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二章 溃逃的结局
这些强力冲击的骑兵,在与对面弩兵相撞的一刹,立即有七八十名弩兵闪避不及,被铁甲战马瞬间撞飞。
可以看到,被马匹撞中的弩兵,象纸片一样飞向空中,随后惨叫着划了一道弧线,从空中重重地往后摔在地上,再无动弹。
另外,约近百名的弩兵,被凶猛冲来的马匹,立刻撞翻在地。
被撞翻的弩兵,多人脏器严重受伤,躺在地上不停吐血。在他们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时,迅疾而至的马蹄,把这些已受重伤的弩兵,踏破了腹部,踩扁了胸膛,来了一记最残酷的击杀。
可怕的人体肚肠爆裂声,弩兵濒死的惨叫,混在一处,令人闻之心悸。
大西军骑兵这一冲,至少有二百余名弩兵当场死伤,他们象一把炽热的小刀捅刺黄油一般,一下子就捅穿了大半个弩兵阵型,直迫阵后的统帅,第二镇镇长冯厚敦。
“传我军令,全军全速前冲,直取敌军主将!”
见到自己这番突阵已然取得极大成效,刘进忠有如打了鸡血一般的兴奋,他嘶声大吼,复朝着一众手下大声下令。
一众骑兵齐声发出震耳的怪响,纷纷猛磕马肚,继续狂冲而去。
在他们后面,大批的步兵,开始尾随进攻。
而遭受这般突然袭击之前,冯厚敦已开始迅速应对。
他命令,左右两翼的骑兵,立即出动,向冲过来的骑兵后阵包夹而来。
他的用意很明显,就要趁敌军冲势大缓之际,立即发动骑兵从左右两翼向后阵包夹突击,要将这股实力大减的大西军骑兵,给一举消灭。
于是,就在大西军骑兵打算一鼓作气继续前冲之时,从两边包夹而来的骑兵,终于赶到了。
隆隆的沉重马蹄声,有如爆豆般密集响起,无数根飞扬的马蹄,有如鼓棰擂动大地。
人马一体,已充分加速,疾速冲刺而来的第二镇骑兵,以高速冲锋的态势,对正处于缓势的一众大西军骑兵,结予了沉重的一击。
八百余名左右两部骑兵,皆是楔形战阵,有如刀切黄油一般,从敌军阵中凶狠地对穿而过,留了一条宽阔的血路。
挡者即死,触者即伤,至少有一百余名大西军骑兵,这在可怕的一瞬间,不死亦是重伤。
被第二镇骑兵从中间穿透的大西军骑兵,至此再无前突的能力,开始陷入四下包夹的混战之中。
虽然大西军骑兵的数量,是第二镇骑兵的两倍有余,但在仓促之间,要四下应战的他们,根本来不及做出更为有效的抵抗。
更何况,还有极多的弩兵缓过神来,开始重新搭弓上矢,对这些陷入僵局的大西军骑兵,密集打放箭矢,来一个狠狠的近距离狙杀。
刘进忠悲哀地发现,原本还有一丝生机的局势,到了现在,又是重新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真没想到,就差这么一点点可以突破敌军战阵,最后却是功亏一篑!
现在局势如此危急,自己却该何去何从。
刘进忠现在,面临着最痛苦的抉择。
从现实意义上说,在所有的牌都打出去了的情况下,自已已然控制不了局势,那为了保命起见,现在最好的应对办法,便是迅速脱逃离去,如此一来,或许可保得一条性命。
但是,如果作为主帅的他,在现在这战局关键时节掉头逃跑,那可以想见,自家那正陷于苦战的一众骑兵,必会因为主将逃跑,就此全阵崩溃。
只不过,若是不跑,这敌军骑兵与步兵一齐掩杀过来,陷入重围的自已,如何抵挡得住敌军的四面冲击,这样的坚持抵抗,又岂非与送死无异。
几乎可以料定的是,若敌军骑兵掩至,那连同自已在内的这些骑兵,定会被牢牢围住,全部消灭,再无孑遗。
这时,刘进忠又发现,从正面溃回的已部兵马,正将本阵冲击得越来越乱。
而对面的敌军第一镇兵马,为了配合第二镇的进攻,亦开始纷纷渡河,准备将刘进忠彻底包夹,一举消灭。
这一刻,刘进忠悔之无及,又恼躁无比。
他娘的,现在老子到底该怎么办?!
最终,还是保命的本能,让刘进忠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传令全军,扔掉旗帜与弓箭,立即全力西撤,脱离与敌军的战斗!”眼见得大势已去,脸如死灰的刘进忠,吼叫着下达了这道命令。
他一说完,便在一众亲兵的保护下,率先掉头逃跑。
主帅一逃,对于残余的大西军骑兵士气的打击,可谓是毁灭性的。
那些被太子骑兵横腰拦断,正面纠斗不休,背面又有大批的弩兵对攻而来的大西军骑兵,战至此时再也支撑不住,纷纷掉头逃窜。
他们尾随着统帅刘进忠窜逃而去,弃了旗帜与武器,疯狂逃命。
见得全军有如一团乱蜂一般,纷纷掉头逃窜,刘进忠心下,有如刀绞。
耻辱啊!
这是自己第二次战败了。
这样屈辱与恐惧的滋味,重新再品尝一次,当然可是刻骨铭心。
见到局势瞬变,大西军仓皇溃逃,第一镇镇长郝效忠与第二镇镇长冯厚敦,皆当机立断,立达下达了全军进击,全力追杀敌军败兵的命令。
敌军溃败而逃,这般良机,岂可错过!
此令一下,两镇手下的骑兵与那更多的弩兵,则有如不停追逐猎物的野兽,对溃逃而去的大西军,继续毫不留情的撕咬猎杀。
原本就是混乱的后撤,在两镇兵马的强力冲击下,瞬间变成了毫无目标四下溃散的逃亡。
他们纷纷弃了武器,哀嚎着大声逃亡,更有甚者,边跑边脱去盔甲,以求能在这场逃生大赛中,尽可能地死道友不死贫道,让自已得以逃出生天。
见到自家剩余的兵马,竟在这仓皇撤退之中,走向了彻底的溃败,刘进忠心痛如刀绞,却已回天无力。
自已想侥幸地搏一把,最终还是输了个彻底。
这样的结果,可谓后悔莫及!
他再无办法,只能眼睁睁地望着这南岸处的大西军军兵,被敌军如屠猪宰羊一般尽情屠杀。
最终,刘进忠仅统得三百余名手下骑兵,从战场上逃出生天,消失在西边地界之处。
第二百四十三章 押俘虏去达州
刘进忠等人窜逃得十分迅速,三百余名亲随护卫骑兵,一路保护着他离开了战场,窜入了顺川府大竹县地界。
而后面尾追的第二镇骑兵,见他们逃脱得如此之快,不由得在后面唾骂连连,又发怒地急赶了一阵后,因为天色渐暗,又不熟悉地形,故不再继续追赶。
他们调转马头,朝那向正仓皇溃逃的刘进忠部剩余兵马奔行而去,并与其余的骑兵步兵一起,对他们相向夹击,猛追赶杀。
这样凌厉的对冲夹击,群龙无首又士气归零的剩余大西军,立刻彻底崩溃了。
至此,整个偌大的旷野,成了两镇兵马尽情屠杀的场地,漫坡遍野溃逃的大西军,则有如疯狂逃命的牛羊猪犬,任命敌军追杀砍死,根本就没有任何保命的可能。
更可怕的是,在这样的四散溃逃中,即使有零星的大西军军兵想要投降,也立刻被杀红了眼的两镇士兵,或砍或捅,登时杀毙,断不留情。
好在这时,两镇镇长终于按先前太子王明所定之计划,下达了止杀令,投降战场上剩余大西军的投降。
至此,两万余人的大西军兵马,仅有约六百余名骑兵,三千余名步兵,在越来越重的暮色掩护下,得以侥幸逃得性命。
其余的一万七千余名大军,非死即降,整个战场上,尸横遍野,血流满地,尸骸盈河,死人死马横七竖八,一眼望去,触目惊心。
这场残酷的当面对决,这王明手下的两镇兵马,终于取得了彻底的大胜。
战场上,全军将士皆是齐齐欢呼大胜,一时间,声震如雷,直遏云野。
很快,监纪司的战后统计报告出来了。
这一次的江边阻击战,太子的两镇兵马大获全胜,总共斩杀大西军近四千五百余人,逃走三千六百余人,俘虏的大西军足有一万两千余名,缴获的军械与旗号,不可其数。
当然,没有抓住主将刘进忠,让这厮西逃而去,还是一件颇令人遗憾的事情。
只有那敌军主帅及数百兵马逃走,实是可惜。
接下来,在打扫完战场后,这第一镇镇长郝效忠与第二镇镇长冯厚敦,皆按太子王明当日所定计划,押着这一万两千余名俘虏,一路北去达州。
押这批俘虏北去的目的,自是为了更好的劝降。
第二天中午,这两镇兵马,押着这批一万两千人的俘虏,达到达州城下。
此时那守将郝摇旗,已从千里镜中,清楚地看到了,那从南面归来的两镇兵马,以及他们押送的大批俘虏。
这一刻,郝摇旗心下,顿是悲从中来。
看来,刘进忠的两万兵马,已然彻底完了。
自己这达州城,再想要等到援兵,怕是根本不可能了。
郝摇旗心下感叹连连,从南面押着俘虏赶来的两镇兵马,皆摆出整齐的队型,步步趋逼于达州城之下。
见到这大批兵马前来,郝摇旗心下顿是一凛。
很快他就看到,从对面的兵马之中,有一名文官在数名骑兵的拱卫下,急急策马而出。他们快速来到了护城河边,甫一立定,便立即向城头喊话。
“城头那位主将,可是郝将军么?”
郝摇旗探头下望,看清了来人面孔,不禁一惊。
“哦?竟是毫侯……”
他看得没错,前来之人,正是在这两天,匆匆赶到达州城下的兵部侍郎李过。
原来,在获得刘进忠部援兵已被消灭,两镇兵马正押着俘虏北上劝降的消息后,王明立即派出这位惯于劝降的兵部侍郎,紧急赶赴达州城下。
“正在李某。”李过见他认出自己,不禁捋须笑道:“郝将军,自陕西一别,你我已是快有大半年没见了吧。光阴匆匆,世事造化,你我二人今天在此一见,倒是令人感叹哪。”
郝摇旗神色复杂,他摆了摆手,叹道:“毫侯,真没想到,你我二人,竟会在这里重新见面。如今复想当年之事,恍若梦中矣。不过,你今日前来达州城下,怕是要来劝降郝某吧。”
见郝摇旗开门见山说出自己的来意,李过哈哈一笑:“郝将军果是爽快之人。你说得是,李某此番前来,正欲劝降贵部。不过,这也是太子殿下的安排啊。”
“太子殿下?可是那位来历不明的所谓太子?”
“话不能这么说啊,郝将军对太子殿下,还是不太了解呢。”
李过呵呵一笑,接下来,他便先讲了一通太子的前番经历,接下来,又将自己如何率部南下,如何在太平县落脚扎根,如何遇到清军围城,最终却被太子兵马顺利解救,后来自己又如何被太子感动,终于献城归降,并率部投靠太子,最终全军皆得到妥善安置,自己也成了太子手下兵部侍郎一事,向城头的主将郝摇旗,作了一番简要的介绍与说明。
听过李过的叙说,郝摇旗神色愈发复杂。
没想到,李过这家伙,这位李自成的侄子,曾经的大顺朝新贵之侯,最终竟是去投靠了那不知来历的太子。
更可叹的是,自己孤立无援,本以为是必死之局,这位太子前来投降,倒是抓得好时机。
只是,自己现在,真的就要去投靠那太子么?
