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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在做梦吗全文阅读

作者:一瓢星河     你是在做梦吗txt下载     你是在做梦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 大数据时代

    有关梦境的话题,如今在网上已经看不见多少。

    祁风找了半天,也没看见有人讨论梦境化作现实的问题。

    就算不提国内,国外的舆论,也只停留在梦中灭世的老黄历上面,没有人提过什么新的梦境变化。

    在崭新的梦中篇章里,拥有记忆与意志,能够自由行动的,好像真的只有他自己一个。

    这是好事,也是坏事。

    梦境异变带来的福利,将会集中在他一个人身上。

    但同样的,梦境里遇见的危险,也将由他一个人承担!

    没有人能够帮他。

    想了想,祁风干脆自己发了一个话题。

    “如果梦境变成现实,怎么能让自己在未知的世界里,活的更好?”

    虽然一发出去,就埋没在浩瀚的网络信息里,无人问津。

    但万一遇见什么脑洞大开的沙雕网友,说不定就能给自己指一条捷径呢?

    只是刚问完,祁风忽然觉得自己这个问题,有种没来由的既视感。

    “未来的某一天,梦境也许终将变为现实,也不无可能。”

    他突然想起,几天前,那篇解释梦中末世的文章,一个名为梦境研讨会的人或机构,在文章的最后,就留下了这么一段话!

    没有用常见的反问,而是用的试探性的肯定。

    当时他就记住了这个立场奇怪的梦研会。

    它好像早就知道了,梦境世界,也许会发生一些奇怪的改变?

    “梦境研讨会……”

    他赶忙在网上搜索有关梦研会的信息,只可惜的是,有关梦研会的文章,还是只有当初那篇解释梦境的内容。

    剩下的,都是一些无良媒体在猜测,梦研会究竟是什么身份,为什么会凭空出现,为什么会有官媒背书,它可能有什么背景什么秘密……

    但分析了一同,一点干货都没有,全是瞎猜。

    “梦境研讨会……”祁风念叨着这个名字。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梦研会和梦境异变之间,一定有什么联系……

    ……

    与此同时。

    帝都,四海弄堂。

    一间不算豪华的四合院,门前种着两盆是帝都常见的月季,白色红色交相呼应,花型饱满又多情。

    住在四海弄堂的一个中年人,身穿黑色长褂,胸口绣着一条栩栩如生的金龙。

    他看着手中刚发来的信息。

    那是一个问答平台,有人刚刚发布了个问题。

    “如果梦境变成现实,怎么能让自己在未知的世界里,活的更好?”

    他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桌子上摆着一个古朴的香炉,青烟袅袅,幻化成一个白发白须的老者。

    “看来,总有些天赋异禀的家伙,和你一样,能够发现自己穿越了两个世界啊。”老者拈着自己花白的胡子,哈哈笑道。

    “这是好事。”中年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风暴将至,总要有人脱颖而出。这叫江山代有才人出。”

    “你想怎么做?”

    “找到他。”

    “然后呢?”

    中年人沉默片刻,轻声说道:“共佑华夏。”

    这时,门外有人敲门。

    “报告!新的门牌送来了。”

    “换上吧。”

    “是!”

    帝都,四海弄堂。

    一间不算豪华的四合院,门前栽着两盆饱满又多情的月季花。

    院子大门上,挂着一面黑底鎏金的牌匾。

    龙飞凤舞的宋体,写着四个大字:国之重器。

    这里是华国武装力量的权利中枢,掌控十二军区的最高指挥权,华国军事委员会的唯一办公地点。

    这四个字,几乎象征着华国的最高荣誉!

    但在梦境异变后的第一天,一辆黑色轿车军用越野车驶入了四海弄堂,车上下来三个穿着军装的男人。

    他们表情坚毅,行动统一,从车里取出来一个新的牌匾。

    那块印有国之重器、象征华国最高荣誉的牌匾,被取了下来,新的牌匾被换上。

    新牌匾依旧是黑底鎏金,却写了五个大字。

    <梦境研讨会>

    ……

    时间一晃到了下午,祁风还抽空和庄凡通了个电话。

    那小子昨天同学会喝多了,直到现在才迷迷瞪瞪的被他爸给打醒,打电话的时候都有点嘴里漏风。

    “风哥,我觉得最近特别倒霉。”

    祁风一听这称呼,就知道这小子有事相求。

    “那你下载个拼刀刀吧。”祁风直接说道。

    正准备借钱的庄凡愣是被打断了施法:“……为啥?”

    “因为不论你干嘛,他都会告诉你,你小子是全天下最幸运的人,击败了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的用户,超值福利即将白送,好运值更是突破天际。”

    庄凡:“……”

    “……咳,这个之后再说。”庄凡强行把话题带回正轨:“风哥,你看我不是说趁着考完出去玩一趟的吗?但我看了一下,发现这钱吧,不太够……”

    祁风:“差多少?”

    庄凡笑嘻嘻的说道:“六百。”

    祁风一听就乐了。

    这六百块钱对祁风来说是钱吗?

    不是。

    这特么的是命啊!

    是命!!

    自己还在为去哪当牛马发愁呢,你个父母健在衣食无忧的家伙,还好意思找我借钱?

    老子铁骨铮铮,还能让你小子从我身上薅到羊毛?

    祁风想都不想就回道:“没有。”

    庄凡当即鄙夷一声,语气中带着轻蔑与失望:“六百块都没有?真丢人。”

    祁风冷笑:“你不也没有?”

    庄凡:“……”

    见祁风软硬不吃,激将法也没用,他顿时声泪俱下:“风哥,我给你跪下了!你就救救兄弟吧!”

    见庄凡如此诚恳,祁风也只能叹气。

    “那你还是下载一个拼刀刀吧。”

    “……我没事下载那玩意儿干嘛啊!”

    一再被敷衍的庄凡直接就怒了:“我就是穷死,不出去玩了,也不会下载这种没有道德没有底线的垃圾软件!”

    “拼刀刀最近有个红包提现的活动,白送600。”

    庄凡:“?!”

    然后电话里就传来了被挂断的嘟嘟声。

    祁风:“……”

    要说金钱的力量,还是伟大。

    连庄凡这种活得像猪一样懒散的家伙,都能被鞭策得斗志昂扬起来。

    非常适合被宰。

    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不到十分钟,庄凡就给祁风发来一条分享链接:“风哥,帮个忙!六百提现,就差三分钱了!”

    祁风迟疑了下,想了想,庄凡毕竟是他的挚爱亲朋,手足兄弟,只能一咬牙。

    叮咚一声,三分钱红包转账。

    “哥只能帮你到这了。”

    祁风只留下一句话,深藏功与名。

    然后顺手把庄凡给拉进了屏蔽黑名单。

    留下庄凡自己,愣愣的看着这充满友谊光辉的三分钱转账,一脸懵逼。

    我是差你这3分钱红包的意思吗?!

    刚拉黑了庄凡,手机又一响,忽然收到条短信。

    “梦研会的邀请函?”看着短信内容,祁风大吃一惊。

    他上午才想着能不能加入梦研会,结果一转眼,它竟然突然自己找上门了?

    但祁风竟然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这场面他见多了。

    作为给孕妈让了个座,第二天就被购物软件推送了母婴用品的单身狗,祁风对此表示理解,并欣然接受。

    “这就是大数据时代吗,爱了爱了……”

第十七章 再入梦

    随邀请短信一起的,还有一串邀请码,和一个链接。

    点进链接,进度条一闪而过,祁风手机上忽然多出了一个软件。

    图标是一个黑色的“梦”字,有模糊的灰色阴影沟边,在一群花花绿绿、四四方方的软件包围下,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祁风输入邀请码,顺利进入了软件。

    “还要注册?”

    瞥了眼保温杯泡的枸杞,祁风顺手就填上了。

    “叮!枸杞注册成功。”

    个人信息注册完成后,又跳转出来一个界面,提示祁风还需要完成入会任务,才能正式成为梦研会会员。

    祁风疑惑的点开任务列表,一下子竟然弹出来二十多个信息出来。

    “任务需求:天镜兰。”

    “任务需求:炎阳菩提。”

    “任务需求:一叶泉水。”

    ……

    全是祁风没听说过的东西。

    慢慢往下刷着,等看到最后,祁风忽然一愣。

    “任务需求:寻安石!”

    寻安石,是安郡王对梦中世界的馈赠。

    “梦研会,竟然真的和梦境异变有关?!”

    祁风赶忙退出了app,又点开了搜索网页,一个个搜了起来。

    “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包括寻安石在内,每一个任务物品,在网上都搜不出来任何信息。

    这难免让人猜测……

    其他物品,八成也是梦境世界的产物。所以现实世界里,才会没有任何人知道!

    再返回梦研会app,看着种类繁多的入会任务,祁风陷入沉思。

    他没有着急领取任务,而是先记下了这些名字。

    除了寻安石外,其他东西他听都没听说过,与其现在随便领了,倒不如现在梦境世界里打探一下,等找到有关的线索,再领相应的任务也不迟。

    虽然他手里倒是有一块寻安石,保底算是有了,如果能在梦里找到其他任务物品,当然要再对比一下。

    然后交最便宜的......

    ......

    晚上。

    祁风早早的就上了床,只是辗转反侧,不太睡不着。

    他已经把寻安石留在了房间里藏好,没敢再带回梦里,但却把天虎魄从保温杯里取了出来,这才重新躺下。

    寻安石对于梦境世界的人来说,事关重大,万一被人发现,解释都解释不清。

    但自己有天虎魄,是屠苏他们都知道的事,不见了反而会有麻烦。

    “今天,还会做梦吗?”

