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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连丛树蕙     长极txt下载     长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五章 下山

    “师父。”居居垂首,向着南恒低低地唤道。

    这两千年来,每当自己想要偷偷跑去猪村的时候,南恒都会施法困住自己。

    今天,南恒居然松了口,同意自己去猪村寻找线索了!

    不知道应该还能说什么感谢的话。

    这两千年来,南恒对自己悉心教导,自己没有一刻不记着这份恩情。

    南恒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道:“你性子太急,此番收服神兽,需以智取胜,不可逞匹夫之勇。”

    话音落下,南恒白衣胜雪的身影随着一阵白色的烟雾一同散去。

    看着手里南恒留下的水墨画,泪珠滚滚落下。

    吸了吸鼻涕,打起精神,红着眼圈自言自语道:“居居,若你能飞升为神,不愁查不出害死乡亲们的凶手!”

    这两千年来,每时每刻都会提醒自己,目标是什么,活着的意义又是什么!

    努力修炼,飞升为神,再飞升为仙,最终成为世间最尊贵的上仙,这便是自己的目标!

    只有站在世间之巅,有资格俯瞰众生之时,才能手刃仇人,为猪村的父老乡亲们报仇!

    可笑的是,到现在为止,自己连仇人是谁都不知道,这仇又该怎么报呢?

    良久,待心绪平复后,居居紧咬唇瓣,思忖道:“若能收服穷巫,飞升为神,便可名正言顺去猪村寻找线索,事情总会有进展的!”

    简单收拾了行囊后,便下山往不周山而去。

    虽然两千年一眨眼便过去了,但好歹也是日复一日修炼过的,法力比起曾经在南骋山的时候,可以说是大大精进。

    南恒虽然说自己手里有苍炎斧,对付神兽没有什么好怕的,可问题是,这苍炎斧虽然厉害,但自己根本不能够将其运用自如。

    现在就连如何召唤苍炎斧出来都还是个难题,更别说是用它作为兵器去上阵杀敌了。

    这两千年间,南恒也找了许多法子,可最终都是无用功。

    真不知道南恒是怎么想的,让自己这个半吊子就这么去收服连天君都难以收服的神兽。

    万一自己死在战场上,这可如何是好?

    不如,找个帮手?

    可自己两千年间都只在季衿山跟着南恒闭关修炼,也没有认识什么道友,又有谁会帮自己呢?

    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两千年前,自己差点就被炼朔给掐死了,还不是苍炎斧救了自己吗?

    或许到了生死关头,这长在自己身体里的苍炎斧,说不定会看在自己让它白住了两千年的份上,再救自己一命呢!

    带着季衿山普通的长剑,且走且停,欣赏途经的风景,心情也跟着开阔了许多。

    太久没离开季衿山了,即便是上一次去长极山送贺礼,也是两点一线,没有过多的自由。

    如今下山,倒有一种脱缰野马的快感。

    若不是因为有收服神兽的任务在身,恐怕自己早就在这天地间各处撒欢了。

    “姐姐,你走错方向了,不周山在西方。”正想着心事,却听壶壶的声音传来。

    走错方向?

    诧异地顿足,失神地环顾四周。

    从小到大,也没发现在自己还有路痴的毛病啊!

    眼珠转了转,缓缓翻开掌心。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居居的掌心便多出了一个椭圆的翡翠玉石。

    “不周山!”闭上眼睛,居居掐了一个引路诀,口中念出了目的地。

    只见翡翠玉石已经飘在了半空中,周身微微散发出红色的光芒。

    等睁开眼睛,翡翠玉石像是有了生命似的,一蹦一跳地在空中雀跃不停。

    再看时,这翡翠玉石已经向着一个方向飞去了。

    心中欢喜,向着壶壶笑道,“此乃师父赐我的宝贝,当真好用!”

    这个翡翠玉石名唤菁花玉露,据说是长极山出土的宝物。

    长极山可真是块风水宝地,很多天界的宝物大多出自长极山。

    可惜上一次去长极山给迟重上仙送贺礼的时候没能多待些时日,不然在长极山的各处随便走走,说不定都能捞几件宝贝回来。

    因为有了菁花玉露的帮助,很快便看到了不周山。

    虽然之前从未来过不周山,但此山九荒四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不周山是人界唯一能够到达天界的路径,传言都说此山终年寒冷,长年飘雪,非凡夫俗子所能徒步到达。

    但是,这天界的确有不少神仙是通过攀登不周山而飞升成神的。

    据自己所知,那天君身边的婢女方思就是其中之一。

    庆幸的是,因为自己一生下来就并非凡人,所以也不必非得征服了不周山才能抵达天界了。

    站在山脚,仰头看着平地而起的不周山,心中不免已经开始生出敬畏。

    这不周山的山峰高耸入云,不见其端,而山腰往上肉眼所见皆是白雪皑皑,冰川覆盖。

    即便还没有上山,就已经能够听到山上猛兽的肆意的嚎叫声了。

    就算是已经跟着南恒在季衿山修炼了两千年,可耳畔听到那些狼哭鬼嚎就已经是心中有所忌惮了,更何况是凡胎肉体的人呢?

    真不知道那个方思是如何勇猛,竟然能够凭一己之力就抵达天界!

    咬着牙深吸一口气后,提步向着山中走去。

    越往山上走,温度就越低,好在自己学会了避寒诀,才不会觉得太冷。

    世间生灵谁若是能得道飞升,成神成仙,那他不仅不必再受饥饿寒冷的困扰,而且还会彻底停止身体的新陈代谢,得以长生,最重要的是,一旦封神飞仙便拥有了被载入天界神箓或仙箓中的资格,能够名正言顺地享受凡人三叩九拜之礼。

    对于凡人而言,只是长生一项,便足以诱惑他们拼尽全力修仙了。

    顶着凛冽的寒风,居居漫无目的地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雪地里,心事重重。

    其实自己想要飞升成神的原因不属于那其中任何一个。

    自己生来就是山中的精灵,即便是无法长生,但也足以活个几百万年,相较于凡人几十年短暂的寿命而言,可以说是天壤之别了。

    所以,长生不是自己想要的!

    至于那享受凡人三叩九拜之礼的虚荣心,自己孑然一身,也并不需要,毕竟自己现在连个炫耀的对象都没有。

    若是故荷还活着,也许……

    脑子里闪现出故荷惨死的画面,脚下不知被什么一绊,整个人面对着地面摔了下去。

    眼看自己的脸就要贴着雪地的时候,不知是谁施法,在自己的下方变幻出了一张透明的屏障。

第十六章 穷巫

    居居反应过来,立刻翻身站定。

    四下看去,除了簌簌而下的雪絮,什么人也没有。

    “是谁?”警惕地出声问道。

    刚才一定是有人施法变出屏障,自己才不至于狼狈地跌倒的。

    神兽就算是再怎么厉害,也不至于如此吧?

    就在居居迟疑之际,耳畔又是一声惊叫:“小心!”

    话音未落,自己来不及躲闪,却被一个黑影奋力推倒。

    重重地跌落在雪地里,吃了一嘴的雪,心里连连叫苦。

    这到底是谁这么缺德,是耍自己呢吧!

    呸呸几下将嘴里的雪全部都吐出去,好不容易从雪地里爬起来,这才看清了来人的背影。

    “天,天禹元帅!”居居失声叫道。

    就算只是一个背影,自己也认得出这人就是天禹元帅!

    两千年前,炼朔差点要杀了自己的时候,是他出现救了自己。

    赤焰色的衣袍,艳红色的长发,手执火云枪,这九荒四野之内,除了天禹,再无旁人!

    那白色的雪絮落在天禹的红衣上,很快消失。

    “留在此地,几千年没来不周山,这畜生皮痒,该好好收拾了。”天禹头也没有回,丢下了一句话后,便提枪向着与他面对的怪兽刺去。

    痴痴然地站在原地,看着红白两色纠缠打斗,一时间竟然出神。

    这天禹元帅当年救了自己一命,可已经过了两千年,天禹会不会早就忘了那回事了。

    嗷呜!

    猛兽龙首牛身,通身雪白,毛色与这不周山的冰川混淆不清。

    若是没有怒吼一声,单凭这外貌看,倒是也没有太大的威慑力!

    猛兽被天禹的火云枪刺中后,猛地退出十几米远的距离,旋即向着天空纵身一跃,稳稳地落在了一块巨大的冰石上!

    嗷呜!

    似是发怒一般,猛兽等着莹绿色的眼珠子,伸长脖子仰天奋力一声怒吼!

    这?

    居居抬头看向猛兽,眉心皱成一团,暗自思忖:“这……这是穷巫?”

    慌不迭将南恒交给自己的水墨画掏出来,看了又看,还是不能够确认。

    “这畜生叫穷巫,当年天君飞升为仙时都不曾将它收服,且看我今日如何对付他!”天禹大声解释道。

    啊?

    居居诧异地抬眼看向天禹,却见天禹已经提着火云枪再次向着穷巫刺将过去。

    这穷巫是南恒让自己收服的神兽啊,可现在天禹他?

    来不及多想,连忙将腰间的佩剑取下,脚尖在雪地上轻轻一点,提剑飞身向着穷巫刺过去。

    天君都不曾收服的神兽若是能被自己收服,那将是何等的荣耀,当然,最重要的是自己可以凭借穷巫直接飞升为神!

    虽然天禹曾经救过自己的性命,可自己完全可以用其他方式报答他。

    但现在收服穷巫的大好机会就摆在眼前,如果被天禹抢先了去,到时候空手而归,不仅不好给南恒交代,就连自己飞身为神也成了泡影!

    穷巫绿幽幽的眼珠子瞪着居居和天禹,它纵身一跃,便轻盈地从天禹和居居两人的头顶上飞了过去。

    居居费力地转过身,见天禹已经先一步冲向穷巫,连忙跟了上去。

    “元帅高抬贵手,将穷巫让给我吧,若我空手而归,我便不能飞升为神,不能为家里人报仇了!”跟在天禹的身后,费力解释起来。

    眼疾手快地配合天禹,一前一后对穷巫形成了夹击之势。

    天禹眉心蹙紧,厌恶地低喝一声:“你是何人!胆敢如此与本帅说话!”

    何人?

    居居诧异地侧眸看向天禹,一个愣神,便被穷巫逮到了机会,将那硬邦邦的尾巴横扫过来,狠狠地将她拍了出去。

    重重地跌落在雪地里,长剑脱手,胸口一阵发闷,喘不过气来。

    “黄毛丫头,不自量力!”天禹见状,轻盈地落在居居和穷巫的中间,冷哼道。

    居居忍着后知后觉的疼痛,缓缓从地上站起来。

    定定地望向那且战且退的背影,怔怔出神。

    原来他不知道自己是谁啊!

    也对,天禹是天界威名赫赫的战神,是天君祖龙器重的元帅,而自己只是一个南骋山默默无闻的小猪崽,人家自然不会记得自己这号蝼蚁一般的人物!

    嘴角溢出血丝,焦急地观望着战况。

    只见穷巫一个神龙摆尾,在摆脱天禹的攻击后,猛地回头向着天禹一声怒吼!

    这是狮吼功啊!

    这穷巫果然是厉害,天禹被那巨响震得当下落在地上只顾防守。

    不过,虽然也觉得穷巫的怒吼威力无比,但自己好像并没有什么感觉!

    就趁着现在,当下握拳再次飞身向着穷巫冲了过去。

    因为出击得猝不及防,所以穷巫不曾防备,硬生生地挨了居居一拳。

    见穷巫被拍得发懵,借势骑在了穷巫的身上,一只手抓着龙角,另一只手开始疯狂地往穷巫的身上招呼。

    很快,穷巫败下阵来。

    天禹静静地站在远处,看着这一幕,眉心逐渐展开。

    “你是谁?”天禹再次开口问道。

    此时,穷巫已经被居居的拳头拍得奄奄一息,喘着粗气躺在了雪地里,一动不动了。

    见状,从穷巫的身上下来,低头看着穷巫,生出了恻隐之心。

    刚刚蹲下身,却听天禹惊叫:“小心有炸!”

    有炸?

    来不及反应,只听得耳畔一阵风声鹤唳,胸口猛地一沉,回过神来时,那穷巫的牛蹄子已经重重地踩在了自己的身上。

    这穷巫居然会使诈!