郝摇旗正沉吟之际,李过又笑吟吟地说道:“郝将军,以李某看来,现在刘进忠部的两万援兵,都已被我军全部消灭,抓了一万两千余名俘虏,尽在此处,却是绝非虚话矣。贵部据守孤城,内外交困,又能挣扎到几时?所以啊,为保全将军与一众将士之身家性命,以及为各位谋得一个更好前程,郝将军不若与李某一样,及时率部来归附太子,方是万全之策啊。”
听到李过这句话,郝摇旗脸颊不觉一颤。
好么,李过这家伙,终于要用刘进忠部的惨败,以及这一万两千余名俘虏,来这般劝降自己了。
只是,自己真的能答应他么?
仿佛是看到了郝摇旗一脸不情愿之状,李过又笑道:“郝将军,可是有不情愿乎?”
郝摇旗面现难堪之色:“毫侯,咱也跟你说实话吧,若是要郝某现在就率部归降,兹事体大,只怕部众多有非议。若毫侯准许,可否宽容数日,待某与一众部将商议一番,再来答复毫侯如何?”
第二百四十四章 达州献降
郝摇旗这般话语,李过闻之,脸色顿是微微一变。
这家伙,虽是这般孤困无援,但要让其人放弃城池,转投太子,却还是颇不情愿呢。
李过摇了摇头,便回道:“郝将军,说实话吧。贵军已陷入这般危境,安可还来与我军讨价还价啊。现在将军外无援兵,内乏粮草,只怕纵是强撑,亦是维持不了太久。又何必为这般面子,还来硬要苦撑呢?还望将军勿要推脱,需得速作决定,方为合适啊。”
郝效忠一脸讪讪之色,他正欲再辨,那在后阵中的第一镇镇长郝效忠,听得他们这般言语磨蹭,纠缠不休,顿是心头火起。
他驾起坐骑,急急策马到李过身旁,便立即冲着城头大声喊道:“郝效忠!你这厮与俺同姓,好歹也算是个本家,如何恁的不识好歹,却是何故!”
听到郝效忠这声暴喊,郝摇旗脸色大变,他惊愕反问:“你,你是何人?”
“哼!你还问我是何人?”郝效忠恨恨道:“告诉你,老子便是将刘进忠部两万兵马一举消灭的第一镇镇长郝效忠!若不是太子心怀仁慈,派兵部侍郎前来劝降,依俺的性子,早就发兵攻城灭了你这厮了!又如何还能让你在这里,说着这些大言不惭的浑话!”
郝摇旗一脸羞赧,嘴唇哆嗦,还未想好要如何回话,郝效忠那怒气冲冲的话语,已又如连珠炮般喷了过来。
“你这贼厮,我等之所以前来劝降,不就是想着,既然灭了那刘进忠部,让你等见识了我军的厉害之后,你们能幡然悔悟,就此转变,愿意开门献降。从此之后不分彼此,共为太子效力便是。却没想到,你这贼厮在这山穷水尽之时,却还又摆出一副臭脸孔,作出这般推三阻四之状,实是可恶得紧。”
“郝镇长,贵军这般能战,在下自是明白。但是,我军在达州之部众,亦有近万人,一时之间,人心难齐,又安可……”
“呸!找什么理由!你这厮在这里推三阻四地打马虎眼,真拿俺们来当猴耍不成!”郝效忠恨恨骂道:“郝摇旗,你听好了!老子给你一刻钟时间,让你去跟你的一众手下相商。若过了这一刻钟,还无甚回复的话,那老子可就不客气,就要开始攻打城池了!到时候,你这家伙休要后悔!”
听得郝效忠这声威吓十足的话语,郝摇旗吓得打了个哆嗦,心下顿时苦涩难言。
他知道,这位第一镇镇长,这般话语,可不是跟他说着玩的。
他们刚刚灭了刘进忠的两万兵马,还专门押着俘虏到此,在城下耀武扬威,士气正盛,估计自己回答不如他意,这个莽撞的所谓本家,可能真的要发炮攻城了。
若是郝效忠真的突然发狠,发兵强攻达州,只怕这城中兵马,虽然收集了三座县城的溃兵,有近万之数,但却人心低落,军无斗志,只怕根本就难挡一合之击。
若是情况再恶劣些,说不定会有心怀叵测的手下,趁乱将自己这个主将,给当场砍杀或是干脆绑了,然后大开城门向那太子兵马投降,自己可就真的是后悔莫及了。
想到这里,郝摇旗心下,不觉喟然而叹。
他娘的,原来现在的自己,已然是一只瓮中之鳖,其实根本就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
若是自己想要免生不测,甚至还想要有更好的结果,却是唯有向城下的太子兵马,立即投降一路可走。
也只有如此,才能勉强保住自己的身家性命与功名前程吧。
郝摇旗心下叹息连连,却只得喏喏应答,便退下城去,急急与众将商议。
而见郝摇旗退下城去和手下商议,一旁的李过,却是苦笑着摇了摇头。
“郝镇长,你这番逼问,倒与当日在开县县城处,恫喝那守将高一功一般。倒让我这个前来劝降之人,无话可说了呢。”
郝效忠呵呵一笑:“李侍郎,以俺看来,这郝摇旗与高一功,皆是同一类人,你跟他好话好说吧,他当你软弱可欺,你若真跟他来点硬的呢,嘿,他倒反而怕了你。真他娘的一群贱货!”
李过与郝效忠在城外嘻笑言谈之际,那郝摇旗正与城中的副将姚玉麟,在城中紧急密议。
郝摇旗尽管心下已有定论,却犹是沉声问道:“姚副将,以你之见,我军现在究竟是该开门献降,还是坐等援兵呢?”
姚玉麟一声苦笑:“郝将军,现在刘进忠大将的兵马已然全部覆灭,又押了俘虏在此为见证,我军在达州城中兵马,已是士气十分低落,根本就再难堪战,若还要在这里硬等援兵,只怕终是幻梦一场。”
“哦?原来姚副将你也这般看么?”郝摇旗低声道:“唉,以本将看来,现在我军若强硬拒绝,只怕接下来,城外的太子兵马,必会开始猛烈轰城,这样下来,本将只怕这达州城,纵是未被敌军轰开城池,其内部,亦多有哗变之忧啊。”
姚玉麟目光灼灼:“那郝将军之意……”
“眼下之计,若要保全达州及城中兵马,也唯有开门献降一策可选了。”郝摇旗满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至此,两位主将达成统一意见。
接下来,这般消息向全部守军发出,竟是得到了一阵低低的欢呼。
见到人心如此,郝摇旗又是喟然而叹。
他重上城头,向城下郝效忠重重一抱拳,朗声回道:“郝镇长说得是,是在下一时糊涂了。能为太子效命,给全军将士寻得英主,为他们找得好前程,我这个主将,亦是心下十分欢喜呢。那高某就不再废话了,一如郝镇长所言,在下现在就开门归顺,献出开县县城,并率全军将士,一齐往投太子殿下。”
“好!识时务者为俊杰,郝将军能在此时率部归顺我军,堪为明智之举也。想必太子得到消息,对将军与一众部下,必会皆有厚赏呢。”
见到自己这一番狠话,竟是吓得郝效忠真的立即宣部投降,郝效忠捋须大笑,心下欣喜之极。
接下来,郝摇旗亲领其部,大开城门,出城归降,并欢迎城外的大子兵马,统领全军入城。
至此,这座刘进忠经营多年的老巢,城池十分坚备完固的达州城,终于有惊无险地被太子手下三镇兵马,一齐顺利拿下。
第二百四十五章 唯有投靠清廷
王明的兵马汹涌入城,迅速接管了达州军务。
接下来,便是出榜安民,封点府库,清查降兵与人口。
很快,监纪司的文官们惊喜地发现,这达州城被刘进忠苦心经营多年,城中积蓄倒是颇多,共有粮草三十余万石,存银三十三万六千两,绸缎布疋约三千余区,另有军械器具上万件。
好家伙,刘进忠这厮,算是一番辛苦为他人做了嫁衣裳了。
而这样的结果,等于是让太子王明手中的可用积储,直接翻了近一半。
这笔外财,平白入手,实在是太令人舒爽了。
而且,自此之后,整个东川之地,终于彻底地落入了太子手中,算是金瓯无缺。
王明得到消息,心下亦是欣喜非常。他随即下令,让在阻击刘进忠之战中,受损有近千人的第二镇兵马,留在达州一带休整。而第一镇与第三镇兵马,则押着全部的降兵与俘虏,一道回返夔州。
这次得到的降兵与俘虏,其数加起来,总共有两万余人,可谓是一个惊人的数字。
要知道,王明的每一镇兵马,亦不过是一万两千人,这批降兵之数,竟可以直接扩充两镇兵马了。
但是,王明却并不打算,再度利用这些降兵来扩充兵马。
因为,他现在的财政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在未得开辟新财路的情况下,王明现在仅能靠发行债券来左支右绌,维持现在的三镇兵马,已是十分不易。
在现有的三镇兵马足以自守的情况下,若再轻易扩编,只会让财政压力迅速增加到难以承受的地步,最后反而搅乱了自己原本按步就班的计划。
所以,最终王明决定,让这两万余人的降兵与俘虏,暂且安排去铁桃堡的铁矿处,作为辅助匠人,以补充当地紧缺的劳力。
王明打算,对于这批降兵与俘虏,以后在铁桃堡建成,桃花山铁矿顺利投产后,就让他们成为当地各处工坊的匠人习作,连同他们的家属一起,就此在当地扎根生产,便算是正式安顿下来了。
当然了,以后若是有机会要扩充兵马,再从这些人招募,亦不为迟。
不过,为了安抚人心,这些降兵与俘虏,在前往铁桃堡之前,每个人均得了数两银子作为转业赏赐。
而带着降兵开门献降的主将郝摇旗与副将姚玉麟,则得到了更加丰厚的嘉赏。
除此之外,王明另给二人安排了员外郎的官职,算是给了这两名降将一个好去处。
他这般安排关怀,让这两位达州城的主副将,皆是心下欢喜而满足。
而就在王明安顿一众降兵降将之际,那率领三百余名骑兵一路西逃到大竹县地界的刘进忠,却并没有继续西进前往大竹县城,而是沿东流溪北上,一路前往保宁府地界。
原来,这位大西军大将刘进忠,在经历了此番江边大败后,已然不敢再去回见张献忠,而是打算就此率部北逃,另投新主。
是啊,想要保全脑袋,他又怎么还敢去见这大西国皇帝张献忠。
毕竟,先前在万县县城处,折损了五千余名兵马,张献忠便动了杀机,险些要了自己的脑袋。现在倒好,竟是白白折损了近两万兵马,估计现在达州城也是丢了,自己已是光杆司令外加丧家之犬,纵是逃归成都,亦是难逃死路。
说难听点,张献忠会将自己五马分尸,亦是极有可能。
既然横竖皆是一死,甚至还会死得十分痛苦而难看,那还不如另投新主,以为存身立命之新机。
而现在的他,唯一可投的,便是那太子王明与大西国皇帝张献忠共同的死敌——清虏。
刘进忠知道,现在的自己,若还想要重新有报仇之机,重新夺回这达州基业,那唯一可以借助的力量,便是正在汉中虎视眈眈的满清。
这样的决定,其实并不难下。
虽然有什么汉虏有别,华夷不两立的心理障碍,但在生存与复仇的心理动机下,这样的障碍刘进忠迅速地克服了。
毕竟,连那明朝的平西伯吴三桂,都能施施然堂而皇之地投效清廷,那现在败军失业的自己,更是无甚心旦负担。
于是,刘进忠率领这手下的三百亲卫骑兵,一路钻山林,走小道,潜行北上,在损失了近一百名骑兵之后,终于过了宕水河,过了巴岭山,进入了汉中地界。
很快,他们就遇到了一小队巡逻的清兵。
对方见到他们,十分吃惊,当下就要开战,幸得刘进忠急急打出白色降旗,又仅一众手下自行弃了武器之后,才总算阻止了这场突如其来的遭遇战。
随后,他向那清兵头领禀明了要投诚的来意,说出了自己的身份。并向这小头领提出,说自己有十分重要的情服,要亲见他们的最高主将。
那小头领勉强听得懂汉话,当下是又惊又疑,考虑许久之后,才总算同意了刘进忠的请求。
于是,被解除了武装的刘进忠部二百余人,在这名清兵小头领的引领下,带到了最近的西乡县城。
说来也巧,这时在西乡县城驻守的将领,正是当日在太平县外大败而归的固山额真都类。
都类见到刘进忠,听完此人的禀报,顿是双眼放光。
好么,这个兵败来投的刘进忠,这名一名凭空得来的降将,简直就是上天赐予大清的最好礼物啊!