    祁风心中喃喃。

    梦中的世界真实而危险,不说什么寻找人生意义这种假大空的东西,首先要保证的,还是自己先活下去再说。

    除此之外,修炼自然不能落下。

    祁风想了想,决定还是要先抱紧晨溪酒楼的大腿再说。

    加入晨溪酒楼,才算给自己梦境偷渡客的身份洗白转正。

    这才是他身上最大的秘密。

    虽然天还没黑透,祁风就躺下了,但直到十点多钟,他才终于感觉到了困意,沉沉睡去。

    梦境随之降临……

    ……

    在梦里苏醒时,天才蒙蒙亮,和昨天入梦的时间相差无几。

    “看来,以后每一个梦境,都会在这里度过了。”

    祁风伸了个懒腰,收拾好心情,离开房间。

    昨天他和池鱼都被安排在了酒楼后院的偏房里,一般酒楼的杂役和厨子,都住在这边。

    通过后院进了大堂,祁风没有停留,而是直接去了二楼。

    晨溪酒楼不卖茶,但二楼却有个不大的戏台,零散得坐着些过来吃早酒的客人,大概就和吃早茶一个性质。

    戏台中央,此时正站着个说书人,挥着折扇,抑扬顿挫着。

    “皇城市井,相比诸位早已耳熟能详。”

    说书人一点折扇,环顾一圈:“但诸位可知,皇城明明权倾天下,却为何偏偏叫‘市井’这么个普普通通,甚至还有些土气的名字?”

    祁风找了张没人的桌子坐下,一边好奇的打量着周围,一边听着说书人讲皇城诞生的故事。

    有客人好笑道:“老刘你就别卖关子了。”

    其他人也打趣起来。

    “就是,这不是吊人胃口吗!”

    “快说快说!”

    说书人哈哈两声:“客官莫急,听我慢慢道来。”

    “遥想当年,是自然灾害与天地异兽共同治理着那个世界。人类还未有修行一说,终日生活在天灾与蛮兽的威胁之下,惶惶度日……”

    “而皇城建立之初,也只是一群人想要抱团取暖,相互依存的聚集地而已。”

    说到这,说书人折扇一打,缓缓说道:“市井长巷,不过聚起来是烟火,摊开来是人间。”

    “这,就是皇城诞生的意义。”

    “到后来,时过境迁,人们逐渐拥有了抵御蛮兽的力量。那个最初的聚集地也慢慢变得越发庞大,开始建立墙门,圈地为城,直至发展成了如今的……”说书人停顿片刻,见众人胃口吊起,这才铿锵有力的说出最后五个字:“……天下第一城!”

    祁风正听着入神,一个身穿青绿色华服,腰间挂着一只长长的翠竹的女人走了过来,表情青涩又娇媚。

    她笑着对祁风问道:“请问,小兄弟是一个人吗?”

    祁风看了她一眼:“不然是半个?”

    青衣女人:“?”

    这说的可是人话?

    她看着祁风,愣是被一句话给打断了思路,忘了自己接下来要说啥了。

    但祁风却心如明镜似的。

    他看着这个莫名其妙来搭讪的女人,心中警惕不已。

    若真是搭讪的,祁风也不至于会这么直白的怼人,但谁让这个女人身上的光芒之盛,甚至和屠苏都只在伯仲之间!

    就算稍稍有些不如,也差不了多少。

    那是一条吐着信子的青蛇,双眼泛着血光,直勾勾的盯着祁风,直看得他后背发寒。

    这样危险的女人,突然找他搭讪,难道是因为看上了他的脸?

    祁风宁愿相信她是看上了自己的肾。

    甚至可能还有肝、脾、肺……

    他宁愿去打趣屠苏那种傻大个,也不愿和这种危险的女人,有过多牵扯。

    “哈哈哈哈哈哈,老子就说这小子不对劲。这下长见识了吧?”

    看见青衣女人吃瘪,屠苏爽朗的笑声从她身后传来。

    王轩紧跟在后,对青衣女人恭敬的鞠了一躬:“老师。”

    和对屠苏的态度不同。

    王轩对眼前的女人,是发自内心的尊敬。

    他的一身本领,见微知著,都是对方所教。

    青衣女人点了点头,这才笑着看向祁风,对他眼中刚才闪过的警惕不以为意:“看来,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

    我管你是谁啊……

    祁风心中嘀咕,脸上却不动声色。

    你们随便猜,反正我啥都不知道,能吓唬到我算我输。

    勇敢牛牛,无所畏惧。

    见祁风不说话,青衣女人也不多问,只是掩面轻笑道:“我见过天下奇葩无数,你也算是难得争艳的一朵。我们还会再见的。”

    说完,她便施施然离开了。

    “池鱼呢?”屠苏问道。

    祁风摇摇头。

    这时,一个小二模样的青年人,匆匆忙忙跑了过来,嘴里还大喊着:“不好了!掌柜的,厨房闹鬼了!”

    “闹鬼?”

    屠苏的表情有种意料之中的古怪,然后对王轩使了个眼色。

    几分钟后。

    王轩提溜着池鱼走了过来……

    池鱼依旧是那副经典的死鱼脸,一手抓着只表情惊恐的大公鸡,一手握着把柴刀,一头鸡毛,怀里还塞满了从厨房顺出来的食物,有菜有肉有馒头……

    他嘴里还不知道吃着什么,两个腮帮子鼓鼓的,像只仓鼠。

    “走吧。”

    也不管池鱼这模样,屠苏带着几人继续朝楼上走去。

    王轩一脸无奈的提着池鱼,跟了上去。

    祁风走在旁边,也是哭笑不得。

    这孩子以前是饿惨了啊……

    见祁风看来,池鱼还以为他也想吃,面无表情的把手里提着的鸡递了过来。

    “咯咯咯!”

    那公鸡一脸悲愤,又无能为力。只能用尽全力叫着表达自己的不满。

    祁风:“……”

    虽然他早上没吃饭,确实还有点饿。

    但你给我只秃毛鸡干嘛?

    好歹烤熟了吧?

    见祁风不要,池鱼想了想,把柴刀咬在嘴里,从怀里翻找一会,又找出来个包子递了过来。

    祁风一愣,接过了甚至还冒着热气的包子。

    他忽然觉得,这傻小子还挺可爱的。

    “谢谢。”

    咬了一口,包子还挺好吃。

    待众人离去后,说书人提着小茶壶抿了一口,轻摇折扇,对剩下的看客笑道:“只是……虽皇城冠绝于世,天下第一,但最初的’市井’之名,却也依旧流传至今。”

    “历任皇城之主更迭,岁月变迁,却也从未有人想过换一个名字。”

    “想来也是他们抱着初心,只愿这人间常在。”

第十八章 试炼任务

    屠苏脚步不停,带几人拾阶而上,来到六楼。

    整个六楼只有一个房间,中间是一面塞满书籍、造型独特的八面书柜,书柜旁还挂着诸多木牌。

    书柜前坐着个中年人,大概三十多岁,胖乎乎的,单眼皮,留着一撮滑稽的小胡子。

    屠苏来的时候,他正悠闲的趴一只手撑在桌子上,透过四周墙上通透的窗户,看着霞城的风景。

    “呦,新面孔啊?”

    中年人看见祁风几人,顿时笑了起来,憨态可掬的像一只肥猫:“我叫张瘦瘦,以后多关照呀。”

    瘦瘦?

    祁风看着他圆鼓鼓的肚子,严重怀疑他父母给他取名的时候,可能没有想到,理想的骨感与现实丰满之间的差距……

    “虽然你们可能已经知道了,但按照规矩,我还是要重新介绍一下。”

    屠苏对着祁风和池鱼说道:“这里是晨溪酒楼,天下第一情报中心”

    说出“天下第一”这四个字时,屠苏没有太过骄傲或自豪,只是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个早已经被世间公认的道理一样。

    “自楼主之下,晨溪酒楼分别有晨曦九剑坐镇四方,文武鞘辅佐,剑穗无数,和还不算正式成员的一些外围探子。”他接着说道。

    “而我,屠苏,就是晨曦九剑之一。”

    说完,他停顿了下:“晨溪酒楼,以情报获取,分……分析,还有那啥闻名于世。”

    祁风:“?”

    哪啥?

    祁风直勾勾的看着屠苏,把他看得心里发慌。

    天下第一就这脑子?

    我上我也行。

    屠苏干咳了两声,赶紧给王轩投去一个求助似的目光:快帮忙,老子忘词了。

    王轩仰头长叹。

    总有一天,晨溪酒楼的名头会被这文盲给毁了。

    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当上晨曦九剑的?

    “在世人眼里,晨溪酒楼不是一句笼统的情报中心,就可以概括。”

    王轩说道:“我们掌握着诸多世间隐秘,绝地秘境,强者情报,至宝信息……只要你愿意付出代价,就可以在晨溪酒楼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遵循等价交换,是晨溪酒楼立足天下的根本。”

    “除了皇城之外,天下一百七十九城,均有晨溪酒楼的身影。若是有心,任何人都可以在各地的晨溪酒楼处,进行任务发布。”

    张瘦瘦这时接话道:“接下来,换我来说吧。”

    他笑着看向祁风:“晨溪酒楼会对发布的任务进行评估,最后定为四级,再由晨溪酒楼的内部人员进行完成。”

    “从上之下,依次是天级,意味着这是足以影响天下格局的重大情报!”

    “天级啊……”

    张瘦瘦感慨了声:“多少年不见一个。这可是需要楼主亲自出手,再加上多位九剑大人共同参与。上一次天级任务,还是在十八年前,那可真是称得上天下动荡啊……”

    “其次是地级,是指以地域为范围,会产生重大影响的情报。”

    “如我们目前所在的西南,共四十三城,凡是任务需求会覆盖或影响两座及以上的情报信息,都算地级。”

    不过说到这,张瘦瘦搓了搓胖手,多说了两句:“但能影响整个西南四十三城,和只影响两座城的情报,其重要性和危险性自然不可同日而语。所以从地级开始,也会再根据具体难度,区分上中下三类。”

    “一般的地级任务,都会由晨曦九剑和最顶尖的文武鞘来处理。”

    “再然后是玄级,则是一些与具体地城无关,但会涉及各类城外险地、天下绝境、世间隐秘的任务。一些玄上级任务,论难度甚至不会比地下级低,更甚者,堪比地中级也不是没有可能!”

