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目标(2)
“什么证明?”
“有至少超过3个人,可以证明易海浪在案发时间里正在和他们喝酒。”
喝酒?
一开始喝的时候可能还是清醒的,喝多了之后,谁还记得谁在不在,中途有没有出去过啊?
“有监控证据没有?”江束衣锲而不舍地问道。
“详细的你去问老李,他办的事。”陈春生有些不爽,喂,我是大队长好吧,你这是什么态度?
挂了。
江束衣无奈,只得又打电话给老李。
老李说得比较详细:“喝酒的那些人都是易姓本家的。他们在多得修车行旁边的小巷子里面的一家小饭馆里喝到天快亮。老板都睡着了。那家店很小,并没有装监控什么的。”
江束衣把这边的收获跟老李说了一遍,然后问道:“你觉得这个易海浪有没有嫌疑?”
只要不涉及到鲁仁明,老李还是很有一套的。
“其实我压根就不信这易家这帮人的证明。但是饭馆老板看着挺老实的,他的证明倒是挺可信的。可他后来睡着了啊。”老李道,“我早说过了明哥不会是凶手,你不听我的。”
江束衣懒得跟老李争这个,只是说道:“如果他们那些本家人撒谎,或是易海浪中途出去过一次的话,那他完全有作案时间。”
“没错,要知道他们喝酒的地方离死者王云静的家是很近的。所以现在最关键的是找到这个易海浪,直接提审他,我不信他嘴有那么严实。”老李说道,“不过,说起来也奇怪了,这个易海浪去东海省做什么?”
江束衣没好声气地说道:“你问我,我怎么知道。兴许是觉得东海省比较有钱,想去那边‘发展发展’吧。”
“等一下,我怎么记得嫂子好像去的地方也是东海省?”老李突然提高了音量,吓了江束衣一跳,“江队,你等我一会,我去翻翻记录。”
江束衣好奇地道:“这个还有记录的啊?”
“当然有了,嫂子和明哥都是党员啊,必须得记录啊。像明哥这种当过刑警的,甚至每换一份工作都需要报备的。不说了,我先挂了,呆会打给你。”老李匆匆说完便挂了电话。
等了差不多10来分钟,老李的电话打过来了,语气有些焦急:“嫂子真在东海省,而且就在西湖市。这个易海浪去东海省可能就是去找嫂子的,他想报复明哥,孩子还在嫂子那边呢。”
江束衣失笑道:“你别疑神疑鬼的,如果这事真是易海浪做的的话,那他干嘛不早报复?他有15年的时间呢。”
“你在牢里,报复你的家人有意义吗?就是要等你出来,再当着你的面杀死你的孩子。”老李说出来的话,显得有些残忍,“江队,你相信我,我干了几十年刑警了,我太了解这些罪犯了,他们都是畜生,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老李的话,让江束衣悚然一惊,细细想来,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那嫂子叫什么名字?那孩子呢?男的女的?在哪上学?”
“嫂子叫伍玉珍,就在西湖市钱江区一家贸易公司上班;女儿叫鲁思褀,在西湖四中读高二。”老李说话的声音都有些抖了,“江队,你现在赶紧去看看。你不是说那易海浪大白天就没人影了吗?可能就是去找这娘俩去了。不行,我得过去。”
“你先不要过来,万一易海浪又回千湖省了呢?你盯住那里,我去找伍玉珍,我现在就去。你把记录上的地址和人的照片发给我。”江束衣说完立刻就挂了电话。
出门刚拦了一辆出租车,上车还没坐稳老李的照片和地址就发过来了,江束衣拿着手机给司机看:“师傅,去这个地址。”
***
找到那家贸易公司一问,伍玉珍今天居然早退了,向她的同事一打听才知道,这是伍玉珍自上班以来,就从来没有过的事。早上还好好的来上班,中途接了个电话就急匆匆地走了。
问她的同事要到了伍玉珍的手机号,打过去,结果显示已关机。
难道她已经出事了?
那孩子呢?
江束衣又火急火燎地直奔西湖四中,到了地方一问,才知道孩子上到上午第二节课的时候,就被伍玉珍接走了。
干嘛去了?
难道是回了家?
她家在哪?
江束衣只好又打电话给钱江区大队,要求他们帮忙查一下这个伍玉珍住在哪里。电话刚打完,高初筠的电话又打进来了,问他在哪里,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人了。
他只好又耐心地解释一番,高初筠听完表示自己马上就赶到西湖四中来。
这时钱江区大队的短信发过来了,江束衣赶紧把短信转发给高初筠,让她直接往这儿去,然后自己也向伍玉珍的家里赶去。
中途老李又打电话过来问情况,得知结果之后,把江束衣好一通埋怨。
事情就是这样,越是心急,事件的走向就越是往反方向跑。
就这样,高初筠追着江束衣跑,江束衣追着伍玉珍跑,而伍玉珍在追着谁呢?
肯定是有突发情况。
否则这个伍玉珍不会一反常态。
等江束衣赶到伍玉珍住的地方找到门牌号,敲门却无人应答。
这是不在家,还是不愿意开门?
他又跑下楼去问小区的物业保安,看着保安那一脸的懵逼,江束衣就知道,他肯定记不住这么多人。
更何况,老李发来的伍玉珍的照片还是15年前的,和她现在的长相肯定有一定的区别。
认不出来也是正常的,可是现在该怎么办?
这时,高初筠也赶到了:“怎么样?江队,人找着了没?”
江束衣摇摇头:“没,也不知她跑哪去了,听她公司的同事说,她上班一直都是表现很好,并没有什么迟到早退的事,这次居然旷工了。”
“这肯定是出事了,”高初筠也急了,“现在该怎么办?”
我哪知道该怎么办啊。
手机又不开机,我上哪儿问去啊。
江束衣无奈之下,只好又尝试着去拔伍玉珍的电话,可万万没想到的是这次居然拔通了。
第15章:目标(3)
电话通了,但那边却没有声音过来。
“喂,是伍女士吗?”江束衣也有些急了,“你现在在哪?”
“你是哪位?”电话那头却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耳熟。
江束衣一下子就想起来了:“你是鲁仁明吧?咱们见过面,就在齐春县的那条巷子里,还记得吗?”
对方明显犹豫了一下:“哦,那个垃圾桶旁边?”
“是的,你听我说……”江束衣话还没说完,对方就发话了。
“我现在还有事,等会再谈。”
听他的口气似乎要着急着要去做什么事。
江束衣赶紧长话短说:“你先别挂,你听我说,我得知消息,有人可能要对你的家人不利,你现在最好是赶紧带着你的妻子和女儿到刑警大队来。”
“不用了,我自己的事,我自己会解决。”
“你不要逞能!”从对方的语气里听出了绝然之意,而且还带着几分杀气,江束衣不知不觉中声音也大了起来,像是在喝斥一般,“你冷静点,没有人可以解决任何问题,没有人!遇到问题时向别人求助并不可耻!你现在快告诉我你在哪里!”
对方没有回复。
江束衣觉得自己刚才的态度有点过了,得赶紧收回来:“你的女儿是不是已经被绑架了?是不是?你要知道我们现在是法制社会,要按照法律来,你是一个刑警……”
话还没说完,鲁仁明在电话那头的声音怎么听都能听出几分狰狞之意来:“我现在已经不是刑警了,为了我的女儿,必要时,我也会犯规!我要让他知道彻底激怒一个刑警,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前面说自己不是刑警了,后面又说自己是一个刑警,这是典型的语无伦次。显然,这鲁仁明的精神状态已经处在暴走的边缘,在这种状态下,他会干出什么事来都不奇怪。
看来鲁仁明的女儿是真的被绑架了。但江束衣才不认为那名绑架犯能玩得过鲁仁明。毕竟鲁仁明曾经是一名刑警,各种各样的罪犯早见得多了。
有些罪犯看起来好像无比强大,似乎总是能耍得刑警们团团转,其实并不是因为那些人有多聪明,只不过是因为刑警们在规则之内,而罪犯们没有底线罢了。
然而,作为一名老刑警,见过多少死人?看过,分析过多少杀人现场?
纵然绑匪可能在一时之间能占得上风,但只要刑警铁了心要报复的话,恐怕这名绑匪后果堪忧。
诚然,刑警在杀人方式的多样性上比不过法医,可按照他们的职业带来的推理学、痕迹学与逻辑学等等相关优势,要瞒过同行的概率还是相当之高的。
倘若一名老刑警也抛弃了底线,走上了犯罪的道路,那会带来多严重的后果!?
一旦瞒过同行,又连续作案的话,会不会导致社会性恐慌!?
光是想想就令人不寒而栗。
而且从人性上来讲,江束衣也绝对不希望鲁仁明走到这一步。
他肯给老李背锅,哪怕因此多坐了10年牢;
看到花季少女遇害会愤怒失控,没有他的默许,其它人又谁敢私自给罪犯上手段?
这是一个性格仗义中又带点冲动的性情真汉子。
让这样的汉子去跟那种无耻的罪犯兑子?
不,绝对不行!
无论如何我也要拉他一把!
我不想让他回到监狱,那里本就不应该是他呆的地方!
“请你一定要听我的。
我不想在拘捕罪犯之后连你也一起抓!
你要记得你是一个刑警,哪怕只是曾经!
你也要永远以一个刑警的准则来要求你自己。
相信我!
我有办法抓到他!”
江束衣说完之后,紧张地等待着鲁仁明的回应。
可对方迟迟没有回答,就在江束衣以为电话断线了的时候,鲁仁明的回复来了。
“太晚了。”说完电话挂断了。
江束衣有些呆滞地放下手机。
旁边的高初筠没怎么听清,便一直问道:“江队,你们说什么了?”
江束衣没有理她,他脑海里一直在想着鲁仁明的最后一句话。
太晚了!?
什么意思?
他是不是已经做什么了?
一想到绑架鲁仁明的女儿鲁思祺的可能就是那个侵犯女性并碎颅的凶手,江束衣就怒火中烧。
这个畜生!
一定要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江束衣迅速打电话给钱江区大队,要求他们跟踪伍玉珍的手机信号,依照现有的线索及鲁仁明说话的语气来判断。
这次事件的起因,可能是鲁仁明想见自己的妻女,然后联络了伍玉珍,她得知自己的丈夫提前出狱,要来见家人了显然很高兴,便旷工出门去接了女儿,也不知是个什么过程,总之,她女儿居然被绑架了。
鲁仁明的女儿可能已经被绑架了,否则他不会说出‘激怒一个刑警是什么下场’这样的话;
鲁仁明可能正是在按照绑匪的要求,单身赴会,否则他亦不会说出‘我自己会解决’这样的话;
联想到老李曾经说过的‘就是要等你出来,再当着你的面杀死你的孩子。’这句话,江束衣就焦躁起来。
要是绑匪真的这么做了,鲁仁明在狂怒之下,会做出什么事来?
鲁仁明此刻是绝对不会关机的,以他的经验,他肯定知道绑匪会要走个‘流程’,所谓的流程,就是先打电话给你,让你到A地;然后过了一段时间又打电话叫你赶到B地;继而是C,D等等。
这么做的好处是让警方无从判断绑匪究竟在哪里,自然也就难以布控到位了。而布控不到位,绑匪逃走的可能性就大增。
钱江区大队的技术组很快就寻觅到了伍玉珍的手机信号,并告知江束衣,然后江、高二人往那个地址奔去,即便是知道这只是绑匪所要走的流程,但也只能跟着去。
刑警是有规则的,哪怕只是万一的希望,也必须全力以赴;而绑匪则是无底线的,谁也不知道他们会干出什么事来。
江束衣在赶路的过程中,突然想起来一件事,绑匪打电话给鲁仁明用的是什么号码?