要知道,现在大清的十万兵马,一直都在汉中一带,但对于整个四川的情况,却是两眼一抹黑。
虽然这段时间,也曾派了不少的探子与细作潜入川中,但因为各处兵马查防严密,这些细作所能得到的情报十分有限,对清军将来的入川作战,却是并无太大作用。
而现在,这个原先的大西军主将刘进忠,此番战败来投,却是无异于给将要进攻四川的清军,带来了一名最好的向导。
因为此人久在川中,对四川各地的军情与地势了如指掌,将来无论是攻打西川的张献忠,还是攻打东川的太子,都是实在太有帮助了。
第二百四十六章 先攻哪头
于是,都类立即下令,让一众手下好生款待,这远来投奔的刘进忠一行人。
接下来刘进忠等人,在西乡县城休整了两天,总算是缓过气来了。然后,他们便在都类的引领下,一路西去,前往汉中府城南郑。
到了南郑后,都类将刘进忠的一众部下,皆安顿于馆驿之中。而刘进忠本人,则与他一道,前往由当地府衙改建成的大将军府。
这大将军府,也就是肃亲王豪格的住所,兼其办公地点。
来到大将军府后,都类先行入内禀服。
豪格正在桌案上,一一查阅文件,却见固山额真都类一脸笑吟吟之状,入得殿来。
“都类,你不在西乡训练本部兵马,却来府城何事?”
见是都类前来,豪格不禁皱眉发问。
都类拱手打扦,伏跪于地,嘻笑回道:“肃亲王,奴才此番前来府城,却是有件大好事,要来禀报主子呢。”
“哦?是何好事?”
一脸笑容的都类,把大西国大将刘进忠,如何失了达州基业,如何失丧了大半兵马,又如何仅统得两百余人前来投靠清廷之事,向豪格简略地叙说一番。
“肃亲王,这刘进忠先前乃是西寇之大将,呆在川中多年,对四川诸地的地形与军力分布,皆是十分熟悉。这般人物来投我大清,简直就是上天给我们的一份重礼呀。”都类目光灼灼:“若肃亲王善加利用,此人必可成为我军将来攻打四川的最佳向导。”
都类的话语,让肃亲王豪格,心下亦是不觉一颤。
不是吧,竟有这般好事?
这简直是瞌睡送枕头,吃饭递筷子的大好事啊!
豪格心下激动,立即下令,让都类带那刘进忠入内,要跟他好好谈谈。
很快,刘进忠在都类的带领下,匆匆入殿,受到了肃亲王豪格的接见。
“在下刘进忠,拜见肃亲王。”
“你就是刘进忠?”豪格脸上,闪过一丝揶揄的笑容:“刘将军,你虽兵败来投,但颇知时务,愿意投效大清,本王还是十分欣赏你的。只要你好好干,那将来无论是功名前程,还是身家富贵,皆是不在话下。不过呢,你若是还心怀二志,首鼠两端,那我大清亦必不轻饶,定会从严惩治,断不容情!”
豪格这番恩威并施的话语,让刘进忠神色十分尴尬,心下更是羞躁非常。
只不过,现在的他,心下虽是不满,还是只得挤出笑容,朗声回道:“在下此番投效,定会尽心竭力为大清效力,断不会有半点私念异想。这一点,还请肃亲王放心便是。”
豪格点了点头:“这便好,本王也相信,刘将军是个聪明之人,其他的话语,就不再多提了。不过,现在你既愿投效我大清,那本王接下来,却是有点事情,想要好生问下你。”
“肃亲王但问无妨,在下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刘将军,本王问你,若接下来,我大清军将要攻打四川的话,却是要先打张献忠呢,还那先打那假太子?”
豪格问完这句话,一双细长的三角眼,直直地盯着刘进忠的面孔。一旁的都类,亦是扭头望向刘进忠,神情颇为关注。
见二人的目光齐集于已身,刘进忠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
他硬着头皮,急急回道:“肃亲王,在下以为,若要顺利攻打,可先攻张献忠部,而若是拔坚除患,则必要先攻打那假冒太子。”
“哦?你这话却是何意?”豪格皱了皱眉。
刘进忠拱手道:“肃亲王,在下之意就是,若是先易后难,当攻打张献忠部,若是要先难再易,便去攻打那假冒太子。”
“哦?你为何这般说辞?”豪格撇了撇嘴:“据本王手下细作传来信报,说现在那张献忠,手下尚有兵马十余万,更是占据了西川广阔肥腴之地,怎么在你看来,竟然是还易于下手?而那假冒太子,只据得地势贫瘠险峻的东川,手下兵马,仅有数万之众,为何想要攻打,却是更为困难?这,这究竟是何缘故?”
刘进忠一声苦笑:“肃亲王,在下长期在大西军中效力,对这所谓的大西国,却是了解颇多。那张献忠虽有十余万部众,又据了西川肥美之地,但其治下,刻剥百姓,穷征极欲,已然是民力耗竭,再难维续。且其南面尚有川南明军,西面又有假冒太子,北面更有大清天兵,三面夹击之下,其状更是十分不妙。”
“故而若大清大举南攻,直举西川,那张献忠恐惧大清之威,必然只得征发举国之兵应对。这样一来,川南的明军,与东川的太子,必会趁此良机,两相夹攻,直掩其后。这三面合击之下,张献忠必会内外交困,左支右绌。最终的结果,必是外敌难御,内部生变,迅速地走向灭亡,此为必然之势也。”
听了刘进忠这番话,豪格沉吟不语,一旁的都类,却是连连点头。
见豪格不说话,刘进忠遂又道:“但那假冒太子,手下兵精将锐,又兼有地势之险,民众亦颇为归附,若要往攻,却是甚为不易。在下无能,就曾先后两次败于其手,以致于终丧基业,不得不弃地来投大清,想来实是可恨得紧。故在下认为,若是往攻那假冒太子,只怕一时之间,却是难下。这样一来,若战事迁延,消耗巨大,终究只怕……”
后面的话语,他嗫嚅着不敢说下去。
刘进忠微微抬头,却看到豪格紧绷着脸,一副阴郁至极的表情。
他知道,刘进忠这厮,说的倒是实话。
那个来路不明的太子,无论治民还是管军,皆是极有一手,现在正是兵马精锐,百姓拥附之时,基业可谓是相当稳固。更何况,此人又兼有东川险要地势为屏障,自己若要往攻其处,却是着实非易。
也许就算是艰难打败这厮,亦要付出极大代价呢。
那么,自己将来,到底是要先攻打那张献忠呢,还是要先拿那太子开刀呢?
一时间,豪格陷于迷茫之中。
第二百四十七章 难以抉择
见豪格这般犹豫,都类遂试探地说道:“肃亲王,若此事难决,不如向摄政王禀报,由朝廷来亲作决断,岂非更为合适?”
都类这句话,豪格心下,甚不是滋味。
他娘的,什么事都要让朝廷让这个狗入的摄政王多尔衮做决断,那自己这所亲统十万大军的肃亲王,未免太无能了。
只不过,这般重大的决定,若是自己草率行事,万一将来作战不利,则必会被多尔衮拿住把柄,这厮必会以此为凭据,将自己往死里整吧。
豪格心下恼恨不已,但在刘进忠与都类二人面前,还得故意表现出从容淡定的模样。
于是他轻咳一声,淡淡回道:“此事关系重大,本王若擅自决定,亦非周全之策,就如都类你之建议,立即派出信使,向朝廷紧急禀报。”
“嗻!”
豪格以六百里加急的速度,向京城立即派出了信使,五天后,多尔衮便在自家王府之中,收到了豪格的奏章。
多尔衮阅完奏章,亦是沉吟不语。
他想了想,便让那大学士瓜尔佳.刚林与在京闲居的豫亲王多铎,一道来府中议事。
很快,刚林与多铎二人,皆是匆匆来到摄政王府。
看茶赐坐后,多尔衮立即将豪格的来信,给了二人观看。
看毕来信,刚林沉吟不语,多铎却是冷笑连连。
“多铎,何故这般发笑?”多尔衮盯着他的双眼。
多铎站起身来,向多尔衮朗声回道;“王兄,臣弟以为,豪格这厮首鼠两端,见机不决,实是无用得很。”
“哦?何出此言?”
“哼,为何这般说他。此人手中掌握了大清十万精兵,却连一个盘踞东川的狗屁假太子,都发自内心地害怕。生怕一口咬下去,崩了他的狗牙。为了推拖责任,这才专门派了信使至京,向王兄与朝廷禀明此事。此人这般心思,实是可鄙又可恨。”
多铎说得愤然,又朗声回道:“豪格如此无用,不若王兄就此将其拿下,派小弟代受其职,领兵攻川,到时候……”
“不可!”
多铎一语未完,便被多尔衮厉声打断。
“豪格乃是向孤禀明此事,并未有任何过失之举。孤如何可以此为凭据,将其替换拿下。这般行事,未免太过莽撞。”多尔衮冷冷道:“多铎,那依你看来,我大清接下来攻打四川,却是该先打张献忠部呢,还是先打那东川的假太子?”
“这还用问么,当然是要先拿下那狗屁太子了!”多铎恨恨回话,声音亦加高了一度:“此人前番偷袭我大清兵马,竟能一举灭了我大清军兵近四千之众,打得固山额真都类狼狈逃回,实是我大清之国耻也!此仇一日不报,大清的脸面,便一日不会找回!”
“所以,在小弟看来,现在那假太子据占东川,虽有地势之险,虽有数万精兵,但毕竟刚刚立足,地盘贫瘠,难以持久对抗,只怕在相持一阵之后,终是难挡我军之大举进攻。当然,此番先攻这假冒太子,我军损失必会极大。但是,若能拔除劲敌,为我大清彻底扫灭将来的一个重大隐患,这般牺牲,亦是十分值得的!”
多铎的话语,铿锵有力,字句清晰,多尔衮沉默听完,却并没有立即表态。
他转过头去,望向一直没有说话的刚林。
“刚林,你对此事,又是做何观想?”
见多尔衮点句来问,一直捋须不语的刚林,只得抬起头来,拱手回道:“摄政王,以在下之见,我大清若要攻川,还是要先拿下张献忠部所在的西川为好。”
听到刚林这般一说,多铎的脸孔,瞬间阴沉下来。但那端坐龙椅上的多尔衮,却是双眼微微一亮。
“刚林,你可详细说来。”
“嗻!”