    “大部分文武鞘都是负责玄级任务,不过过程中,可能会有少量顶尖剑穗协助参与。”

    祁风大概听明白了:“所以最后是黄级?”

    “天地玄黄?这可不使不得!”

    张瘦瘦咂舌道:“天下能以皇为名的,只有皇城。为了避其谐音的忌讳,最后一级,名为城级,泛指只需要在某一城内执行的情报任务。”

    “晨溪酒楼的剑穗,一般只会也只有资格处理城级的任务。”

    “而若是连剑穗都不是的外围探子,如果能独立完成一个城级任务,就可以由文武鞘进行考验,上报九剑,最终选拔成为剑穗。”

    一口气说完,张瘦瘦笑眯眯的说道:“天地玄城,这就是晨溪酒楼的任务体系。也大概可以理解为,晨溪酒楼的功劳等级。”

    “而任务完成的奖励,则是——酒泉。”

    “酒泉是晨溪酒楼特质的精酿原浆,富含灵气,可以用来辅助修炼,也可以算作晨溪酒楼的贡献衡量之物,能够用来内部交换晨溪酒楼的珍藏功法或珍宝,也可以拿来在晨溪酒楼发布新的任务。可谓好处颇多。”

    屠苏点点头:“大概就是这些了。”

    他扭头看向祁风:“虽然你和池鱼现在连剑穗都不是,又都还是普通人,还未正式修炼。”

    “但你们,毕竟是无双囚鬼。”

    “所以第一个任务,也可以称作囚鬼的试炼,会由我亲自给你们指定。”

    说完,屠苏从八面书柜上,选了三块木牌下来,摆到祁风面前。

    “既然你弄碎了一块寻安石,那就再找一块回来吧。”

    张瘦瘦看着这三块木牌,心中也是诧异不已,满脸好奇的看向祁风。

    这少年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却不仅是身为九剑的掌柜的亲自接待,第一个试炼,更直接是与寻安石有关的任务?

    与寻安石有关的任务,可没有一个是简单的,最低玄级起步,稍有不慎可就会丢掉性命。

    别说剑穗了,就算是一般的文武鞘,都不敢去接!

    王轩也是有些意外的看着屠苏。

    他有理由怀疑,屠苏是是想把祁风坑死,来为自己守护不力弄坏了寻安石背锅!

    屠苏补充道:“我不管过程如何,手段怎样,代价是什么。”

    “六……不,三个月,我只给你们三个月的时间。”

    “只要带回寻安石,就算任务完成。”

    面对屠苏的步步紧逼,祁风也是有些意外。

    就这么简单?

    他眨了眨眼。

    只要能找个寻安石交差就行?

    那我摸鱼几天,找个机会把家里那块用不上的寻安石拿过来,不就行了?

    反正自己不能使用寻安石,容易被安郡王扇巴掌。那东西在家里放着也是放着,还要担心万一被发现了,他又不好解释。

    这不顺手当任务给交了,少了麻烦,还能白嫖个奖励?

    岂不是两全其美?

    你要嫌大,我还能掰开了分几次用,这样梦研会那边的入会任务也不缺了。

    要不是怕太过分了,祁风甚至想把三个和寻安石有关的任务全领了……

    这任务简直是白给啊,小屠同学。

    屠苏笑眯眯的问道:“可以么?”

    祁风笑眯眯的回道:“小问题。”

    三块木牌上,分别写着“铁块”、“卧虎”、“枫叶草”。

    祁风随手抓了中间那块离自己最近的,写有“卧虎”二字的木牌:“对了,这任务什么等级?”

    屠苏看着祁风,粗犷的脸上写满了不怀好意。

    “玄上级。”

    屠苏:“只有完成了试炼任务,你们才算是正式加入了晨溪酒楼。”

    “在这之前,晨溪酒楼不会对你们提供任何帮助,除了基本的吃住之外,所有的问题,都需要你们自己想办法解决。”

    祁风想了想,忽然问道:“只要能完成任务,可以不计代价,使用什么方法都行?”

    屠苏点头:“没错。”

    祁风把木牌往柜台上一拍,对张瘦瘦问道:“我能发布任务吗?委托晨溪酒楼帮我找到这个寻安石,奖励是我可以教他一本传说中安郡王的功法……”

    屠苏一巴掌就拍祁风后脑勺上,给他拍得一个踉跄:“晨溪酒楼的功法都不能外传,哪怕是酒楼内部的人也不行。更别说还是囚鬼的奖励。”

    祁风捂着脑袋,撇了撇嘴:“这不是你说的,可以不计一切代价的吗?”

    “但违背规矩的不行。”

    屠苏锃光瓦亮的光头上挂满黑线,狞笑着捏了捏砂锅一样大的拳头:“等你正式加入晨溪酒楼,我会好好给你讲讲,什么叫做规矩……”

    张瘦瘦在一旁都看傻了。

    这个不正经的少年,竟然是这届的囚鬼?

    那囚山游戏中,三千活一的无双囚鬼?!

    怪不得会由九剑亲自负责。

    他心中惊叹。

    但……

    这小子刚才是不是领了晨溪酒楼的任务,然后拿着晨溪酒楼给的的奖励,打算再委托晨溪酒楼,帮他完成他领的任务?

    好家伙,你隔这卡循环呢?

第十九章 皇城长孙?

    然后祁风就被屠苏赶出了酒楼。

    一起出来的,还有全程被所有人无视,但却好像被默认成了祁风挂件的池鱼。

    “没想还是个组队任务。”祁风看着身边的池鱼。

    虽然这家伙脑子不是很好的样子,名字也一副容易被飞来横祸的感觉……

    但只有祁风才知道。

    池鱼,才是真正的囚鬼之王。

    他也知道,自己之所以会被重视,会被带到晨溪酒楼,会有资格修炼安郡王的《日月》……

    都是因为他莫名其妙从那座囚山里走了出来。

    那座山有多危险,从那三千个危险的囚徒自废修为,不顾一切的冲进去时,他就隐隐有所猜测了。

    因此他更清楚。

    这个不比自己大多少,却能在那种环境里,在一群以杀人求活的囚徒中,活到最后的池鱼,有多了不起。

    只是祁风也有点弄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

    明明池鱼长了张帅到惊艳的脸,气场出众,特别是在洗干净之后,几乎是走在路上都能被人驻足惊叹的程度。

    又是囚鬼之王,天资非凡,心性坚毅。

    可偏偏认识他的所有人,都默认了这家伙是个傻子……

    反而觉得自己才是个大佬?

    啧,生活真奇妙。

    两人并肩朝霞城东门走去,祁风看着手中的木牌,有些无语。

    “流民王小松,通过卧虎暗卫考核后自杀,尸体不知所踪。”

    那块任务介绍的木牌上,就只写了这么一句话。

    和霞城的士兵,只会守卫霞城领地不同,卧虎军虽名义上归属古蜀,职责却是镇守整个西南的平安。

    在西南地域的四十三城间,倒是享有着一份难得的好名声。

    也是在西南之中,唯一一个可以跨城池领地出兵,却不会被各城当做敌袭或威胁的军队。

    而寻常城池的守卫军一旦出征,进入其他城池的领地,一般都会被视作开战的宣言。

    一个流民,经过层层选拔,最终成为了守卫整个西南的卧虎军暗卫后备役……

    听起来像个废物逆袭的励志故事一样,虽然确实难得和少见,但怎么想,应该也和寻安石扯不上关系吧?

    也不知道定任务的人是怎么想的。

    “算了,反正肯定能完成。假装认真的划划水,就找个时间回来交任务吧……”

    ……

    晨溪酒楼六楼。

    祁风走后,张瘦瘦对屠苏鞠了一躬,就准备离开房间。

    见王轩还没准备走,他笑着拉了他一把:“别看了,走吧。”

    王轩有些不想,但还是行了个礼,和张瘦瘦一起退了出去。

    等到两人来离开后。

    靠窗的墙壁忽然晃动起来,像一面帘子一样被人掀开,刚才那个青衣华服的女人笑盈盈的走了出来。

    “春竹叶,你怎么看?”屠苏拉了个椅子随便坐下,对女人问道。

    被叫做春竹叶的女人,给出了一个和王轩一样的答案。

    “皇城的人。”

    屠苏哼哼两声:“这我早就看出来了,还有别的吗?”

    春竹叶瞥了他一眼,好笑道:“你有这能耐?”

    屠苏:“这你别管。反正这小子我总觉得不对劲,他太正常了,正常到不应该的程度。”

    “我不想知道他从哪儿来,我只想知道他想做什么。不然我睡觉都心里不安生。”

    “堂堂晨曦九剑之一的屠苏,竟然会被一个刚出山的囚鬼给吓到?”

    屠苏看了春竹叶一眼:“但凡碰上你们这种心里脏得一批的老阴比,老子就没遇见过什么好事。”

    春竹叶笑得花枝乱颤:“你这是被他坑出阴影了啊。”

    “别提那个完蛋玩意儿。”

    “好好好,我不说。”

    春竹叶摆了摆手,转身靠在窗沿上,清晨的风吹过她柔软的长发,阳光落在脸上,衬得白皙又精致。

    她忽然说道:“昨天,皇城禁军忽然受到了一纸紧急调令,驻守皇城的百万禁军,被皇城二世子全部派了出去。”

    屠苏一怔:“百万禁军一个没留?”

    “一个没留。”

    屠苏倒吸一口凉气:“疯了吧!”

    能击败一千皇城禁军,就足以成就一方威名。

    哪怕是入了囚山消失三年的潇湘客,至今还有人能记得他的风采。

    而现在……

    可是百万皇城禁军倾巢而出!

    就算是当世最强者,怕都不敢直面百万禁军的锋芒!

    这可不是拉出来凑人数的杂兵,而是真正身披精甲,御驶蛮兽坐骑,不分春夏勤于训练的精锐!

    是皇城维护自己天下第一城名誉的天下最强军!