我们追踪伍玉珍的手机信号固然可行,但更好的方式应该是追踪绑匪的手机号吧。
查一查今天跟伍玉珍的手机号联络的号码,不就可以直接定位到绑匪的具体位置了么?
一想到此,江束衣立刻给钱江区大队打电话。
第16章:目标(4)
“这个我们已经试过了,户主伍玉珍的手机号最近被叫的全是不同的号码,不同的手机,而且也都在不同的地区。根本无法判断下一次呼叫时,对方会使用什么号码,在什么地区,甚至是用什么手机。”钱江区大队技术组的人员耐心跟江束衣解释道。
这小子还真是有经验啊。
应该是配备了许多不同品牌的手机和号码,然后用一次就扔,这有点反侦察经验啊。
果然是惯犯!已经进化到反侦察意识了。
越是惯犯就越是要抓到你!
一个人不会无缘无故成为惯犯,成为惯犯的前提是犯罪的经验足够多。
而这恰恰是对警方无能的证明与嘲讽——你为什么没能在它成为惯犯之前就抓到它!?
羞耻啊!
所以,一定要抓到你!
***
根据钱江区大队的情报,江、高二人正在前往钱江广场去寻找鲁仁明的时候,突然江束衣的手机响了,接通后惊讶地发现居然是何鸣石打来的。
“江队,情报有变故了,你们的那个叫什么鲁仁明的受害人根本就不在前面的钱江广场,他抢了一辆车牌号为东A……的三叉戟的车,还把手机给扔了,他现在正驾驶着那辆三叉戟向西湖市的东郊行驰!”
这一下江束衣真是惊讶得无以复加,这也是心理侧写能做到的?是不是有点太神了?这也能侧写出来?
喂,混蛋啊,这也太过份了吧?
如此水平,都成神了吧?
让人怎么追赶啊,简直让人绝望啊……
江束衣换了一副恭敬的嘴脸:“那个……何队,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向您请教一下,您是怎么判断出来鲁仁明扔了手机,抢了另一辆车呢?而且还具体到是辆品牌为三叉戟的豪车?”
“因为这混蛋抢的就是我的车!”何鸣石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气急败坏,“而且还就在我面前抢的!娘希匹,他抢了我的车就跑。我调用了监控,发现他在抢车之前还把手机扔掉了,要不是根据这个手机,我哪能知道他是谁?我又没见过他。”
江束衣:“……”
还好,还好,这个何鸣石还是正常人,那我也就放心了。
我跟他也算是各有所长吧。
鲁仁明要这么做的意思也很明显,他已经意识到警察在跟着自己了,他是想利用自己的反侦察意识摆脱掉警察,独自去解决问题。
只是他千算万算也没算到自己居然抢到的是一个在职刑警的车……
这也算是撞枪口上了。
也还好他抢的是何鸣石的车,要不然,鬼知道上哪找这个鲁仁明去?更别提找那个绑匪了。
只是,跟着两个都有反侦察意识的人,真的好累……
紧接着,何鸣石又说道:“那个……江队,等会你注意一下,千万不要弄坏了我那辆车,这已经是我工作以来的第6辆车了,我爸说了,再也不会给我钱买车了……”
第6辆豪车?前5辆上哪去了?你这才工作几年?
妈的,纨绔子弟。
懒得搭理你。
再见!
江束衣直接挂断了电话。
***
钱江广场。
何鸣石不可置信地看着手机:“他……居然挂了我的电话!?敢挂……我的电话?”
站在一边的几个刑警中,萧杰是最有体会的,他都有些佩服那个千湖省的江束衣了,真有种啊,敢挂何队的电话。
“娘希匹!”何鸣石奋力把手机甩了出去,那刚买还没三个月的最新款手机在‘啪’地一声过后,就变成了一地的碎片。
“何队,您消消气。”
“是啊,气坏了身体不值得的。”
“咱们不跟千湖省的人一般见识。”
“早知道咱们就不帮他们了。”
……
“你们都给我闭嘴。”何鸣石怒道,“不帮他?不帮他我那车会变成什么鬼样子?你们想像不出来么?不但要帮,而且还要立刻解决!”
众位刑警先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对啊。西湖市东郊眼下正在开发之中,道路上有许多坑坑洼洼。
而三叉戟是一辆典型的跑车,底盘是很低的,这样的车在那样的路面上行驰……
应该会废了吧……
何鸣石深呼吸了好几次,心里在默默地告诫自己,要冷静,要冷静,只要你保持冷静,以你的智商,什么都可以解决。
直接通知交警同行,让他们路面设障把车给拦下来?
这样车倒是很快就可以拦到,可是案子呢?如果鲁仁明不能按时抵达,那他女儿可能会有危险。
这可是关系到一条人命啊,不能这么做。
江束衣的目标是跟随鲁仁明,而鲁仁明是听从绑匪‘指挥’的。
那么绑匪的目标是什么?
必然是有所需要。
那它需要些什么?
为什么会选择鲁仁明?
因为鲁仁明曾经抓过他?现在他出狱了想要报复?
怎么感觉不是这样的?
绑匪会是个什么样的人?
应该是一个……
不行,这边的资料太少了,不足以得出全面的分析结果。
“先回大队。”何鸣石一边说着话,一边拉开警车门,“萧杰,你去联系一下齐春县刑警大队,让他们把资料都发过来,所有的资料。”
***
何鸣石不高兴,岂知鲁仁明此刻也烦躁得很。
这都是什么破路啊,本来是觉得像西湖市这样的大城市应该早就弄好路了,所以他在情急之下,才抢了一辆跑车,本来是以为这种车提速够快,可以以最快的速度抵达。
可没曾想这儿居然正在开发中,这三叉戟在这种路面上可真是要了老命了。
“恍……”地又是一声大响,嗯,又磕着底盘了。
这是第几回了,这车还能不能坚持到目的地?
绑匪已经更改了三次目的地了,还会不会有第四次?
正想着,绑匪的电话打过来了。
由于他意识到伍玉珍的电话可能已经被跟踪,现在他用的是自己刚办没多久的手机和卡来接的,当然了,他也告知了绑匪自己的新手机号,否则绑匪也不可能知道这个号码。
说完了最新的目的地之后,绑匪狞笑道:“……你最好快点,你女儿就在我手上,来,小妞快点,给你爸爸吱个声。”
说着话,应该是把手机递了过去,可对面却没有声息,接着便是挣扎声。
这是女儿不想给我压力么?女儿真是懂事,只是你不知道这样我的压力更大啊。
第17章:目标(5)
而在齐春县的老李这段时间以来也并没有闲着。
他经常往到处跑,特别是江城监狱,凭借着他那油滑的性格,与几十年体制内的经验,再加上刻意讨好,居然跟江城监狱里的不少人都混得熟了。
当江束衣判断鲁仁明有重大作案嫌疑之时,老李的本能是拒绝的,可他毕竟是一个刑警,他知道这行是要讲证据的。
明哥难道在这15年里真的产生了什么变化?
我每次去看他的时候,没感觉出来啊。
狱警们本来就对老李也不怎么排斥,这是自然的,大家虽然不是隶属于同一个部门,可也算是一个流程线上的关系嘛。
你们抓了人送到检察院,然后检察院再送我们这儿来,对吧。
何况老李那粘乎乎的性格,也实在让人难以拒绝,索性在不明确违反规定的情况下,对有些事情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其实在正常情况下,一个刑警要进入监狱审讯或查访犯人,那是需要开具正规手续的。
可开正规手续不仅繁琐,麻烦,而且耗时也不短。
要填写诸如什么为什么要提审张三,此人跟什么案件有什么关联,等等。
当过了1、2天审批下来了之后,你审完了张三,突然发现李四也有点问题,你想顺便问问。对不起,请按规定回队里去重写填一张审批手续,等过1、2天审批下来之后再来……
这多耽误功夫啊,万一那李四当时是想招供,过了1、2天又不想招供了呢?
这便是很多刑警对这项规定的抱怨之处,不过,监狱这边其实也挺不爽的。
来来回回这么多次,问问这个走了,赶明儿又来问问那个,你逛菜市场呐?你以为我不烦?
你有什么问题,你一次问完了不行吗?
这项规定原本是想让所有发生的事都有据可查。可在大家都觉得麻烦的情况下,正在变得日益僵化。
正因为此,所以监狱与刑警之间都会有一些这种跳过规定的行为发生,当然,案件结束后,会一次性补办手续。
当然,这样还是不合规定,你应该先递交申请手续再询问犯人,但总比没手续要好。
对此,上级机关也都心知肚明,不过他们也同样清楚大家都是为了工作而不是私情,通常也不会去多说些什么。
不过,你要是跟监狱那边关系不好的话,对方非卡着你,管你要正规手续,那你也没招。
此刻,是监狱的放风时间,老李就呆在监狱里面和犯人聊天,他没有任何手续,然而狱警就站在2米不到的地方装瞎。
“你跟鲁仁明是舍友?”
“是的。”犯人回道。
“你觉得他是个什么人?”
“人挺好的,也挺仗义的,就是脾气有点大。”
老李点了点头,这已经是他这段时间以来问的第7个犯人了,基本是众口一辞。
明哥没变化啊,当下又多问了几句,便更加确定了。
正打算结束对话时,犯人多嘴说了一句:“其实我挺羡慕他的。”
“哦,羡慕什么?”老李顺口就答了一句。
“你看我,自从进来之后,根本就没人理我,哪怕我曾经是一名大企业的副总。你再看他,他哪怕进来了,都有这么多人在关心他,时时有人来看他……”
原来只是牢骚报怨,老李正要随便安慰他几句就走人时,却又听得那名犯人续道:“……就连他这次提前出狱,都至少有2个人提前得知,还有人专程去接他……”
专程去接他的人,不就是我么?等一下,他刚才说什么?至少有两个人提前得知?
那些老兄弟们都不知道明哥提前出狱了啊。
只有我知道啊,而且像这么关心明哥的人,应该会出现在现场啊,至少也会在出狱之后,立刻就联系他吧。
可明哥出狱那几天,一直和我们这帮老兄弟呆在一起啊,没有人联系他啊。
“都有谁知道他提前出狱的?”老李提高了警惕。
犯人摇了摇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还是听狱警们闲聊才知道这事的。”
老李转头望向旁边那名狱警。
“的确有2个人知道他要提前出狱,一个不就是你么?”狱警说到这里,顿了一顿,他明白老李目光的意思,当下他坦诚地道,“不过,另一个具体是谁,这个涉及到普通公民的个人隐私,这个真需要手续。”
老李点了点头,他知道这个不适合卖弄关系:“我会立刻申请下来的。”
他赶回大队之后,很快就弄好了手续,然后得知了另一个人的情况。
对方经过了伪装,但这瞒不过老李,他立刻就知道了对方的真实身份——易海浪。
他回到大队,还没来得及向江队汇报,就接到何鸣石那边发来的要求提供资料的请求。
对方愿意帮忙,这当然好了,老李当即把资料都发了过去,顺便也给江束衣做了一下汇报。
***
时值黄昏,钱江区刑警大队二支队的全体刑警都接到了今夜加班的命令。
那起碎尸案不是已经破了么?