    “愚蠢!”天禹愤恨地骂道。

    若不是这穷巫不吃人,恐怕现在居居已经在穷巫的肚子里了。

    居居僵硬地被穷巫踩下雪地上,丝毫不能动弹。

    穷巫又是一声怒吼,刹那间,周围的落雪开始随着飓风旋转起来。

    一眨眼的功夫,四周已经被漩涡包围。

    感觉肋骨断裂,呼吸困难,眼泪花不自觉地溢出眼眶中。

    天禹嘲笑自己愚蠢真是没有错,连一个畜生都斗不过!

    伴随着刺骨的疼痛,心里忍不住连连苦笑!

    这么多年了,支撑着自己活下来的理由只有复仇,可眼下自己连仇人是谁都不知道,就要被穷巫踩死了吗?

    拳头紧紧地握着,右手腕间的绳结突然一阵异动,再看时,却是壶壶从绳结中冲了出来。

    用力咬着唇瓣,向着壶壶大叫:“回去!你给我回去!”

    自己都被穷巫踩在了脚下,那壶壶肯定不会是穷巫的对手了!

    她这样贸然从绳结中冲出来,岂不是自寻死路吗?

第十七章 御辰

    见翡翠色的小小光影向着穷巫身上横冲直撞,心里着急地叫道:“回去!回去!”

    身体不能动,只能紧紧握着拳头向着穷巫的牛蹄子上砸。

    自己真是不中用,连自己想要保护的人都保护不了!

    如果壶壶再有什么事情……

    “啊!”泪水模糊了视线,心灵上的痛苦伴随着身上的伤痛一并随着一声吼叫散发出来。

    苍炎斧啊苍炎斧,现在自己都快死了,你怎么就不知道救救自己呢?

    难不成是因为自己太窝囊,所以等自己咽了气,它就要去寻找新的主人了?

    就在心来回盘算时,掌心突然一阵发热!

    是苍炎斧,苍炎斧终于出来了。

    止住嚎叫,使出全身的力气握紧苍炎斧,向着穷巫的牛蹄子上砸去。

    只是那么一下,穷巫登时倒在了地上。

    伴随着穷巫的倒地声,周围凄厉的风声也渐渐平静下来。

    仰面躺在地上,看着灰蒙蒙的天空,感受着雪絮落在脸上缓缓消融,终于,疲倦地合上了眼睛。

    居居再次睁眼时,入眼的却是朦朦胧胧的房梁。

    看来,自己是又一次被救了。

    “姐姐醒了,姐姐醒了!”耳畔是革革傻乎乎的喊叫声。

    革革变幻成了人形?

    自己难道是已经回到了季衿山?

    正迟疑之际,却见一身红衣的天禹走到了床边,垂眼看向躺在床上的自己。

    “既然姑娘醒了,本帅也不便在此多留了。”天禹静静地向着居居说道。

    见天禹转身要走,居居连忙涩声唤道:“元帅留步!”

    “姑娘还有什么话说?”天禹的声音格外冷清,没有任何感情。

    想要坐起来,可无奈没有任何力气,只得努力侧头,看向天禹负手而立的背影。

    想了想,还是说道:“感谢元帅救命之恩。”

    “此番并非本帅救得你,是你的苍炎斧!”天禹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道,“那畜生已经被你驯服了。”

    说罢,不等居居再次说点什么,那抹赤焰色便迅速消失在了房间里。

    所以,天禹是说,那穷巫已经被自己驯服了?

    很快,壶壶牵着革革从房门外走进来。

    壶壶穿着碧色的罗裙,梳着双环髻,显得眉目清秀,单纯可爱。

    “姐姐!”壶壶松开革革的手,快走几步来到床前,扶着居居从床上坐起来。

    看到壶壶焦急的神色,心中不免愧疚,低低哽咽道:“你受苦了!”

    “姐姐,你才受苦了。”壶壶眼中泪光闪烁,连连摇头。

    这个傻孩子,那么危险的时刻,自己死了不打紧,她竟然也不顾性命地往穷巫身上冲,万一……

    回想起壶壶英勇无畏的样子,心里又是一阵苦涩。

    好在苍炎斧没有辜负自己的期望,在最关键的时刻力挽狂澜!

    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才能够熟练召唤苍炎斧!

    “我们现在是在何处?”看着陌生的房间,突然想到了什么,便开口问道。

    壶壶吸了吸鼻涕,端起桌上的一碗清水,小心翼翼地喂给居居。

    等居居喝得差不多了,这才缓缓应道,“天禹元帅送我们来了西海龙宫。”

    西海龙宫是离不周山最近的宫殿,所以天禹才会送自己来这里吧?

    “师父说等姐姐伤势好些了,便得回季衿山受封神之礼。”壶壶见居居脸色好看了些,于是接着说道。

    封神之礼?

    听壶壶说起封神,居居这才想起临下山前南恒说的话。

    如若能够驯服穷巫,自己便可以顺利飞升为神了。

    其实驯服穷巫真的跟自己一点儿关系也没有,完全是因为自己手里的苍炎斧罢了!

    失神地低头看向自己手腕上那斧子形状的刺青,情不自禁地长长叹息一声。

    “我累了。”低低向着壶壶说了一句后,便重新躺回了床上休息。

    这以后的事情,就等自己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再说吧,眼下自己只想好好睡一觉。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几天以后了。

    困意消散,居居披上外袍下了床,一步一顿地走到了房门前。

    这房间里的陈设十分简陋,与传说龙宫奢华多宝的形象完全不相符。

    大抵是这西海龙宫的龙王见自己只是一个无名小卒,所以就随便找了间房打发自己吧?

    抬手打开房门,却见原本缩成一团的雪白色穷巫静静地转过脑袋向着自己看来。

    这……

    当日凶神恶煞,狂野非常的穷巫如今却如此乖顺,教人很不习惯!

    虽然明知道穷巫不会再伤害自己,但心里总归有些忌惮。

    前几天自己可是差点就被它的牛蹄子给踩扁了的!

    装起胆子上前挪了一小步,警惕地看向穷巫。

    穷巫泛着荧光的眼珠子来回滴溜溜地转了转,慢吞吞地从地上爬起来,躲到了旁边再次弯曲蹄子卧了下去。

    这……

    看来不论曾经多么厉害的凶兽,一旦被驯服,就会像一只猫似的乖顺。

    不再去理会穷巫,只是提步向着院外走去。

    瞠目结舌地看着西海龙宫,心里越发惊奇。

    “原来这龙宫是坐落在一个巨大的气泡里啊!”仰头看着头顶晃动的水帘,忍着想要伸手戳破这个气泡的冲动,喃喃自语道。

    还真是自己少见多怪了!

    想必这个气泡是戳不破的吧?如果是随便谁就能将其戳破,那龙宫早就被海水给淹没了!

    还没来得及好好欣赏龙宫的建筑,却听到外面一阵喧哗。

    居居歪头看向敞开的院门,却见一个白发白须,头上长着一对角的老头儿含着笑意快步从院门外走进来。

    “西海龙王御辰前来拜见姑娘,姑娘伤势可好些了?”眼睁睁看着老头走到自己跟前,拱手向着自己施礼。

    定定地对上御辰友好的目光,心中顿时对御辰生出好感。

    这老头慈眉善目,一点儿也不像是心胸狭窄之辈。

    连忙拱手还礼,“龙王多礼了,多亏龙王收留,我伤势如今已经好多了。”

    虽然这个御辰看起来十分友好,但他此时来看自己,如果完全没有目的,还真不能够令人信服。

    “实不相瞒,老夫今日前来的确是有一事相求!”御辰的笑容变得有些尴尬,他低垂着眉眼,一字一顿地说道。

    果然,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退开一步后,冷冷地看着御辰,“龙王请讲!”

    虽然很感激御辰收留了自己的这份恩情,但他这样冒失地前来跟自己讨回报,实在是令人心中不快!

第十八章 闭关

    “一千年前,天君命无极山的迟重上仙掌管刑狱殿,以正天规,众所周知,普天之下也只有尊师能与那迟重上仙说得上话,所以,可否请姑娘看在老夫的薄面上,替我那逆子说说情?”御辰僵硬着笑容,声音压得很低,因为身体微微前倾,整个人显得有些卑微。

    居居端详着御辰,心中着实惊讶!

    再怎么说御辰也是西海的龙王啊,就算是有求于自己,也不至于如此低声下气吧?

    低眉敛目地颔首,想了想,还是应道:“龙王能留我在龙宫小住,便是对我莫大的恩情,令郎之事,我亦有所耳闻,此事待我回去后,定会回禀师父。”

    这御辰的儿子名唤御泽,一百年前,被人界的山神治昊写了折子告到天君那里,说是御泽不知尊卑礼法,在蟠桃宴上当众调戏他的女儿,如此淫贼,罪无可恕!

    因为当时还有很多神仙替治昊作证,于是天君一怒之下就将御泽关进了天牢。

    一百年过去了,此事竟是再也无人问津,亦无人肯替御泽求情。

    “如此,便多谢姑娘了。”御辰眼睛里竟然泛起了泪花,殷切地看向居居。

    居居不忍心再看御辰,只得赔笑道:“我曾听闻天族三太子烈淳曾酒醉闯了月宫,后来也不过是被关了几天,即便是犯了天大的罪责,令郎如今也已经被囚在天牢一百年了,本该有个了结的,龙王也不必多虑。”

    龙王的龙须挑了挑,看向居居的眼神里多出了几分感激。

    “姑娘所言令老夫茅塞顿开,姑娘这几日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告诉这些虾兵蟹将们,还请姑娘不要嫌弃我这西海龙宫简陋才是。”御辰拱手又是一礼,语气变得轻快了许多。

    含笑看向御辰,连连点头,“龙王盛情款待,倒叫我于心不安了。”

    “姑娘好生休息,老夫改日再来探望。”御辰迫不及待地道别。

    居居静静地目送御辰离开,不禁一声长叹。

    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这九荒四野的神仙都知道,自己的师父南恒虽然和无极山的迟重上仙是师兄弟的关系,但南恒素来不喜过问天族之事,一直闭关季衿山,而且这闭关修炼的时间少则上百年,动辄上万年!

    所以就算是自己真的去跟南恒求情,依着南恒的性子,他肯定是不会多管闲事的,说不准还会因此而训诫自己一顿!

    可见御辰替他儿子求情求到了自己的头上,明显是走投无路之举!

    自己的一番苦心,也希望御辰他真的能够明白吧!

    环顾四周,顿时觉得原本处处惊喜的西海龙宫变得寡淡无趣了。

    无奈地吧砸吧砸嘴,居居见这院中也没什么可供玩乐的地方,只得转身回了房间。

    又过了几日,居居觉得在西海龙宫住得无趣了,立即收拾东西跟龙王御辰辞行!

    然而居居并没有见到御辰。

    听龙宫的侍卫说,御辰几天前就离开了西海龙宫,也没有说是去了哪里。

    乐得不必再与御辰寒暄,提着长剑,脚步轻快地离开西海龙宫。

    居居驾云回了季衿山,南恒已经在云络殿里等她了。

    “师父,我已收服了穷巫,它现在就在殿外候着。”高兴地走到南恒的面前,禀道。

    白衣胜雪的南恒点了点头,苦笑道:“为师原以为你吃些苦头,定会比往日稳重,可如今看来,是我高估了这穷巫。”

    “师父……”意识到自己失态,立刻乖顺地垂头。

    南恒看着居居委屈的模样,轻叹一声,无奈地道:“罢了,你已功成,可速去九重天受封神之礼。”

    居居一怔,诧异地问道:“师父不去?”

    “为师需闭关一段时间,待你封神后,也会有你自己的府邸,这云络殿也不必再来了。”南恒不疾不徐地说道。

    不必再来?

    狐疑地看向南恒,居居脸上的表情越发僵硬了。

    实在是不懂这句“不必再来”是什么意思!

    南恒的意思是,自己以后就不再是季衿山的人了?

    还是说,自己有了府邸,就不需要来季衿山了?

    可这两千年来,自己吃喝拉撒都在季衿山陪着南恒,难道南恒真的忍心将自己赶出季衿山?

    “凡人总说女大不中留,你有了自己的府邸后,如何管理府邸便够你头疼了,大可不必挂念我。”南恒眉眼如画,声音如玉相击,“猪村之事,为师已允你自行去南骋山调查,日后你若遇到其他事,可大胆去寻长极山的迟重,按辈分他是你师叔,定会护你周全!”

    这……

    不解地盯着南恒,久久没有回神。

    自家的师父就这样把自己给推出去了?