    光是养这么一批数量惊人的皇城禁军,花费的资源与精力,就足以养活一整座霞城还有富裕。

    要知道,整座霞城的人口,也才两百万出头……

    光凭这百万禁军,就算是那二世子想一己之力,横扫整个西南四十三城,怕都不见得没有希望。

    但皇城禁军,一向只会拱卫皇城,这也是皇城凌驾于天下的底气之一。

    可现在,他却突然把百万禁军全部支走,把皇城最脆弱的腹地暴露了出来,几乎就不设防了。

    皇城里也不是一片祥和,他就不怕遇见什么意外,千年传承的皇城在他手里毁于一旦?

    “疯了?”

    春竹叶摇了摇头:“那个号称运筹帷幄,算无遗策的皇城二世子,不足及冠的年岁,几次和楼主的正面交锋都不落下风。连楼主,都会心甘情愿的称上一句妖孽。”

    “这样的人物,除了安郡王之外,放眼千年,都少有人能和他相提并论。”

    说话间,她看着屠苏:“你疯了,他都疯不了。”

    “你说啥?!”

    屠苏正准备生气,一只翠鸟从窗外飞了进来。

    “嘘,是楼主的消息。”

    春竹叶伸出手,翠鸟轻巧的落在她纤细的手指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她的脸色忽然古怪起来。

    见是这幅表情,屠苏好奇道:“怎么了?”

    春竹叶头也不抬的说道:“楼主的消息,说百万皇城禁军倾城而出,是为了找一个人。”

    “一个人?”

    屠苏不解道:“什么人,能闹出这么大动静?”

    “皇城长孙失踪了。”

    话音刚落,屠苏突然沉默。

    他抬起头,看向春竹叶,两人面面相觑。

    他忽然明白刚才春竹叶的表情,为什么会那么奇怪了。

    一个,是来自皇城的人。

    一个,是突然从皇城中离开的人。

    他们……

    会是同一个吗?

    “不对。”

    屠苏晃了晃大脑袋:“皇城长孙不是被二世子软禁起来,困于潜龙巷中,十余年来成天浇花饮茶,弹琴书画,终日消磨度日吗?”

    “之前是,但他逃出来了。”

    春竹叶也是神色凝重:“禁军是皇城的脸面,也只有皇城一脉的人出事,才会让他在众多压力之下,不得不动用百万禁军出征。”

    “毕竟皇城长孙,当初就是被他软禁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所有的线索几乎都明朗。

    那个不正经的小子……

    也许很大可能,就是当今的皇城长孙,也就是未来的皇城之主!

    天下第一城的城主!!

    可……

    开什么玩笑?

    “囚山是三年前开启的。”

    “但人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失踪的。”

    “那也不至于吧?”

    屠苏挠了挠自己锃光瓦亮的光头:“身份也许存疑,但他本人的情况,我还是可以确认的。”

    “毕竟就在我眼皮子底下,我可以保证就是一普普通通的小子,天赋一般,没有特点,你现在出门去街上走一圈,都能一抓一大把。”

    “而传言中的皇城长孙,却是个不求上进,碌碌无为,身无长处……”

    屠苏声音越说越小。

    说到最后,连他都隐隐有些不对劲。

    卧槽。

    这形容,不就是同一个人么?

第二十章 任务最大的困难

    “连楼主都错把他当做了碌碌无为之辈。算无遗策的二世子也从未曾将他放入眼中。全天下的人,算上你我,都只当他是个投了个好胎,却没任何能力的废物。”

    春竹叶有些感慨道:“但事实上呢?”

    说到这里,她用手指轻轻扶摸翠鸟的额头,翠鸟享受似的迷上了眼。

    “你怎么能确认,你现在看到的一切,就不是他想让我们知道的样子呢?”

    春竹叶轻声叹道:“就像,他过去曾对天下人所做的一样。”

    终日浇花饮茶,弹琴书画?

    碌碌无为,慵懒度日?

    怎么看,都只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普通人?

    大街上一抓一大把?

    这些可笑的谎言,在皇城长孙被人发现,凭空消失在重兵把守的潜龙巷时,便已不攻自破。

    屠苏脸色沉重,没再反驳。

    甚至他清楚的知道,传承了《日月》的寻安石,就是被这小子给弄碎的。

    那难倒无数天之骄子的问心之路,困难无比,却连眨眼功夫都没有,就他被闯过了。

    这样的少年,真的会是个普通人?

    春竹叶解开自己腰间的翠竹,拧开后竟然是个细长的酒壶,清醇的美酒小口向着口中灌去,脸颊顿时泛起淡淡的红晕,美艳不可方物。

    屠苏也举起陶土罐,大口大口喝了起来。

    空气中混杂着或清浅或热烈的酒味,还有两人不约而同的沉默。

    “你坏了规矩。”

    囚鬼告别过去,不应该被两人在这里深究身份如何。

    私下随意猜测可以,但要有度。

    过了线,便是致囚鬼无双的规矩于无物。

    “不重要了……”春竹叶长叹一声。

    皇城动荡,注定是席卷天下的大事件。

    也许晨溪酒楼的任务里,很快就要多上一个天级。

    到时候,血雨腥风将之。

    谁还会在意一个小小的囚鬼游戏?

    屠苏在意。

    “他的身份,我希望你不要告诉任何人。”

    屠苏看着春竹叶,表情认真无比:“这是囚鬼的规矩,我们不能坏了规矩。”

    也许祁风身份不凡,也许他不安好心,也许他还有别的目的……

    但不论怎样,都不能因为他一人,坏了六百多年来囚鬼无双的规矩。

    那些舍弃性命,也要与过去告别的每一人,都值得被尊重。

    说话间,屠苏已经握紧了拳头。

    有血气在他身上浮动。

    春竹叶看着表情严肃的屠苏,沉默许久:“好,我答应你。”

    “连楼主都不能说。”

    “……好,不说。”

    屠苏松了口气,有些歉意的对春竹叶点了点头。血气散去。

    春竹叶摆了摆手。

    她知道屠苏的性子,如果她不同意,恐怕这个一根筋的傻大个,死守规矩,甚至会想把她灭口在这里。

    只为了一个一面之缘的小子。

    虽然她不如屠苏,但真打起来,屠苏也不见得一定能留下她。

    可就像她所想的这样,只为了一个一面之缘的小子,屠苏可以出手,但她没必要。

    而且……

    春竹叶其实也很好奇。

    祁风瞒了天下人这么久,忽然现身晨溪酒楼,到底为了什么?

    刚才的那些场景,一幕幕在春竹叶脑海中浮现。

    一眼就认出了自己,随后更是表达出对皇城毫无忌讳,对晨溪酒楼不以为意,领了玄上级任务也一脸轻松……

    这些破绽,是故意让自己看见的吗?

    所以,他本意就是想让我猜出他的身份?

    想到这里,春竹叶不免换了种思路。

    一般情况下,自己发现了皇城长孙的踪迹,会有什么反应?

    不用说,肯定会上报楼主。

    所以……他的目标,其实是楼主?

    皇城与城下四皇之间,一向矛盾重重。

    皇城长孙逃出皇城,只身前来城下四皇的地盘,又所谓何事?

    加入晨溪酒楼,透过我……

    难道,他是想和楼主达成什么默契?

    春竹叶心中一惊,越发觉得自己发现了真相!

    只是更深的心思,她有几个猜测,却都不太确定。

    思索片刻,她又忽然笑了起来。

    不过祁风恐怕也没想到,竟然会有屠苏这个死脑筋,不惜对同伴出手,都要逼自己为囚鬼保守秘密吧?

    当你的身份不能传到楼主手里,你的计划,还能顺利下去吗?

    春竹叶挥手一样,翠鸟重新飞回了蔚蓝的天空。

    “这场游戏,还不到楼主亲自下场的时候。”

    春竹叶喃喃道:“就让我,先来陪你玩玩吧……”

    屠苏在一旁看着春竹叶自言自语几句,又忽然笑了起来,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快别笑了。”

    屠苏嘟囔道:“你们这种老阴比一笑起来,准没好事。”

    春竹叶:“……你再骂我老阴比,我就把你被祸泉那小子坑了的事,印成小说发出去,让所有人都知道你们差点男上加男的故事。”

    屠苏脸色一正,猛地起身,浑身肌肉紧绷得像一块块坚硬的石头。

    然后他郑重其事的鞠了个九十度的躬:“对不起!我错了!!”

    春竹叶:“……”

    屠苏看起来傻,一根筋。

    但一旦遇见跟自己有关的事,还特么挺能屈能伸的……

    屠苏见春竹叶一脸无语,赶忙转移话题道:“所以,他到底想做什么?”

    这是他最初,也是唯一的疑惑。

    春竹叶闭上眼睛,猜测似的缓缓说道:“皇城之主年迈,膝下子女皆死于十八年前的那场意外,下一任皇城之主……终将从孙辈之中,也就是这群十几岁的少年里选出。”

    “说起来,也是一晃眼的事。这天下竟然已经安稳了一十八年。”

    她睁开眼,复杂至极:“世人眼中碌碌无为的皇城长孙,忽然出世,也许新时代的序幕就此拉开了,也说不定?”

    忽然有风从敞开的窗户里穿堂而过,吹得春竹叶青衣飘飘。

    这天下安稳太久了,该乱了。

    而皇城长孙的悄然消失,也许不过是这时代洪流中的小小前奏而已。

    这洪流迟早会有一天,化作滔天海啸,席卷天下,将所有人都卷入其中。

    无人能置身事外。

    想到这,春竹叶忽然又想到了那个人。

    那个为追求极致,不惜叛离了晨溪酒楼的人。

    那个曾经的九剑之一,却能一人击溃其他八剑联手,被称作当世五品闻道之下第一人的绝世天才。

    那个造成了十八年前皇城动荡后,自废修为入了囚山,便再没有出来的囚徒。

    “祸泉。”

    “这天下即将迎来风起云涌,不正是如你所愿吗?”