说起来咱们何队也真的是厉害,案发不到10个小时,就抓住了犯罪嫌疑人,且对方供认不讳。
不过,现在加班是因为什么?
从窗口上的人影来看,好像还在长考,什么案件需要何队这样思索?
哦,对了,这还关系到何队的车呢,这可大意不得。
就在大家都在闲聊之际,突然接到报案。说是有一个还在读小学的孩子不见了。
各位刑警不敢怠慢,立刻进入了工作状态,何队也真是神了,他是怎么知道这个时候会有案件发生的?
他搞的到底是心理侧写还是算命啊。
萧杰拿着卷宗敲响了何队的门,当他进去之后,看到何鸣石正背负着双手,在办公室里踱着圈子。
“何队,接到报案,说是有一个小孩子在家附近玩耍,然后家人等半天都没见他回来吃晚饭,一找才知道孩子不见了。您看看这是卷宗。”
“这个易海浪绑架小孩子干什么?”看完了卷宗,何鸣石皱着眉头说道,“这个时候他应该低调啊。”
萧杰惊讶地问道:“何队,这……您是怎么认为这是那个易海浪做的?”
“直觉!”
萧杰服了,行行行,你官大你说了算。
第18章:目标(6)
“我已经按照约定到了,我女儿在哪里?”鲁仁明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在电话里说道。
“不要着急嘛,大警官,你现在往南走,过一会,你就会看见江南皮革厂的厂房,我在厂房办公楼二楼的经理室等你哦。”绑匪神经质式的说道。
哪怕隔着手机屏幕,鲁仁明都能感受到绑匪此刻的亢奋,其实他心里也隐隐有些思绪起伏。
虽然绑匪没有过多地说些什么,但鲁仁明依然能感觉得出来。
你是当年那起侵犯碎颅案遗留的案犯之一,易海潮的弟弟易海浪吧。
也只有你才有理由如此了解我,甚至连我的家人在东海省这件事你都知道。这件事连我的老兄弟都没几个知道的。
当送货员,搬运工,无论我做什么,总是屡屡被人投诉,被给差评。
这一切都是你的谋划吧。
也只有你才有理由如此恨我。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你放不下当年那起案件吗?我也是。
只不过,你放不下的是你的哥哥,而我放不下的是受害人。
15年了,这些年你一定很难熬吧?
我也是!
也好,今天就让我们来作个了结吧!
很快鲁仁明就看到了江南皮革厂的大门,说是大门,其实门都不知到哪里去了,只剩下一条空空荡荡地走道。
很显然,这是一间废弃已久的厂房,到处杂草丛生,也不知已经废弃多久了。
鲁仁明戴上手套、帽子、口罩和脚套,他弄得很仔细,因为他不想留下任何痕迹。
甚至他连车子都停得很远,再自己一个人慢慢地走过来。
这里应该就是最终的目的地,流程应该走完了。
这里他并不熟悉,并不知道有没有摄像头,如果有,那也绝不是现在仓促间能全都找到的。
不能留下任何行踪与痕迹。
俯身从地上拾起一把石子,每当走到路灯光线的边缘时,就一颗石子飞过去,‘啪’路灯灭了。
随着路灯一盏盏地熄灭,黑暗在疯狂地吞噬着光明。正如此刻他的心。
没有路灯的光线,仅凭月光,摄像头能拍到的就只是一团分辨不清的黑影,能有何用?
鲁仁明在大门口看到一张告示,借着月光,他粗粗地略过了一遍,大意是说厂长带着小姨子跑了,然后员工要求讨薪之类的。
走进门后,墙面斑驳一片,连机器都找不出几台,估计是给被欠薪的员工给搬走拆卖了。
厂里一片荒凉,鬼都看不到一个,不过,鲁仁明依然很小心,他一边往干燥的地方走,一边注意四下观察。
这类的厂房,以前鲁仁明在千湖省也见过不少,倒闭前人来人往,很是热闹;倒闭后,依然还会有人来,只不过来的一般都是小偷,流浪汉,逃犯等等类似的人来暂住,又或是变成吸du者们聚会的乐园。
这不,在他脚边不远处,就有一个被遗弃的针筒注射器。也不知是哪个吸du者随意丢弃下来的。
略一思索,他小心地拾了起来,ad病在吸du者之间广泛流传,可以通过体液、血液等媒介传播,一旦染上,绝对无救。而且这针头上一片斑驳,早就生了锈,上面还有一些黑乎乎的东西,也不知沾染了多少细菌,若是扎进人体内,也绝对是件麻烦事。
就算上述两者都失效,他也有办法。
人体——是很脆弱的存在。
身怀‘利刃’,杀心自起。
易海浪,你以为我这刑警是白干的吗?
四下无人,只有微风吹动着树叶与野草发出的‘沙沙’的声响,偶尔还能听见几片未合拢的窗页在风中发出‘啪啪’地合拢与张开的声响。
而这声响,将他的脚套与地面沙土的摩擦声也完全遮盖。
他就像一个幽灵一般到了二楼,沿着门口竖着的牌子,他来到了‘经(空格)室’,这里应该就是目的地,经理室了吧。
‘吱呀’门缓缓推开,眼前的一幕让他的瞳孔骤然收缩,这是……!?
***
江束衣与高初筠垂头丧气地回到了钱江区大队里,他们跟丢了。
其实这倒也怨不得他们,那个鲁仁明开车就像是坐着一匹野马一样,横冲直撞。管你什么逆行,单行道,红绿灯什么的……
而他们坐的那辆出租车的司机却不肯那样开,即便江束衣跟他明说了这是在拘捕罪犯,他也不愿意。
用那个司机的话说就是,你们抓你们的罪犯就好了,跟我有啥好处?
车内三人吵吵闹闹,光在市区就跟丢多次,要不是有钱江区大队提醒,早在市区就跟丢了,等车子到了东郊附近时,摄像头都没几个,自然也就找不到鲁仁明了。
最后只能回来,高初筠还跟这个司机吵了一架,只是她哪里吵得过这老司机,反倒被这司机一通调侃,气得眼圈都红了。
高初筠晚饭都不想吃了,说是已经气饱了。
江束衣只好去找何鸣石,尽管此刻他并不愿意来找这个人,但眼下还是需要他的帮助的。
活动了一下左手手腕,他来到了二中队队长办公室。
当他见到何鸣石的时候,正赶上何鸣石在苦思冥想。
“何队……”
何鸣石一摆手:“连人都会跟丢的人不要打扰我,没见我正在思考怎么给你擦屁股吗?”
江束衣的脸色很是尴尬,萧杰在一边打圆场,小声把情况跟江束衣说了。
他拿起卷宗,看了看,指着上面某行字低声跟萧杰说道:“这个保姆的笔录有录像没有?”
“有的。”萧杰回答道,“你需要看吗?”
“看看吧。”江束衣道,虽然他不明白何鸣石判断这起小孩失踪的案件为何会与鲁仁明有关系,但此刻除了相信何鸣石的判断之外,也别无他法了。
两人来到技术组,调取了笔录录像,看到一半时,江束衣突然指着屏幕上做笔录的那个20来岁的女人说道:“停一下,这里,能不能放大一下,看看她的脸。”
虽然不明白这个女人的脸有什么可看的,但技术人员还是响应了江束衣的要求。
镜头前,那个保姆正在把落到额前的头发向后拔,这在常人看来是一个长发女性很平常的动作,但江束衣却明显看出这名女子眼神中有些不安,这是在掩饰,很明显的表演痕迹。
她在说谎!
第19章:目标(7)
“那个江队想要见那个保姆?”何鸣石有些奇怪。
萧杰点头道:“是的,他说那个保姆在说谎。”
“荒谬,他什么都不知道,光看录像就能觉察别人在说谎?”何鸣石嗤之以鼻,别人都说我像算命的,我看你才像算命的,“他想见就让他去见好了。我倒想看看他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
保姆有些不安,她的双手掖着衣角不停地折起又放下。
笔录不是已经做完了么?怎么又叫我来?
“根据上一份的笔录,孩子就在小区里的幼儿滑梯上玩耍,随后就不见了,是这样吗?”江束衣问道。
“……是……”虽然江束衣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但保姆还是感觉到了压力,甚至回答的时候声音都有少许颤抖。
“孩子失踪的时候,已经临近黄昏了吧,路灯没有开吗?”
“没……开了开了。”
“开了灯,你怎么会看不见孩子?你的工作不就是照顾孩子吗?”
保姆:“……”
“黄昏时,该回家的都回家了,下班晚的,现在还没回来,小区并没有多少人,一个活生生的孩子是多大的目标,怎么就会在你眼皮子底下消失的呢?”
“……”
保姆仍然没有回答,只是不停地把落到眼角的留海夹到耳后去。
“你知道作伪证罪要判几年吗?”
保姆悚然一惊,她抬起头来,也顾不上眼角的留海:“伪证罪?”
“没错,你以为你这只是单纯地撇开责任吗?你已经涉嫌作伪证罪!”江束衣面无表情,“在大城市生活很不容易吧,是不是担心如果是因为自己失职的原因的话,会给自己的雇主造成恶劣的影响,也担心会在保姆登记处里留下不光彩的一笔,以后就更难找工作了吧。”
***
“这个江束衣在干什么?”何鸣石在审讯镜外一脸的莫名其妙。
萧杰也很茫然:“何队,他这算不算是诱供啊?”
要说这算不算是诱供,倒是可以算,可是那个保姆怎么满头大汗了?
何鸣石看着眼前的一幕,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个江束衣看上去只是随便问了几句,虽然有诱供之嫌,可这保姆现在的神态已然有些不对了啊。
***
“还不肯说,等我说出来,你就真是作伪证罪了。”别看江束衣说话好像是底气十足,其实他心里也没底,固然这个保姆的神态有表演痕迹,但这也不能作为证据啊。
只要这个保姆一口咬定就是这么不见的,他也没办法。
现在他只能是通过自己的表演能力,火力全开,给人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表象,尽可能地给对方强大的外在压力。
就看这个保姆能不能承受得住压力了。
保姆抬起头仔细看了看江束衣的神情,具体的神情如何,她描述不出来,可是却总有一种对方全都已经知道,就等着自己坦白从宽的感觉。
找工作和坐牢之间不存在选择问题。
“我……我说谎了……”说到这里保姆哭了起来,她还很年轻,很嫩,并不是那种老油条,算上上次作笔录,这也才是她第二次进警察局,她感觉自己难以承受这种心理压力。
“我没有带佳佳在滑梯那里玩,是带他到了临近南门那里,那里围墙破了,外面是些卖衣服之类的小商品街。我带着佳佳从那个破洞那里出去了,我是想买点私人物品……”
“为什么不从南门出去?”
“因为那儿的保安总喜欢跟我说些荤话,我……不爱听。”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监控拍不到。
“然后呢?”
“然后,我就挑了点私人物品,买完回头就发现佳佳不见了……”
显然,她知道自己把孩子带到外面是她的全责;而如果在小区里不见了,多少保安也会有点责任,她这是想推掉一部分责任。
***
审讯镜外何、萧二人瞪大了眼睛,这千湖省的人审讯有一套啊,还真的是说谎了啊。
不过,这姓江的是怎么看出来她说谎的?
想不明白啊。
正思索间,江束衣从审讯室出来了,他走到何鸣石面前,说道:“刚才都听到了吧,不过,我还是不太明白,为什么你会觉得这事跟鲁仁明有关。他有什么必要去绑架那个叫佳佳的小孩?”