刚林轻咳一声,继续道:“我大清自入关以来,连战连胜,气势如虹,一路征战下来,几乎所向披靡,无有敌手。虽然前段时间,在那东川之地,被那假太子偷袭得手,灭了我军四千余人,但相比全国总体情势,却是瑕不掩瑜,并不足怪。但这样的艰难战斗,在我大清连奏凯歌的大好时节下,却还是要能避免,就尽量避免,能拖延,就尽理拖延。”
刚林说到这里,忽见多铎正用极其愤怒的目光看着自己,吓得他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遂又急急言道;“所以,奴才认为,大清若要南下往征四川,还是要先对那张献忠部下手,方为合适啊。”
“毕竟,就如肃亲王在信中所说,现在的张献忠,三面受敌,立国不稳,其下刻剥残酷,民尽离心,这样的政权,有如一棵内里蛀空的大树,外表看似还枝叶繁茂,但却已从根本上腐朽,再难经受大风大雨了。我军若大举入攻西川,定可如用脚踢一堵烂墙一般,将其一举推倒,此为必然之势也。”
听到这里,多尔衮脸露舒缓之色,不觉微微点头。
刚林受到鼓励,遂继续道:“而那东川的太子,虽然地盘贫瘠狭小,兵马亦不如张献忠多,但此人驭下有方,兵精粮足,又颇得民众拥护,在当地基业甚是稳固。他们先是打败我南下兵马五千余众,最近又攻夺了刘进忠的达州之地,正可谓气势如虹,军心正盛。我大清若要在敌军有这般势头之时,就往攻其处,只怕所受的损失,会远远大于攻打张献忠。且最终的结果,恕奴才直言,却也未可预料,实难终获全胜呢。”
刚林这话,让多铎不禁又皱起了眉头,而一旁的多铎,已是一脸怒色。
“刚林!你这厮如何恁地灭自家威风,长他人志气!莫非,你竟是受了那假早的狗屁太子什么好处不成?”多铎怒气冲冲地喝问:“你且说说,我军以十万精锐之众,为何难攻下仅有数万兵马的小小东川。你这般言辞,未免太过份了!”
刚林被多铎当头一阵喝骂,脸色瞬间变成惨白,他呐呐作声,正寻思着要如何反驳,却被多尔衮摆手止住。
“好了,你二人不必多说了。孤王心下,已有决断。”多尔衮冷冷言道。
第二百四十八章 川南危急
多尔衮冷厉的目光,象锋利的刀子一般,扫过多铎与刚林二人。
他冷冷言道:“孤以为,那东川的太子势力,已是越来越大,确是不可放纵。而且,我大清先前大败,亦是令孤一直耿耿于怀。若不报仇,这颜面国格,确是大为污损啊。”
多尔衮的这番话,让多铎面露喜色。
不过,他还未来得及说话,多尔衮却又道:“所以,以孤之见,豪格之部,需得先前南下,攻夺上次未曾拿下的太平县城,给那假太子一个沉重打击。让这厮在吃过这般苦头后,对我大清再没有主动发动进攻的能力。然后,我军再掉头西去,转而全力攻打西川,一举灭掉张献忠部。”
多尔衮说这里,又加重语气道:“只有先让那东川的假太子,彻底丧失进攻能力,那我军接下来,才能全力攻打张献忠部,再无后顾之忧。至于那川南的明军,不过冢中枯骨罢了,复能有何作为。只要能灭掉张献忠部,我大清军再全力南下,将这股川南明军,给一举消灭。”
“然后,在成功据占西川与川南后,我军再掉头东进,全力攻打那假太子。这样一来,那假太子孤立无援,四面楚歌,必被彻底灭掉,再无能为也。”
多尔衮这番话语,算是给了此事,一番最终的定调。
多铎与刚林二人,亦是无话可说,皆只得喏喏以应。
随后,多尔衮派出信使,让他们赶去汉中,向豪格传达朝廷最终的决定。
多尔衮的使者尚在路上,那从成都急急赶往达州入援的张献忠义子刘文秀,在快到达州之时,竟遇到了从江边阻击战中,大批溃回的败兵。
这些溃兵,多以步兵为主,自当日侥幸从江边逃走后,便一路漫无目的西逃,四下流窜。
其中有些人,又辗转潜入达州之境,发现当地已被太子的兵马占据后,只得无奈逃走。
却没想到,在十天之后,这些潜身于山野中的溃兵,竟遇到了刘文秀的入援兵马。
原来,在收到了郝摇旗的求救信后,张献忠心急如焚,遂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又从成都附近,紧急搜罗了两万余人的兵马,交予第二义子刘文秀统领,让他紧急赶赴达州入援。
刘文秀领了圣旨,立刻领着这两万兵马,日夜疾行,赶赴达州。
却没想到,快到达州时,遇到了刘进忠部的溃兵。
而听完他们的叙说之后,刘文秀脸色大变,不由得喟然长叹。
唉,真没想到,自己这般急赶猛行,最终还是无法解得达州之围,让这座东川西面的重镇,就此落入那假冒太子之手,实是太过可惜。
只不过,现在达州既然已是无法救援,那部将刘进忠更是不知所踪,自己领着这批入援的兵马,又该何去何从呢?
这一点,其实早在他来救援之前,大西国皇帝张献忠,就已做出了安排。
按张献忠之令,若达州万一不保落于敌手,则刘文秀部便掉头南下,与李定国部一起,一道往攻川南。
只要能拿下川南,消灭当地的明军,那就算折了刘进忠,丢了那达州之地,也可算是划得来的一笔交易了。
毕竟,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也还是不错的一个结果。
于是刘文秀立即领着这两万兵马,掉头南下,与李定国部一起,对川南发动猛烈的进攻。
近十万大西军,合力猛攻川南叙州一带,总督王应熊与巡抚马乾二人,根本难以抵挡。
在苦苦支撑了十来天后,诸如隆昌、富顺等外围县镇,尽皆落入大西军之手。
随后,大西军在富顺分兵,一路兵马由孙可望统领,直迫叙州府城,另一路由李定国顺着中江,一路往东南方的泸州攻来。
大西军的这手,让川南明军,瞬间陷入了更大的困境。
因为现在川南明军的主力,为保其首府叙州府城不失,大部分集中在此处。而诸如泸州等地,则是防备薄弱,兵力有限,根本就无法抵挡住大西军重兵的进攻。
可悲的是,由于孙可望的五万兵马,将叙州府城牢牢围住,里面的兵马丝毫动弹不得,根本无法突出重围派出援兵,只能坐视泸州一带的明军,在敌军的重压下苦苦挣扎。
于是,向太子王明紧急求援,成了王应熊与马乾二人,唯一可以指望的选择。
由总督王应熊派出使者团,在数日后,又急急地赶到了东川夔州,求见太子王明。
可以说,王应熊现在已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了王明身上。
他也曾经向正盘踞云贵桂三省的监国朱由榔求援,结果那朱由榔畏惧大西国的军势,推脱说现在三省初定,兵马不敷使用,故无法调派兵马入援川南云云,让王应熊马乾二人,白白吃了个闭门羹。
至于那远在福建的所谓南明正统隆武皇帝,则更是远水不解近渴,不能有半点作用。
在夔州官署之中,听完两名使者哀哀求告,王明亦是颇为吃惊。
没想到啊,这贼厮张献忠,想要拿下川南的决心,竟是这般坚定。
他们在损失了刘进忠部兵马和达州之地后,非但没有就此退兵,竟还想着要尽快拿下川南,来弥补损失,这般行动,倒是大大出乎了王明的设想。
可以想象,在大西军的猛烈进攻下,川南那些士气低落装备差劲的明军,必定不是对手,最终只会节节败退。
“太子殿下,西寇进攻猛烈,我川南部众虽然拼死抵抗,但兵力与装备皆远不如对手,故连失了隆昌、富顺等县。敌军兵分两部,分头攻打叙州府城以及泸州地界,情势万分危急!还望太子殿下速速派出援兵,入援我川南地界,以解这危在旦夕的时局啊!”
王明思虑之际,那使者又带着哭腔急急苦求,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王明一声轻叹,站起身来,对二人朗声回道:“二位勿忧。川南情势这般危急,孤既与贵方结为同盟,又安可不救乎?请立即回禀王总督与马巡抚,告诉他们,孤不日就将亲统兵马,一路往攻顺庆府与重庆府,以此方式,迫使敌军李定国部回援,以解泸州之重围,以除川南之危机。”
第二百四十九章 第二次围魏救赵
王明的战略目的很明显,那就是,第二次围魏救赵。
第一次进攻达州,张献忠为了尽快合下川南,可以对达州弃而不顾,但现在自己再继续进攻顺庆府与重庆府的话,那大西国皇帝张献忠,却是绝无可能再不回援。
原因很明显,若张献忠不立即回援的回话,那自己的大兵一路攻去,只怕大半个顺庆府与重庆府,都将被自己给一举拿下。那这样一来,就算张献忠部拿下川南,那也得不偿失了。
所以,王明断定,只要自己进攻这两处地界,那进攻的川南的大西军,必定会撤围来援。
最不济的,至少那从重庆出发的李定国部,绝对不会对重庆的沦陷坐视不理。他们为保住重庆基业,必定会全力回援。
所以,哪怕仅有李定国部回援,那川南的压力亦可大大缓解。
王明相信,那总督王应熊与巡抚马乾二人,虽然平庸无能,但仅仅对付孙可望这一部兵马,处于防守状态的川南明军,应该还是可以应对的。
因为担心现在川南局势,已然极度恶化,故王明决定,首先攻打重庆府地界。
在两使者急急回去禀报消息之后,王明立即开始行动。
他传下旨令,让郝效忠第一镇兵马,与黄得功的第二镇兵马,皆从夔州出发,前往最西边的梁山县。
两镇失马到达梁山县后,郝效忠第一镇兵马,沿着蟠龙溪,一路折向东南,攻打忠州。
而黄得功的第三镇兵马,则顺着桂溪折向西南,一路进攻垫江。
至于东川本地,则仅有冯厚敦的第二镇兵马,以为留守。
太子监国下了旨令,两镇兵马立即领命而行,浩浩荡荡杀扑目标而去。
王明这兵马调动,杀往重庆府地界的消息,迅速地被当地主将,传递给了成都的张献忠,以及正在围攻泸州的李定国部。
李定国部离得最近,率先见到信报。
正在调度兵马,合力围攻泸州城的李定国,见到这般消息,不由得大为震惊。
好么,这位东川的太子,在打败了刘进忠吞掉了达州之地后,犹不满足,现在终于要拿重庆府来下手了。
这家伙,简直就是一条贪得无厌的附骨之蛆啊!
大西国拿下再多的地盘,这个所谓的太子,都能在后面将它们一古脑儿地吃掉。这样看来,辛苦作战的大西国,简直就是在为他人作嫁衣裳!
现在的自己,到底该怎么办?
此时,刘文秀已带领了两万援兵,加入了李定国部,见到李定国在收到信报后,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刘文秀立即关切来问:“四弟,为何这般模样,可是身体不舒服?”
李定国一声长叹,并不说话,只是将手中的信件,转给刘文秀观看。
刘文秀接过信件,匆匆看毕,不由得亦是神色绷紧。
“二哥,我真没想到,那位太子的兵马,行动竟是这般迅速。那依你之见,接下来却该如何行事?”见刘文秀已经看完,李定国立即发问。
刘文秀眉头大皱,他仔细思考了一下,便回道:“四弟,以为兄看来,需得立即撤围回去,力保重庆府不失,方为紧要之事。”
“哦?二哥何以这般认为?”