    春竹叶嘴角轻轻扬起,那笑容转瞬却又暗淡。

    “可惜,你看不见了。”

    她扭头对屠苏说道:“把寻安石给我吧,我该回去给楼主复命。”

    屠苏动作一僵,大块头忽然有些扭捏起来:“那个,寻安石可能有亿点小小的意外。”

    “怎么了?”

    屠苏也不知道怎么说,只能把寻安石从怀里拿了出来:“还是让它自己给你说吧。”

    春竹叶:“?”

    她心想石头能说个什么?

    然后看见屠苏手中碎成六瓣的寻安石,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寻安石:啊,我裂开了呀。

    ……

    每天背一个新锅的少年,现在还不知道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哪能想到,自己就是一个梦境穿越者,身上竟然还能扒拉出来这么多戏呢?

    这种感觉,就像一个扫地工,误入了哈利波特的拍摄现场,然后半路跳出来一个毛脸雷公嘴的和尚,左手恶魔果实右手斩魄刀,张嘴就问同学你相信光吗……

    这特喵的谁能想到啊……

    祁风现在正骂骂咧咧的蹲在路边,跟池鱼一起啃着萝卜。

    昨天他跟着屠苏,是从北门进的城,一行人逛吃逛吃,走到就在城北昌隆街的晨溪酒楼,也就半个多小时而已。

    但从晨溪酒楼走到霞城东门,他却生生走了两个多小时……

    徒步两个小时啊!

    这对于新生活才刚刚展开期待的祁风,造成了多大的心灵创伤!!

    霞城是一座民风淳朴,甚至有点粗犷的城市。

    两百余万的常住人口,还有很多在北邙山脉狩猎的蛮兽猎人,暂居这里。

    城内以蛮兽精血与蛮兽材料的贩卖为主,矿业发达,常用北邙山脉的特产与周边的几座城展开贸易交换,维护城内的日常资源所需。

    像粮食这一类的基本物资,大多是由城南直通芒川城的官道运来的。

    城东外的路,则是会在途径四个城市后,会直抵皇城。一般都会运些丝绸器皿之类的精巧玩意儿,所以相比其他地方,城东区也会更繁华些。

    霞城里倒也有拉客用的马车,这在热闹的城东更是颇为常见。或者也可以叫猪车,是由两头野猪大小、身体健硕的奇怪蛮兽拉的,算得上霞城特有。

    祁风刚见到时还心里猎奇,准备去坐上去玩玩。

    结果一摸兜里,没有钱。

    他这才反应过来,这任务最大的困难所在……

    是贫穷。

    说来惭愧。

    如果不是池鱼怀里,还装了不少从厨房顺出来的东西,他们中午吃啥都是个问题……

    两袖清风,身无分文,举目无亲。

    还特喵要给别人打白工。

    祁风现在真切的感受到生活的艰难。

    而且越想越亏。

    恨不得现在就回去再卡一次任务bug……

    但想想屠苏砂锅大的拳头,他又愤愤的咬了口胡萝卜:“要不是打不过你,我一定打你一顿。”

第二十一章 买个心安

    说起来,和池鱼组队,也没让他省心。

    这一路上祁风走得担惊受怕的,生怕没看好池鱼,这小子就偷偷绕到哪个路人身后,捅人家腰子去了……

    囚鬼见人就砍的毛病,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改掉。

    霞城的东门外,并非荒野,而是还有一片聚集地。那里生活着大量因为家园被游荡的蛮兽所毁,逃难而来的人。他们自发的选择聚集在城市周围,寻求着庇护。

    只是这里虽免去了他们流离失所的命运,却也只能如此。

    所以,这里又被人们称作——流离所。

    只要蛮兽不绝,就总会有人流离失所。

    这里的房屋,多是用枯枝或者破布撑起来的,就像是牛羊居住的简陋窝棚。若能住进土石砖墙组成的房屋里,都已经算得上奢侈。

    和池鱼出了东门,没多远,祁风就看见了那片破败的窝棚。

    放眼望去,就像是那些黑白电影里常见的难民窟一样。

    巨大的城墙将两个世界隔开,祁风刚从繁华又热闹的霞城东走出来,就好像又经历了一场梦境的穿越。

    走在流离所狭小的小路上。

    迎面而来的,是一种混杂着汗水、酸臭、和其他不知道什么东西腐烂的味道。

    这里不少支撑窝棚的木杆,都被虫蚁啃食了大半。破旧的帆布打了一层又一层的补丁,人们像蜜蜂一样密集的居住着,却还不如蜜蜂般井然有序。

    没几步就会遇见几个坐在路边的流民,他们身体干瘦,面色蜡黄,甚至结了一层厚厚的灰垢。

    甚至还有人躺在地上,紧闭双眼,不知生死。

    只有几只苍蝇在他上方盘旋飞舞着,仿佛在等着用餐。

    而路过的流民却视而不见,好像早已经习以为常了,一个个也只是脸色漠然的,麻木着。

    像极了行尸走肉。

    也许是生活在和平年代的缘故。

    对于祁风这样的普通人而言,生活虽然没有太多选择,但只要努力,总可以让日子变得有些盼头,多几分快乐。

    至少在他的生活里,只是需要考虑活得好不好就够了。

    他不曾想过,在梦的世界,原来还有一群人要考虑的,不是活得好不好,而是能不能活着。

    继续往流离所的中心走去。

    祁风隐隐传来了小孩的哭喊声,在这破败的流离所里,显得格外突兀。

    “爸爸!我要爸爸!我想爸爸了!”

    那是个瘦得皮包骨头一样的小男孩,不知哭了多久,连嗓子都有些哑了。

    而他的母亲只是抱着自己的孩子,应付式的一下下拍着孩子的后背安慰他,脸上却没有丝毫情绪。

    祁风听得心里堵得慌,走到小孩身边蹲下,笑着问道:“小朋友,你爸爸呢?”

    看见祁风,小男孩子有些怯生生的缩了缩,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但还是断断续续抽泣着说道:“我爸爸被官差抓走了。”

    小男孩的妈妈,还是有一搭没一搭的拍着孩子后背,眼神空洞,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你爸爸对你们好吗?”祁风问道。

    “不好。”

    小男孩有些害怕的说:“他每天都会赌钱,还会偷别人的酒喝,醉了就打我和妈妈,在外面也总是和别人打架,还抢别人家的包子。他一点也不好。”

    “那你为什么还想他回来?”

    小男孩眨眨眼:“因为我想吃包子了……”

    祁风叹了口气,起身离开。

    没多久。

    他手里还拿着两个包子,快步走来,塞到小男孩手里。

    “吃吧。”

    小男孩看见包子,顿时眼睛都亮了,什么也顾不上就大口吃了起来。

    那包子一看就不好吃,厚厚的褶子粗糙得很,是灰褐色的,连馅料也只是野菜帮子混着肉油,只能勉强吃出来点肉味。

    但小男孩还是吃得很香,三两口就吃完了一个。

    第二个包子他刚咬了一口,忽然想到什么,赶紧把包子举起来:“妈妈,你也吃!”

    看见这一幕,祁风笑了笑,准备离开。

    但刚起身,旁边的一个头发花白,身体干瘦的老人突然嘲讽道:“给他们买两个包子就算帮他了?呵,真是可笑,虚伪!”

    祁风也不生气,只是看向老人:“你以为我是为了帮他们?”

    老人一愣:“不是吗?”

    “当然不是。”

    祁风摇了摇头:“我只是,买个心安罢了。”

    小时候,祁风住在火车站附近,上学路上经常会遇见坐在地上乞讨的人。

    他们有的是老人,有的是孩子,有的身体残疾。

    每次经过这些人的时候,祁风都会从身上找出为数不多的零花钱,扔到他们碗里。

    有一次,旁边路过的一个叔叔出于好心,告诉祁风,说这些人都是骗子,他们有手有脚但不工作,就是靠乞讨骗钱,甚至连残疾都是装的。

    回去之后,祁风问他爷爷,他做错了吗?

    祁老爷子却大笑着对他说:“你管他们呢,我们就是平头老百姓,也管不了别人骗不骗人。但他们的好坏,也不能影响咱们做人是不是?”

    “想帮就帮呗,那个词儿怎么说来着?哦,对。叫问心无愧,哈哈哈……”

    问心无愧。

    不得不承认,有时候,你对别人的帮助,其实可能根本没什么用。

    但至少回过头来,你不会因为自己当初没有帮他,而心里别扭。

    不求兼济天下,只是图个心安,仅此而已。

    祁风心中坦然,但池鱼却非常精准的发现了盲点:“买?”

    “咳咳,咳……”

    一个绑着围裙满脸横肉的胖子,突然从街角冲了过来,手里提着一把菜刀,大声叫嚷着:“刚才偷我包子的那个臭小鬼呢?”

    祁风横移一步,一把就拉住了刚才嘲讽他的老人:“爷爷,就是那个胖子凶我!”

    老人:“???”

    “好啊,你就是这小兔崽子的老子是吧。”

    那胖子一把抓住老人的胳膊:“快给钱!不然你们一个都别想走!”

    “不是,我不认识那家伙!”

    “骗谁呢?我都看见你们刚才聊天了!少特么废话,快给钱!”

    “真不是……”

    老人还想说什么,结果一扭头,就看见祁风拉着池鱼狂奔离去的背影。

    老人:“……”

    这特么都是什么人啊!

    “你看他都跑了,我真不认识他!你快放开我!”

    “放开你?”

    胖子冷笑一声:“他都跑了,我还能再让你跑了?”