    虽说这两千年的相处中,知道南恒是个不喜热闹,与世无争的性子,可就连自己这唯一一个徒弟都容不下了吗?

    “速去!”南恒莞尔,只低低说了两个字后,长袖一扇,化为一阵清风散去。

    下意识地伸手去抓,可还是落了空。

    痴痴然地盯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掌心,像是失去了什么宝贵的东西一般。

    “姐姐,这九荒四野无人不知,师父是个极度痴迷仙法的上仙,这两千年若不是因为收了姐姐做徒弟,恐怕师父早就去闭关了。”壶壶的声音环绕在耳边,忽近忽远。

    脑袋中嗡嗡作响,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从忡怔中清醒。

    “故居姑娘可在?”

    居居正想着自己该做些什么的时候,殿外突然传来一个清冽的问话声。

    是来找自己的?

    深吸一口气,抬手一挥,那殿门便乖巧地缓缓打开。

    见来人一袭红衣打扮,眼前闪现出那天禹的面容。

    “故居姑娘修炼两千余年,今收服上古神兽穷巫,有功于天族,天君特令小神来请姑娘是哪个九重天受封,请姑娘移步!”红衣神使以桃花枝绾着髻,颇有一股子自然风流的韵味。

    这是九重天凌霄殿神使的独有打扮。

    点了点头,拱手向着神使一礼,“有劳神使!实不相瞒,我还有些俗事尚未来得及处理,但不会耽搁太久,神使请先行一步。”

    “既如此,请姑娘三日内赴九重天受封!”神使微微一笑,恭敬地说道。

    送走了神使,居居看着空荡荡的云络殿,心中不免更加失落起来。

    良久,长舒一口浊气后,便坐在穷巫的背上,飞往南骋山。

    落在南骋山的山巅上,俯视着满山葱葱郁郁,思绪瞬时被拉回了两千年前。

第十九章 回村

    五百岁的自己为了给祖母采药,在这南骋山的角角落落活蹦乱跳,而两千年后,猪村已经是断壁颓垣,荒芜得不成样子了。

    居居踩在猪村的青石板小路上,泪如雨下。

    男女老少的尸体已经被掩埋,这猪村家家户户的小木屋早就已经被荒草更迭,完全找不到当初生活过的痕迹。

    岁月真的可以掩盖一切罪恶吗?

    两千年前,断案如神的余澈曾说,或早或晚真相总会昭然若揭。

    已经过去两千年了,猪村惨案在天界仍旧悬而未决,那真相真的会在未来的某一天昭然若揭吗?

    “姐姐,那是什么!”突然,壶壶大叫一声。

    眉心皱成一团,四下仔细看了一圈,也没有寻到异常。

    “在那!”壶壶冲出绳结,奋力扇动着翅膀,向着一个地方俯冲过去。

    诧异地看向壶壶,见她落在了草丛里。

    抬手一挥,将草丛拨开。

    壶壶低着头,正用喙啄那地上指甲盖大小的琉璃珠,想要将其叼在口中。

    提步走过去,俯身将那珠子捡起来。

    琉璃珠静静地躺在掌心,散发着暗红光芒。

    “姐姐,这是琉璃血珠!”壶壶扇着翅膀在居居周身盘旋几圈后,落在了居居肩头,叽叽喳喳地叫道。

    琉璃血珠?

    “这是猪村的镇村珠!”吃惊地看着平淡无奇的琉璃血珠,心头燃起了一丝不切实际的希望来。

    壶壶兴奋地说道:“是啊,这是村长的宝珠,此珠可查看三界之事!”

    是啊,没有人不知道琉璃血珠的妙用,可应该怎么运用,九荒四野没有任何人知道!

    “你知道该如何用它吗?”苦笑着看向壶壶。

    虽说壶壶和革革能够知晓天下事,可现在革革变得痴傻,他们的法力也因此削弱了一半!

    “这……”壶壶失望地耷拉着脑袋,说不出话来。

    居居抿唇,将手腕上的绳结露出。

    壶壶失落地扇动翅膀钻进绳结,周围瞬间安静了许多。

    看着红色绳结,视线又一次模糊了。

    将掌心的绳结塞进另一个绳结后,便将袖子垂下,盖住了腕间的红绳与斧子形状的刺青。

    拿到琉璃血珠应该算是一个安慰吧?

    吸了吸鼻涕,不知不觉已经将猪村遗址走完。

    看来,即便是南恒在两千年前就允许自己来猪村寻找线索,自己也不会得到什么重要的信息。

    轻叹一声,回头看向安安静静跟在自己身后的穷巫,忍不住转身搂紧穷巫的脖子。

    “穷巫,我很难过,我真没用,如果我能像天君那样厉害,就一定能知道是谁害了他们!”忍不住抱着穷巫嚎啕大哭。

    哭了好一阵子,觉得好受多了!

    抖擞精神,便任由穷巫驮着自己,往九重天而去。

    初上九重天,肉眼所见之处全是一片雪白。

    原本以为九重天上极度奢靡,宫殿皆是由金玉建造,可眼下看时,这偌大的凌霄殿,一砖一瓦竟全是雪白的云雾。

    虚无,梦幻,好似一阵清风,宫殿便能随之消散了去!

    仰头看着凌霄殿,居居怔怔地出神。

    虽然驾云这等仙术自己在两千多年前在南骋山的时候就已经学会了,可如今脚踩在九重天的云板上,还是觉得有些胆战心惊,生怕一个不稳当,便会从重重的云层中漏下去!

    “穷巫,你乖乖在此等候,我很快就回来接你!”转过身向着哼哼呼吸的穷巫嘱咐道。

    穷巫发出哼哼的声音表示同意,这才觉得放心一些。

    刚转身面对着凌霄殿,却见神使从殿中出来,毕恭毕敬地向着居居说道:“姑娘请先在此等候,待小神进去通禀天君!”

    居居颔首,那神使便自行转身提步向着殿内走进去。

    看着神使的背影渐渐消失,居居的心中开始忐忑起来。

    还没有从离开南恒的悲伤中抽离出来,却要匆忙面对天君,真担心一会儿将会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

    “传故居!”殿内一声庄严的声音传来,居居的心跟着一颤。

    提步向殿内走去,脚步沉重,心跳如鼓。

    “南骋山故居叩见天君!”目不斜视地行到丹墀之下,双膝跪地,以头点地,不疾不徐地说道。

    听得到自己声音在颤抖,面红耳赤地垂眸,不敢抬头。

    祖龙金发金袍,端坐在殿前,低头看向丹墀之下的居居,缓缓开口:“南骋山故居,猪村惨案令本君痛彻心扉,然,今日见你如此造化,吾心甚慰,也算是告慰死去生灵了!”

    居居一动不动地跪着,耳畔听到两侧的神仙们窃窃私语,鼻尖酸涩起来。

    两千年来,自己盼着能够被封神,不过就是为了查清猪村惨案的真相,手刃仇人罢了!

    现在天君提及当年的事情,虽然已经过了两千年,可自己这心里的痛,一丝一毫都没有减少。

    “这穷巫,本君当年飞升上仙之时未曾将其收服,如今被你收服,可见你先资聪慧,是可造之材,本君与众仙家商议,封你为神,可享受人界香火祭拜!”祖龙转而勾唇浅笑,说道。

    屏着呼吸,再次叩头,“谢天君!”

    “慢着!”突然,就在祖龙将将抬手想要施法之际,殿外一声呵斥声传来。

    这是?

    诧异地回过头看向来人,却见一个金袍金发的貌美妇人被九个神女簇拥着走了进来。

    “参见天后!”没等居居看明白,周围的人便齐声开口道。

    天后?

    居居慌乱地低头叩拜。

    “故居,抬起头来!”天后走上了殿前,同祖龙并排坐下,便垂眼向着丹墀下跪着的居居命令道。

    不敢违抗命令,居居只能僵硬地直起身子抬头看向天后。

    “倒是个美人坯子,本宫问你,外面那畜生可是你带来的?”天后眯了眯眼,一字一顿地问道。

    居居忡怔地对上天后质问的目光,段时间内有点缓不过神。

    外面的畜生?

    天后说得可是穷巫?

    “居居不久前奉师命前往不周山收服神兽穷巫,因恐其打扰诸位上仙清净,便命其在殿外等候,不知天后口中所说的畜生,是不是它?”心里隐隐不安,可居居的脸上却倔强地保持着平静。

    话音刚落,却听丹墀之上的天后冷冷一笑,道:“哼,畜生之辈,不知礼数!”

第二十章 封神

    这是……在骂自己?

    皱眉看向天后,实在不明白,这天后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厌恶!

    难道……

    “繁繁,那穷巫乃上古神兽,怎可与畜生辈相提并论。”祖龙见居居脸色不好,含笑向着身边的祝繁小声说道。

    “禀天君,方才天后从殿外进来,那畜生便冲天后龇牙咧嘴,一副凶神恶煞模样,十分无礼!”祝繁身后站着的一个侍女开口朗声说道。

    祖龙看向故居,苦笑着道:“既如此,便关穷巫一月便是了。”

    “穷巫惊扰天后,罪有应得,日后故居定对它严加管教!”居居听罢,连忙以头点地,诚恳地说道。

    心里清楚,祖龙这么说,完全是在包庇穷巫。

    祖龙笑盈盈地点头,侧眸看向天后,“善,如此便开始行封神礼。”

    “天君!”祝繁蹙着眉,不依不饶地道,“此女不过是收服了一个畜生罢了,对天族也没有做什么贡献,若是如此轻易便封之为神,恐众神不服!”

    这……

    居居抬头看向祝繁,心里连连叫苦。

    不就是被穷巫吓了一下吗?

    堂堂天后,至于因为这芝麻大点的事就跟自己过不去吗!

    祖龙面露难色。

    这封神之礼早就已经定好了,可若因如此小事将其搁置,这自己的威信何在!今后又该如何让众神信服!

    “禀天君、天后!”突然,右侧一个如玉相击的声音传来。

    居居不敢光明正大地侧头去瞧,只得用余光向着那人瞥去。

    “上仙有何话说?”祖龙悬着的心落下,当即轻声问道。

    那抹蓝色身影缓缓晃动,声音再次响起:“穷巫乃天父开天辟地之时,吸收日月精华孕育而生的神兽,千万年间一直据守不周山为祸西境,往来众神无不受其惊扰,几万年前,天君飞升上仙之际,为平定西境祸端,欲收服此兽,然此兽狡诈非常,未能如愿。如今此女能将此兽收服,今后西境神祇可享太平,我以为,此功足以封神!”

    “禀天君,老仙以为,迟重上仙所言非虚!”另一个年迈的老神仙上前一步说道。

    迟重?

    帮自己说话的是长极山的迟重上仙?

    “众仙卿以为何如?”祖龙赞同地点头,向着其他人问道。

    眼看祝繁的脸越来越红,只听周围的所有人齐声道,“迟重上仙所言有理!”

    “繁繁,此女能收服穷巫已是大功一件,且手握苍炎斧这样的神器,日后定能有所造化!”祖龙歪头瞧着祝繁,好声好气地解释。

    见祝繁沉默不语,祖龙立即站起身抬头向着众人说道:“众仙卿所言有理,南骋山故居封神之礼不能取消。”

    祖龙笑盈盈地抬起了右手,向着丹墀之下轻轻一挥。

    一道淡黄色的金光从祖龙的掌心直直向着居居刺去。

    忍着去看迟重的好奇心,居居闭上眼,感觉到额心渐渐发热,越发紧张起来。

    心中担忧的事并没有发生,只听殿前的祖龙再次说道:“南骋山故居已洗去凡尘,封神礼毕,由司季元君载入神籍,往刑狱殿掌管刑狱典籍!”

    这就完成了吗?

    居居狐疑地睁眼,见祖龙正勾着浅笑看向自己,连忙叩头称谢!

    不敢在凌霄殿多留,被神使引着匆忙地来到刑狱殿前。

    “恭喜神女飞升为神,能在这刑狱殿掌管卷宗典籍,也算是美差了!”神使嘻嘻笑道,“我名唤卢集,日后还请神女多多照应才是。”

    居居对上卢集友好的目光,立刻笑着回应:“多谢神使照顾!”