刘文秀点了点头,神情却是愈发凝重:“四弟,先前刘进忠部入援川南,结果立即被太子兵马攻打老巢,非但手下兵马尽溃,而且连我大西在东川最为重要的基地达州,都彻底丢失,这般惨痛教训,时犹不远,四弟不可不引以为鉴。”
李定国闻声而叹;“二哥说的是,若是重庆有失,那算拿下这泸州之地,亦是得不偿失。眼前之计,唯有速速回返,力保重庆地界不失,方为上策。”
刘文秀亦点头道;“四弟所言甚是。那你立即率本部兵马回返重庆,这泸州之地,就由为兄暂驻于此,等皇上的旨令到达,再作下一步行动。”
二人商议既定,李定国遂即命令已部兵马,一齐拔营起程,急急赶回重庆府入援。
在李定国统领已部,向重庆疾疾赶回之时,远在成都的张献忠,亦是收到了太子入侵重庆的紧急信报。
张献忠匆匆看来奏信,气得一脸紫涨,嚓嚓数下,将手下的信件撕得粉碎。
“他娘的,这狗入的太子,真真欺俺太甚!老子誓要将这厮剁成肉酱!”
偌大的殿堂中,张献忠如雷巨吼,回荡在每个人的耳边。
殿堂中的朝臣,个个噤若寒蝉,缩首束颈,整个堂中,有如坟墓一般的寂静。
不过,就算他们想要装死,张献忠却也不想让他们这般快活。
“你们哑巴了么?怎么都不说话了?”张献忠怒气冲冲:“这狗入的太子,打败了刘进忠,逼得这厮逃往汉中投靠了鞑子,后又全部占据了达州之地。现在这厮,犹是贪心未足,竟又杀奔我重庆地界而来。你们说,老子到底要怎么对付他们,才是正确之举?!”
张献忠愤怒的吼声,声震屋瓦,两班朝臣在其淫威下,几不瑟瑟发抖,却没有人敢出头说话。
是啊,怎么敢说呢。
这位杀人不眨眼的黄虎,这位一日不杀人便心生不喜的大西国皇帝,万一自己的回答让他不满意的话,也许接下来,自己的脑袋就要不保了。
而见到这一众朝臣,为了保命,竟是无一人敢出头说话,张献忠愈发愤怒。
他瞪着通红的眼睛,正要作势发作,这时从朝班之中,一名潜身缩首的武将,缓缓走到了阶前。
张献忠定睛一看,竟是前军都督白文选。
白文选从小放羊务农,体大食多,膂力过人,生性好弄刀棒。崇祯四年,他迫于饥寒,不得已参加张献忠的军队,从火头军、士勇等基础职位做起,一步步向上升迁。因其每次作战,英勇凌厉,战功卓著,在崇祯十七年,张献忠封白文选为前军都督。
因其曾经脚在战场上受过伤,行路时一瘸一拐,故又被人称“跛将军”。
见这位跛将军,拐着脚从朝班中走出,张献忠略略一怔,便瓮声瓮气地回道:“白都督,对于假太子入寇重庆之事,你有何看法啊?”
第二百五十章 先攻忠州
听到张献忠充满威慑力的喝问,白文选心下一叹。
他立即拱手答道:“皇上,以微臣之见,现在的局势,只怕我军已难以再攻打川南了,须得立及回援重庆,方是合适之举啊。”
“哦?为何这么说?”
“皇上,先前那刘进忠,就是因为率部入攻川南,后方空虚,被那假太子一举袭夺了达州。其本人手下的两万兵马,亦在回援之时,被中道击溃,以致于他本人不敢回京,只得北上去投鞑子。这般惨痛教训,安可不牢牢谨记啊。”
张献忠面容难看,他冷哼一声,并没有说话。
“皇上,现在我军攻打川南,而假太子却掩袭重庆,那我军可谓前后皆敌,处境堪忧啊。故而在下主粉,现在这川南之地,已不可再入攻打了,能保住新夺的隆昌、富顺两县,已一个不错的结果。还是要立即回援重庆,力拒那太子兵马,阻其夺取州镇县城,方是唯一可行之策。”
白文选的这番话语,让张献忠眉头紧皱,心下的滋味,更是难以言说。
唉,自己一心想要吞下川南,解此后顾之忧,在将来方可东打假冒太子,北拒汉中的清虏。现在倒好,这川南争夺战,正进行到最为焦灼关键之际,那东川的假太子,竟又来袭夺重庆,真是可恨至极。
那假太子来这一手,自己全部的计划又被统统打乱了。
张献忠一声长叹,便点了点头:“既如此,那就令定国、文秀二人的兵马,立即回援重庆,力阻假太子兵马,至于可望的5万兵马,则兵分两部,一部退回成都,另一部暂驻新夺的隆昌与富顺二县,以此稳定局势。”
“吾皇圣明。”
随后,张献忠的使者,领了圣旨,急急赶赴泸州而去。
而李定国的回援兵马,昼夜兼程,不敢稍歇,此时此刻,也才刚刚赶到重庆府西边的江津县。
而就在这时,太子王明手下的第一镇兵马,在主将郝效忠的严厉督促下,一路疾行,终于赶到了忠州县城之下。
到了此处郝效忠二话不说,立即分派兵马,将这座小小的忠州县城,给围了个严严实实。
随后,他开始修造攻城器械,安排攻城兵力,准备对这忠州县城来个武力强夺。
此时的忠州县城,其城中主将,乃是李定国的心腹部下靳统武。他正领着城中两千兵马,死守待援。
其实,准确说起来,这忠州城中实际可用之兵,仅有一千二百余人,其余的八百人,皆是从县城中新近征募的青壮,紧急补充入城中守兵之中。
主将靳统武见到城外的敌军,正热火朝天地修造攻城器具,准备攻打县城,此人心下,顿是有说不出的忧虑。
是啊,援兵迟迟不至,坐困孤城,粮草空乏,士气低落,如何能不心急。
只不过,现在的自己,除了呆呆地死守外,却是什么都做不了,这样的无力感让靳统武心下,愤怒又无奈。
现在的他唯一的指望,便是自己的直属上司李定国,在收到了自己求援的信报后,能急急赶回,为自己解此重围。
郝效忠督促手下加紧建造,三天后,终于将全部所需的攻城器具,尽皆造齐。
于是,攻城正式开始。
当嘹亮的海螺号声声吹响时,虽然已有心理准备,但当看到那些黑压压铺天盖地的攻城兵马,向忠州县城不断迫近时,包括靳统武在内,所有城头的守兵,都不觉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样多的兵力,一齐围压而来,自己真能守住么?
眼见得太子兵马不断行进,靳统武能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得越来越剧烈,仿佛随时可以从嗓子眼中跳出。
主帅都惊惶不已,城头的守军,更是吓得脸色蜡黄,人人股栗。
“尔等勿惊!我忠州县城虽小,却也地势高峻,易守难攻。那太子兵马虽多,若想要强攻我城,却也非易!若我军能撑过其几番进攻,敌军必无再攻之气力。待到援兵一至,他们必将最退走。”靳统武心下虽然害怕,却还强撑着给一众手下打气。
他一语喊完,却见那城头的军兵,犹是一脸茫然而麻木地看着自己,心下不由得亦是嗟叹不已。
他娘的!这场守城仗,只能尽自己所能去打了,至于能否成功,就只能看天意了。
靳统武心下凛然,正在仔细思考要如何应对之时,却又见那太子军阵之中,有数千名辅兵打扮的人,正推着一架架奇形怪状的木制器械,向忠州县城北门外,缓缓推来。
见到这样的东西,城头的守军不觉个个瞪大了眼睛。
这劳什子,竟是个什么玩意?
莫非,是那太子的秘密武器不成?
他们想得没错,这被一众辅兵推来的奇怪器械,还真是太子手下的秘密武器。就是曾在东川打遍各处州县几无敌手的武器,抛石机。
到现在为止,在太子王明军中,总共打造了三百余门抛石机,每个军镇,各配了一百余门。
而在此番进攻重庆的战斗,太子王明下令,让两镇兵所拥有的两百余门火炮,先行尽配给郝效忠的第一镇使用。
这是因为王明考虑到,郝效忠部到达忠州的距离最短,应能最先赶到,而忠州的敌军极可能会死守城池,故而先行全部配给第一镇兵马,让他们能集中优势火器,给敌军来个当头猛攻。
当然,若能一举拿下忠州,这些抛石机,便可再调度配给第三镇的黄得功兵马使用,从而确保每次攻城,都能实现火力最大化。
“不好!敌军用的是抛石机!”
随着城外辅兵行进,看清了这木制器械结构的靳统武,在心下不由发出一声惊叫。
看来,敌军用抛石机来攻城了!
他猜得没错,这时那些辅兵已将投石机快速组装完毕,开始准备打放。
靳统武及城头的守军,都清楚地看到,每门投石机,配了十余名由辅兵组成的投石兵,由一名小头领指挥,先由十多名投石兵一同咬着牙,奋力拉到绞盘,翘起压杆的大铁座,将投杆放平,然后两名投石兵,一同用力,咬牙将一枚硕大滚圆的震天雷,用力搬上投梢上端的生铁勺处,松手后,这时另一名投石兵点燃震天雷上的导火索。
“预备,放!”
一声号令,二百余门投石机,几乎同时打放。
第二百五十一章 死守到底
“呼!”
“呼!”
“呼!”
……
二百余枚引线快速燃烧,闪着红色火头的四十公斤重硕大震天雷,带着沉闷的啸音,向着忠州县北面城墙上的敌军,猛轰而去。
“砰!”
“砰!”
“砰!”
……
整个忠州县北面城墙上,以及附近空地之处,巨大爆炸声此起彼伏,大团明黄色火焰,伴随着浓烈的白雾一同闪现,强烈的气浪与冲击波,将震天雷附近的大批守军,有如纸片般呈环状四处掀飞。
而震天雷爆破产生的无数破片,则在令人恐怖的尖啸声中,有如天女散花一般炸开,以肉眼不可细见的恐怖速度四下飞迸,钻入那些已被震聋耳朵的守军身上,尖锐的破片钻入人体,四下乱窜,有如热刀切黄油一般,迅疾切开人类的肌肉、骨胳与脏器。让他们在还未反应过来的瞬间,便迅速走向死亡。
这番震天雷的密集轰炸空爆,整个北面城墙上,已是四处受创,而站在城墙上的守军,至少有100多人当场毙命。
震天雷巨大的威力与恐怖的杀伤力,让方才还呆立城头的守军,瞬间皆被打蒙。
他们瞪着眼睛,支愣着已然失聪的耳朵,不知道自己在这无声寂静的世界中,是不是还真的活着。
不过,这样的状态,倒也没有持续多久,各人稍一清醒,再看了看一旁已是血肉模糊几乎不成个人形的同伴,每个都能感觉到由衷的恐怖。
一炸即死,尸骨无存,现在的自己,身处多么可怕的险境之中。
残酷的现实,与心中巨大的恐惧,让他们立即崩溃。
无数的守军,尖声嚎叫着,扔了手中的刀剑,争先恐后地掉头向后逃去。
尤其是那些新征而来的青壮,更是率先逃跑,有如顾头不顾腚的野猪,只求尽快逃离这可怕的死亡之境。
更有甚者,甚至边逃跑边脱盔甲,只求让自己逃得更快一些,来他个死道友不死贫道。
这样混乱的局面,本来是继续追炸的大好时机。
只不过,投石机毕竟属于严重落后于时代的装备,每次重新拉下上弹,约需十多分钟,所以城头重新装填的太子手下辅兵,虽然在不停忙碌,却也只能一脸遗憾地看着这些城头的守军,象一只只吓丢了魂的兔子一样,蹦蹦跳跳地逃远不见。
“不许逃!都给老子守在城头上!!”
见得手下纷逃离散,脸孔已被薰得半黑,且被飘来的浓烟呛得剧烈咳嗽的主将靳统武,终于从呆怔状态下回过神来,他用力挥舞着手中刀剑,冲着那些奔逃的溃兵,声嘶力竭地大声吼道。
见那些溃兵完全不听自己之劝,犹是奔逃不止,靳统武怒不可遏,他挥舞着手下腰刀,冲着那些溃兵左砍右杀。
只听得惨叫连连,数名猝不及防的新征青壮,被他凶猛砍杀。
在他的淫威催逼下,这城头的守军,好不容易,才恢复正常。
不过,就在这时,第二轮轰击,又开始了。
“砰!”