    老人一愣。

    卧槽,你这胖子说的好有道理啊……

第二十二章 借刀杀人

    这胖子也不是什么好人,逮到一个是一个,反正不管是谁偷了他的包子,只要能拿到钱就行。

    这流离所里,好人可活不长久。

    躲在某个砖房的拐角里,祁风悄悄看了眼,没人追来,这才松了口气。

    “这世道,也不是一两个包子就可以解决的啊。”

    祁风一边叹息着,一边从怀里又翻出来七八个包子……

    “来,这是咱们的。”

    看起祁风手里的包子,池鱼严重怀疑,他偷包子根本不是为了那个小男孩,这家伙单纯就是自己饿了……

    “在这种地方混,还是要靠脑子。”

    祁风美滋滋的啃着包子,一边对池鱼传授着自己的经验:“如果是我们,肯定搞不定那个看起来就不好惹的胖子,但让那个老头背锅,吸引注意,这样我们跑了都没人会管。”

    “懂了吗?这就叫借刀杀人。”

    一听这个池鱼就来了兴趣:“杀谁?”

    祁风:“……”

    刚过正午,天空中高悬的烈阳忽然被乌云遮住,阴沉下来。

    燥热的空气混杂着流离所里令人作呕的怪味,祁风觉得连呼吸术的运转,都更加滞涩了。

    不过他本来就没准备在流离所混上几天,之后只要挑个良辰吉日,把家里的寻安石带过来交差就行。也不用考虑在这种地方多待太久,

    但想着来都来了,祁风也想顺便调查一下这个王小松的情况。

    以自己这聪明的小脑瓜子,万一真有什么发现呢?

    只是他其实心里也犯嘀咕。

    虽然他觉得屠苏这样的二愣子,都能当上管理层,这晨溪酒楼的逼格估计也就那样了。酒楼虽然开得挺大的,看着好像也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

    不过人家毕竟挂着一个天下第一情报中心的名号,真说没点实力,祁风觉得应该也不至于。

    寻安石藏着安郡王的秘密,藏着无数功法传承,其珍贵自然不言而喻。

    而一个流民尸体的失踪,为什么会被晨溪酒楼认定和寻安石有关?

    抱着这样的疑问,祁风找到了王小松生前的住处。

    一个还算干净的窝棚。

    “你们谁啊?”

    掀开门帘的,却是个满脸胡子的落魄中年人,一脸不善的祁风:“王小松?不认识,这里是我家!赶紧走赶紧走,再不走可别怪老子动手了啊。”

    流离所的土石砖房都是霞城自建的,流民想住进来,需要每月缴纳租金。如果不租住房子,想自己搭建窝棚,但只要是在霞城墙下,也需要定期向霞城的管理者上交费用。

    而霞城士兵倒也不是白收钱,他们同样会对流离所的治安进行管理,定期巡逻。若是流离所遇见了零散的蛮兽袭击,也会给予一定的保护。

    不过他们只负责收钱,却从来不管是谁交的钱。

    因此,流离所内,为了一处遮风避雨的房子,流民们发生争斗,甚至死人,也不过是和太阳东升西落一样稀松平常的事情。

    王小松死后,他家被别的流民占为己有,也是正常。

    不过被赶了出来,祁风却没有离开。

    在他眼里,这个王小松住过的地方,被一股淡淡的黑气环绕着,显得格外阴森恐怖。

    住在这种诡异的地方,都不会担心做噩梦吗?

    除非,他们看不见。

    “还真发现了点线索啊。”祁风搓着下巴思索着。

    黑气环绕不散,怎么看都不正常。

    顺着黑气飘散的方向,祁风朝着另一边望去。

    却看见黑气并不是随风飘散,而是飘向了一片路边乞丐模样的流民。

    那些流民之中,有人身上缠绕着和窝棚同款的黑气,呼吸起伏之间,竟是还吞吐着这些吸来的黑气!

    “什么人?”

    祁风一时没收住声,那人顿时也发现了祁风的目光。

    他缓缓起身,若无其事的悄悄离开。

    但祁风却二话不说,拉上池鱼就赶忙追了过去。

    见这一幕,那人影像是自知有问题,也不装了,竟是瞬间化作一道黑影,速度奇快,眨眼便消失在了街角!

    他轻易的摆脱祁风后,又混入流离所众多的流民之中,隐藏起来。

    然后又被祁风一眼就从人群里叨了出来……

    “妖怪,哪里跑!”

    那人影只能再次逃走,再次混入人群,然后再被祁风给找出来。

    循环往复。

    他都想不明白了,为什么已经把人甩掉了,还混进了流民之中,根本没有半分异常,怎么还能被一眼认出来??

    这也就是祁风。

    真要换个人,没准真让这人跑了。

    流民们都灰头土脸,连五官都看不清,一个个都衣衫破旧,混在一起其实根本分辨不出谁是谁。

    但这个人不一样。

    他身上的黑气,混杂在周围流民淡淡的血色光芒之中,显得格外抢眼!

    祁风就跟开了透视一样,这还能让他跑了?

    只是在拐过一个小巷的时候,池鱼突然一把拉住祁风,迅速朝后退去。

    “碰”的一声!

    一块拳头大的碎石,擦着祁风的眼前飞过,重重砸到了另一侧的墙上,连石屋的砖墙都砸出一个大坑!

    “你们可真让我好找啊。”

    祁风吓了一跳,扭过头,只见那个上午刚被他坑过的老人,此时正一脸不善的从另一边走过来。

    “老子在流离所混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人能让我吃亏的。你小子也算是头一个了。”

    老人狞笑着说道:“在外面靠近官道,还有霞城军管事,我还不好把你们怎么样。毕竟流民自相残杀没人管,但如果对城里人出手,那性质就不一样了。”

    被老人一耽搁,那道神秘人影再次消失在拐角,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祁风只能暂时作罢,有些恼怒又警惕的看向老人:“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

    老人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

    只见他干瘪的四肢,忽然像个气球一般鼓胀起来。原先一米六出头的佝偻身体,眨眼间就变成了一个一米八的壮汉!

    贲张的肌肉,宛如坚硬的岩石被刀削斧凿出来的一样,在那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疤衬托下,显得格外狰狞!

    “……气血返还?”

    将蕴养在丹田中的气血之力释放,返还全身,从而让身体重新拥有巅峰的状态!

    这是一品蛮徒的特征!

    “我想干嘛?”

    老人看着祁风,不怀好意捏了捏自己的拳头:“抢劫!”

    祁风下意识的咽了口口水。

    刚才干瘦的老头,现在肱二头肌比他脑袋都大。

    他甚至感觉,如果被这种东西来上一拳,怕是铁板都会被打穿!

    现在的老人就像正值壮年,连脸上的皱纹都少了许多,看起来像瞬间年轻了二十岁不止,完全看不出刚才那副老态的模样。

    看着这种壮汉捏着拳头满脸狞笑的朝自己走来,祁风赶忙拉过池鱼:“还记得我早上怎么教你的吗?”

    池鱼歪着脑袋想了想,眉头皱着,最后只蹦出来两个字:“杀人?”

    祁风拍了拍池鱼的肩膀,一脸欣慰。

    “去吧,我的刀。”祁风说道。

    池鱼转过头,看向老人。

    那张冷峻帅气,却从来没有过多表情的脸上,忽然扬起笑容。

    诡异又妖冶。

    两只眸子就像嗜血的狼。

    这两天在霞城压抑的野兽本能,好像在这一刻,全部被释放了出来。

    “杀人。”他轻声说道。

    然后身影忽然微微一晃,像要跌倒一般,身体前倾些许,又骤然弹出,整个人像离弦的箭般冲了出去!

第二十三章 池鱼出手

    一时之间,老人差点被池鱼那双如野兽般的眼睛给吓到,浑身僵了一瞬。

    等到反应过来时,池鱼已经冲到了跟前!

    祁风却只是在后面看着,没有丝毫上去帮忙的意思。

    他也想知道,和真正的囚鬼之王相比,自己究竟差了多少?

    修炼的第一个境界,名为一品初明境。

    其中,又可细分成三个小阶段。

    分别是平气境纳灵锻体,粹念境聚灵炼魂,凝玄境凝灵成玄。

    直到将灵气淬炼成玄气,才算是真正的灵修。

    这也是最正统的灵修路线,祁风所学的《日月》呼吸术,就走的是这个路子。

    等祁风什么时候把呼吸术入门了,那他也算是正式进入了平气境,可以开始吸纳灵气来淬炼肉身。

    只是平气十二重,炼皮、炼骨、炼经脉、炼丹田,一番修炼下来,都是实打实的水磨工夫,最是耗时。

    如果只是靠正常修炼,想要在十年内完成平气锻体,已算难得。

    所以有些人便另辟蹊径,开始强行吞噬蛮兽精血,靠蛮兽之力来提升丹田极限,从而不断强化经脉,反复磨炼肉体。

    他们彻底舍弃了粹念和凝玄的灵修路子,选择在锻体的方向上,一条路走到黑。

    而这一类专注强化肉体,放弃提升修为的修者,被称为——蛮徒。

    他们之中,有的是为了快速提升实力,省去漫长的依靠灵气打磨肉身的阶段;

    有的则是缺少灵修功法,只能靠购买蛮兽精血,强身健体,提升实力;

    有的则更干脆,天生就无法将魂念之力融入念晶,始终无法突破粹念境,不得已才开始吞噬精血。

    只是一旦吞噬了蛮兽精血去修炼,经脉郁结,身体就会与天地灵气产生排斥,再也无法粹念凝玄,重走灵修的道路。

    但不可否认的是,蛮徒的门槛很低,下限也高。

    因此,放眼天下,蛮徒的数量永远是修炼者中最多的。

    虽然灵修才是正道,但到现在为止,祁风想了想,好像也只有他和池鱼,走的是正经灵修的路子。

    如屠苏、王轩,甚至是霞城居民、霞城军、乃至曾在囚山外见过的那三千囚徒,几乎全是蛮徒。

    因为他们体内的光芒,都是血色的。

    论实力,这老人虽是蛮徒,但还不如王轩,最多也就和那些霞城里遇见的巡逻军差不多。

    祁风知道,霞城军都是统一吞噬獠狼精血修炼的蛮徒,不算太强,实力也是一品居多,只能说勉强高于平气境,最多相当于粹念境灵修,也就是勉强一品中期的程度。

    池鱼身为囚鬼之王,怎么说也是天天和一群恶徒和蛮兽,厮杀了整整三年。

    打不过二品的王轩还情有可原,人家怎么说也算是晨溪酒楼培养的少年天才,但要是还打不过一品中期的蛮徒流民,这就多少有些说不过去了……

    只是话虽如此,但祁风其实很难想象,以池鱼这副伤痕累累的瘦弱身体,要怎么解决一个货真价实的蛮徒?