    “神女请便,我还需回凌霄殿回禀天君,便不在此多留了。”卢集颔首,转身快步离开了。

    惶然不安地站在这刑狱殿前,一时间有些茫然了。

    早就知道这掌管刑狱殿的仙官是长极山的迟重。

    卢集方才说掌管卷宗典籍是桩美差,而且方才迟重毫不避讳地当着所有人的面帮自己说话,莫不是这差事是师父向迟重讨来的人情?

    看来师父也不是完全铁石心肠的,即便是去闭关了,也要将自己安排妥当!

    松了口气后,居居提起裙角,提步缓缓走上了刑狱殿的台阶。

    刚走到殿门前,那殿门便吱吱呀呀地自行打开。

    定睛看时,却见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穿着黑色袍服的小仙童。

    “神女有礼,上仙已在殿前等候!”小仙童含着浅笑,向居居说道。

    殿前等候?

    刚才他不是还在凌霄殿吗?

    心里怀着疑惑,居居对小仙童点了点头后,便跟着他走进殿内。

    这刑狱殿内没有任何光源,显得有些阴森。

    “来了?”迟重坐在殿前,缓缓问道。

    虽看不清迟重的容貌,不过,单凭他那清朗的声音,想必长相也绝不会很差。

    略微迟疑,居居连忙应道,“是!方才多谢上仙替小神辩解!”

    “按着辈分,你应唤我一声师叔。”迟重的声音越发低了。

    居居眯眼,想要看得清楚一些,却听迟重自问自答道,“然,应着公事公办的礼制,你唤我为上仙也算是合乎情理。”

    苦笑着拱手一礼,居居好奇地问道:“上仙所言极是,只是这刑狱殿为何光线如此昏暗,若上仙要翻阅卷宗典籍,如何能看得见?”

    刚才去凌霄殿的时候,虽然没敢瞅着凌霄殿殿内的陈设多看几眼,但人家凌霄殿的光线可不会像这里如此之暗!

    “刑狱之事,不在于眼,而在于心!”不知何时,迟重已经走下丹墀,来到了居居面前。

    吓了一跳,下意识地退后一步,居居似懂非懂地应道,“上仙所言极是。”

    只见迟重长袖一扇,携着一阵清风,殿内顿时由暗转明!

    也不知这光线是从何处充斥而来!

    居居眯眼瞅着周围,这刑狱殿内富丽堂皇的陈设与凌霄殿内梦幻虚无之感千差万别。

    丹墀是用黄金堆砌而成,殿内立着几根白玉雕刻的柱子,撑起了金色的穹顶。

    “然,神女想看,便也没什么所谓。”迟重唇角轻勾,他披着湛蓝的长袍,墨发如瀑,不束不绾地披散在肩头,五官深邃,眉眼如画。

    尤其是,那眉尾的一点黑痣给这原本就标致的五官平添了几分妩媚。

    这……

    瞠目结舌地盯着向迟重,居居讷讷地轻声唤道:“余……澈……”

    这迟重的长相,与自己在凡间时见过的余澈竟然如此相似?

    “神女在说什么?”迟重歪了歪头,转过身细细端详着居居。

    对上迟重含情的双眸,心尖又是猛地一颤。

第二十一章 迟重

    如芒刺背地避开迟重的视线,居居铁青着脸,垂头应道:“小神失礼,请上仙降罪!”

    “你说……余澈!”迟重轻笑一声,漫不经心地继续说道,“此乃一凡人名讳!”

    什么?

    他……知道?

    “这余澈是我曾下凡历劫之时的凡身,神女既然见过,也算是与我有缘了!”迟重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了。

    下凡历劫?

    居居惊讶不已地看向迟重,一时间竟不知应该作何反应了。

    所以说,自己当年去人界寻找千年老参时遇到的余澈,便是眼下近在咫尺的上仙迟重?

    “触谷,带神女先去熟悉熟悉这刑狱殿的环境吧,尤其是书馆。”迟重看着居居,眉毛一挑,向着身边的小仙童说道。

    就在迟重转身时,触谷立刻上前,“神女请。”

    这是送客的意思吗?

    居居定定地看着迟重的背影,鼻尖突然酸涩起来。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回想起当初和那余澈在大泱国的点滴,虽然也没有多么刻骨铭心,但自己能够笃定,余澈是好人!

    那余澈是大泱国人人敬仰、断案如神的余大人,而这迟重上仙又是九重天掌管刑狱殿的仙官,还真是机缘巧合!

    想必迟重也同那余澈一样铁面无私,刚正不阿吧?

    眼角溢出泪花,吸了吸鼻涕,只好向着那抹湛蓝的背影抬手一礼,告辞道:“小神告退!”

    告别了迟重后,居居跟着触谷穿过刑狱殿的正堂,来到后院。

    环顾四周,虽然头顶一片空旷,可光线依然昏暗。

    刚才迟重说,刑狱殿光线昏暗是因为掌管刑狱在心不在眼,真不知道这是什么道理!

    就算是刑狱之事需用心去想,不能只看表面,但这跟房间的光线没有什么内在的关系吧?

    “神女,咱们这刑狱殿穿过正堂,东侧是天牢,西侧是书馆,北侧则是迟重大人的寝殿。”出谷脚步顿住,指着三面分别向居居介绍道。

    看向东侧的天牢,居居心中陡然一凛。

    那天牢的大门敞开着,一左一右直挺挺地站着两个侍卫,而中间黑乎乎的入口不知通向何方。

    饶是这些年早就听闻过九重天的天牢阴森恐怖,宛若地狱,可当如今真的亲眼目睹时,心里不免还是生出了畏惧。

    “这天牢里都关着什么人?”吞了吞口水,向着出谷低低问道。

    触谷莞尔一笑,“无非就是些犯了天规的小神小仙,最有名的当属万年前叱咤三界的东明邪神了。”

    东明邪神?

    这东明邪神是天禹元帅的师兄,在上万年前大闹九重天,后被天禹元帅和一众上仙收服,便关押在了天牢里。

    “他,他不会跑出来吧?”笑容瞬间僵硬在脸上,居居结结巴巴地问道。

    触谷毫不迟疑地摇头,“不会,可从未有谁能从九重天的天牢里跑出去。”

    是吗?

    再侧眸看向北侧,心中暗自寻思:这迟重不过是仙官罢了,竟然占着这么大地方睡觉,真是会摆官架子!

    “神女,这书馆在西侧,自上仙接管刑狱殿后,小神便一直负责看着书馆,如今神女受天君之封,小神也可偷闲了。”触谷毕恭毕敬地说道。

    这小仙童,虽然看着年纪不大,但说话倒是老成得很。

    “你多大了?”扬着下巴看向书馆,不紧不慢地向触谷问道。

    触谷先行一步,笑应道:“小神今年五千零八岁。”

    五千多岁?

    居居看着触谷小小的背影,惊得下巴差点没掉到地上。

    原本以为自己两千五百多岁的年纪已经够大了,可这触谷竟然比自己大了将将一倍啊!

    “你都五千多岁了,可为何看起来还似小孩一般?”紧走几步跟上,好奇地追问道。

    触谷没有回头,他走到书馆的门前,抬手将门推开,漫不经心地回答道:“我是在凡界死后飞升的,不似神女与上仙这般肉身飞升,自然是长不大的。”

    死后飞升?

    那就是灵魂飞升成神?

    所以,只有肉身飞身的神仙才能继续生长,而这灵魂飞升的神仙便会保持死前的体态不变?

    “这书馆的卷宗典籍只有上仙与神女二人可随意查看,其余他人唯有见到上仙手谕,方可查看,即便是日后小神来讨要什么书看,若是没有上仙手谕,神女断然不能将书借给小神。”触谷看着满屋子的书,讲着这书馆的规矩。

    听得清楚明白,居居倍感压力。

    原本只是在季衿山修行,就算是南恒交给自己很多任务,但就算是完不成也不关紧要,大不了是耽搁些时辰罢了。

    但现在自己已经是九重天的神官了,掌管着刑狱殿的所有卷宗典籍!

    这件事虽然看起来没有什么要紧,但若是在自己的手里丢了什么书,那可是大罪!

    脸色青白地看着满屋子的书,嗅着隐约的霉味儿,紧紧咬着唇瓣,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除此之外,每十日便要对书馆的卷宗典籍进行整理清点,需将清点结果记录在案。”触谷接着说道。

    这工作量可实在是不少!

    “嗯,日后还要向仙童多多请教!还请仙童多多照顾!”居居收敛心思,拱手向着触谷称谢。

    无论如何,这是自己选择的路,不管多么艰难,都要坚定地走下去。

    不过回想起来自己还真是倒霉,刚来九重天便得罪了天后,这以后的日子恐怕更难过了!

    “穷巫,进来。”想起穷巫的事情,便抬头向着门外唤道。

    穷巫迈着懒洋洋的步伐走进来,那脑袋晃了又晃,像是骄傲的王子。

    居居随手一扬,在书馆设下了结界。

    “你惊扰了天后,罚你在这书馆里面壁思过一个月,你莫要觉得委屈,若不是天君保你,恐怕就不止这么简单了。”哭笑不得地看向穷巫。

    即便是穷巫满眼委屈,可如今这种状况,自己也只能狠心些了。

    抬手轻轻地抚摸穷巫的额头,不禁又是一声轻叹,“你以后莫要再调皮了,即便不喜欢谁,也要学会隐忍,不然受伤的只能是自己。”

    这话看似是说给穷巫,实则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在没有遇到祝繁之前,自己一直天真地以为这九重天应该是代表自由太平的地方。

    可只是因为穷巫不懂天规,吓了一下天后祝繁,不仅穷巫受到了责罚,就连自己的封神礼差点也被搁置了!

    “你倒是不傻!”突然,一身蓝衣的迟重款步从外面走进来。

第二十二章 天禹

    居居失神,转过头去看向迟重。

    他依旧一副飘逸的打扮,唇角勾着明媚的笑容,眸底却又透出几分不理世事的薄凉。

    “我……”欲言又止地盯着迟重许久,只听他淡淡说道,“我要去西海一趟,你们好生守着刑狱殿。”

    西海?

    脑海里猛地蹦出一个念头,不禁开口问道,“上仙此去可是为了西海龙太子之事?”

    当初自己从西海龙宫离开的时候,那御辰就因为他儿子的事情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现在迟重又说要去西海,应该是跟这件事情有关系吧?

    “你这消息倒是灵通。”迟重眸中露出一抹惊异,旋即浅笑着说道。

    居居怔怔地看着迟重,不知道迟重这笑容的含义。

    “小神前不久刚从西海回来,听龙王说龙太子御泽因为触犯天规被关在刑狱殿,如今上仙说是去西海,小神方有此猜想!”老实地垂下眼帘,一字一顿地解释起来。

    一旁的触谷见状,立刻说道:“今日在神女来九重天之前,那西海龙王向天君请奏特赦龙太子御泽,天君恩准,但需令龙太子回东海龙宫闭门思过,如今上仙是要带御泽去龙宫复命。”

    今日请奏?

    居居心中猛地一悸。

    这御泽都被关押了一百年祖龙也没有特赦,而且那御辰替自己儿子求情都求到了自己这里,怎地如今随随便便请奏,祖龙便轻易改变了心意呢?

    会不会……是因为自己的话?

    恭恭敬敬地向着迟重一礼,低低说道:“小神失礼,请上仙责罚。”

    迟重眯眼端详着居居慌张的神色,良久,缓缓应道:“无妨,你刚上九重天,不懂规矩也在情理之中。”

    说罢,迟重优雅地转过身去,广袖轻扇,便化作一阵清风,消散不见了!

    “神女今日所言甚是唐突,上仙要去何处,岂是我等小神能够过问的!”触谷见迟重走了,当下叹息着看向居居,“幸好上仙没有降罪!”

    “谢仙童,日后我定会多加注意的。”居居向着触谷深深施礼,抱歉道。

    触谷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无奈地摇着头提步走出了书馆。

    房间中便只剩下了自己和穷巫。

    因为被关了禁闭,穷巫显得无精打采,它耷拉着脑袋盘卧在青玉石铺就的地板上,阖眼休息。

    看着这满屋子的书籍,一时头大。

    这整理卷宗典籍的工作一时间也不能完成,倒不如出去走走,散散心也是好的。

    提着裙角走出刑狱殿,左右看看,这四周都是美轮美奂、巍峨雄伟的宫殿,玉宇琼楼,雕梁画栋,云雾缭绕!