“砰!”
“砰!”
……
又是一轮打放开始,又是一番残酷的当头轰炸。
在忠州城墙上,大批被震得耳朵、眼睛、鼻孔嘴巴一齐流血的守军士兵,人人都被震得气血翻涌,眼前被纷扬呛鼻的尘雾所笼罩,而脚下的城墙则在打摆子一样剧烈地晃动,更有站脚不稳的清军士兵,更是有如狂风吹起的破叶一般,惨叫着从城墙上掉了下来,随即摔成肉饼。
这次凌厉的投石机抛射,又让忠州城的北面城墙,瞬间陷入混乱。
大批被震得口鼻流血的守军,惊恐地大叫着,再度掉头冲往城墙马道,拼力逃跑而去。
“不许跑!快给老子回来,继续守住城墙!有违军令者,格杀勿论!”
被汹涌的沙尘气浪冲击,一身尘土发须散乱的靳统武,有如从沙漠中刚走出来一般,模样极其狼狈。他剧烈咳嗽着,扶着城墙堞垛站起,冲着狂逃而去的那些溃军,嘶声厉吼。
好不容易,在靳统武及他的一众护卫,接连砍杀了七八人后,这些被打懞的守军才重新稳定下来,北面城墙上的局面,才又稍稍稳定。
这时候,第三轮抛射,又开始了。
又是一场残酷的杀戮与血腥的轰炸,让忠州北面的城墙上,又是一片惨叫与哀嚎,又是一片尸枕狼藉七零八落。
整整抛射了约七轮之后,对敌头的守军,造成了重大杀伤,几乎将他们的士气打成负值后,城外的辅兵终于停了下来。
这时靳统武忽然发现,敌军并没有再继续进攻,这样的事情,让处于等死状态的他,感觉十分奇怪。
他原本想着,现在自己处于混乱无为的状态,那太子手下辅兵,必会抓紧机会进攻,却没有想到,城外静悄悄的,一直没有动静。
他忍不住好奇站了起来,放眼望去,却见那些辅兵之间,退开了一条缝,一名文官在数名护卫的陪同下,向自己策马奔来。
见他们快到护城河处时,靳统武旁边残留的数名护卫,欲要开弓放箭,却被靳统武伸手止住。
“不必放箭,来者必是说客,且听听他们要对本将说些什么。”
靳统武猜得没错,他一言方毕,那文官在护城河处勒住马蹄,便冲着城头大声喊道:“吾奉太子之命,特请城中主将,现身答话。”
靳统武眉头一皱,便上前几步,大声回道:“某家正是城中主将靳统武,你来这里喊话,却有何事?”
见靳统武探出头来答话,那文官捋须笑道:“靳将军,方才我军的震天雷,这番连续打放,可没吓着你吧。”
他一言既出,旁边那几名护卫骑兵,顿是哈哈大笑起来。
靳统武面红耳赤,心下对此人的揶揄,那就一个恨得牙根痒痒。
不过,他却犹是强撑着回道:“哼!一番打放,就想吓住本将了么,开什么玩笑!告诉你,老子亦是战场中拼杀过的人,手下更多为忠义报国之士,如何会畏惧尔等抛扔震天雷!你们若有本事,但可继续来攻便是,俺们就在这里等着,绝无半点害怕!”
第二百五十二章 攻城前先求援
那文官闻言,顿是连连摇了摇头。
他手搭凉篷,望向城头,又喊道:“唉,靳将军,你就别再硬撑了。这般白白送死,真真何苦来哉!恕在下直言,若再炸下去,只怕你这北面城墙的守兵,都要跑光了吧?本来呢,我军接下来,还可再继续轰炸下去,直至炸到尔等城头再不敢站人为止。但我家太子,素有仁慈之心,不忍尔等在这般轰炸之下,白白成为血肉模糊的炮灰,徒造杀孽。这才特地派我前来,与靳将军当面会谈。只希望靳将军谈清局势,不要再作以卵击石之抵抗,及时率部反正,则两军幸甚,百姓幸甚!”
文官向城中这番大声喝喊,回答他的,却是一片沉默。
这文官见城中没人回答,遂轻叹一声,又大声喊道:“靳将军,城中各位兄弟,请听我一言,现在这忠州之地,已为我太子兵马牢牢占据,尔等军兵稀少,困守孤城,岂得长久乎?若城破之后,玉石俱焚,尔等死于刀兵之下,岂不冤枉?还请靳将军与众将士认清形势,不要徒作困兽之举,以全军民百姓之性命。若各位愿意投降反正,在下可以保证,各位军兵将士定会各有升赏,至于主将靳将军,我太子爱惜人才,更是绝对会加以重用。”
让文官没想到的是,他这句话刚一说完,城头靳统武那暴怒的喝骂,立刻如雷般响起。
“呸!你这文官,你一介无用酸儒,还敢前来劝降!告诉你,我军尽是忠义之辈,岂是你这样的无用腐儒所能说动!你们不再打放震天雷,怕是因为储量不够了,才派你这厮前来劝降吧?还说得这么假惺惺,说什么是要我忠州将士与百姓好,呸,什么玩意!告诉你,本将早已向李将军发出求援之信,只怕李将军很快就要回援忠州了。到时候,我军内外夹击,合攻尔部,只怕你等将要灰飞烟灭了哩!你等覆亡在即,还敢来劝降我军,真真痴心妄想!本将说过了,尔等废话休说,有本事,就只管攻上我忠州来,老子和全军将士,定与你们血战到底!”
文官被靳统武骂得一脸羞红,他紧紧地咬着牙,不再吭声。
一旁的护卫骑兵愤怒了,他冲着城头大吼道:“靳统武!你他娘的少卖弄嘴皮,等我大军破了此城,定要将你这厮千刀万剐,以为惩戒!”
靳统武听了他这般狠话,也不答话,而是随手取出弓矢,搭箭上弦,嗖地一箭射去。
那护卫骑兵所立位置,虽在射程之外,但靳统武射得颇为狠准,箭矢竟擦着他的肩膀飞掠而过,肩上衣物都被箭头擦破,倒是把这名骑兵吓得不轻。
文官眼神复杂地凝视着城头一脸愤怒到扭曲的靳统武,不由得苦笑一声,便拔转马头,带着护卫们掉头而去。
回来后,文官一五一十地将劝降失败的经过,对主将郝效忠说出。
“什么!狗入的靳统武,他竟敢不降?!”
得到回报的主将郝效忠,一脸怒不可遏:“那就继续炸,把这忠州城头,给老子炸平了!”
这时,一旁的辅兵营长扈九思凑了过来,低声道:“将军,我军剩下的震天雷数量,却是不多,顶多还能再打放两轮了。”
郝效忠闻言,气得愈发直咬牙。
“哼,那又如何,我军造了那么多攻城器械,难道仅仅是看相吗?传我之令,先行打放完震天雷,再速速派兵攻城!”
“是!”
在一众辅兵又开始准备下一波投石机抛射时,乙营营长李本深急急过来,向郝效忠沉声禀道:“郝将军,在下以为,那城中主将靳统武,说李定国部援兵即将返回,恐非虚言,郝将军还要仔细应对,方为合适。”
“哦?你也这般认为么?”郝效忠不觉皱紧了眉头。
这个忧虑,其实在他心下,亦是一直存在。
如果李定国部真在这攻城之时及时赶回,那自己的处境,可就大大不妙了。
先前,那刘进忠部攻打万县,几乎都要将整个万县给一举攻下了,结果自己率部及时赶到,给他来个了狠狠的背刺,让刘进忠兵马前后难顾,大受损失,最终只得灰溜溜的撤围离去。
刘进忠这般战败往事,郝效忠可不想再经历一遍。
他眼珠转了一转,却对这乙营营长李本深问道:“那依你之见,我军该如何应对,却是合适?”
“禀将军,在下以为,需速速派人前去垫江,让那第三镇镇长黄得功将军,悄悄撤围而来,与我军一道,先行将忠州拿下,再去图谋扩垫江县城,方是可取之策。”
郝效忠听了他的话,却是微微摇了摇头。
“黄得功自当第三镇镇长以来,一直未有大功,只怕正憋着一股气要拿下这垫江县城呢。俺只怕派人前去,他未必肯听俺之调度。”
“这个么,郝镇长却是多虑了。”李本深道:“黄得功向忠国事,不计个人之利益,现在忠州局势艰难,若去请他派来援兵,黄将军必会允诺。再说了,若能打败李定国部的入援兵马,这忠州与垫江两县,必会再无士气可言,最终还不是尽落于我军之手么?”
他顿了顿,又低声道:“在下以为,黄将军就算不肯尽撤兵马来援,亦会派出相当数量的援兵前来,这样一来,我军有恁多兵马可用,就算敌军援兵到来,亦可与其当面决战,却又有何可惧呢?”
他的话语,说得郝效忠连连点头。
“好,就如你之言,俺速速派人前去,请黄将军紧急入援。”说到这里,他狠狠地啜了个牙花:“但我军这边,还是要加紧攻城,不可稍懈!”
“得令!”
很快,在郝效忠匆匆派出使者,前去垫江县城处求援时,那作好准备的的辅兵,已开始重新打放震天雷。
两番凌厉的轰炸之后,忠州城头,又是死伤一片,郝效忠的军中积存的震天雷,亦是全部用完了。
他立即下令,三营兵马,开始齐力攻城。
第二百五十三章 血肉搏杀
郝效忠此番攻城,足足投了入近万兵力,可谓下足本钱,摆出了要将这忠州县城一举拿下的态势。
放眼望去,铺天盖地的第一镇军兵,铁流滚滚,气势迫人,有如一群群移动的城堡,他们扛着各色攻城器具,向忠州城头,呐喊着进攻而去。
在郝效忠的规划下,北、东、西三面城墙,均是主攻方向,其手下每一营兵马,皆主攻一面城墙。
大批的第一镇军兵,纷纷推着楯车、撞车、以及攻城梯等攻城器具,向各面城墙,高声呐喊着缓缓迫进。
见到这忠州县城被四面围攻,有如一叶在怒涛狂浪中瑟瑟发抖的孤舟,那伫立城头的主将靳统武,脸色惨白如纸,额头的冷汗,更是涔涔而落。
他娘的,敌军这进攻势头如此之猛,自己这仅剩一千三百余名的手下,真的能成功守住忠州县城么?
靳统武在城上焦头烂额之际,而见得自家军兵汹涌上攻,郝效忠立即为他们大声鼓劲。
“弟兄们!全部攻上去,夺下忠州县城,本将重重有赏!”
