,龚工会与这个疑似更虚的男子有什么交集,如果非得说有交集,那这个疑似更虚的男子一定是龚工的后辈,唯有如此才能讲得通。
不过这九重天上,这样的事情早就司空见惯了。
比如会逐渐变老的迟重和永远都停留在童子之身的触谷……
“更虚贤弟,几十万年没见,你倒还是这番矫揉造作的模样!”龚工仰头轻笑道。
果然,面前这个男子当真是更虚。
真没有想到,这九重天的上仙们,还真是一个比一个风度翩翩,光彩照人呢!
“是你?”就在居居还盯着更虚发呆的时候,更虚眉心紧蹙,惊讶地看着龚工。
龚工歪着脑袋,挑了挑眉毛,浅笑盈盈地应道,“就是我,怎么,几十万年没见,贤弟便不认识我了?”
贤弟!
居居诧异地侧头看向龚工,只见他一脸平静,丝毫没有虚张声势的意思。
龚工竟然和更虚称兄道弟?
真不知道这个龚工身上究竟还有多少秘密!
“贤弟?哼!”更虚闻言,一声冷哼,向上翻了一个白眼,极为不屑地说道,“一个天族的背叛者,也配与本仙论兄弟!”
说实话,在目睹了更虚翻白眼的动作后,居居内心波澜起伏,差点没有吐了出来。
就是这样一个外表看起来华华丽丽的美男,竟然会做出如此妖娆的动作,也难怪龚工会用“矫揉造作”这四个字来形容更虚了!
“往事无需再提,我今日前来是想向贤弟取一方药的,看在你我往日的情分上,贤弟若能慷慨解囊,我自当铭记于心。”龚工不愿与更虚牵扯往事,他开门见山地道明自己的来意。
瞬也不瞬地看着龚工,瞬间泪眼模糊。
傻子都能从方才更虚对龚工的态度上看出来,更虚对龚工并不待见,但龚工还是愿意拉下脸来向更虚讨要救自己的药,龚工对自己好得都有点过分了。
饶是心中对龚工还是存着戒备,但此时此刻,翻涌着的全部都是感激了。
原本以为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什么人会真心对自己好了,可现在,幸运地出现了一个神秘的龚工!
即便是龚工救自己的目的不是很单纯,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能够享受片刻被保护的感觉,对自己而言已经是非常奢侈了。
“药?”更虚瞥了眼站在龚工身边的居居,扯着一抹冷笑,“想要救她,可没那么简单。”
什么意思?
“你想要什么!”龚工皱了皱眉,也不在意更虚的冷漠态度,径自问道。
更虚一步步地向着两人走过来,脸上露出了阴险的笑容。
对上那森寒的笑容,居居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下意识地向后缩了半步,往龚工的身边靠近了些。
龚工似乎是感觉到了居居的惧意,他向前迈出一步,将居居挡在了自己的身,“若是你们还是想要我的命,大可拿去!”
什么?
居居睁大眼睛,惊得好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命啊!
多么宝贵啊!
龚工他为了救自己,竟是可以舍出他的命来!
“命?”更虚脚步顿住,一脸阴鸷地抬头看向龚工,“这几十万年了,你当真以为天君在意的是你的命吗?”
这……
居居听得云里雾里,完全理解不了他们的对话。
如果说龚工当年真的是被祖龙害了全家的性命,然后被迫躲进了黑云谷中,那祖龙是要斩草除根吗?
这龚工一家人到底又是因为什么而得罪祖龙的?
“只要你给我药,能救活这丫头,我龚工死不足惜!”龚工眉心皱得越来越紧,显然,他已经对更虚的卖弄厌烦至极。
深吸一口气,居居仰头看着龚工的背影发起呆来。
“想要药简单,只要你杀了天后,本仙这府中的灵丹妙药随你挑选,或者你让本仙专门为你特制,都没问题!”更虚慷慨地说道。
居居又是一惊,身体僵硬地顿在原地,像是被人施了咒一般。
杀了天后!
不是别人,而是天后啊!
抓着龚工的衣袖,明显感觉到龚工也是一僵,居居慢吞吞地抬起头来,看向龚工。
龚工脸色很不好看,甚至还有点愠怒。
“舍不得了?当初你不是为了你那不争气的妹妹,愿意与整个天族为敌吗?如今为了你这孙女,只是让你杀个女人,你倒是舍不得了?”更虚讽刺地挑衅着,又是一记白眼后,得意地哂笑,“再过一刻钟,天君便会闻讯赶来,那时,恐怕你插翅难逃啊!”
妹妹?孙女?舍不得?
通过好几个关键字,居居迅速展开了联想。
其一,龚工和天后祝繁有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关系,可能是龚工单相思,也可能是旧日的恋人!
其二,龚工有一个妹妹,他妹妹做了某件事情不被天族所容,龚工为了护他的妹妹,便背叛了天族!
其三,更虚以为自己是龚工的孙女!
是啊,如果不是有血缘关系,又怎么会舍命求药呢?
“你舍得吗?”龚工搓着牙花,瞬也不瞬地盯着更虚,隐忍着怒火,一字一顿地反问道。
第八十二章 亲人
这一次,居居忍不住好奇地露出了头。
瞥见更虚明显黑了的脸,心中连连苦笑。
所以,更虚和龚工都喜欢祝繁?
这究竟是什么狗血的情节?
且不说祝繁是有夫之妇,即便是祝繁是单身,自己还真是无法理解,他们两人究竟为什么会喜欢祝繁。
祝繁虽然美貌,可那得理不饶人、睚眦必报的性子实在是一言难尽啊!