这时的何鸣石才正眼看了江束衣一眼,那模样倒像是第一次见面似的,回答道:“到我办公室来。”
虽然仍然有些傲气,但好歹比第一次见面时的态度要好一些了。
等到了何鸣石的办公室里,他摊开地图,说道:“我研究过了这个易海浪的心理活动,像他这样背景的人,心理上自卑感是很强烈的,他是很不愿意把自己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的。
我推测,他更倾向于呆在自己的心理舒适区,作为他这样的人,心理舒适区应当是一些废弃的工厂或者是小巷子里的普通民居之类的。
你让他到别墅去,他反而会产生强烈的不适应。
西湖市很繁华,这就意味着,他的选择并不多。
当然,相对于我们的警力来说,仍然力有未逮。
这个小孩失踪的小区是很荒凉的,离这里3公里不到全是一片荒芜之地。也有好几个废弃的厂房,譬如钱鑫机车厂,江南皮革厂等等。
而你们跟丢的地方离这里还不到10公里。”
说到这里,何鸣石止住了话头,望向江束衣,眼神里的意思是要让江束衣接着往下说。
“所以,你认为这个小孩子就是易海浪绑架的,或者至少这个小孩子绑匪与易海浪有关系。既然已经跟丢了鲁仁明,就不妨从这条线上去找?”江束衣试探着说出何鸣石的思路。
“没错。”何鸣石灿烂一笑,“孺子可教也。”
你还不是没什么证据?
这都是你在猜好吗?
江束衣心里腹诽道。
“所以,目标已经锁定了,就在钱金机车厂、江南皮革厂与东盛服装厂周围3公里的区域内。”何鸣石又拔了拔头发,“江队,这次,可不要再跟丢了。”
“我保证不会,这次我亲自开车去。”江束衣缓缓说道,“前提是,他真的在那里。”
***
鲁仁明怎么也想不到出现在眼前的居然是一个大约7岁的小男孩,这是怎么回事?祺祺呢?易海浪呢?
那小男孩被绑在房间的柱子边上,不怎么动弹。即便他垂着头,也能看见他的嘴被堵上了,脸上还有泪痕,也不知哭闹了多久。
鲁仁明上去探了一下鼻息,呼吸很平稳,看来人是没什么事,应该只是哭得累了,然后睡着了。
正准备去解开绳索时,电话突兀地响了,接通就听到绑匪的声音,像是刻意压得低了:“鲁大警官,是不是已经到了?”
“这个小孩子是怎么回事?”
鲁仁明隐约听到了电话那头也传来了风声,他的眼睛向上望了望天花板。
这办公楼有4层,你应该就在最上面那层吧。
目标已锁定!
第20章:深渊(1)
“别动,鲁队长,我这边可是能看见你的哟,来,走到房间最中间来,对着摄像头笑一个。”绑匪在那边笑道。
鲁仁明按照绑匪的要求,很快就发现了墙角的一个摄像头。对着摄像头,他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
“站在我的视线之内,别离开,否则你就只能见到你女儿的尸体了,明白了没有?”
“明……明白了。”虽然意识到不对,但此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鲁仁明并没有其它的选择,只能是咬着牙答应。
“这就对了,现在开始吧,看见那个小男孩没有?杀了他!”
“你说什么?”鲁仁明一惊,“让我杀了这小男孩?你是不是疯了?”
“怎么?难道一个曾经杀过人,又坐过牢的人,还会有这种心理负担?因为曾经当过刑警,还有所谓的道德准则吗?放轻松,杀人嘛,很容易的事。就像你当年干的那样去做吧。”绑匪在电话里神经质式的笑道。
我要怎么办?鲁仁明的心里在狂喊,他早就想过这次救女儿不会是那么简单,但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
我要怎么抉择?
事实上很容易的,不是吗?
一边是自己的女儿;而另一边则是一个完全的陌生人。
看上去这其实是一道单选题,准确地说,是送分题。
可我为什么会犹豫?
因为在潜意识中,我还是觉得自己是一个刑警吗?
一时间他回答不上来。
“直说吧,你做不做?你女儿就在我手里呢,来,干脆点,别这么婆婆妈妈的。”绑匪有些不耐烦了,在电话里狞笑道,“难道这个选择题有那么难吗?你已经不是刑警了,不是吗?”
是啊,我早就不是刑警了,早在15年前……
可是……
鲁仁明的手抖了起来,他是很想救回自己的女儿,可他没想过要以这种方式。
他突然有一种想要离开这里的冲动,宁愿自己没来过……
他不想做这道选择题!
“或者,你需要你女儿鼓励你一下?”绑匪阴冷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随后便听到他的怒吼声,“你给我过来,来,跟你爸爸说,快说!”
紧接着电话里传来了挣扎的声音,可就是没人说话。
“你这小表子不说是吧,看把你高尚的。”绑匪愤怒地喊道。
随后听到‘啪’地一声和一个女子压抑着的呼痛声。
应该是绑匪正在殴打那个女子。
“住手,你住手……”鲁仁明气得发抖,可他现在又做不了什么,只能一边不停地喊;一边发泄般地捏着手机,那手机都快给他捏变形了。
可惜他的呼喊声对绑匪来说毫无约束力,绑匪仍然在殴打那名女子,从电话里听起来,那名女子的呼痛声已经越来越微弱,她……就要不行了……
“我做!我做!你住手,住手!只要你住手,我什么都肯做!”随着鲁仁明的嘶喊声,他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他既恨这绑匪的狠毒,也更恨自己的无能……
我这一生究竟给自己的家庭、妻女带来了什么?
折磨吗?
家里的长辈过世,从来就没有尽孝过,全都是玉珍在做;
而玉珍呢?嫁给自己就跟守寡似的,更不要提那15年牢狱之灾了。自己主动提出离婚,是不想再耽误她了,可这些年来,她却苦苦守着至今仍然孤身一人,还把孩子拉扯大了;
孩子就更别提了,从来没尽过父亲的职责也就罢了,还坐过牢,估计她平时也耻于与同学们提自己这个所谓的父亲吧,还不知她有多恨自己呢。
我给家里留下的,好像也就只有折磨了……
“怎么,鲁队长终于想通了?这就对嘛,哎……”绑匪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猛然嚣张地大笑了起来,“鲁队长居然流猫尿了,哈哈哈……不要哭嘛……哈哈哈……笑死老子了……”
事到如今,以他一个刑警的本能,他用屁股都能想得到这个易海浪究竟是想干什么。
你不是刑警吗?
代表光明是吗?自诩正义是吗?
那行,那我就用正义的手段来惩罚你。
绑架你的女儿,要挟你杀人,然后把这一切都用视频录下来,发出去。
‘刑警又杀人了!’
‘前刑警杀人入狱,出狱后再次杀人,试问这样的人还有多少?又有多少是没被发现的?’
‘这国怎,定体问。’
……
诸如此类的话,将会成为各大报纸媒体的头版头条吧。
这是公然在这个职业上抹黑,以后群众还会相信我们这些人吗?
‘哈哈哈,干得不错啊,看看你们这些刑警都干了些什么?总说我们是人渣,你们又好到哪里去了?大家不都是一样吗?因为你们是刑警,所以杀人会得到一些优待吗?’
这就是易海浪的目的吧。
我将怎样面对我当年当刑警的初衷?又将怎样面对我的那些老兄弟?
或者,我也用不着去面对了吧……
我人生的前几十年奉献给了事业,中间那15年在为一时的冲动赎罪,生命的最后一刻,我想保护一下我的家……
可以吗……
我的要求很自私吗?
玉珍,忘了我吧,你本就值得过得更好;
祺祺,忘了我吧,我原本就不配做你的父亲。
好吧,如果这是深渊……那就让我一个人下去吧。
鲁仁明的目光移向了那个小男孩。
你还很年轻,本来你将来会有一个温暖的家,你也会有孩子,你有着大把的时光可以任意去做你想做的事……
可是……
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这全都是叔叔的错……
答应叔叔,如果有来生,你可以去做任何事,只有一条,不要当刑警好吗?
这是一个过来人的忠告。
我也答应你,如果有来生,叔叔一定会还今生这笔债!
“怎么还不动手?”绑匪有些不耐烦了,“你是需要点鼓励吗?来,我给你。”
说着话,他用彩信发了一张照片过来。
照片里是一个已经伤痕累累的少女,躺在地上已经奄奄一息。
虽然满脸血污,但鲁仁明还是能够从她的眉目中看出几分自己的样子……
祺祺,你长大了……
今天爸爸来为你做一件事,这可能是我人生中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为你做的了。
放弃我自己……
深渊,我来了……
第21章:深渊(2)
正在鲁仁明要走向深渊之际,刑警们已经赶到附近了。
“前面怎么黑乎乎的一片啊?”开车的萧杰视力很好,远远就看到前面的情况,“会不会是路灯坏了?”
“停车!”江束衣与何鸣石几乎异口同声地说道,“快停车。”
说完后,两人互视了一眼,虽然都没接着再说些什么,但两人都隐约能猜出彼此的想法。
这是有人要进行无痕迹犯罪啊。
没想到他也看出来了。
“关掉车灯,开到隐蔽处之后,车子全部熄火,步行向前,注意不要发出任何声响。”何鸣石果断下令道。
江束衣暗暗点头,何鸣石的命令是准确的,要知道目标中,一个是惯犯,多年的犯罪经验让它积累了相当的经验;另一个是刑警,这个更不必说。
由于对地方上不熟悉,江束衣问萧杰道:“路灯熄灭的地方是哪个厂子?”
萧杰估了估位置,道:“应该是江南皮革厂。”
既然已经确定了位置,何鸣石就开始下令,安排其它刑警从各个方向包围厂房。
待到他安排完毕,见江束衣也在整理身上的装备,便笑着说道:“怎么,江队也要上去吗?就留这儿吧,也该我们尽尽地主之谊了。”
江束衣古怪地看了他一眼,道:“我当然是要上去的,我来这就是为了抓他的。”
何鸣石笑了笑,没再说些什么。
***
此刻的鲁仁明正在听从易海浪的指挥。
“喂,站边上点,你挡住镜头了,我看不到。”
“太偏了,再过来点。”
……
好不容易安排妥当,却又见鲁仁明迟迟不动手……
易海浪不耐烦地说道:“动手啊,怎么傻住了?”
鲁仁明沉声道:“难道你没觉察到不对劲吗?”
“什么不对劲?”易海浪一头雾水。
“那边好像有点动静。”鲁仁明指了指一个方向,说道,“我倒是没什么,不过,你好像是有案子在身吧?”
“啥?那我给看看。”易海浪狐疑地说道,随即又警告道,“我告诉你,别给我耍花样啊。”
鲁仁明等了1、2秒钟,便迅速暴起,一把把摄像头上的一根线给拔了……
过了一会,就听得易海浪骂骂咧咧的声音:“X,你个傻叉,别自己吓自己啊,咦?这,这怎么看不到了?”
然而此时的鲁仁明已经在迅速地从阳台上翻到了3楼了,这么短的时间,外面翻上去很是消耗体力。可是他依然气息稳定:“哦?我怎么知道,可能是摄像头坏了吧。”
坏了?易海浪有些蒙圈。
不是说5万小时不掉那什么吗?
我这才刚买的啊,就坏了?
奸商!
亏我学这个还学了很久呢,居然坏了?
那帮卖监控的还在暗地里笑话老子智商低,老子智商哪低了,真要是低了,能想出这么绝妙的办法来吗?
合着老子白被人家笑话了?