主将郝效忠这般高喊,手下的太子兵马,顿是有如打了鸡血一般,齐齐发出怒吼,愈发加快了往攻的速度。
一架架长长的攻城梯,被多如蚂蚁一般的辅兵扛了过来,向忠州县城的三面城墙迅速靠近。
而在这些进攻的兵马最前面,是一辆辆正在缓缓推进的楯车。
楯车下面,正潜藏着大批等待攻击的弩兵。
这些第一镇的弩兵,从四面推着楯车攻来,楯车停稳后,便从一辆辆楯车后面,一齐打放常胜弩,以突如其来的态势,爆发阵阵疾射。
弩箭发射的绷绷声,四下连绵响下,无数根凌厉的箭矢,呈抛物线状射向空中,又在空中划过一条弧线,向整个城墙上的守兵,激射而去。
近万名弩兵集体抛射弩箭,密密麻麻的箭矢铺天盖地,发出清脆的尖啸声,有如死神放出的一群飞鸟,向城头猝不及防的守军,猛扑而来。
“叮叮叮!……“
这是箭矢射在铁皮大盾的声音。
“噗噗噗!……“
这是越过了大盾的箭矢,射入了后面守军身体的声音。
城头的守军,防备薄弱,斗志低下,根本无法抵御如此密集的箭矢进攻。
更何况,这些弩箭又急又快,极难防御,且箭矢上又带了剧毒,可谓射中即死,擦着即亡。
守军惊骇至极,全部急急下蹲,背靠着盾牌或堞垛,勾缩着头肩,尽可能地躲开从天而降的箭矢。
这样的状况,几乎是一边倒地有利于进攻的太子兵马。
那些扛着攻城梯快步而来的第一镇士卒,一路无阻地顺利来到了城墙下,然后,一阵啪啪地响声过后,每一面城墙上,起码有三十多架攻城梯分别靠在城墙之上。
攻城梯一靠上,立即开始有无数有如蚂蚁上树一般的军卒,纷纷缘梯上爬。
见到这些有如蚂蚁一般攀爬而上的太子兵马士兵,守将靳统武的心下,揪紧到了极点。
被动挨打的滋味,总是最难受,也最铭心刻骨的。
靳统武万般无奈,正准备下令,让城头守军冒险探头,对正攀爬而上的敌军进行密集反射。却不料,那些虎视眈眈的弩兵,已然提前采取了行动,又开始对着整个城墙,大量抛射箭矢。
近万名太子手下弩兵的集体抛射,密密麻麻的箭矢铺天盖地,发出清脆的尖啸声,有如死神放出的一群飞鸟,向城头守军猛扑而来。他们用这样的方式,为缘梯攀爬的步兵作出掩护。
在这如雨一般密集袭来的太子兵马箭矢下,靳统武手下的军兵连抬头都困难,根本就别想着如何对攻城的太子兵马进行反击了。
见到自已的手下被压制得根本无法行动,靳统武怒气填胸,牙齿咬得格格响。
第一镇的军兵,很快就顺着攻城梯,攀到了城头上,越来越多的太子军兵,开始从城墙上汹涌跳下,与守军杀成一团。
残酷的城墙争夺战,最终还是不可避免地开始了。
只不过,到了这时,战斗情况,却开始发生改变。
因为那些爬上来的太子兵卒,皆是弩兵为主,人人仅配了一面盾牌与一把单刀,与对面的守军作战,其实并无甚优势。
而仍旧留在城墙上的守军,却是人人身着重甲,武艺出众近战凶猛,防护十分良好,手中又有重型武器,他们几人一组,对冲上来的弩兵,大砍大杀,毫不留情。
因为,在残酷的震天雷攻击以及弩箭打放下,那些装备差的守兵以及新招募的青壮,早已死伤殆尽。现在剩在城墙上的,尽是重甲厚装防备出色的精锐。这些守军的近战能力,却又比郝效忠手下的弩兵,要强出太多。
有了这些强悍的重甲精卒压阵,守军们原本十分不利的防守局面,竟然开始慢慢地扳了回来。
上攻的弩兵们,他们原本就不是很紧密守军战阵,不断地被冲开变形,一时间,攻城的兵卒不时有人惨叫着倒下。只不过,刚有战兵死伤,立刻就有新的军兵补上去。
这忠州县城的三面城墙,终于彻底变成了一座血肉磨坊。
一时间,刀剑相砍的叮当声,刀枪刺入人体的噗噗声,军兵濒死的惨叫声,交相叠起,闻之令人心悸。
战死的太子兵员与死去的守军尸体,互相夹杂,横七竖八地乱躺了一地,这些生前拼死搏杀的敌我双方,死后的血却终于流在了一起。亦让这忠州县城城墙,因为鲜血的重叠漫流,变得粘稠之极,踩上却又湿又滑,几难站稳。
这场短兵厮杀的战斗,一时间,竟然陷于胶着之中。
“弟兄们,坚持住,这城墙绝不能丢!只要坚持住,李将军就会来教我们的!”
杀得一身是血的靳统武,冲着正在厮杀的一众守军厉声大吼,为他们拼力鼓劲打气。
而在此时,见到自家军兵终于突入城墙之上,与守军士卒顺利绞杀在一起,却是一直无法取得优势,反而被那些防备精良的守军,给打得渐渐退却,远处观战的第一镇镇长郝效忠脸上,有种难以言说的愤恨。
第二百五十四章 溃下城去
郝效忠现在,其实已然没有任何办法可想。
他唯一能做的便是,令手下拼力擂鼓助威,希望借着这搏命一攻,哪怕付出相当的代价,也要将这忠州县城彻底拿下。
而此时站在城头,正拼死血战的主靳统武,见到整个战局虽然犹是胶着,但他那发狠狰狞的脸上,却是一丝掩不住的悲凉。
饶是守军拼力苦战,但敌军兵力众多,只怕最终的结果,这忠州县城,还是难以保住。
难道说,我靳统武,终于在葬身于此么?
与敌军拼死搏杀的靳统武,下意识地朝南望去,只不过,天气昏蒙,野雾茫茫,他什么都不见。
看不见,并不代表不存在。
就在郝效忠的第一镇兵马,拼力想要攻下忠州城墙之际,李定国的两万援兵,在经历了昼夜不歇的赶路之后,终于在此时此刻,悄悄地出现在地平线上。
李定国部援兵到来的消息,迅速地由外围的哨骑,传给了第一镇镇长郝效忠。
听到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郝效忠不觉愣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
敌军的援兵,竟然来得这么快么?
他扭头望去,可从千里镜中,隐隐绰绰地见到,南边地平线处那些有如一条长长黑线一般急急奔来的兵马,第一镇主将郝效忠的脸上,霎时变得一片苍白。
好么,当日救援开县,趁刘进忠部全攻城时,将其一举打败的战例,看来又要重演一番了。
可叹的是,现在的自己,却要扮演败军之将刘进忠这个可悲角色。
郝效忠不及多想,只能迅速下令,让作为后备的三千余辅兵,紧急列阵迎敌。
与此同时,郝效忠嘴唇哆嗦着下令:“立即鸣金,传令全军,立即退下城头,全部返回本阵,全力抵御贼兵的进攻!”
“得令!”
鸣金大作,震耳欲聋,迅速传到了正在攻的第一镇军兵耳中,那守城的主将靳统武以及一众守军,亦是听得清清楚楚。
鸣金?
这些攻城的敌军,现在忽然要退了么?
靳统武与一众守军,皆是不觉愣住。
“靳将军!你看,远处来者,正是李将军的援兵啊!他们终于赶回来了!”
一脸鲜血淋漓的靳统武,顺着禀报的军兵那颤抖手指方向望去,他的脸上,迅速地浮起了近乎狂喜的神色。
没错,是援军来了!
在这般危急时刻,竟然奇迹般地把援兵给等来了!
这一刻,靳统武再也抑制不住自已的激动心情,他脸上浮起满满的狂喜之色,冲着手下军兵厉声大吼道:“兄弟们!李将军的援兵来啦!狗入的敌兵得意不了多久了!大家坚持住,与来援的兄弟们,一起里应外合,把这些狗入的给老子统统杀光!”
“是!”
靳统武命令方下,城上城下,那守军的欢呼连绵而起,响声如雷,所有正在苦苦激战的守军士兵,无不是一脸欣喜到癫狂的神情。
不容易呀,坚持到现在,守军无论是兵力还体力,都已近崩溃。这来援的兵马,来得真是太及时了。
一时间,城下头的守军,爆发了极大的战斗力,人人勇气倍增,凭添力气,吼叫着与彷偟失措的第一镇军兵,迅速战成了一团。
在这最关紧要极度艰难的时刻,李定国将军的援军兵马,终于赶到了!
这番入援,对于几乎已是垂死挣扎的靳统武及一众守军来说,简直就是久旱逢甘霖,大雪得送炭!
守军士气如虹,有如打了鸡血一般之时,原本士气高涨,人人奋勇的全体第一镇攻城军兵,却有如霜打的茄子一般蔫了下来。
这怎么回事?
怎么这些拼死反抗的守军在即将覆灭之际,竟然还能有援兵赶来?
自已在付出了巨大牺牲代价后,即将占领这忠州县城时,竟有守军援兵紧急到来?
这也真是芝麻掉在针眼儿里,实在是太巧了。
鸣金阵阵,有如已然攻入城头的第一镇,互相拥挤着撤退,而守城的守军,在惊魂甫定之余,当然绝对不会放过这追杀第一镇军兵的好机会,在他们的奋力追砍之下,后撤的第一镇士卒,纷纷惨叫着倒地。
一时间,整个忠州县城的局势,开始戏剧般地全面倒转。
城头的第一镇军兵惊惶万丈,开始大批地顺着攻城梯往下撤走,只求能迅速逃命,而残余的守城守军,爆发出了最大勇气,士气高涨到了极点,纷纷追杀溃散而逃的第一镇军兵。
而在城下,那些仓皇而撤的第一镇军兵,再无战心,他们一跑狂奔逃跑,秩序十分混乱。而那些城墙上那重新冒头的守军,立即开始对他们打放弓箭,进行追射狙杀,把他们杀得一路上丢盔弃甲,狼狈至极。
最终,九千名攻上城头的第一镇兵卒,仅有不到七千人,得以从守军的砍杀下射击下逃脱。
足足近三千人的兵卒,或被俘,或被杀,对于第一镇来说,可谓损失惨重。
最终,逃下城去的兵卒,象一群受惊的兔子一般,和城外尚未爬上攻城梯的自家军兵一起,窜回了数里外的第一镇兵马本阵。
而见到第一镇士卒已然退归本阵,城中的靳统武兵马,倒也没继续再追。
他们重新退回县城之中,准备静观城外的援兵,与郝效忠部进行正面对决。
主将靳统武打算,在李定国部与敌军陷入胶着之时,自己再令全军从城中突出,冲击敌军后背,利用兵力优势,与李定国部的援兵里外合围,将对面的敌军,来一个彻底的反杀!
这般危急时刻,最心痛最怒火中烧的,便第一镇的主将郝效忠了。
远在本阵之中的主将郝效忠,目睹了已部兵卒在撤退之时,被守军杀猪宰狗一般追赶着屠杀,此时的他,面容死灰,嘴巴象中风了一样不停地颤抖,心下的愤恨,更是无以复加。
就在这时,更可怕情景发生了。
一场连天扯地绵绵不休的春雨,竟是在此时,飘然而落,越下越密。
这样不停下雨,对郝效忠手下使用的常胜弩,可就大受影响了。
绵绵不尽的雨水,将不断逼来的李定国部援兵,冲刷得越发清晰,他们的盔甲刀枪亦是愈发鲜亮,在灰暗的天气里,闪着摄人心魂的森冷光泽。
第二百五十五章 你撤我追
这一刻,郝效忠的内心,是满满的苦涩。
他本来想着,若等城头的弩兵撤回之后,可以重新组阵,对抗那前来救援的李定国部兵马。
结果却万万没想到,天公不作美,竟在这般关键时节,下起了如此大雨,让自己的反击计划瞬间泡汤。
原因很简单,这般大雨浸泡下,弩兵所使用的常胜弩,弓弦与胶角等物,皆已松弛发粘不能张紧,导致纵想要打放,亦是极难。而诸如震天雷之类,则更是因为拉弦与火绳浸水,根本就已无法使用。
眼下之计,若想保全余部,唯一的办法,就只能趁着援兵尚未逼近之时,先行后撤逃跑了。
郝效忠一声长叹,抹了一把满面的雨水,终于沉声下令:“全军速速后撤,径去垫江之处,与黄得功将军的第三镇汇合。”
“得令!”