    这偌大的九重天,自己认识的人实在是少得可怜。

    “对了,天禹元帅多次救我性命,如今我既来了九重天,理当去登门道谢!”居居站在刑狱殿的殿门前,心中暗自盘算。

    笃定了想法后,便脚步轻快地向着外面走了去。

    因为不知道天禹元帅的府邸在什么地方,一路上遇见谁都要抓住问问。

    凭借着众人的指路,总算是来到了元帅府前。

    刚刚走上台阶,却见从敞开的府门内走出一个红衣少年。

    “神女留步!”这红衣少年来得匆忙,那衣带便飘荡在半空当中久久不能落下。

    居居脚步一顿,诧异地看向少年。

    少年片刻已经冲到了居居的跟前,喘着气道:“我家元帅暂不见客,神女请回。”

    不见客?

    “是这样,元帅多次救小神性命,如今小神封神,在刑狱殿当差,特来元帅府登门道谢!绝非有意惊扰!”居居迟疑片刻,向后退出一步,向着少年毕恭毕敬地施以一礼,这才缓缓解释。

    话音方落,眼前红光闪过,定睛看时,却见天禹一身红袍落在了府门口。

    惊喜地看着天禹,下意识地提步想要靠近些,却重重地撞上了一堵透明的墙上。

    鼻尖被撞得酸涩难当,泪花儿在眼眶里打着转,却听对面的天禹说道,“本帅从未给过你这猪崽子什么恩惠,你也无需来烦本帅!”

    烦?

    居居定定地望着天禹,泪水应声而落,也不知这落下的泪水是因为鼻尖太过酸痛,还是因为天禹忘了自己而难过。

    “本帅乃天族的元帅,岂是你等无名小神能叨扰的,日后若是再敢来帅府闹事,本帅决不轻饶!”天禹冷着脸,眸底写满了厌恶。

    话音落下,他的身影也随之消失了去。

    “元帅向来不喜被人打扰,神女还是请回吧!”那红衣少年苦笑着向被困在透明墙后面的居居说了句后,也转过身向着府内走去。

    居居僵硬地站在原地,失神地望着敞开府门的元帅府。

    良久良久,终于唇瓣蠕动着喃喃自语道:“小神失礼。”

    “真是不自量力,因着和长极山的那位关系匪浅才得以封神,这才来了九重天便想着要来攀附天禹元帅,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一个女人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连带着叹息声,继续讽刺着,“这畜生啊终究是畜生,压根就不知道什么叫做礼义廉耻!”

    “一头猪能有什么出息,若不是迟重上仙看在他师兄的面子上替她说了几句话,如今怕是还窝在凡界啃猪食呢!”另一个女人一声冷笑。

    居居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眉心皱成一团,即便是心中有一万个委屈想要争辩,可此时窘迫地站在元帅府门前,愣是半个字也羞于说出口。

    天禹和这些冷眼旁观的神仙们一样,他们都瞧不起自己!

    也对,不过是封神罢了,有什么好得意的!

    在这九重天上哪一个没有经过封神之礼,真不知道愚蠢的自己到底是在高兴什么!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耳畔渐渐平静下来。

    没有了喧闹,这心里也变得清明了许多。

    屏着呼吸一步一顿地往回走,也不知道是谁与自己打招呼,但自己没来得及与他回应,那人便已经驾着云飞远了。

    心里苦笑,眼下自己最该在意的,应该是做好手头的差事,最好是能查到一些关于猪村惨案的线索。

    如今自己掌管着刑狱殿的所有卷宗典籍,那自己也可以去看看当年猪村惨案的卷宗有没有什么破绽!

    思及至此,等居居抬起头时,不远处便已经是刑狱殿了。

    “你可算是回来了,上仙已在殿前候你多时了!”居居刚踩上了刑狱殿的台阶,触谷便从殿内冲出来说道。

第二十三章 烛零

    居居定定地看着触谷发愣。

    迟重在等自己?

    才这么一会儿,迟重便从西海回来了?

    没来得及反应,已经被触谷扯着衣脚拽进了刑狱殿中。

    “触谷,你带人将御泽空下的牢房清洗清洗。”迟重静静地坐在殿前,垂眼对上居居失神的目光,向着身边的触谷命令。

    触谷领命告了退后,偌大的殿内,就只剩下了迟重和居居两人。

    居居痴痴地站立在原地,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

    为自己给刑狱殿丢脸的事情感到抱歉吗?还是要说自己不知天高地厚,因此被人耻笑?

    “你可知错?”迟重懒懒地侧了侧身,右手撑起了脑袋,半躺在那金灿灿的榻上,向着丹墀之下的居居不咸不淡地问道。

    居居慢吞吞地点头,“小神知错。”

    “何错之有?”迟重饶有兴致地歪头打量着居居,继续问道。

    屏着呼吸,只觉得胸口越发沉闷起来,对上迟重戏谑的目光,心中来气,不禁仰起头向着迟重质问道:“大人何须在别人伤口上撒盐呢?”

    因为圣人之下皆蝼蚁,所以这些高高在上的上仙们便可以堂而皇之地将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吗?

    “撒盐?”迟重轻笑一声,不懈地道:“你来刑狱殿当差,你的一言一行便都代表着刑狱殿,更是代表着我,今日你被众人耻笑,那便等于是我被众人耻笑,他日,刑狱殿必会为你讨回公道!”

    啊?

    居居泪光在眼眶中打着转,不解地抬着下巴对上迟重。

    只见迟重缓缓闭上眼睛,“我累了,你且下去吧!”

    这……

    忡怔片刻,居居回过神来,连忙抬手一礼,“小神告退!”

    回到书馆,抬头便对上了穷巫惊喜的目光。

    穷巫奋力扭动着屁股,那细长的尾巴拍在它自己的身上发出啪啪的清脆响声。

    居居勉强勾起唇畔,抬手搂紧向着自己蹭过来的穷巫,鼻尖酸涩不已。

    泪水浸湿了穷巫身上的绒毛,穷巫用它的龙角轻轻戳着自己,好像是在安慰。

    “我没事,只不过是被人轻视罢了,从前在猪村时,那些猪崽子们变着法整我,我……”哪怕是已经过去了两千年,可故荷曾为难自己时的情景历历在目,最后实在是哽咽不已,说不下去了。

    良久,心绪总算是平静了些许,便缓缓松了手。

    看到穷巫身上湿漉漉的绒毛,哭笑不得地喃喃自语:“跟着我,让你受委屈了。”

    若是穷巫选择祖龙做它的主人,那现在也就不必如此窝囊地被关在阴暗的书馆中了。

    抬手轻轻摩挲着穷巫的龙角,良久,终于绽开一朵笑容。

    “我是幸运的,能在刑狱殿掌管卷宗典籍,日后查探起案子来自然是方便许多。”环顾满屋子的书卷,当下心情舒畅了许多。

    多活了两千年,就是为了要查清真相,如今大好的机会就摆在眼前,自然要倍加珍惜才行!

    撸起袖子,抬头看着高耸的书架,脸上刚刚绽开的笑容便再次僵硬了下来。

    要将这些卷宗典籍每一本都清理,这可不是一两日能完成的!

    而且触谷说每十日便要对书馆所有的书进行清理,那这岂不是意味着自己压根就没有休息的时间吗?

    就算心里再怎么不情愿,可这公务早晚是要干的,看来也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思及至此,便从最底层开始,一本本开始翻阅整理。

    “你就是不久前封神的那只猪?”就在居居满头大汗地整理卷宗典籍的时候,身后传来一身嘲讽的质问声。

    居居诧异地放下手中的书卷,强行忍耐着即将爆发的怒气。

    在外面被人欺负那是自己自找的,可现在这些人竟然跑到了刑狱殿里闹事,真是太过分了!

    缓缓地转过身,看向来人。

    尽管这眼前站着的是五官周正,身披粉嫩仙裙的美人,可居居的心里没有半点要怜香惜玉的意思。

    “不知这位仙子来这刑狱殿有何贵干!”鼻子发出冷哼,厌恶地看向来人。

    美人眉心皱成一团,她实在是没有想到,居居竟然会如此慢待自己。

    “本仙还以为是何等绝色,敢去勾引天禹元帅,没成想,这容貌也不过如此!”美人翻了一记白眼,保持着她的骄傲。

    这姑娘自称“本仙”?

    居居盯着粉衣美人看了许久,见她想要说什么,立刻抢先说道:“书馆禁止闲杂人等入内,仙子请移步院外说话。”

    先一步走到门口,向着美人懒洋洋地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这已经是对眼前这个出言不逊的美人保有的最大善良了!

    美人原本得意的笑容僵硬在脸上,在原地杵了许久,不情不愿地闷哼一声,甩着长袖走出去。

    居居歪头看向美人的背影,表情淡淡的,似是从未将这人放在眼里。

    虽然仙比神的地位要高许多,但那又如何,来刑狱殿闹事的人,即便是去了天君那里,自己也只是秉公办事罢了!

    “上仙如今正在寝殿休息,若仙子有事要寻上仙,便在殿前稍后!”顿了顿,居居挺着腰背继续说道,“若仙子是闲来无事,来看刑狱殿寻个新鲜看的话,那……”

    居居抬手指着对面黑乎乎的天牢,扬着下巴向粉衣美人说道:“仙子可去天牢内瞧瞧,但凡是犯了天规的,都被关在天牢内!”

    这姑娘打扮得粉粉嫩嫩,看样子很是优雅端庄,自然是不会愿意去天牢里沾晦气吧?

    “你!”终于,美人怒气横生,扬手指向了居居,骂道,“你一头笨猪胆敢如此对本仙说话!”

    笨猪?

    居居眼眸阴鸷,“小神不久前才受封神之礼,实在不知应该如何与仙子说话!”

    “你!”美人气急败坏,在原地跺脚,不知应该说点什么以挽回自己的颜面。

    “何人在刑狱殿喧哗?”就在这时,寝殿的殿门缓缓打开,迟重从里面款步走出来。

    见到迟重,居居乖巧地站在了一旁,缄默不语。

    “上仙,是我,烛零!”美人见到迟重,当下换上一副灿烂的笑容,冲着迟重快步走了过去。

    迟重不动声色地站在寝殿的台阶上,见到烛零,低低问道,“可是你师父有什么事?”

    “师父?”烛零走到台阶下,仰头对上迟重的眸光,一阵失落,“不是师父,是烛零自己要来看望上仙的。”

    意识到有什么事情还没有完成,烛零立刻蹙眉嘟嘴,向着迟重告起状来:“上仙,这头猪真没规矩,方才竟然对我大呼小叫,实在是有损刑狱殿的声誉,上仙应该好好罚她才是!”

第二十四章 惊现

    “哦?”迟重歪了歪头,好笑地向着烛零说道,“此女乃我刑狱殿女神官,况且这书馆的确有规定,外人不得入内,是你先扰乱我刑狱殿的正常公务,如今却倒打一耙,是何道理?”

    居居站在不远处,瞠目结舌地看向迟重,一时间简直没有办法相信自己耳朵所听到的话。

    迟重这是在帮着自己说话!

    这烛零是什么人自己不知道,她的师父是谁自己更不清楚,但凭借着烛零敢这么张狂地闯进刑狱殿,想必是与迟重的关系不错!

    既然关系不错,迟重竟还会帮着自己说话,真是……

    “烛零只是寻不到上仙,迷了路罢了!”烛零说话间有些心虚,声音也越发低了。

    迟重冷着脸,“日后无事便不必来刑狱殿了,我这刑狱殿肃杀之气浓重,恐仙子受不住。”

    烛零睁大眼抬头看向迟重,顿时滚滚泪珠便积在眼眶中,蓄势待发。

    “我这里还有些案子需要处理,仙子请先回吧!”迟重看也不去看烛零一眼,语气冷得好像是千年的冰川。

    居居不明所以地看向迟重,见迟重转眸向着自己看过来,下意识地避开目光。

    原本自己只是负责整理卷宗典籍的小喽啰,现在竟然被迟重封了女神官,也不知道这迟重到底是什么意思?

    “上仙……”烛零瞪大着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迟重。

    看着烛零一副便秘的表情,心里畅快了很多!

    想必烛零也没有想到,她高高兴兴地来,却遭到了迟重这样的对待!

    “居居,进来!”就在周围空气凝滞的当下,迟重长袖一甩,竟然转身走进了寝殿里。

    这是?