哎,不对啊,好歹也是新的,怎么说坏就坏了?
早不坏,晚不坏,偏偏这时候坏?
哪有这么巧的?
多年来的犯罪生涯所带来的反侦察意识,让易海浪迅速感觉到了不妙,当下他立刻就扑向躺倒在地上的那个少女,把她要狭在手中才能让他有些许安全感。
应该说,他的反应已经很快了。
脑海里只转了几下,就作出了决断。
可惜的是,相对于鲁仁明来说,实在是太慢了。
此刻,他已经翻上了4楼。
易海浪的手还没触及到那名少女的时候,就被斜里伸出的一只脚给踹得倒飞了回去。
‘呯’地一声响,他直接被踹得撞在墙面上。
‘哗啦’声响,大片的灰尘与石灰的混合物也被震得四下飞舞,将他盖了个灰头土脸,乍一看,倒像是换上了一身生化服。
还没等他滑到地面上,就感觉到有一个黑影在扑向他。
黑影在他的视线的边缘到占据他的全部视线只花了极短的时间,短到他还来不及去做点什么。
就感觉自己腾空而起,再‘咚’地一声大响,被重重地摔在地上。
当他感觉到自己的存在时,背上早就被重物压住,两只手也被拗了起来。
易海浪被摔得有些闭气,遭到重压的胸肋骨疯狂地压迫他的肺叶,他像一只在岸上垂死的鱼一样,张大了嘴巴,想竭力多呼吸进一些空气,可扑进他嘴里的不仅仅是空气,还有厚厚的尘沙。
“咳咳咳……”
“易海浪,你因涉嫌杀人罪被捕了!”虽然上次看到易海浪的照片时,还是15年前。但是,这15年来,他没有一天是忘记过这张脸的。虽然易海浪的脸上也有了岁月的痕迹,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眼前这个人。
过了好一会,易海浪才调匀了呼吸,他勉强回头,看着那个制服自己的前副队长。
这张讨厌的脸在梦里不知出现过多少次,每次他想起哥哥时,就愈发对这张脸感到万分厌恶。
在梦里,他无数次把这张脸打得跪地求饶。
但!直接弄死你,也太便宜你了,也要让你尝尝亲人逝去的味道!
所以,他才想出了这么一招。
没想到如此不顺利,自己居然还落到了他的手中。
果然梦镜与现实,都是相反的。
我会步哥哥的后尘吧,没想到,没能替哥哥报仇,还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只是……
怀着最后万一的希望:“你有什么证据?”
鲁仁明脸色变幻不定,最后凝固……
易海浪大喜过望,虽然他不是演员出身,可是如果鲁仁明有什么证据的话,当然会直接说出来啊,没必要藏着嘛。
“哈哈哈,”他猖狂地大笑起来,“你没有证据证明我杀过人,哈哈哈,你不要冤枉好人嘛。哈哈哈……”
鲁仁明阴沉着脸,解下易海浪的皮带,把他给捆了起来,随后检查了一下那个少女。
伤得确实不轻,但呼吸平稳,看来还没有性命之忧。
作为一个老刑警,他知道如果不能证明易海浪杀人的话,那也只能以绑架罪抓他,可是依照现在这个情况。应该是10-15年之间。
这是他所不能容忍的。
他从怀里摸出了那支捡到的针筒注射器。
易海浪有种不妙的预感:“你想干什么?”
“你不是想看我杀人吗?”鲁仁明平静的话语里透着一股残酷的意味,“如你所愿。”
第22章:深渊(3)
他是个杀人犯,绝不能仅以绑架罪论处。
否则自己将如何面对那个当年的那个受害人呢?
自己可是在监狱里默默地发过誓的。
我不是在杀人,我是在为当年的受害人讨回公道。
鲁仁明想到此处,眼神愈发坚定起来。
而此时易海浪却突然大笑起来:“你还想吓我,你那针筒里什么也没有啊。哈哈哈。”
“你知道这个针筒是哪来的吗?”鲁仁明冷冷地说道。
易海浪又有些蒙圈了,这个……很重要?
偷的?
偷个针筒算什么大事?
“这是我在这厂房里捡来的。”鲁仁明的声音渐渐冷酷下来,“你知道什么样的人会把这种针筒遗弃在这种地方吗?想必你也不知道,我直说了吧,只有吸du者,而吸du者通常带有ad病的病菌。”
易海浪瞪大了眼睛,这ad病,他倒还是知道的,难道这个针筒上有ad病的病菌?他想让我感染ad病而死?
“而且,这针筒遗弃在这儿这么长的时间,你看,上面都生锈了,也不知有多少病菌。”说到这,鲁仁明笑了笑,这笑容在易海浪看来很是阴森。
“你杀了我,你会坐牢的。”易海浪终于想到怎么辩解了,“你放过我,怎么样?我也不再找你麻烦,我们就此两清了吧。”
两清?
“不,我不会坐牢。”鲁仁明冰冷地说道,“你知道人体的血液里是无法稀释大量空气的么?”
易海浪茫然摇头,他完全不知道鲁仁明此刻为什么突然会跟他讨论起学术知识来了,这方面,他根本就不懂。
血液里无法稀释大量的空气,跟坐不坐牢有什么关系?
鲁仁明也不着急,慢慢跟他解释:
“我会用这支针筒注射器给你体内注射大量的空气,由于人体的血液里是无法稀释大量空气的,所以你很快就会引发肺栓塞,随后缺氧休克,续而死亡。
失去意识只需几秒钟,而整个死亡时间不会超过3分钟。
临时叫救护车都来不及!
如果他们在3分钟后找到你的尸体,他们会认为你是一个ad病携带者,通过解剖会发现你的胸腔里充满密集的小水泡,死因是缺氧,但也仅此而已。不过即便如此,你相信我,我也不会让他们这么快找到你;
如果他们在15天之后找到你,那什么都查不出来,因为你的呼吸器官已经腐烂,他们只能去查DNA,虽然可以证实你到底是谁,但无法查出死因,当然也更查不到我身上;
如果他们在10年之后找到你,那你只剩下一具白骨,那就更查不到什么了,这其实才是最大的可能。
所以——他们什么都找不到,我不用见血,也不会留下痕迹,更不会坐牢。
这下你听懂了吧。”
易海浪从心底冒起来一股寒意,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觉得地板是如此的凉。
这就是刑警的杀人方式?
再仔细看看鲁仁明的全套装备,帽子是避免留下毛发;手套避免留下指纹;甚至为了避免留下鞋底的花纹还戴上了脚套。
他的心态终于崩溃了,一边神经质的大喊大叫,一边拼命挣扎着要往外跑。
“别叫了,我来的时候已经观察过了,周围几公里内,根本就没人居住,除非你是狼,能叫到几公里外去。不用害怕,很快的。你几乎来不及感觉到痛苦。”
鲁仁明一边说着,一边把易海浪给拖了回来。
正在他要给易海浪注射时,耳边突然听到一个怯生生的声音:“爸爸?”
他僵硬地回过头去,见到那少女已经苏醒了,正望着他,眼神中带着几分猜测、犹豫和害怕。
“你认得我?”他的笑容有些苦涩,“不要害怕,我是你爸爸,我很快就好,你转过头去。”
“妈妈经常给我看你的照片,”鲁思祺低声说道,想了想又鼓起勇气道,“她说你虽然脾气大,但是正直善良……是个好警察……”
女儿长大了,都知道劝人了。
虽然女儿的劝告让他感觉到温暖,可他是个有些冲动的人,一旦性子发作了,谁都难以劝回来。
他不打算更改自己的决定,可却无法避免自己的笑容愈发苦涩:“有些事情你不懂,快转过头去,等会爸爸带你去医院。”
“爸爸……”鲁思祺年龄还少,还不懂得如何去劝人,她在半途中醒来,听到了鲁仁明的那席话,她的心情十分的复杂。
自记事起的生活环境中,只能与母亲相依为命,日子虽然清贫,可也不曾想过那些什么绑架,杀人之类的通常只在电视或媒体上才能看到的东西,居然离自己如此之近。
她略略懂事之后,也曾经纠缠着问过妈妈,为什么别人都有爸爸,而我没有。
妈妈给她看爸爸的照片,还告诉她,说爸爸是一个刑警。一个善良正直的人,虽然脾气有点臭臭的。
在她的想像中,爸爸应该是身穿警服,然后坏人蹲在爸爸的脚下瑟瑟发抖……
可是这个坏人对待爸爸却如此的张狂……
这个世界为什么和我想像中的不一样?
见到了传说中的爸爸,本来是一件既幸福又开心的事,可他居然想杀人?
爸爸为什么也跟妈妈说的不一样?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听话地转过头去。
幸福,害怕,恐惧,担心等等等等,这么多错综复杂的情绪一下子强行挤进了她的脑海里,她一时消化不了。
她那稚嫩的人生中完全没有类似的经验可以借鉴,想着想着,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爸爸,妈妈很想你……我也很想你……”
我也是……我也想你和玉珍……
“……爸爸,你会回家么……”
我……我哪还有脸回去……
如果我真这么干了的话……
他突然后悔起来,虽然还没来得及做。
鲁仁明,你究竟在干些什么?
你已经冲动过一回了,冲动到害了多少老兄弟;也冲动到拆散了自己的家,让孤女寡母在他乡艰难求生。
难道你现在还想让别人对你的家人指指点点吗?
指点着说‘看,那就是鲁思祺,她爸爸是个杀人犯!’
她将来要怎么生活?
她还是个孩子啊。
可是如果不做的话,那我在当年的受害人那里发过的誓言就不算数了吗?
我究竟该怎么办?
第23章:线索
但他很快就发现自己不用纠结了。
“不许动!举起手来。”
“蹲下!”
“把手放在我能看见的地方。”
……
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响起。
包抄而来的刑警们到了,随后他们接管了现场,开始善后。譬如打电话给医院,控制住易海浪等等。
他如同解脱般地舒了一口气,这种选择还是让别人来替我做吧。
“鲁仁明,你把我的车停哪了?”何鸣石阴沉着脸走了进来。
“你的车?”鲁仁明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自己是撞枪口上了,怪不得警察来得这么快,“停在东边5公里的地方。”
东边5公里?那里不是已经拆得连条像样的路都没有么?
何鸣石脸色铁青:“鲁仁明,你最好祈祷我的车没事,要不然,你这盗窃,毁坏车辆的罪名跑不掉。”
***
把一切手续弄完之后,江束衣等人回到了齐春县。
审讯进行。江束衣主审,高初筠笔录。
“姓名。”
“易海浪。”
……
“4月7日,你在哪里?”
“和朋友在一块儿喝酒。”
呵,江束衣冷笑,这么精确?今天已经是4月中旬了,眼神中居然连个回忆的过程都没有,你这是早有准备了吧。
“在哪儿喝的?”
“齐春县,进光明小区的巷子里的小酒馆。”
“一个人?”
“和我几个本家。”
“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
易海浪噎了一下:“因为……因为我记性好啊。”
“记性好?那去年4月7日你在哪里?”
易海浪:“……”
“为什么不回答?”
易海浪沉默。
“是不是太久远了?那今年3月29日,你在哪里?”