    很快,他就知道了。

    见池鱼到了跟前,老人也是势大力沉的一拳砸出,直逼池鱼面门!

    但池鱼却身影一晃,任由拳头擦着自己的脸,拳风看看蹭破脸皮,却是妙入毫颠的躲了过去。与此同时,双手又是如蛇一般顺势缠上老人的挥拳的手臂,一连在手臂上连点三下。

    第一下,点中他的手腕关节处,迫使老人拳头松开。

    第二下,点中他手肘上的麻筋,让拳势彻底垮掉。

    第三下,全力砸中腋下,随即转身拧腰,卡住手臂,竟是想借力卸掉老人的整条手臂!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老人只觉得一拳挥出,忽然就失了力气,整条手臂都不听使唤了起来。被池鱼生生架住时,他也是心中一惊!

    只见池鱼卡住老人的右臂,扭腰旋转,猛地一拽!

    老人纹丝未动。

    祁风:“……”

    一通操作猛如虎,一看伤害0.5。

    老人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嘴上却冷笑一声:“呵,你在给我挠什么痒?”

    他一把抓住了池鱼的手腕,直接把他人都给提了起来!

    池鱼反手扔出一把黑色石头,全部砸在老人健硕的肌肉上,却被生生弹开,连皮都没破。

    “哈哈哈哈。”

    老人大笑着拎着池鱼,另一只手握成巨大的拳头,再次带着猎猎风响朝着他脑袋砸来!

    “我看你还怎么躲!”

    池鱼根本无处闪避,只要自己这一拳命中,足够直接把这个小子打成肉饼!

    想到这里,老人连手臂都更粗壮了几分,已然是用尽了全力。

    但池鱼面色如常,身体竟以一种诡异的姿态在半空扭曲,自腰的位置对折,用双脚挡住老人巨大的拳头。

    老人却没有感觉到任何抵抗,只觉得像打在一团棉花上一样,根本没用上力。

    而池鱼却已经用力一蹬,竟是借力跳了出去!

    被他抓住的手也是顺势一缩,像鱼一样,从老人的钳制中滑了出来。

    “想跑?”

    老人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池鱼害怕了,打算逃跑。

    只是紧接着,他的余光忽然发现,周围好像有什么东西。

    天空中的阴云有些飘散,太阳透过云层的缝隙落下,老人发现自己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根根细线。

    只是刚才天色阴暗,竟然都没有注意。

    而这些细线的一端,就握在池鱼的手中。

    池鱼脸色平静,人还在半空中,右手却紧握住所有的线,用力一拽,朝身前的空气挥去。

    他自己挥拳的力量,双腿踩着老人跳开的力量,还有老人自己挥出的拳头的力量。

    在这一刻,三力合一。

    那空中飘动的线陡然绷紧!

    老人心中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微微偏过头,看见这些线的另一端,正绑着刚才池鱼朝他扔来的一颗颗黑色石头!

    那可不是什么石头,而是一颗颗被打磨成尖锐匕首的兽牙!

    虽然刚才没能刺破他的皮肤,被生生震开,零零散散的插在周围的地上,墙上。

    但随着池鱼收紧了线,那些兽牙忽然倒飞过来,在阳光下划过一道道寒光,全部扎中了老人的后背!

    他只觉得后背一阵针扎似的疼,忍不住“嘶”了一声。

    池鱼看似狼狈的摔落在地上,滚了几圈,却毫发无伤。

    老人往前踉跄一步,后背扎满了兽牙!

    他看向池鱼的眼神逐渐阴狠起来,肌肉绷紧,那些只是刺穿了他后背的兽牙,竟然被他用肌肉一点点挤了出来!

    叮咚叮咚。

    兽牙落在地上,老人后背肌肉拧动,后背上那一个个细小的伤口流的血顿时止住了。

    任由池鱼有多惊艳,铺垫许久,全力一击,却只是在老人身上,留下来一点连轻伤都算不上的伤势!

    这就是普通人与蛮徒的差距!

    “你弄疼我了。”

    老人狞笑道:“本来还想着照顾下小朋友,只拿钱,不伤人。但接下来,我会一点点拧断你的骨头,让你体会下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他站直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的池鱼,往前走去。

    只是刚走一步,忽然身体一晃。

    接着就是一阵恍惚,只觉得自己的腿好像用不上力,身体突然朝前栽倒下去。

    老人赶忙用手撑住地面,没让自己完全摔倒。

    但身体里力量的流逝,逐渐模糊的视线,无法控制的四肢……都让他心中发寒。

    “……兽牙,有毒?”

第二十四章 买你的心安

    池鱼面无表情的收着线,重新把兽牙缠上,收回怀里。

    这些线,都是他从一种蛛类蛮兽的老巢里,好不容易才收集出来的坚韧蛛丝。

    而那些黑色的兽牙,则是由这三年里,一点点收集的各种蛮兽尸骨,打磨而成。

    兽牙上面,还附着一层薄薄的,犹如指甲油一般的液体,在阳光下反着光,那是一种平时呈现胶状的特殊树脂,但只要见血,就会化作致命的剧毒!

    没有祁风想象中的那种双方试探,先示敌以弱,不断布局,最后关头再出手,一击致命……

    明明池鱼,才是实力更弱的那一个。

    但他全程都在压制这老人,越了两个小境界,还能掌握了所有的战斗节奏,轻松击败对方!

    而对囚山出身的池鱼来说,输的代价,就等于死亡。

    这,就是囚鬼无双。

    老人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七窍开始缓缓淌出鲜血。他至死都不肯相信,自己竟然会败的这么干脆利落,这么莫名其妙。

    不过也不怪他,谁让出手的是池鱼。

    只是池鱼出手再快,也终究被耽搁了时间,祁风再想去追刚才那个冒黑气的人影,却再没找到踪影。

    那人应该也是觉得躲起来没用,所以干脆是一口气能跑多远跑多远吧……

    不过王小松居所的黑气还未消散,那家伙既然想吞噬这些黑气,就肯定还会再来。

    知道这点,就够了。

    “还是太急,刚才不应该打草惊蛇的。”

    祁风看了眼天色:“那家伙现在不知道躲到什么地方,再找下去估计也没什么希望,要不我们先回晨溪酒楼吧?”

    毕竟过来一趟都走了两个多小时,回去肯定也差不多。

    祁风还指望能早点回去,怎么说也能蹭个免费的员工餐晚饭。

    “下次出来准备充分点,最起码搞点坐猪车的钱,起码不能再花两个多小时,傻乎乎的走到流离所……”

    池鱼当然没意见,老老实实的收好了蛛丝与兽牙,跟了上来。

    “等,等下!”

    只是祁风刚准备离开,那个躺在地上只剩半口气的老人,忽然喊住了他。

    “怎么了?”

    祁风看着老人:“临死前还准备放点狠话?”

    对于这个嘲讽自己,偷袭自己,甚至还准备抢劫自己,耽误他办正事的流民,祁风并没有多少好感。

    如果不是他,也许今天就能抓住那个神秘人了。

    老人鼓胀的肌肉已经瘪了下去,身体甚至比之前还要瘦弱,他连话都说不了几句,却咬紧牙关,颤颤巍巍从怀里拿出了个灰色的布包。

    祁风下意识的后退一步,生怕糟了暗算,却看见老人打开之后,里面只是摆着几块桂花酥。

    祁风认得这包装。

    在离霞城东门不远处的坛芳街,有一家门前排满了人的糕点铺子,就有卖这种桂花酥。

    他早上路过的时候,还闻见了那飘香的香气,心想有钱了一定买来尝尝。

    只是看着老人,他越发搞不明白了:“什么意思?”

    老人痴痴的看着眼前的桂花酥,好像在笑。

    过往的记忆一幕幕浮现,在他脑海里以快进的形式播放了一遍。

    就像皮影戏一样。

    在灯光投射的剪影下,咔嚓一个镜头晃过去,咔嚓一个镜头晃过去……

    ……

    “爹,为什么别的小朋友可以吃桂花酥,我就不行呢?。”

    “因为我们是流民,没钱,咱买不起。”

    “为什么我们是流民?”

    “这……大概是因为你爹是流民,你爷爷是流民,你爷爷的爷爷也是流民。附近的流民都知道我们是流民,来往的行商官兵也知道我们是流民。所以,我们只能是流民吧。”

    “不做流民,不行么?”

    “那我们能做什么?”

    “我们可以做个买卖?就像那些城里人一样。”

    “傻儿子,我们是流民,做不了城里人的。”

    “为什么?”

    “你爷爷为了一口吃的杀了人,也被人杀了。你大伯杀了那人为你爷爷报仇,刘刀疤又杀了你二叔为他爹报仇,将来我也会杀了他,为我哥报仇。然后我会死在别人手里,等着你为我报仇……我们手里有血,没有哪座城市,会让双手带血、不服管教的流民暴徒入城的。”

    “……那如果我不为你报仇,你会怪我吗?我想进城里,我想吃桂花酥。”

    “哈哈哈哈,当然不会!我手上的血已经擦不掉了,但你还干净着。等你病好了,我就带你远走他乡,去没人知道我们是流民的地方。对,就去古蜀城怎么样?到时候我们开一家小店,赚点小钱,再给你找个媳妇……”

    “那说好了,我们不抢劫了好不好?我想开个糕点铺子,不,我要开一整条的小吃街!听说古蜀城好吃的有很多很多,等我病好了,我都要吃一遍!”

    “好好好,都听你的!”