就在居居以为两边还会继续对峙下去的时候,只听龚工说道,“好,既然如此,那我会杀了她,只是这药,你是否……”
“给!”突然,更虚打断了龚工的话,手一扬便将一个装药的小瓷瓶甩了过来。
龚工稳稳地接住了药瓶,只听更虚继续说,“这是一半的剂量,若是服下此药,三日内不继续服用另一半,你这小孙女便要全身溃烂而死,所以,你只有三日的期限!”
“多谢!”龚工话音方落,居居只觉得手腕一紧,等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已经被龚工带着窜入了云霄。
居居静静地坐在龚工脚踩着的飞剑上,任凭风吹乱自己的头发,看着浮云,看着略过的青山,一时间百感交集。
“前辈,你为何要舍命救我?”居居思忖半晌后,还是决定将心里的疑惑问出来。
现在自己只有三日的期限了,若是三日内龚工没有杀了祝繁,自己便要全身溃烂而死了。
可自己还不想死啊!
“你祖母,她,临走之前有交代你什么吗?”龚工的声音断断续续,仿佛是被汹涌的风声切断了一般。
祖母?
眉心皱成一团,不明所以地抬头看向龚工。
“她便是更虚口中所说,我那个不争气的妹妹。”龚工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居居瞠目结舌地盯着龚工,下巴差点没掉到云层里,“前……”
所以,龚工是自己祖母的兄长,自己的舅爷?
这,怎么可能?
祖母从来没有说过,自己还有一个兄长活在这个世界上啊?
“若是此次我没有按照约定杀了祝繁,我会另寻他法取到那一半的药,你不必担心,你不会死。”龚工微微一笑,看着居居的眼眸中满是慈爱。
错愕地对上龚工宠爱的目光,刹那间眼泪决堤般涌出了眼眶。
视线变得模糊不堪,居居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这是自己的舅爷,是自己亲人当中的一个幸存者。
龚工随手一扬,飞剑便乖巧地转了方向。
他走到居居身前坐下,伸手将居居揽进了怀里,“哭吧,这些时日你一定是受委屈了。”
居居耸动着肩膀,靠在龚工的怀里放声大哭。
这哭声惊天动地,震动山河。
“起先我只是好奇,一个小姑娘到底有什么能耐,竟然能得罪祖龙,后来看到你手腕上的红绳后,我便知道了,你是琼玉的孙女!”龚工一遍又一遍轻轻抚摸着居居的头发,轻声地说道,“你跟琼玉年轻的时候简直是一模一样。”
说着说着,龚工的眼眶也湿润了。
“不过,你比琼玉听话多了,琼玉年轻的时候如果能听我这个兄长的话,如今便不会不明不白地就没了的。”龚工声音颤抖着,搂着居居的胳膊也越发紧了,“好孩子,你能活着,琼玉心里一定是欢喜的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哭得累了,号得嗓子也哑了,居居便躺在龚工的怀里睡着了。
这些住在黑云谷的日子,虽说非常安逸,可总是不敢睡得太实。
兴许是离开南骋山以后留下的病根子,以至于再也没有睡过一顿安稳觉。
如今躺在龚工的怀里,就像是住进了铜墙铁壁的堡垒中,再也不用担心会被人伤害。
这一觉,睡得很是香甜,梦中又回到了南骋山,坐在夫子的学堂上,听他絮絮叨叨讲着大道理,故荷和那些猪崽子们唱着讽刺自己嫁不出去的童谣,一切安好如初。
等居居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了。
他们回到了黑云谷中,因为只有这里,才是最安全的。
“前,舅爷!”居居看到正坐在一边擦拭着长剑的龚工,轻声唤道。
龚工笑盈盈地回过头来,看居居睡眼惺忪,宠溺地说道,“饿了还是渴了?或是再睡一会儿?”
“我睡了多久?”居居莞尔轻笑,摇了摇头问道。
龚工转过身来,继续擦拭着长剑,“几个时辰而已。”
居居长舒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凑近了龚工。
还好自己没有一觉睡了三天,那样的话,岂不是要让自己这个唯一的亲人去面对危险了吗?
虽说自己也没有什么本事,可能帮不上龚工什么忙,但凑个人数还是可以的。
“需要帮忙吗?”看着龚工,心虚地问道,“虽然我法力不精,但舅爷您只要吩咐我做的,我一定竭尽全力。”
“不需要做什么。”龚工勾唇浅笑,“我只是想听你讲讲琼玉。”
居居一怔,但对上龚工期待的目光,还是点了点头。
寻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端端正正地坐在龚工的身边,“祖母向来宠我,我们在猪村的时候,虽然我年纪大了还嫁不出去,爹娘总是指责我,可祖母却很理解我,她总说,”说着说着,突然哽咽起来,忍着不适,继续涩声讲道,“她总是说,要让我嫁一个我喜欢的男子。”
其实若不是龚工问自己,自己也不愿意对别人讲过去的事情。
对自己而言,南骋山的过往就是自己最深的一道伤痕,一碰就痛。
没有人愿意将自己的伤疤一遍又一遍地揭开。
可是龚工不一样,祖母是他的妹妹,他当初还为了祖母与整个天族为敌!
“好了,不必说了,我都知道。”龚工抬手摸了摸居居的脑袋,点头说道,“琼玉擅长占卜,她早就已经知道有祸事发生,她没有走,便是她已经存了必死之心。”
居居胡乱地擦了擦眼泪,再次看向龚工。
想了半晌,还是开口问道,“当初祖母是因何得罪了天君?”
祖母很少提及她年轻时候的事情,所以在从更虚口中得到了只言片语后,便越发好奇了。
龚工擦拭长剑的动作顿住,缓缓说道,“她年幼时,很是活泼好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