“我要求找律师。”
江束衣无语。
这是正当要求,他无法阻拦,只能让人去给他找律师。
有了律师,结果当然是非常闹心的。
“我反对,江警官,你这问题根本与本案无关。”
“易先生,这个问题你可以不用回答。”
“江警官,我的当事人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没必要一而再,再而三地重复询问。他的确在一时冲动之下,羁绊了鲁小姐的自由,并且他对此已经感到非常懊恼与后悔。如果你们没有其它的问题,我看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我申请保释。”
……
江束衣和高初筠都气得想掀桌子了。
好在最后陈面瘫给力,不允许保释,最后那个被叫来的刘律师只能悻悻而去。
不过他在去之前,要求如果要提审易海浪的话,必须要把他也叫到现场。
这是合理合法的要求,大队方面只能答应。
***
“姓名。”
“鲁仁明。”
……
“看看这件衣服,认得吗?”江束衣出示了在鲁仁明的家里找到的那件带有被害人血迹的衣服的照片。
“认得,是我的。”鲁仁明回答道。
“可知上面有什么吗?”
“不知道。”
“上面有被害人王云静的血迹,就在你家找到的,你怎么解释?”江束衣缓缓说道,虽然他现在知道鲁仁明不太可能是杀人凶手,但过场还是要走的。
鲁仁明愕然抬头道:“可那件衣服,我早就扔掉了啊。”
“什么时候扔掉的?”
“很久了吧,我想想。”鲁仁明皱着眉头想了一会,说道,“好像是上个月吧,具体记不太清了。”
“自从你出狱后,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事发生?”江束衣决定换个话题。此时的对话与其说是审讯,倒不如说是询问。
“有的,我出狱后,无论做什么事,总是有人在背后捣鬼。投诉,给差评之类的。”
“你觉得是谁有这个可能?”
“我觉得是易海浪。”
“你有什么证据?”
“没有,只是直觉。”
江束衣暗暗叹了口气,舒展了一下左手手腕,道:“一点证据也没有吗?”
“没有。”
***
江束衣现在陷入了和鲁仁明当时一样的烦恼之中,无他,实在是没有相应的证据来证明易海浪是杀人碎颅的凶手。
这件事肯定是易海浪做的,可是抓到了凶手,却无法定他的罪,还有比这更荒谬的事吗?
难道真要以绑架罪来起诉易海浪?
不行,绝对不行。
那这易海浪究竟是怎么作案的?
带着这个疑问,江束衣又陆续提审了几个4月7日与易海浪在一块儿喝酒的那几个易姓本家。
那几人说的都差不多,大体都能对得上。
甚至问过了酒馆的老板,也颇为合拍。
从回答时各人的表情上来看,没有表演痕迹。
当然,易海浪中途有没有借口上厕所之际出去过,这个却无人能保证,毕竟老板当时自己都说睡着了。而那几个易姓本家都喝大了,一听到这个问题,都一直在摇头说不清楚。
抓到了易海浪又怎样?
还不是无法定他的罪?
要不,先用绑架罪把他弄进去之后,再慢慢查他的杀人罪?
案件不能一直拖下去啊。
这也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
***
大清早,江束衣再次来到案发地光明小区的巷子里,他想再找找,说不定能找出什么来呢。
如果万一找不出什么东西来的话,那就只能先用绑架罪把易海浪给弄进去了。
转悠了半天,什么线索都没有,江束衣也累了,就随便找了家小饭馆,打算把中午饭先对付了。
说来也巧,这家小饭馆就是当时易海浪与本家喝酒的那家。
酒馆的生意有些清淡,这时候居然都没客人,只有江束衣一个。
老板姓闻,见到是江束衣,他显得有些不安。
这也正常,在普通人心里,刑警总归是会有点神秘感,这种感觉容易让人产生压力。
江束衣很理解,安慰他道:“没事,就是来吃个饭。你们这都有些什么菜啊?”
“就是一些家常的小菜。”闻老板有些拘谨地递过来一张有些油腻的菜单。
菜单的反面上还有一个稚嫩的小头像,也不知是哪个淘气的孩子画上去的。
“就来个肉沫茄子吧,快点。”江束衣也没在意,可能是老板的儿子或是客人之类的吧。
“行,马上就好。”闻老板去厨房了。
不一会,厨房里传出了炒菜声和老板与老板娘的对话声。
“伢仔还没起床?”
“他昨天玩得太晚了,还在睡呢。”
“都是你宠得,天天玩到大半夜都不睡,早上又起不来,将来上学了可怎么好。”
“怎么怪我了?”
……
江束衣心里一动,会不会这个淘气的孩子看到了些什么?
第24章:熊孩子
闻老板的儿子叫闻强,今年才5、6岁,正是人憎狗厌的年纪。
虽然不明白这位江队长为什么要找自己那个捣蛋儿子,但老板娘还是答应带江束衣去了。
结果到了房间里一看,闻强居然不在。
然后到处找,最后在一条小巷子的拐角处找到了。
此时,一个大约4、5岁的小姑娘正在嚎啕大哭,而闻强揪着这个小姑娘的一条辫子兀自哈哈大笑……
老板娘很是尴尬,作势打了闻强几下,然后好生安慰了那个小姑娘,最后小姑娘哭哭啼啼地回家了……
江束衣觉得自己该登场了,他露出‘亲切’地微笑:“闻强啊,来,叔叔问你一件事。”
那闻强被他妈‘打’了几下,此刻正一脸的不服,虽然听见江束衣在说话,却没有要答理的意思。
老板娘跟哄祖宗似地说道:“强强啊,这位是警察叔叔,他问你什么,你就说呗,妈妈等会跟你做红烧肉吃,啊。”
听到江束衣是警察,闻强才总算是看了江束衣一眼,道:“你怎么没穿警察的衣服啊,不会是个骗子吧?”
我一刑警怎么可能天天穿警服正装?
江束衣实在不想跟他说这些废话,直接掏出证件,道:“你看,我是警察没错吧?”
闻强看得两眼放光,鼻涕都流出来了,他伸手擦了擦,然后又伸到江束衣面前,道:“给我玩两天。”
我的证件给你玩两天?
开什么玩笑?
别说你的手上还有鼻涕,就是没有,那也不行啊。
江束衣赶紧把证件收起来了,道:“这个可不行,我可以给你买糖吃。”
老板娘只好又去哄他:“小孩子不能玩这个,会烂手心。”
闻强却不搭理她,只是撇了撇嘴,道:“真是小气,人家易老二都愿意借给我玩。”
易老二?
难道是?
江束衣转头望向老板娘,见她点了点头,说道:“就是你们问的那个易海浪。”
闻听此言,江束衣顿时两眼放光:“他借什么给你玩了?”
“不告诉你。”闻强拖着长音讨价还价,“除非你把证件给我玩两天。”
有借人情的,有借钱的,哪能借证件呢?
何况是刑警的证件,别说我这是真的,就算是假的也不能外借啊。这是有规定的啊。
要是能外借,大队里上次逮住过一个冒充警察的罪犯,那假证件现在还在大队的物品保管室里呢,大可以给他嘛。
可是不行啊!
这尼码的熊孩子,江束衣真的好想打他啊……
想来想去,还是算了,破案要紧。
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
江束衣的脸色瞬间变得严厉起来:“闻强,我现在怀疑你与一桩杀人案有关,你现在跟我去刑警大队里。”说着话,他还掏出了手铐。
他表演火力全开,气场一下子就变得不一样了。
连老板娘都吓坏了,赶紧把自己的儿子护在身后,声音有些紧张和尖锐:“警察同志,我儿子还小,他什么都不知道,你凭什么抓人?”
闻强被吓哭了,他毕竟还小,没见过这样的阵势,耳边听得什么‘杀人’,眼前看到‘手铐’,眼泪便哗哗哗地流下来了:“我没有,我不去,妈,我不去。”
老板娘安慰他道:“强强,我们不去,不去,啊。”
江束衣严肃地说道:“除非你告诉我,他给你玩什么了,否则我就把你和你爸你妈全都抓进去。”
闻强哭道:“他没有给我玩,是我翻他的包的时候看到的。”
“看到了什么?”
“就是跟你一样的那个证件。”
江束衣激动了:“上面名字写的什么?”
只要知道那证件上写的什么名字,再去查查县里都有哪些制造假证件的窝点,就不难找到制作者来,而那个制作者可能会知道些什么。
闻强瞪大了眼睛:“我不认识。”
江束衣险些晕倒,是了,我忘了这熊孩子还没读小学呢,现阶段恐怕识字不多。
“那照片呢?证件上的照片上的人,你总认识吧,是谁?”
“就是易老二啊。”
是了,是了,显然这个易海浪是假扮刑警进的死者王云静的家,然后开始行凶。
那现在怎么办?
虽然可以大致推测到这一步,可这个并不是什么证据啊。
这闻强年纪才5、6岁,连8周岁都没有,连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人都不是,他说的只能是作为刑警的一个排查方向,根本就无法上庭作证。
“还有其它的没有?”
“没有了,”闻强的脸蛋已经被他妈擦成了一只大花猫,“我就看了一眼,他还打了我一嘴巴……呜呜呜……”
你活该,我都想打你。
“他包里还有什么没有?”
“还有好多手机。”
江束衣心里一跳,这就是了,这个手机的事情,其实在西湖市钱江区也查找过,一般大量购买各种类型的手机的时候,肯定会引起销售员的注意的。
所以,当时也查了,可是一无所获。
原来这家伙早在齐春县的时候就备下了,难怪在钱江区的时候没有找到相关的线索。
这么说起来的话,那这所有的一切全是易海浪精心策划的了。
无论你策划得有多费心思,都必然会留下痕迹。
现在就看我们能不能破这个局,找到这些线索了。
***
就在江束衣询问闻强的时候,鲁仁明和老李也在巷子里四处溜达。
老李道:“明哥,有件事我一直都没想明白。”
“什么事?”
“如果,我是说如果,这一切全是易海浪谋划的,那他是怎么精确地知道你在干啥的呢?”
鲁仁明闻言一怔,是啊,自己这半年来,可是换了很多个工作啊,易海浪是怎么知道的呢?
他跟踪自己?
别开玩笑了,我是刑警好吗,要是有人长达半年以来,都一直在跟踪自己的话,哪怕是普通人也有感觉吧?何况自己还是刑警,就更不可能没有觉察到。
除非,这小子是用什么望远镜之类的。
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就必须住在我附近才行。
所以……
鲁仁明望了望四周的民房,易海浪,你究竟住在哪里?
第25章:纠结
鲁仁明把这个想法跟江束衣一说,就立刻得到了江束衣的响应。
于是齐春县刑警大队的刑警们都动员起来,带着易海浪的照片,开始挨家挨户地询问周围这些民居的房东,看看有没有哪家的房子租给了照片上的这个人。
结果很快出来了,易海浪在离鲁仁明家大约700米的一处民居中租住,甚至现在还没退房。
审请了搜查令之后,刑警们在搜查时发现了诸如高倍望远镜等器物。
江束衣拿着这个去重新审问易海浪。
易海浪还没回答,刘律师就抢着说道:“这能说明什么?证明我的当事人在监视鲁先生?望远镜的用途多着呢。我的当事人难道就不能拿这个去观测月亮吗?”
“观测月亮?你还有这个爱好?真是看不出来啊。话说这个望远镜如果是用来观测月亮的话,倍数是不是太低了点?”