    烛零面红耳赤地盯着迟重的背影,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站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怎地还不进来?”迟重的声音从殿内沉闷地传出来,吓得居居一声冷汗,连忙提步向着寝殿内走过去。

    绕开了烛零,小心翼翼地走进了寝殿。

    两只脚刚刚迈进了门槛,寝殿的门砰地一声被关上。

    这……

    “上仙……”居居不可思议地看着正背对着自己负手而立的蓝衣迟重,低低唤道。

    迟重的声音轻柔得像是羽毛,“过来。”

    什么?

    居居不解地盯着迟重,脚步顿在原地,一步也挪不开了。

    如果刚才迟重叫自己进寝殿来是因为要赶烛零走,这自己完全可以理解,但现在他又让自己过去,这是什么意思?

    “你师父闭关前可对你说过什么?”终于,迟重解开的居居心头的疑惑。

    所以,他是想从自己的口中得知南恒的情况啊!

    原本悬在空中的心彻底落了地,当下提步向迟重走过去,“师父闭关前说,我若日后有什么事,便来寻师叔,师叔自会护我周全。”

    仰头看向高高大大的迟重,虽然光线不是那么清晰,但也可以看得出,他五官棱角分明,一双眸子在昏色中闪闪发光,像是点缀夜空的星辰,让这沉闷的黑暗变得生趣动人!

    “善,你唤我师叔,日后我自会护你周全。”迟重慢慢转过身,垂头看向居居,静静说道。

    四目相对,这迟重眼中的情深让居居有些喘不过气来。

    只是,即便心中想要躲避这目光,可无奈自己的视线就是不自觉地在迟重的脸上流连,怎么也舍不得离开。

    “啊!”突然,殿外的烛零一声惨叫传来。

    还没反应过来,迟重已经冲出了寝殿。

    居居忡怔地站在原地看向敞开的殿门,因为院外的嘈杂声,好不容易才从失神中惊醒过来。

    连忙跑出寝殿,见好多人围观在书馆的门前,心中一悸。

    几步从层层的人群挤进了书馆,看着七零八落倒下的书架,心里连连叫苦。

    这自己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怎么会这么倒霉呢!

    紧紧咬着唇瓣,见迟重搂着地上坐着的烛零,一时间郁闷难当。

    “上仙,我只是喜欢这神兽,便想与它作别,可它好像不喜欢我。”烛零病恹恹地解释着。

    所以,是烛零挑逗了穷巫,穷巫发了怒,打倒了书架?

    或者是烛零在演戏,穷巫根本什么都没有做?

    居居站在旁边看着烛零演戏,脸上丝毫不掩厌恶之色。

    比起前面的可能性,自己更倾向于后者。

    这穷巫之前吓了天后祝繁的事情整个九重天的神仙都已经知道了,烛零不可能不知道穷巫的危险性。

    置自己于危险当中,这并不是明智之举,简言之,没有哪个脑子正常的人会做出这样的蠢事!

    所以,只能是后者!

    迟重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地将烛零横抱而起,款步走向门外。

    等迟重走到居居跟前,脚步顿住,轻轻嘱咐道,“将书收拾好,待我回来自有处置!”

    没等居居说话,迟重蓝色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门口还围着许多侍卫,对上居居略带警告意味的目光,一个个都识相地退去了。

    最后,只有触谷还留在书馆。

    “神女这是何必呢?”触谷看着满目狼藉的书馆,连连叹气。

    何必?

    慢吞吞地侧过身看向触谷,对上触谷同情的目光,淡淡地应道,“我相信穷巫,此事绝非它所为!”

    “小神自然知道不是穷巫!”触谷无奈地应道,“烛零仙子向来性格极好,她的师父成碧元君与上仙是多年挚友,因此经常与上仙往来,如今神女仅仅因为她擅闯书馆便如此罚她,着实是有些重了。”

    啊?

    居居呆若木鸡地盯着触谷,半天没有缓过神来。

    所以,触谷不是错怪了穷巫,而是以为自己看不惯烛零,便暗自指使穷巫吓吓烛零,好让烛零吃些苦头?

    天呐,这还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自己哪有那个闲工夫去理会烛零啊!

    再说了,迟重都已经那么冷漠地对待烛零了,自己已经算是出了口恶气,自然也不需要再去与她计较了啊!

    “我……”苦笑不得地想要辩解,可话到嘴边,却还是将其全数都吞进了肚子里。

    烛零啊烛零,当真是好手段!

    “我本想帮你,可上仙走时好像很不高兴,还是请神女亲自整理,向上仙请罪吧!”触谷为难地看着满屋子凌乱的书,叹气道。

    触谷见居居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便拱手一礼,转身离开了书馆。

    居居垂眼出神地看着自己的脚尖,久久不能回神。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穷巫突然咬着一本书向着自己身上蹭。

    慢吞吞地看向穷巫,不解其意。

    穷巫忽地松了口,书卷重重地跌落在了地上,封面上的几个字引起了居居的注意——“猪村惨案”!

第二十五章 案发

    居居掩饰不住心中的喜悦,从地上将一沓厚厚的卷宗捡起来,如获至宝!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居居终于一声长叹,合上了手中的卷宗。

    “姐姐,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吗?”突然,不知何时已经从绳结中跑出来的壶壶开口向着居居问道。

    居居被吓得身体一颤,抬头见壶壶和革革落在桌前,良久,才失望地摇头应道:“没有,这卷宗上所记载的内容,与当初师父所说没有分别,有人用了闭坤圈,以至于当初在南骋山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至今也无人得知,即便是迟重上仙有心重审此案,最终也只能将其搁置。”

    壶壶听罢默不作声,见居居眉眼低垂着,本想说些安慰的话,可又怕说出什么徒增烦恼,最终也只能一声叹息。

    居居双手撑着下巴,静静地看着革革,喃喃自语道:“若革革没有痴傻,我们就能知道当初的真相了。”

    毕竟革革是现在猪村惨案的唯一目击者,只可惜,它现在傻乎乎的,什么都记不起来。

    “姐姐,迟重上仙仙法高明,说不定会有办法让革革恢复记忆的。”壶壶来了精神,提议道。

    对上壶壶的目光,居居略微犹豫起来。

    迟重如果真的有办法能恢复革革的记忆,那当年的事情便可水落石出了。

    但,事情果真如此简单吗?

    “报!”突然,院外一声凄厉的尖叫。

    这是?

    居居抬起头向着院外看去,却见有一个侍卫快速地冲进了迟重的寝殿。

    “姐姐,一定是发生什么案子了!”壶壶叽叽喳喳地叫着。

    居居广袖一扇,将壶壶收进绳结,起身向着院外走出去。

    “神女,不知上仙去了何处?”那侍卫扑了空,便从寝殿内走出来,恰巧看到居居,于是施礼问道。

    居居一时间还有些不适应,忡怔片刻后,才应道,“许是去凌霄殿了,不知发生了何事?”

    “西海龙王御辰惨死,今早西海龙宫派人来报刑狱殿,请刑狱殿派人到龙宫调查此案。”那侍卫眉心皱了皱,立刻解释起来。

    倒吸一口凉气,居居身子麻了半边,好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你说,御辰死了?”

    好端端的一个龙王,怎会就这么死掉了呢?

    侍卫不解地盯着居居,迟疑道:“神女这是……”

    “何事?”突然,一抹蓝色的身影出现在了院中,声音淡淡地随风而至。

    见到迟重,侍卫又将事情的原委向着迟重说了一遍,他奇怪地盯着居居,越发怀疑起来。

    “还有何事?”迟重见侍卫不肯退下,便追问道。

    侍卫立刻垂首,“没有了,属下告退!”

    居居定定地站在书馆门口的廊下,久久回不过神来。

    “故居,收拾一下,随我去一趟西海。”迟重直呼其名,向着居居命令道。

    突然听到迟重叫自己的名字,居居猛地一惊,立刻拱手应道:“是!”

    迟重余光瞥见触谷从天牢出来,便吩咐:“触谷留守刑狱殿,不可懈怠!”

    转眼间,迟重已经走进了寝殿。

    看着寝殿紧闭的房门,居居有些晃神。

    自己不过是一个掌管卷宗的小神仙,迟重竟然让自己跟着他去查案,这待遇是不是有点忒好了?

    “神女,还不快去收拾东西?上仙要带你去查案,这是何等殊荣!”触谷语气有点酸地提醒着。

    这过去的一千年里,自己每次都想跟着迟重去查案,可无奈迟重从来都不带着自己!

    现在这个居居才刚来刑狱殿,迟重竟然如此偏袒于她,真是让人不爽!

    居居有些迟缓地对上触谷羡慕嫉妒的眼神,好像是被小针扎了一下,瞬间清醒了过来。

    “是!”向着触谷颔首,急忙转身回了书馆。

    见穷巫恋恋不舍地看向自己,抬手摩挲着穷巫的龙角,安慰道:“如今你还在禁足期,我便不能带你出去了。”

    穷巫哼哼唧唧,不愿意留下。

    对上穷巫可怜巴巴的小眼神,心里忍不住软了下来。

    咬着牙,下定决心,“也罢,将你一人留在这陌生的地方,我终归是不放心的!”

    向后退出一步,伸出绑有绳结的胳膊,闭上眼睛施法。

    将穷巫收进绳结后,便随手一挥,将一只笔幻作了穷巫的模样。

    满意地勾起唇畔,“这样,便不会有人知道了!”

    “故居!”突然,院外的迟重等不及地喊道。

    居居应了一声,立马转身跑出书馆。

    抬头对上一身蓝衣,青丝高绾的迟重,蓦然失神。

    是啊,今天就好像是回到了两千多年前,和余澈在大泱国查案时的情境一般!

    余澈是迟重在凡间时的化身,即便是迟重记得当年的一段偶遇,可跟他活了上万年的岁月相比,便如那沧海一粟般渺小。

    迟重不耐烦地提步走向院外,“若你再不走,便也不必去了!”

    痴痴然地看着迟重的背影,居居点着头快步跟了上去。

    驾着云,居居盯着迟重的侧脸,好不容易鼓起勇气问道:“敢请上仙为居居解惑!”

    “这天地法则在这三界内总归是相同的,神与仙并非不死不灭的存在,若你看过了历年卷宗,就该知道,这仙界的稀奇古怪,并不比人间少。”迟重眼皮也没有眨一下,淡淡地回答着居居的问题。

    居居惊得合不拢嘴,这自己还没有问是什么问题,没想到迟重就好像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一般,对自己的心思了如指掌。

    “这仙界有四大奇案,至今没有任何眉目,其一,有上仙头触豆腐而死;其二,有上仙以面条自缢而死;三曰,有上仙失足落入天河溺水而死;这第四桩可就更奇了,有上仙居然在飞升上仙后,喜极而死!”迟重一脸严肃地讲述着。

    这乍听起来,好像是挺奇怪的,可仔细想想,又好像觉得哪里有点道理?

    居居静静地想着,好半晌后才将迟重的话消化完毕,“这些案子难不成都有问题?”

    “举一简单例子,这第一桩案子便有古怪!”迟重好笑地瞟了眼居居,继续说道,“这豆腐质地可并不结实,一碰即碎之物,一个上仙,怎会因为撞在豆腐上面便就此身亡?”

    哭笑不得地看着迟重,这个道理就算迟重不说,自己也能想到啊!

    “奈何证据不足,时隔久远,便只能继续将此案搁置!”迟重无奈地轻叹。

    看着迟重的袍角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心里突然酸涩难当。

第二十六章 御泽

    这世间有太多的恶人,做了坏事却得不到惩罚。

    “上仙,我一定要抓到真凶,替这些无辜的死者还一个真相!”居居哽咽着握紧拳头,目光坚定地看向迟重。

    迟重缓缓侧眸,含着浅笑看向居居。

    这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听到有人在自己的面前扬言,一定要抓到真凶。

    饶有兴致地盯着居居,原来,过了两千多年,这个小猪崽已经长成了容色清丽、姿色动人的少女!

    虽然这居居是春姬一缕元神的托生,可不论是性格或是长相,她们二人实无半分相似之处!

    心里明知道居居和春姬并不是一个人,但自己在这猪崽子面前,总是情不自禁地生出愧疚与自责来。

    可到底是在愧疚自责什么呢?

    即便是春姬当初舍命救了自己,可为了报恩,自己不惜用许多修为来换春姬元神托生凡间的机会,这已经算是还了这份人情债了!