于是,在漫天的大雨中,郝效忠统领那第一镇的剩余九千余人的兵马,全军一齐往垫江方向撤去。
为了加快撤逃速度,相当多的辎重皆被丢弃,在大雨中散落了一地。
好在那些抛石机,已被辅兵们急急拆解,分成原料带走。
这场战斗,可以算是太子兵马自成立以来,最为惨痛的一场失利了。
颜面尽失,却是无可奈何。
很快,郝效忠部匆匆遁走之后,李定国统领其部两万余人的入援兵马,匆匆赶到了忠州城下。
靳统武大开城门,迎接远来的李定国部。
李定国听完靳统武的禀报,复看到了这城上城下遍布的太子军兵尸骸,心下震惊之余,亦是庆幸不已。
不容易啊,可以想象这场守城战,会有多么的辛苦与惨烈。
如果自己晚来一步,也许这忠州城,就怕是不保了。
只不过,这郝效忠部最终还是顺利带着部下撤走,不得将他们里外合围全歼在忠州城下,这样的结果,未免太过可惜。
在这时候,李定国却又迅速发现,自己其实可以有更好的选择。
那就是,趁着郝效忠部尚未撤远,立即尾随追击,将大受损失的郝效忠余部,来个一举消灭。
毕竟,现在漫天大雨,敌军大量装备的弩矢难以打放,他们携带的震天雷亦无法点火,却是一个趁其病要他命的大好良机。
这样的机会,难得遇到,却是安可错失。
于是,李定国立即大声下令:“全军将士听令,诸位休辞劳苦,速速随本将继续追击,一定要将这郝效忠余部,来个彻底消灭,自此之后,敌军纵想再进攻我重庆地界,亦是无能为也。”
他一说完,又大声鼓劲道:“诸位,只要消灭了这郝效忠余部,本将定会给全军将士一笔大大的奖赏,人人有份,个个不落,以慰各位效命之功!”
众军闻得此令,顿是一阵连绵的欢呼,疲惫的劲头,亦是复回了不少。
随即,李定国让靳统武统其部众,继续留守忠州县城,打扫清理战场。而他自己,则统领这两万兵马,冒着大雨,一路追踪郝效忠的行迹而去。
大雨滂沱,道路泥泞,想要痛快追击,却是实非易事。
更令李定国心忧的是,大雨冲刷下,郝效忠部撤退时留下的痕迹,已被大雨冲刷得越来越淡,很多地方的脚印与车辙,都已微不可见,不得不派出哨骑去探查清楚这后,全军才能继续追击。
这样一来,无疑极其耽误追击效率。
李定国心下,顿是焦躁不已。
这时,李定国的一名护卫,向他提了一个建议。
“李将军,现在一直下大雨,地面滑湿泥泞,敌军踪迹亦是时有时无,想要追击实是不易,不若暂弃了步兵,仅派骑兵前去追击,岂非更加快速么?”
这个建议,让李定国心下一动。
是啊,若是步兵蹒跚难行,为何不仅令骑兵向前追击,从而大大加快追击的速度呢?
要知道,在这般大雨之下,那一路撤退的郝效忠部,共手下的弩箭与震天雷,皆是废物一般的存在,若是自己只派骑兵追击,他们也没有任何还手的能力。
毕竟,自己手下,尚有三千骑兵正追随自己行动,若是在发现撤退的郝效忠部后,对他们发动强力突袭,说不定能将他们一举击溃。
骑兵对战步兵,特别是对战武器丧失性能,几乎没有反击能力的步兵,那将是一场一边倒的屠杀。
想到这里,李定国双眼一亮,脸上的表情,顿是愈加发狠。
这样的难得好机会,安可错失。
“你说得对,就依你之见,由本将亲统三千骑兵,先行赶赴追击!其余步兵,暂可拖后而行。”
李定国一语说完,立即大声下令,让全体部众分成前后两部,其中三千骑兵由自己统领,继续冒雨疾行,去追击撤逃的郝效忠部。而剩余的一万七千余名步兵,则是保持现在的速度,结阵缓行,以为后备援助力量。
命令下完,那三千骑兵,便护卫着李定国继续冒着大雨,一路追寻着郝效忠部赶去。
他们急急追赶,又经过了一个多时辰,来到了高滩溪边的一处峡谷口。
此时,大雨已下了两个多时辰,这高滩溪河水暴涨,将岸边小路给彻底吞噬,如果李定国部还要继续追击的话,就只能从峡谷穿越而过。
但是,这般大雨之下,若全军涉险穿过峡谷,只怕会有遭遇敌军伏击的可能。
一时间,李定国心下莫名犹豫。
就在这时,前部兵马又来禀报,说在这峡谷入口处,透过重重雨幕已然隐约看到,前面有散乱的兵马正在其中艰难穿行。
听到这个消息,原本心下犹豫的李定国,顿是打定了主意。
好么,好不容易才在这里追上了郝效忠部兵马,若就此放他们逃跑离开,未免太过可惜。
必须要在这峡谷之中,一口气追上他们,将他们彻底消灭,再凯旋而归。
想到这里,李定国立即大声下令:“全军听令!立即穿过峡谷,全力追赶逃窜的郝效忠部,一定要将他们尽数消灭于此地,不留孑遗!”
他话音刚落,手下三千骑兵发出齐齐的喝喊,迅速排成一字长蛇阵,向约数人宽的峡谷入口,径冲而去。
第二百五十六章 山谷歼骑
李定国部的三千骑兵,顶着漫天大雨,一齐呐喊着冲入峡谷,一路狂追撤逃郝效忠部兵马。
一心急赶的他们,没有任何人能注意到,那峡谷山腰处一块茂盛草丛中,一只千里镜正在专注地观察上冲的大西军兵行动。
很快,千里镜放下,露出了指挥官黄得功刚毅的脸庞。
这张脸上,此时此记得,正带着快意而舒心的微笑。
自已的诱敌之计,终于成功了。
原来,在郝效忠部穿过峡谷后,正好碰到了从垫江县城赶来增援的黄得功部。
黄得功在收到郝效忠的求援信后,亦感觉事态紧急,遂立即只留下一营辅兵,继续摆出围城的态势,便立统三营军兵来援。
不料,在这漫天大雨中,竟会在这里,碰到郝效忠的溃兵。
了解情况后,他又接到报告,说后面还有敌军的骑兵,正在衔尾追击的消息。
黄得功将计就计,决定就在这座峡谷处设好埋伏,给后面的追兵,来个意想不到的当头反击。
很快,狭窄弯曲的山道上,一路急追的3000名骑兵,在前面的1500名骑兵进入峡谷后,黄得功的右手,猛地下劈。
之所以在敌军进入一半之后,就将他们全部截断,是因为峡谷长度不够,无法容纳这么多的骑兵进入。而且,黄得功还观察到,那名身着盔甲鲜亮出众的敌军主将,已在部众的簇拥下进入谷中,故而可以收网了。
立刻,盘谷山道两旁的山坡上,传来震耳欲聋的隆隆滚石声。
听到这石块滚落声,李定国心下骤然一紧。
完了,有埋伏!
无数块沉重硕大的青石块,被太子的辅兵们从半山腰滚滚抛落,立刻将李定国部的1500名前部骑兵,全部隔阻于峡谷之中。
现在,李定国部的三千骑兵,彻底隔成两半,后面未得进入谷中的1500名骑兵,只得干瞪眼。
“不好了,将军,我们中计了!”一名骑兵小头目惊慌大喊。
李定国脸色灰败,嘴唇哆嗦,心下懊悔无及。
上当了!
本指望可以一举追上郝效忠残部,却没想到,他们竟还能在半道设伏,反给自己打了个措手不及。
“快,快快冲出谷去,全军逃命要紧!!”李定国嘶声大吼。
后路已阻,无法攀越,唯有前冲一路可行了。
晚了。
两旁的山腰处,突然出现了大队的弩兵,每面都有数千人之多,他们在大雨中挥刀舞剑,向李定国部的一千五百骑兵,呐喊着冲杀过来!
现在山腰的伏兵两面夹击,而骑兵们后路被巨石所阻,唯一的出路,便是前面的山道出口。
“后路已阻,全军尽速冲出山去!”李定国又焦急地喝令。
李定国手下骑兵,一齐向前疾冲,这时,在前面的出口处,又有大批的第一镇与第三镇骑兵,正呐喊着对冲而来,将出口彻底堵住了。
而在两边与后部,大批的步兵已是越发迫近,将李定国部的兵马,全部压缩在长长的谷道之中。
至些李定国部所统领的一千五百名骑兵,已成了彻底的瓮中之鳖。
李定国脸色惨白如纸。
怎么办?
难道这一千五百名骑兵,要与自己一道,尽数死于此处么?
不行!
一定要拼死一战,怎么着也要冲出谷去!
毕竟,现在天下大雨,敌军兵马虽多,但所有的远程兵器却也只得与自己肉搏作战,自己却也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李定国紧紧咬牙,大喝道:“全军拼死冲出去,万万不可继续逗留!”
“杀啊!”
“冲啊!”
不甘束手待毙的一千五百名骑兵,齐齐呐喊,奋力向对面堵路的两镇骑兵,打马径冲而去。
与此同时,对面那群冲来的太子手下骑兵,终于和他们正式撞在一起。
惨烈的哀嚎与马匹的悲鸣混杂在一起,沉闷的刀枪入肉声中,大西军骑兵们纷纷倒地,更有甚者连人带马一同被砍杀。
正在拼死砍杀的敌将李定国,惊恐地看到,一道惨白的刀光一闪,他旁边的一名护卫骑兵胯下的马头,有如拆装玩具一般,倏忽被砍落。
脖颈的断裂面极其整齐,喷涌的马血将对面那名敌军骑兵喷得一身血红。而砍去头颅的马匹,在惯性的作用下,犹然向前猛地跑了几步,才轰然倒下,将背上的骑兵活活压死。
就在这时,从左右两边,以及后部的步兵,皆齐齐包抄而至,加入了这场血腥而酷烈的围攻。
李定国还未来得及喊出一声惊呼,方才斩去马头的那名骑兵,又怒吼着挥刀砍来,高高跃起,李定国暗道一声不好,急急俯身,一道白光呼啸闪过,擦着自已的脖子边沿划过!
他还来不及庆幸,一名从山腰上冲下的步兵,大吼冲来,手中那闪着寒光的腰刀,噗哧一声,将他胯下马匹捅穿了肚腹!
马匹一声悲鸣,被长刀捅穿的伤口血喷如泉,马匹痛得飞起掀脚,将那名偷袭的步兵,一脚踢飞而去,又摇晃着倒在地下。
李定国抽腿不及,被沉重的马身压住小腿,他清楚地听到小腿处传来一声骨头断裂的喀嚓声,立刻剧痛传遍全身,痛得他大声嘶吼。
幸得数名忠心的护卫,纷纷探下身去,将他从死马下面抽出,总算保住了他的一条性命。
与此同时,其他的步兵纷纷挺刀捅刺,凶狠凌厉,刀刀见血,一匹又一匹马被捅杀,一名又一名骑兵惨叫倒地。
巨石堆另一面的骑兵们,听得峡谷中杀声震天,却无任何办法可想,急得在外面直打转。
而在两镇弩兵的四面围杀下,大西军骑兵不断倒下,或死或伤,原本长条状的包围圈,也是越来越小。
而被一众骑兵围在中间的李定国,大量失血脸色苍白的他,眼睁睁地看着旁边的自家骑兵越来越少,脸上不由得更满是绝望神色。
“兀那敌将,你部已入绝境,徒死无益,趁早投降!”
山坡上,传来黄得功的大喝。
“速速投降!”
“速速投降!”
……
两镇军兵连绵的喝喊声,有如春雷滚滚,让李定国及其一众剩余骑兵,俱心惊胆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