“我的当事人,并没有什么文化,所以这种错误也是难免的吧?我们已经拖得足够久了,如果你们拿不出什么确凿的证据的话,就不要总是麻烦我跑来跑去的。”
***
等到江束衣离开之后,房间里只剩下刘律师和易海浪。
他转头面向易海浪单刀直入地说道:“易先生,有件事我想问问你,那人究竟是不是你杀的?你跟我说实话。”
易海浪没想到刘律师居然会这么问,当下表情略略有些不自然,他往墙角的摄像头望去。
“没有关系,我在的时候,他们是不能录音也不能摄像的。如果他们胆敢录下来,那都不是脱衣服能解决得了的。而且,在法庭上这种摄像或录音资料也不能作为证据使用。我干这行已经20年了,你完全可以信任我。什么话都可以直说。”
“……”易海浪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易先生,我们就不要兜圈子了,我看得出来,那个江警官根本就认定了你是杀人凶手,否则一个刑警的时间是很宝贵的,绝不会随意浪费在不相干的东西身上。就像你的绑架罪证据确凿,可他却连问都没问过。”
易海浪沉默。
“让我们节约点时间吧,”刘律师从包里拿出纸笔,“如果你什么都不肯对我说,将来在法庭上的时候,如果警方突然提出一些现在还隐藏着的证据的话,那我们会非常被动。到时你的罪名恐怕会更重。”
“我要是说了,你能不能……”
“请你放心,易先生,我就是干这个的。我的工作就是为人辩护。不把当事人的秘密说出去,在我们这一行是默认行规。没有任何一个职业律师会这么做,那是自毁前程!”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宣判我有罪的话……”
“你的绑架罪证据太充分了,这个基本没得辩,我只能尽力。至于你的杀人罪,要看你跟我说到什么程度,还有没有挽回的余地。”
易海浪再次沉默。
“你的绑架罪从事件的定性上来看,应该是15年左右,但如果我们选择适当的辩护方式的话,可能改成非法拘禁5年;至于你的杀人罪一旦被定性的话,极有可能是立刻死刑。一个是5年,另一个是死刑,难道这个选择还有什么难度?”
易海浪抬起头来,说道:“那我要怎么相信你?”
“既然是这样,那我们就没什么可谈的了。”刘律师开始收拾东西,“其实你可以委托他们给你找另外一个律师。我先走了。”
“刘律师,你等一下。”易海浪还在犹豫,见刘律师已经站起身准备出门了,赶紧叫了一声。
可刘律师却像没听到一样,出门扬长而去。
空气中只留下了一句话。
“等你想清楚了,再来找我。”
***
易海浪望着窗外的月光,心里万分纠结,他没打过官司,也没和律师接触过,不知道具体是个什么样的流程。
这方面他完全是空白,但是要他去相信那个之前素未谋面的刘律师,却又一时下不了决心。
夜已深,他躺在床上,却丝毫没有睡意。
也就在这时,他听到有脚步声和话语声传来,他知道是狱警来巡逻了,便闭上眼睛装作睡着了。
“哎,你今天上班怎么这么晚?”
“还不是跟刑警队的老李吃饭耽误了些时间么。”
“你怎么会认识刑警队的老李?哦,对了,我想起来了,你以前好像就是刑警队的是吧?”
“是啊,要不是因为当年那件倒霉的案子,我也不至于调到这儿来啊。”
“你就知足吧,我可听说了,当年涉案的人员,好多都脱了衣服,蹲号子的都大把呢。你现在还在吃着公家饭,不错了。”
“不错?我才不想干这个呢,我当年上警校是为了能当刑警,要不是为了这傻叉,我能上这儿来?”
说着话,两人的脚步声渐渐临近了关押易海浪的房间。
这时,第一个声音又说道:“我听说,以前的那个副大队长也……”
“是啊,明哥也进去了,15年啊,不过,今晚听明哥说了,已经找到确凿的证据了,但不会拿出来,要在法庭上再……”
“嘘……”
“嘘什么嘘?让他知道了又怎样?这傻叉这回死定了。”第二个声音说着话,还猛地踹了关押着易海浪的房间门一下,发出‘咣’地一声大响。甚至还提高了音量,“傻叉!你死定了!”
“走吧,走吧,等会所长知道了,又该说你了。”
第二个声音骂骂咧咧地渐渐远去了。
易海浪惊出一身的冷汗,真找到证据了?
是什么证据啊?
我再想想全过程,我好像并没有留下什么证据啊。
不行,过几天就要开庭了,这事必须得尽早解决了。
“我要见刘律师,帮我找一下刘律师。”易海浪急了,大喊起来。
过了一会,来了一个警员,冲着易海浪吼道:“嚎啥嚎?有事明天说。”
“不行,我有急事,今天就得说,你不让我见刘律师,我今晚就不睡了。”
“叉你妹的,电话号码呢?”
电话号码?易海浪一时呆住了,我没留刘律师的电话啊,我手机都被刑警收走了啊。
“没有?没有号码,那你吼啥?老子也没有,有事明天再说,我警告你,你要再敢嚎,老子就给你开一晚上空调,冻死你丫的。”
警员说完就走了。
易海浪虽然还是很着急,但是不敢说话了,这看守所,也不知是什么古怪,一进来就感觉全身凉嗖嗖的,要是真开一晚上空调,那等到明天说不定真给冻死了。
明天,你快来啊……
刘律师,你快来啊……
第26章:律师的建议
明天终于如约而至,在易海浪期盼的目光中,刘律师姗姗来迟。
“刘律师,你可来了。”
“你要见我?想通了?”
“是的。现在他们可能已经找到对我不利的证据了,他们想陷害我。”易海浪说着话,把昨天听到的那两个声音的对话,跟刘律师说了一遍。
刘律师沉吟了一会之后说道:“你不要自己吓自己,这也有可能是对方故意放的烟雾弹。如果他们真找到什么证据的话,是完全没有必要跟你说的。在法庭上作为秘密武器拿出来更好。这样才会让我们措手不及。”
易海浪一怔,想了想,这个有道理啊,当下对刘律师的信任增加了几分。
刘律师又继续说道:“你对我不要有隐瞒,我的工作就是给人扫尾的,如果你不把事情的真相告诉我,我是没办法为你辩护的。”
易海浪有些木然地点了点头,对,他们的工作好像就是给我们这样的人擦屁股的,反正电视和电影上都是这么演的……
所以……应该是这样的吧?
刘律师拿出纸笔:“说吧,离开庭的时间没几天了,希望还来得及。”
易海浪犹豫了半响,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见那刘律师的脸色渐渐冷了下来,只好硬着头皮说道:“我……我杀人了。”
话一出口,他便后悔了,脑子里开始急速运转,想着怎么圆回来。
我的妈呀,我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现在该怎么办?
他虽然是个惯犯,也曾因盗窃进过局子,但还从来没有因涉嫌杀人进来过。
他缺乏经验,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正处于‘囚徒困境’时期。
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只是心境使然。
现在,他只能紧张地看着刘律师的表情。
本以为刘律师听完之后,会勃然大怒,又或是惊诧莫名,总之会有点什么样特别的反应。
可是那刘律师听他说完之后,却只是恢复到了工作状态,用笔在纸上写了‘杀人’两字,并圈了起来。见易海浪迟迟没有说下文,便抬头道:“然后呢?”
易海浪完全不懂这律师在想什么了,看来这样做似乎可行?
便继续说道:“我那天和几个本家喝了点酒,等我清醒的时候,我就在那个女人家里了,我害怕极了,然后我就赶紧跑了。”
刘律师放下笔,双手抱胸,望着易海浪缓缓摇了摇头:“易先生,如果你这样辩解的话,审判长是不会予以采信的。”
“可事情就是这样啊……”易海浪急忙争辩道。
“易先生,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刘律师皱着眉头说道,“你想借醉酒来脱罪是根本不可行的。
你是怎么出那个小酒馆门的?
居然你的那几个本家和酒馆老板都没看到?
喝醉酒的人会刻意隐藏自己的行踪吗?
你是怎么行凶的?
凶器在哪里?
人的颅骨是非常坚硬的骨质。
能够击碎颅骨的凶器应该很沉重。
死者家里都翻找过了,没有找到,也没有丢过,那种足以重击致死的钝器。
这说明凶器是凶手带进来的,显然凶手早有预谋。
凶器最后不在现场,这是为了避免被人找到凶器!
一个喝醉酒的人,会如此深谋远虑吗?
诸如此类,林林总总的问题,当公诉人这样问你的时候,你要怎么回答?”
易海浪哑然无语。
“不要觉得你很聪明,因为事实上我更聪明。”刘律师舒展了一下左手手腕,似乎是刚才扭到了一般,有点不舒服,“放下戒备,与我好好合作,这场官司未必没有赢的希望。”
还能有赢的希望?
易海浪迫切地把目光投向刘律师,见他慢条斯理地摸了摸上唇的胡须,说道:“要理清这个案子,你得先想好怎么回答以下几个问题。
第一,人是不是你杀的。案发时,你到底在不在现场;
第二,你到底有没有喝醉;
第三,你为什么要离开千湖省?
回答好了这几个问题,你的事情就解决了一大半。”
易海浪想了想,没有说话,只是用更迫切的眼光看着刘律师。
刘律师显然有些不耐烦了,道:“你究竟想好怎么回答没有?”
“没有,”易海浪心悦诚服,“你直接告诉我,我要怎么回答。”
“第一,你在现场,但是人不是你杀的,你看到了那个……”说到这里,刘律师翻看了一下文件,“是那个叫鲁仁明的人杀的。”
易海浪眼睛一亮,与我不谋而合啊,这律师是请对了,他是真心想为我辩护。
对啊,我之前就是想这么干来着,还把鲁仁明扔的衣服擦了那个女人的血迹,再趁鲁仁明上班的时候,给扔回他家去了。这招没灵验,我跑到东海省,他追过来,我才想到去绑架他女儿的啊。
“第二,既然要你的供词有力,那你就不能喝醉,所以,你没有喝醉。”
易海浪点了点头,是这个理。
“第三,你看到了鲁仁明杀人,可鲁仁明也知道有目击者,所以,你为了避免被鲁仁明杀人灭口,才逃离千湖省。”
完美!
易海浪大喜过望,还没等他说出感谢的话来的时候。
刘律师又说道:“你跑到了东海省之后,鲁仁明却死追着你不放,所以你才绑架了他的女儿,这是为了求得自保。这样的话,虽然还是绑架,但审判长一定会考虑到你的情况,给予特殊对待。”
易海浪激动了,这简直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啊,这下子问题全部都解决了啊!
要不是他因为涉嫌杀人罪,是被手铐脚铐锁在椅子上,他都想跪下来给刘律师磕个头了。
“刘律师,感谢的话,我易老二就不说了,以后只要用得上哥们的地方,尽管说话,我易老二为兄弟两胁插刀,面不改色!”
刘律师矜持地摆了摆手,道:“事情还没完呢,现在还有一个问题需要解决。如果这个问题不解决好,那之前做的都是无用功。”
“什么问题?”易海浪吃惊地问道,不是都解决了吗?还有什么问题没解决?
“杀人凶器,你放在哪了?”
第27章:小不忍则乱大谋
“这个东西,很重要?”易海浪突然有些狐疑起来,直接按你说的做,不就完了吗?
刘律师皱眉道:“看来,你还是没懂,如果那件凶器被警察找到的话,自然可以从那上面提取出死者的DNA,那不是全都完了吗?”