    略略不快地将目光从居居的身上移开,看向漫无边际的西海,按下云头。

    “随我进了龙宫,万事听我安排。”迟重头也不回地向着龙宫而行,对身后跟着的居居嘱咐道。

    居居连连点头,见这西海的岸边已经有天族重兵把守,屏着呼吸脚步加快了些。

    迟重广袖轻扇,面前原本平静的海面瞬间开始沸腾起来。

    转眼间,竟然从海的中间自动拨开了一条青石铺就的小径,一路向下,通往海底。

    尽管知道这是天族最简单的法术,虽然自己也会那么一点,但看着迟重亲自施展,还是忍不住为之心神荡漾。

    因为迟重的姿态太过悠闲,好像天地间随他变幻一般,好像他掌心翻覆之间,天地都会因他而颠倒……

    他是无所不能上仙,他是天族女神仙们人人爱慕的美人,他是刑狱殿铁面无私的仙官,他更是长极山的主人!

    痴迷地看着迟重蓝色的背影,恍惚间,又记起了几千年前余澈放走自己时的情境。

    不,余澈不是迟重,迟重更不是余澈!

    就算迟重拥有余澈的所有记忆,可迟重也不是余澈!

    余澈只是一个凡人,在人界大泱国曾生活了那么短短几十年,早已身死魂灭!

    随着迟重走进了西海龙宫。

    真没想到,自己再次来西海龙宫,竟然是因为龙王御辰之死!

    “小神露莹见过上仙!”说话间,龙宫的入口处,早已有一群人在等着了。

    居居诧异地歪头看向那施礼之人!

    此人是一个身着赤金华服,容色妩媚的中年妇人。

    妇人皮肤白得看上去没有半点血色,好像是死人一般。

    幸好她唇上点着口脂,眉毛被描画得精神了些,才不至于使得看到她的人,因为她的肤色而被吓到。

    可饶是如此,她看起来仍旧是一副病恹恹、弱不禁风的模样。

    这位妇人的左右各有两个女娥搀着服侍,身后还站着两个女娥,一个执扇,一个端着茶盏。

    看这架势,大抵是这西海龙宫身份极其尊贵之人了。

    “龙后不必多礼,我只是来奉命查案,有很多事情还需龙后帮助!”迟重微微颔首,客客气气地说道。

    果然,这个露莹是龙宫的龙后,那么也就是御辰老头子的妻子了!

    “劳上仙几次三番来西海这偏远之地,龙王他的亡灵定会感念上仙的恩情!”露莹咳嗽了好几声,撑着疲倦的身体,低低说道。

    说话间,泪水在露莹的眼眶中打着转。

    露莹身侧的一个女娥伸手用绣帕替她拭去泪水,担忧地说道:“龙族寿命虽长,可终有尽时,此乃天地定数,且上仙定会还龙王公道,龙后切莫伤了身体,若您再出了什么事,太子该伤心了!”

    居居听到这番话,原本沉重的心更是酸涩难当。

    “这位女娥说得不错,上仙定会查明真相,抓住真凶,还龙王公道的!”忍不住上前一步,宽慰道。

    没想到,自己这一席话说出来,那露莹泪如雨下,哭得更凶了!

    看着露莹此番情状,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了,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来人,扶龙后进殿内休息。”突然,站在不远处的银发少年朗声命令道。

    居居尴尬地转头看向那银发少年,见他五官秀气得很,额头上还长着两只龙角,心中了然,这一定是龙太子御泽!

    瞥见那露莹已经被人搀着进了殿,迟重收回视线,定定地看着居居青色的背影,忍不住苦笑。

    到底是年纪小,许多事情还是想得太简单。

    “家母体弱多病,不能久站,还望上仙与神女见谅,罪神即刻便带着上仙去看看父亲!”那御泽拱手向着迟重和居居深施一礼,毕恭毕敬地说道。

    居居默默退回到迟重的身后,见迟重点了点头,心里连连叫苦。

    自己刚才是真的同情这个露莹的,她丈夫惨死,失去挚爱,不用想也能知道这露莹是经历了怎样的痛苦!

    趋步跟在迟重身后,瞥见那御泽走在前面,离两人足足有十米远,便跟紧几步,向着迟重低低问道,“这便是御泽吗?”

    “嗯。”迟重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片刻后,又听他说道,“到了案发地,你便在外面候着吧。”

    “为何?”居居不解地抬头看向迟重,眉头皱成一团。

    都带着自己来了西海了,却不允许自己去案发现场?这是什么道理?

    迟重面无表情,“若是你执意要看,便就跟我进去也无妨!”

    啊?

    这回居居是彻底不明白了。

    所以,迟重是在耍自己的意思吗?

    “到了,”突然,前面的御泽脚步顿住,向着迟重说道,“里面便是发现家父的地方,罪神不忍再见到如此惨状,上仙请自便吧。”

    居居诧异地盯着御泽,眉心紧锁。

    好半晌后,见御泽面色平静,这才收回了视线,冷声问道:“龙太子为何不进去?难不成是心虚?”

    御泽猛地抬头,脸色不快地看向居居,“神女慎言,我御泽虽痛恨家父,可也不至于行此苟且之事!”

    对上御泽恼怒的表情,居居眼睛一眯,与御泽对视片刻后,莞尔轻笑,“是小神失礼了!还请龙太子莫怪!”

    御泽已经是十分恼怒,他长袖一扇,转身便走。

    看着御泽的背影消失,心里冷笑,自言自语道:“想不到这个御泽脾气还挺大!”

    等居居转过头,身侧哪里还有迟重的影子,而那案发现场的院门,却不知在何时已经被人推开了一条缝!

第二十七章 线索

    居居静静地盯着门缝,一时间有些犹豫了。

    肯定是迟重不耐烦等自己,他便先进去了!

    真不知道让御泽不忍相看的,究竟是御辰死的惨状,还是他的心虚!

    深吸一口气,做好心理建设后,便提步抬手推门,向着院中走了进去。

    院中灯火通明,正对院门的房间门口一左一右站在两个天族的侍卫。

    这房门是敞开的,入眼便是迟重修长的蓝色身影。

    只见迟重缓缓蹲下身,不知道在地上找着什么。

    是有线索了?

    咬着牙往一步步向房间里走,好不容易走到门口,却听迟重冷着声音说:“你一个姑娘家,不必目睹如此血腥之状,在外面等着便可。”

    居居脚步顿住,就算迟重说得再快,可自己已经看到了迟重口中所说的血腥之状了!

    那床榻上一具无头尸体直挺挺地躺着,而原本洁白的被褥已被染得血红一片。

    难怪迟重会说自己不必看如此惨状,只是,这迟重也太小看自己了!

    心跳如鼓地盯着龙王的无头尸体,眼泪情不自禁地冲出眼眶,一滴滴地滴落在地上,发出啪啪啪的响声。

    之所以收不住眼泪,并非是因为害怕目睹这样的惨状,而是因为自己的脑袋像是受到了刺激一般,当年目睹猪村乡亲们惨死的场景从眼前一幕幕闪过,盘旋在脑海当中挥之不去。

    猛地转过身看向外面,最终还是蹲下身放声大哭!

    都已经两千年过去了,可那些事情就像是昨天才发生。

    迟重眉心皱成一团,不耐烦地站起身来,见居居坐在门前的台阶上耸动着肩膀痛哭,无奈地叹了口气。

    “可是害怕了?”迟重走到门口,身体斜靠在门框上,垂眼看向居居,低低问道。

    怕?

    心中苦笑,自己不过是因为这场景勾起了昔日的回忆罢了。

    迟重勾起唇畔,浅浅笑道:“来人,扶……”

    “等等!我可以!”猛地站起身来,任由眼泪滑落,打断了迟重的话。

    拂袖胡乱抹了几把眼泪,转过身对上迟重向自己看来的好奇目光,哽咽着解释道:“上仙,我只是想起当初猪村惨案的场景,不禁泪如雨下,并非害怕!”

    迟重挑了挑眉毛,缓缓点头,“既如此,便进来吧!”

    居居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重新走回了房间。

    这次,即便是直视尸体,也没有再出现心痛的感觉了。

    “这尸体无头,如何断定是御辰?”诧异地看向迟重,不解地问道。

    迟重环臂抱胸,唇畔勾着浅笑,说道:“这龙王御辰曾受封神礼,他的名字是刻在神箓上的,可如今神箓之上御辰二字已然消失,这尸体除了他便不会有第二个人了!”

    神箓?

    居居蹙眉看向迟重,所以迟重的意思是,但凡神仙身死魂灭,那神箓与仙箓上的名字便会自动消失?

    “神箓与仙箓上所载的名字,是与神仙们的经脉骨肉相连,若其身死,神箓与仙箓自然会有所感应。”见居居不明所以,迟重便解释起来。

    似懂非懂地对上迟重的目光,却见他莞尔轻笑,继续说道:“不错,你能有如此悟性,倒适合做我的女官。”

    啊?

    刷地,脸红过耳,居居急忙避开了迟重的目光,心跳如鼓。

    迟重这是在表扬自己吗?

    “若是一般人,必会陷于别人所限制的思维之中无法跳出,你能怀疑这无头尸的来历,说明你思维敏捷,适合做我刑狱殿的女官!”迟重端详着居居的表情,满意地说道。

    话音落下,居居的头埋得越发低了。

    这无异于一个庸碌的凡人,突然之间就被一个武林高手表扬,说自己骨骼清奇,是练武奇才!

    掩饰不住心中的喜悦,居居抿唇笑道:“多谢上仙夸赞!”

    迟重抿唇,头向外扬了扬,“走吧,这里没有我们要的线索!”

    什么?

    看着迟重渐行渐远的蓝色背影,居居心中越发疑惑起来。

    案发现场不是要仔细勘察才行吗?

    可迟重只是随便看了几眼,就说这里没有需要的线索?

    咬着唇瓣,不服输地转回身仔细观察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这房间的陈设并不复杂,甚至可以说是简陋。

    除了必要的家具外,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所以只要一眼,整个房间的东西便可一览无余。

    难怪迟重会说没有什么需要的线索呢!

    可刚才迟重蹲在地上,好像是在研究什么东西?

    目光落在了迟重刚才蹲身的地方,只是,那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

    “走不走?”院外迟重不耐烦地唤道。

    被迟重的问话声惊醒,居居连忙伸长脖子应声,“小神这就来!”

    也许这地方原本就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又或者,迟重已经将重要的物证带走了。

    “上仙,你刚才在地上发现什么了吗?”跟在迟重身后,居居好奇地问道。

    迟重缓缓摇头,“想要如此明目张胆地杀死一个神仙并非易事,我只是在想,凶手是如何提着一颗没有鲜血的头颅从房间走出去的?”

    什么?

    居居诧异地仰头盯着迟重的侧颜,一时间有些忡怔。

    迟重不疾不徐地迈着长腿向前走,口中缓缓分析着案情:“地上没有任何血迹,可自古以来……”

    “传说曾有龙女以龙血作画,此画历经千万年的风吹日晒仍旧色彩绚烂,所以,若是龙血滴落于地,即便是用再高深的法术,也不能在短时间内将其全部抹得无影无踪。”居居打断了迟重的话,将自己的推断一口气说了出来,“因此,这房间若是没有血迹,那御辰的脑袋要么就是还在房间里,要么就是被凶手将其装在什么器皿之中带走的,而这房间一眼便可目睹全貌,所以,只能是后者!”

    迟重含着浅笑,满意地点头,“不错,的确是这个道理!”

    原本以为这居居不过就是一个小姑娘,没想到,思维竟然这般敏捷!

    南恒说得没有错,就算居居体内有着春姬的一缕元神,可她们终究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春姬虽然也曾在神箓上拥有过姓名,可她绝不会像居居这般活泼!

    “上仙,这房间可是御辰的寝殿?”居居见迟重走得越发慢了,迟疑片刻后,轻声地试探着问道。

第二十八章 嫌疑

    迟重脚步一怔,僵硬地垂头对上居居询问的目光。

    难怪南恒在闭关前还要亲自来长极山替居居说情,这丫头,果然是适合待在刑狱殿!

    “是。”迟重勾唇浅笑,意味深长地点头。

    居居见迟重笑意颇深,不明所以地问道:“上仙是觉得我想得不够周到吗?”

    “不是。”迟重回过神来,抬起头看向这西海龙宫的天空,“我只是想起了你师父,若是他在,定会在我面前夸赞你一番!”

    夸赞?

    苦笑一声,居居失望地垂下脑袋看向地面,“跟师父在云络殿的日子比我和我爹娘在一起的日子都要久,可师父还是去闭关了。”

    虽然在云络殿里跟着南恒学习法术已经有两千年,可自己永远都猜不透南恒的心思。

    如果南恒不在意自己这个徒弟,那他也不会舔着老脸向迟重替自己讨来这个差事,可若是南恒在意自己,那他为什么坚持去闭关呢?

    “你师父一向不喜与外界有过多的接触,大抵是看你生性活泼,不忍将你拘在云络殿吧?”迟重理了理袍袖,继续提步向前走。

    这有些话,还是不要对居居说得好。

    她如今只是南骋山幸存下来的居居,便是让她知道春姬的事情,只会给她徒添烦恼罢了!

    “现在去找龙太子问话,你不可擅自插嘴!”迟重屏着呼吸,不动声色地向着居居命令道。

    居居耷拉着脑袋嗯了一声。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只要想到南恒将自己一个人丢下去闭关,心中就非常不舒服。

    跟在迟重身后,在龙宫的正殿再次见到了龙太子御泽。

    “罪神见过上仙!”御泽向着迟重拱手一礼,缓缓直起身子,目光炯炯有神。

    这世人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可这御泽的眸子里全无半分悲伤,哪里像是痛失至亲的样子。

    居居看在眼中,心里对御泽的怀疑越发加重了。

    “龙太子不必多礼,这案发现场我已看过,并无端倪,只是,这龙王好歹也是龙宫之主,有人明目张胆地将其头颅从龙王的卧房带走,竟无一人阻拦,这实在是有些荒唐!”迟重顺势坐在御泽的旁边,一字一顿地说道。

    御泽脸色有些不好看,僵硬地侧过身说道,“上仙有所不知,这西海地处荒凉的西境,人烟稀少,因此纷争也不多,家父在时龙宫上下从无争执,再加上西海的虾兵蟹将本就没有多少,所以防御一事,实在惭愧。”

    “可偌大的皇宫,便没有人觉察到异常吗?”迟重紧接着问道。

    御泽垂下眼睑,低低应道:“家父一生俭朴,常常深居简出,你们也看到了,家父的寝殿距离家母的寝殿隔了足足十里,身旁又无婢女仆从跟随,如今发生此等事,实在是贼人早有预谋。”

    一生俭朴?

    居居定定地看着御泽,心中恍然。

    这个御辰原来是个吝啬鬼啊!

    难怪这西海龙宫的房间每个都布置修缮得如此简陋!

    想必这老头是把宝贝都藏在库房了吧?

    那这么说的话,凶手会不会是为了什么宝贝才杀了御辰老头呢?

    “你们西海可有什么宝贝?”站在迟重的身侧,居居好奇地开口问道。

    迟重心中苦笑,这居居是完全没有把自己说的话当回事啊!

    “我们西海虽是龙宫,但地处西境,不比东海南海那般富裕!”御泽黑着脸,冷声说道。

    迟重一声轻笑,赔罪道:“我这女官是不久前刚刚封神,所以失礼之处,请龙太子海涵!”

    说话间,这才有婢女上来给两人沏茶。

    居居看着迟重慢吞吞端起茶盏抿了一小口的动作,心中越发焦急起来。

    这案子疑点重重,可迟重却还不紧不慢地在这里跟御泽喝茶聊天,这不是浪费时间吗?

    要是按照自己的思路,直接用锁龙绳把御泽这小子捆回刑狱殿问话才是正事!

    “虽然之前天君特赦你回来,但如今龙王遇害,恐怕还得请龙太子你再回趟九重天了!”迟重放下茶盏,唇畔勾着浅浅的笑容,声音柔和地说道。

    居居瞠目结舌地看向迟重,原本以为迟重跟御泽的聊天还有好一会儿才能结束,没想到,这就……

    迟重缓缓站起来,看向居居后,轻笑道,“既然你想把他带回去问话,也可!”

    啊?

    居居定定地对上迟重的目光,惊得合不拢嘴!

    这个迟重难不成是用了读心术?

    “上仙,你……”刷地脸红过耳!

    幸好刚才没有对迟重的盛世美颜动歪心思,不然还不得羞死!

    迟重看着居居阴晴不定的表情,冷俊不禁地道:“读心术对神仙无法施行!”

    不是读心术?

    不对吧?

    “是你方才站在我旁边自言自语!”迟重戏谑地歪头端详着居居的表情,心情很是愉悦。

    自言自语?

    居居彻底慌了神!

    刚才自己居然在无意识的情况下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

    自己什么时候还有这么个毛病!

    “龙太子,目前你是最大的嫌疑人,但我并不相信这件事情是你做的,所以,为了洗清你的嫌疑,还得委屈委屈你了!”迟重将视线转到了已经彻底黑脸的御泽身上,温柔地说道。

    呆若木鸡地盯着迟重,居居心里连连叫苦。

    原来迟重根本就没有把御泽当成是凶手啊!

    可这御泽对御辰老头的态度实在是奇怪得很!

    如果凶手不是御泽,又会是谁呢?

    “居居。”

    “啊?”突然被迟重点名,眸光散乱地应道,“上仙有何吩咐?”

    “这西海龙太子御泽,便交给你了!”迟重郑重地看向居居,一字一顿地嘱咐道。

    居居目光躲闪,慌乱地点头领命:“是!”

    御泽没有说什么,只是向着迟重深施一礼,便率先向着外面走去。

    看着御泽的背影,有一秒居居内心是疑惑的。

    吧砸吧砸嘴,告别了迟重后,便带着御泽出了龙宫向九重天而去。

    这一路上,御泽沉默寡言,一句话也不说。

    看着闷声闷气的御泽,居居有些按捺不住了。

    “御辰老头若不是你杀的,还能有谁呢?”歪头打量着御泽,心中也觉得像御泽这样性格倨傲的人应该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就算是御泽真的要杀御辰,那也一定是明目张胆地跟御辰老头拼个你死我活,绝不会在三更半夜神不知鬼不觉地取了御辰老头的脑袋!

    “你是刑狱殿的女官,断案的事情你问本太子,怕是不合适吧?”御泽沉着脸,冷笑一声道,“若不是有季衿山那位,一头猪也妄想能进九重天刑狱殿做女官?”

第二十九章 排除

    居居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你说什么呢!”抬手指向了御泽,气哼哼地问道。

    御泽歪着脑袋,一副占尽便宜的模样,“我说你一头猪,若不是因为季衿山的南恒上仙,根本就没有资格进刑狱殿做女官!”

    对上御泽鄙视的目光,唇瓣蠕了又蠕,愣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了。

    虽然御泽的话刺耳难听,但他的每一句话都是事实,自己无法反驳。

    天君祖龙和上仙迟重都是看在南恒的面子上,所以才让自己进了刑狱殿当差,如果不是因为南恒,自己就算是再修炼上万年,恐怕……

    “你……”御泽见居居脸色发白,眼泪汪汪,也觉得自己的话可能说重了,心虚地躲开居居的目光,“那个,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可别哭啊,让别人看到,还以为我西海龙太子欺负一个小姑娘。”

    御泽服了软,可居居的心里却并没有好受多少。

    良久,吸了吸鼻涕,哽咽道,“我知道你们都瞧不起我,我也知道自己没什么本事,不用你们时时刻刻来提醒我,等我报了仇,我就立刻消失在你们眼前!”

    “报仇?”御泽心头一震,讷讷地抬起头来,结结巴巴地说道:“那个,我,我……”

    “龙宫的那些虾兵蟹将们都说,自从你回了龙宫,天天都会找御辰老头吵架,还扬言要杀了御辰,”冷笑一声,不屑地看向御泽,“我以前真的很羡慕你还有一个那么爱你的父亲,可现在,我真替你感到悲哀!”

    “你不知道吧?在你被关进天牢的这段时间,御辰老头几乎求遍了所有的神仙,因为我师父是迟重上仙的师兄,他甚至求到了我这里!”泪水涌出了眼眶,对上御泽麻木的目光,心里就像是有无数的火星子迸溅飞射。

    伸手指向御泽,咬紧牙关,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他为了你,冒死跑到天君那儿,以天族太子被轻判的事作要挟,这才将你从天牢里保出来,若真是你杀了御辰老头,我第一个不会饶了你!”

    御泽瞠目结舌地看着居居,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看着御泽的表情,居居仰头放声大笑。

    还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

    想想自己五百岁便失去了所有的亲人,猪村惨案至今悬而未决!

    两千多年了,自己没有一刻不想扑进爹娘的怀里与之亲近亲近!

    可面前的御泽呢?

    大好的机会就摆在眼前,可他却还对自己的父亲冷言冷语,恶语相向!

    现在御辰死了,他没有悲伤也就算了,竟然还这样麻木自大,真是可恶至极!

    “你说,是他去找天君……我……这不可能!”御泽连连摇头,不可置信地看向居居,“不会的,你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些!”

    “我?”居居冷冷一笑,收起笑容后,不疾不徐地说:“因为我可怜他年纪都这般大了,却还要为了你这个不争气的儿子,舔着脸到处求情,所以,我便提醒了他,天族太子被轻判之事。”

    虽然还不能够确定御辰老头跑去找祖龙是不是因为自己的话,但现在,自己就是想要告诉御泽,御辰为了他做了很多事情。

    “不,他很讨厌我,也很讨厌阿菱,又怎会救我!”御泽摇着头,脚步蹒跚,好像是被什么击中了脑袋,只退了几步便跌倒在了云层上。

    垂头静静地看着御泽,居居继续说道,“天底下没有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你竟然连这个道理都不懂!”

    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情绪渐渐稳定了下来。

    “不是我干的,我没有杀他,我没有……”耳畔听到御泽失神地自言自语着。

    缓缓睁开眼睛看向御泽,见他整个人恍恍惚惚,似乎已经神志不清了。

    这个时候,御泽也没有必要撒谎吧?

    带着御泽回到刑狱殿,将其关进天牢后,也没有什么心思审问了。

    只是,听触谷说御泽吵着要见自己,无奈之下,也只得勉强打起精神,走进天牢去见御泽。

    这天牢内的光线很足,与刑狱殿外面的昏暗截然相反。

    看着灯火通明的天牢,一时间有些忡怔。

    这还是自己第一次进天牢来。

    “有什么话说?”好半晌,也不见御泽有开口说话的意思,便率先问道。

    御泽在天牢内靠墙坐着,一头银发散乱,衣服也脏兮兮的,完全没有了龙太子光彩照人的模样。

    他将头埋得很低,良久,才听他说道:“我知道,是我母后杀了父王。”

    什么?母后?

    是那个病恹恹的露莹?

    “母后与父王向来不合,我并非是母后亲生,他们因我吵过许多次!”御泽的声音非常低,他缓缓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居居惊讶地听着御泽的叙述,那声音沧桑至极:“此事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的,那日,父王在母后的寝殿大发雷霆,父王走后,母后便睡下了,第二天父王便在他自己的寝殿遇害!”

    “你凭什么说是露莹杀了御辰?”眉头深锁,居居向着御泽质问道。

    这露莹体弱多病,怎么会有能力将健壮的御辰老头给做了?这怎么也说不通啊!

    御泽突然抬起头,恶狠狠地向着居居看过来,“因为这西海,只有我母后会御龙术!”

    御龙术?

    “这御龙术,是只有龙后才会的法术,代代相传,亘古不变,若不是父王中了御龙术,又怎会被轻易割了脑袋!”御泽脸上多了份悔恨,泪水也无声地滑落。

    看着御泽,居居心尖一痛。

    如果御泽一早就知道御辰为他做的这些事情,结局是不是会不一样呢?

    “你定会问我,母后为何与父王争吵,他们是为我!”御泽嘴角的一丝苦笑,逐渐变成了痛苦的痉挛,“母后对我视如己出,从小到大,不论我要什么,她都会满足我,可一旦被父王知道,我便会被一顿责罚,那天,我不过是心中烦闷喝了些酒,父王便要罚我受龙鞭三十,母后替我说了几句,于是他们便吵了起来,父王说因我不是母后亲生,所以故意溺爱我,让我变成了一个废物。”

    所以,露莹受不了御辰将这多年来的秘密说出来,所以才会动了杀心?

    “我想求你一件事。”御泽猛地站起来,泪流满面地看向居居。

    居居眉心急蹙,对上御泽猩红的眼睛,点了点头。

    御泽一步步向着牢门走过来,他缓缓抬手,慢慢地摊开了掌心。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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