“可是,那东西,我早就洗过了,上面什么都没有,看上去就只是一把普通的锤子而已啊。”易海浪道。
刘律师被气笑了:“那玩意是洗不干净的,你现在出不去,赶紧跟我说说,我去处理掉。”
易海浪此刻又犹豫起来,坦诚自己杀过人,和拿出凶器来是两码事。
坦诚自己杀过人,是可以随时翻供的,到时一口咬定自己没说过这样的话,或者干脆说自己睡得迷迷糊糊的瞎说的,就能糊弄过去。
可拿出凶器来是不行的,到时候自己就真没退路了。
刘律师好像有些生气了,道:“我真搞不懂你还在犹豫什么,你这事要是弄不好,说不定,连我都要受牵连,你以为我们律师就好混的啊?如果事情真的败露了,你以为我还能接到刑事案件的单子吗?我的前程都不保,你明白吗?”
易海浪一想,好像是这么个理,这么说,咱们就是拴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了,对吧?
而且因为这件事,我和这个刘律师的关系会变得更好吧。
因为我们共享着同一个秘密。
杀人的秘密。
以后,如果我要是犯了什么事,还可以来找他辩护啊。
不肯?
那我就把这件事给说出去,大家一块儿玩完。
想到这,易海浪觉得自己聪明极了。
***
刘律师拿着手机,一边打电话,一边走着。
似乎是在下达着什么命令。
当他走出看守所的大门的时候,阳光晒在他的脸上,时值初夏,已经开始有些炎热了。
他放下手机,摸了摸上唇的胡须,有些不舒服,这玩意是仓促间找来的,总是感觉粘得不够牢靠,像是随时会掉下来似的。
这让他不得不随时摸一下,担心它掉了,挺麻烦的。
脸上的人造硅胶也不是很透气,让他感觉脸皮绷得有些太紧了,这帮子刑警干这个真是不专业。
不过,关宏扮演自己倒是挺像那么回事的。
经过自己的指点之下,按照自己的标准,40分应该还是能给的,虽然不能及格,但是临时蒙蒙人还是可以的。
反正那易海浪见自己的次数不多,这不,他果然没认出来。
门口站着数人,其中何鸣石,鲁仁明和高初筠等人赫然在列。
高初筠笑脸盈盈:“江队,你这招可真是绝了。我做梦都没想过还能这样耍人的。”
像她这样外柔内刚的女子,对待犯罪分子那可是一点同情心都欠奉。
何鸣石大笑:“我当初怎么说的来着,囚徒困境啊!那个易海浪现在的心情,哪怕只是万一的希望,都会迫不及待地招认的。”
说实话,要不是这个何鸣石的心理侧写,江束衣都不会想到这个办法。这小子真的有两把刷子。
鲁仁明有些犹豫:“江队,你这好像是违反规定了吧?”
这个老刑警可谓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
江束衣微微一笑:“该做的都做完了,现在就等老李和关宏拿凶器回来了,只要拿到凶器,就不愁易老二不招供。”
说完众人皆抚掌大笑。
突然,江束衣的手机响了起来,接通:“喂,哪位?哦,陈队啊,什么事?哦哦,好的,我马上过来。”
***
“江队,你究竟干了些什么?”陈春生虽然仍是那个四平八稳的声音,但通过这半年来的相处,江束衣知道这个面瘫是真生气了。
“陈队,我这也是为了案子。”江束衣辩解道。
“为了案子?为了案子就可以不择手段了?为了案子就可以无视法规了?”声音还是那个声音,不过手上突显的青筋暴露了陈面瘫的真实心情,“你知道你干了些什么吗?你已经涉嫌欺诈,冒充,不正当审讯……你的神智还清醒吗?”
江束衣无言以对。
陈春生缓了缓,又说道:“江队,你还很年轻,你的成绩,我也都看在眼里。
说实话,就算是有某一天,你成为我的顶头上司也并非不可能。
易海浪绝对是罪犯,这个我也知道。
你就不能耐心点吗?
为何要走这条险路?
无论你要采取什么样的做法,你都要记得,你是一个刑警,有些底线永远不要去触碰!去试探!
不要把大好前程都毁于一旦,小不忍则乱大谋啊。”
说实话,陈面瘫这话,说得江束衣还真是有些感动了:“陈队,真心感谢你肯跟我说这些,但是抓住了罪犯,却无法定他的罪!这世上还有比这更荒谬的事情吗?”
你还在解释这些吗?
你到底有没有听懂我说话?
陈春生放弃了:“看来我是说服不了你了,我会把这件事据实上报,你就等着挨处分吧。”
我怎么会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呢。
只是我们的行为方式不同罢了。
陈面瘫……不,陈队,非常感谢你能跟我说这些。
江束衣没有说话,只是郑重地敬了一个礼,转身出去了。
***
千湖省刑警总队队长杨凯旋坐在办公室内,他的手指在轻轻地敲击着桌面。若是有熟悉他的人便会知道,杨队在长考。这是他每次遇上大问题的时候,都会有的习惯动作。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难道那次车祸真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变身了?
荒谬!
可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怎么解释现在的情况呢?
一个二世祖般的人物,为何会变成这样?
若只是全力去抓捕罪犯也就罢了,可是他居然为此不惜以身试法,到底是真当吾剑不利,还是出于一片公心?
要就此把他拿下或革职吗?
可他身上的那件事又该怎么处理?
不在本系统之内,想盯住他可得花费更大的功夫了。
但!
无论如何,齐春县怕是容不下他了。
看看这报告,小陈也开始说他的好话了。
明面上好像是在抨击江束衣如何如何无视法规,可暗地里又给江束衣开脱,说些什么基层刑警办案不易之类的话。
难道我们就容易了?
他到底给小涂和小陈灌了什么迷魂汤?
事情的发展怎么会变成这样?
全然不在我的意料之内啊!
趁在事情的发展在完全脱离掌控之前,把他调到江城来或许是个好选择。
我倒想看看你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能耍出什么花样来。
我杨凯旋还没有老。
现在且容你得意一会。
小不忍则乱大谋!
第28章:复命
开庭的前几天,易海浪突然见到了一个秃顶的张姓中年男子,那男子自称是他的辩护律师。
易海浪很是惊讶:“我已经有律师了啊。”
张律师更是惊讶:“没有吧,我才刚刚接到指派的啊。”
经过那名中年男子的科普,易海浪才知道原来指派一名律师给嫌疑人,其过程至少需要好几天,因为有一个法律流程要走,不太可能立刻就能有律师到场的。
那之前的那个刘律师是谁?
难道?
“那你认不认识刘律师?”易海浪带着最后一线希望问道。
张律师很是茫然,刘姓是个大姓,姓刘的何其之多,而律师又这么多,你只说‘刘律师’谁知道你想找的是谁?
易海浪意识到自己受骗了,对张律师要求的先坦诚再配合的要求自然不肯答应。
他还抱着最后一线希望……
结果,在法庭上时,当公诉人拿出诸如杀人的铁锤,及上面残留着的血迹的DNA检测报告来时,张律师无法反驳。
这是铁证!
最终结果是易海浪被判处死刑,且立即执行。
***
鲁仁明静静地站在一座墓碑前,身体微微有些颤抖。旁边站着的老李、江束衣等人也是面色黯然。
墓碑上写着‘原齐春县刑警大队大队长卫勇毅之墓’。
“卫队因为当年那件案子引咎辞职之后,心中郁郁难填,终日以酒度日,死于肝硬化……”沉默了良久,老李缓缓说道,他说着说着声音渐渐颤抖起来,“卫队,犯人抓到了,你起来看一眼吧。”
鲁仁明依稀想起了当年卫队和自己的谈话。
‘鲁队,这件案子非同小可,影响极其恶劣,你们要尽快破案。’
‘卫队,请你放心,给我三天时间,我鲁仁明一定会抓到这个畜生。’
只是……
万万没想到,说好的三天,却变成了15年……
他的眼眶湿润了……
他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着装,立正,敬礼。
声音有些嘶哑与愤懑。
“报告,卫队,罪犯已经抓住,鲁仁明前来复命。”
***
“真的要这么快回去啊?不再多呆两天?”江束衣虚伪地说着客套话。
像江束衣这种表演专业的跟何鸣石这种心理侧写师还不太一样。
江束衣可以通过对方的外在流露,来判断对方有没有表演痕迹。从而觉察对方是否在说谎。
而何鸣石这家伙是搞心理侧写的,能从别人的行为上去推测对方的心理状态,甚至可以做到预判,像上次就预判易海浪的藏匿地点,结果正确。
本来两个人要是合作的话,将是天作之合,会达到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可他就是不太喜欢这个家伙,至于为什么,他一时也说不上来。
“没办法,这边事情了了,我也得回去复命嘛。像我这么能干的人,我们大队长岂肯放过我?不得拉我回去干活啊?”何鸣石说着话,瞥了江束衣一眼,“你能不能别这么虚伪,明明巴不得我早点滚蛋。你看,你嘴里说着多呆两天,刚才却麻溜地帮我把房退了……”
江束衣突然明白自己为什么不喜欢这个家伙了。
在何鸣石面前,总是有一种自己被人盯住的感觉,这种感觉非常不友好。
而且,这个家伙似乎就不懂得什么叫谦虚,你就说你工作忙,不就得了?
非得还说什么是因为自己能干!?
你是有贡献,可合着我们就是在瞎忙吗?
当下,江束衣说话就带有几分情绪了,反正我不喜欢这家伙,也索性不掩饰了:“那是,这个案子里,何队的功劳最大,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我们就也就扫扫尾而已。”
“心里不舒服了?我的确功劳大嘛,没我还真不行。”何鸣石丝毫没有谦虚的意思,“不过,你这审讯犯人倒是真有一手,我都差点被那个保姆给蒙过去了。有时间咱们多交流交流。”
江束衣说着客气话:“哪里哪里,还是比不上何队。”
关宏在一边有些憋屈,我呢?你们互相吹捧,我呢?我扮演的江队,不也挺关键的吗?怎么没人提我的功劳了?
真想说两句……
算了,谁让你们官大呢。
“对了,”何鸣石就要走出门的时候,又回过头来说道,“过不了多久就是五年一期的大比武了,你应该还没参加过,对吧?”
江束衣愕然:“大比武?什么大比武?”
“你不知道?”何鸣石比江束衣还惊讶,“啧啧啧,果然是小县城的土包子。以后就管你叫土包子吧。”
什么土包子?
你TM会不会说人话?
江束衣脸上虽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但其实心里已经火冒三丈,可这时也不能不理何鸣石啊。
于是,他只能用带着‘好奇’的声音说道:“何队,什么是大比武啊?”
关宏心里在狂喊,江队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啊?你不知道可以问我啊,我知道啊……
何鸣石用带着鄙夷的神情解释了一遍。
原来,这个平行世界里,华夏国每五年都会举行一次刑警大比武。
里面又分痕迹组,侦查组,侧写组,法医组等等。
每个刑警只能参加一次。
正因为此,也有抽调全国精英之意。
“这次格外不同,我听说上面好像是要成立那种专案小组,专门去破获全国的大案要案。其实我觉得是多此一举,直接交给我办就好了。”何鸣石面露自得之色,他又拔了拔滑到眼角的留海,把它夹在耳后。
江束衣也活动了一下左手手腕,但此刻并不是他习惯使然,而是想打他……
TMD,我就没见过这么狂妄,骚气,傲慢……的人……妖!
***
江城市南夏区刑警大队大队长办公室。
“报告!”
“进来。”
“原齐春县刑警大队一中队长江束衣,接到调任指令,特来复命,请指示。”江束衣说着话看了一眼坐在主人位上的那名中年男子。
办公桌上的铭牌写着王为民。
嗯,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南夏区的大队长,上次来的时候这大队长并不在。
说来也是巧,大队长姓王,副大队长也姓王。
就像是扑克牌一样,大王与小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