    “你身子骨弱,等你病好了,我就带你去城里开家糕点铺子,或者开个小吃店,都听你的。”

    “到时候到时候我就在后厨帮你打工,你在人前去买糕点。等过上几年,有点余钱了,还能看你在城里找个媳妇,娶妻生子,再抱个孙子……哈哈哈哈,怎么样啊,儿子?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儿子?”

    “儿子?!!”

    “……”

    “大夫,我儿子真的需要这种药,我会尽快筹到钱,能不能先救我儿子?”

    “没钱还想看病?快滚快滚,流民死了就死了,你再跑到我这来闹,脏了我的店,其他人都不敢来看病了。赶紧滚!”

    “你!……大夫,你行行好,我儿子他……”

    “爹,我没事……”

    “儿子,没事。爹马上就给你买到药了,你再坚持一下……”

    “滚不滚?!”

    “……”

    “再不滚,我叫人了啊。”

    “……把药交出来。”

    “啊?你说什么?”

    “我说,抢劫。把药交出来。”

    “哈哈哈哈哈!就你?别闹了,赶紧……啊!”

    “……爹?”

    “小冬,没事。你的病一定会好的。”

    “一定。”

    ……

    一开始,他回忆的速度很快。

    但到后来越来越慢,好像慢到时间都快要停下来。

    就好比以前的旧录音机电池要没电了,那磁带慢慢在转的感觉。

    只是他没有见过录音机,他形容不出来这种感觉。

    老人抬起头,看着祁风在他视线中缓慢模糊,好像化作了一道影子。

    那眼神没有怨恨,没有憎怒,没有懊恼。

    他只是咧开干裂的嘴,露出了一个惨白的笑,他用尽最后一口力气说道:“抱歉。”

    “我想,买你的心安。”

第二十五章 记住我的名字

    “你是小冬吗?”

    祁风看着眼前一脸警惕的小男孩,询问道。

    小男孩躲在破旧的木门后面,脸色有些病态的惨白,背在身后的手中,抓着一把生锈的菜刀,正眼神不善看着祁风。

    “是我。”

    流离所的生活并不安全。

    他不过只有七八岁,却早就懂得了如何保护自己。

    祁风不知道怎么开口,叹了口气,斟酌了下才说道:“你爹死了。”

    那个老人临死前,最后的心愿,没有什么大的心愿,竟然只是让祁风来找自己老来得子的宝贝儿子。

    又或许,那老人其实并不老,甚至不过正值中年。

    只是流离所的生活,在他身上留下了太多的痕迹,看起来平白老了几十岁而已。

    “我爹……死了?”

    听见祁风的话,小冬愣了下,还带着婴儿肥的脸上闪过一丝迷茫。

    但他才刚开始酝酿悲伤,却强压着情绪,让表情恢复了正常,对祁风点点头。

    “我知道了,谢谢。”

    看着小男孩仿佛早有预期的样子,祁风不免好奇的多问了一句:“你爹死了,你一点也不意外?”

    小冬冷笑一声,小手依旧死死的握着菜刀。

    “流民哪有不死的。”小男孩稚嫩的脸上,带着故作成熟的倔强。

    祁风沉默了下,从怀里取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几块被精心包装着的桂花酥,淡淡的香气飘进小男孩的鼻子里,仿佛把流离所终年不散的怪味,都给驱散了。

    小男孩一怔,他死死的盯着眼前的桂花酥,眼里忽然就盛满了泪水。

    心里的悲伤再也无法压抑。

    祁风又递给他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白枫叶。

    “还有这个,是你爹留给你的。”

    白枫树是东谜雨林的特产,白枫树的叶子上,有一层厚厚的白蜡粉,防潮防虫,但用受热的碳石可以轻易把蜡融掉。

    小冬打开枫叶,上面用炭笔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字迹都磨得有些淡了,但却无比工整。

    这是一封不知提前多久写下的遗书。

    “儿子,爹走了。”

    “不用难过,爹早就知道有这一天。爹杀过人,手上有血,每天还会做坏事,爹该死。但你不一样,你的病才刚刚有些起色,你可要好好活下去啊。就当带着爹的那一份一起。”

    “知道钱藏在哪里吧?家里的粮食用完后就去王姨那里买米面,其他家的称不准,就她家的公道。记得一次买半斤就好,再多了你不好拿,也容易被别的流民惦记抢走。记得要粳米不要老米。但油盐就别在她家买了,多走两个路口,去你李婶婶那里买,便宜。”

    “你还在长身体,王大刀那里肉最新鲜,你记得隔两天就去买点,这个钱可以不用省。”

    “这段时间天闷潮湿,蚊虫多,如果睡不着的话,天黑前可以去买些冰水放石盒里。但那水不干净,降温就好了,你可千万别偷喝,容易喝坏肚子……”

    这些絮絮叨叨的话,生活琐事,密密麻麻写满了两张巴掌大的树叶,全是希望小冬能好好活着,只字未提报仇的事。

    但小冬看着看着,忽然就红了眼眶。

    他抹了一把脸,抬头看向祁风:“告诉我,是谁杀了我爹。我要替我爹报仇。”

    祁风愣了下:“你不是给你爹说过,不会替他报仇吗?他说你的梦想,是去城里,开家糕点铺子。可如果你杀了人,就进不了城了。”

    早上离开晨溪酒楼前,听见还有流民生活城外时,祁风还十分疑惑的问了一嘴王轩:为什么他们要生活在城外,而不想进城呢?

    王轩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反问了一句:为什么你会觉得,进城生活,是一件只靠“想”,就可以做到的事情呢?

    高大的城墙不仅是安稳生活的象征,是抵御蛮兽的屏障,同时也成为了隔绝人心划分等级的工具。

    肉分五花三层,人有三六九等。

    一无所有的流民,无疑是九等之外的最下等。

    想要进城生活,对于流民来说,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祁风从怀里拿出了个钱袋。

    松了的扎口里,还能看见零零散散装着些灵币。

    这是老人临死前给他的,说是报酬,但祁风一个没动。

    他吃住其实都能回晨溪酒楼,虽说身无分文,但倒也没那么缺钱。相比之下,肯定是小冬比他更需要。

    “这是你爹留给你的钱,说让你……”

    祁风还没说完,小冬就打断道:“不需要了,你拿走吧。”

    “我要为我爹报仇。”

    “哪怕一辈子当个流民?”

    “哪怕一辈子当个流民。”

    祁风看着小男孩,沉默了一会,忽然笑了起来。

    “你知道是谁杀的你爹吗?”

    “不知道,你告诉我。”

    祁风笑嘻嘻的说道:“是我。”

    小冬一愣,随后抓着菜刀就冲了过来。

    然后被池鱼一脚踹了回去。

    瘦小的身体就像被丢出去的破抹布,重重摔在窝棚的木板上。

    窝棚的顶棚布晃荡了一下,灰尘木屑都从缝隙里簌簌落下,差点像要塌了一样。

    小男孩猛地咳嗽起来,脸色更加苍白了几分,但眼睛却死死的盯着祁风。

    祁风也不在意,只是弯下腰,把桂花糕和钱袋子放在他跟前。

    “我可是大人物啊。”

    祁风感慨着:“什么是大人物?就是一般都在城里住大房子,身边没事就跟着二三十个保镖,不愁吃喝,天天出席的那都是高端场所。”

    “流离所?这鬼地方我可不会再来。”

    他微微扬起下巴,居高临下的笑着看向小男孩:“你要真想找我报仇,就好好活着,好好长大。然后想办法进城,找个工作,多赚点钱,成为我这样高高在上的人。”

    祁风伸手往头上比划了下。

    “只有努力往上爬,爬到这么高,你才能找到我,才能杀了我。”

    小冬趴在地上,眼睛却死死的盯着他,咬牙切齿的说道:“我一定会杀了你。”

    祁风笑着点了点头。

    “想报仇,那就好好记住我的名字,不要忘了。”

    祁风看着小男孩的眼睛,无比认真的说道:“晨曦酒楼,屠苏。”

    池鱼迟疑了下:“我叫王轩。”

    祁风:“?”

    他瞥了一眼池鱼,却见这小子浓眉大眼的,撒谎都不带脸红。

    也不知道跟谁学坏的……

    他摇摇头,反手关上门,把小冬一个人留在了屋里。

    老旧的木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缓缓遮住了屋外的光。

    桂花糕的香气,顺着木门的缝隙飘了出去,不知道飘向何方。

第二十六章 套话

    屠苏。

    一个连祁风见了都想揍一顿的男人。

    不用说,仇家肯定不少,也不差多一个流民小孩。

    自己就不一样了,菜鸡一个。

    所以报仇这种事情,你还是找专业人士吧……

    虽然出门一趟,好像没有做太多的事情,但回到晨溪酒楼的时候,天色都暗淡下来。

    主要还是路上耽误的时间太长了。

    出个城去流离所,光来回一趟就要将近五个小时,还是徒步,这谁遭得住啊……

    要不是梦醒的时候喝了一整天的天虎魄灵液,身体素质在灵气的冲刷下,潜移默化得到了些提升,不然他还真不见得能撑得住。

    上一次他这么累的时候,还是在上一次。

    “刚才是不是应该多少搞点钱来着?小孩子留那么多钱,这万一学坏了可怎么办啊……”祁风小声碎碎念着。

    看见祁风和池鱼回来,一身小二模样,正在一楼送菜的王轩诧异道:“你们怎么回来了?”

    “怎么了?”

    见祁风不解,他笑着说道:“玄上级任务哪有那么好完成,我还以为,你们会在外面耽误上一两个月呢。”

    祁风恍然:“这样啊。我也不急着这一两天,反正已经有点线索了,之后白天出去看看就行,晚上还是要回来睡觉的。”

    王轩眼底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但不着痕迹的笑道:“这么快就有线索了啊,真厉害。”

    “还好还好。”

    祁风摸了摸肚子,有些不好意思:“员工餐在哪吃?”

    “员工餐?”

    王轩琢磨了下这个词,失笑道:“我们都是自己抽空吃的,没有专门的吃饭时间。不过你们要是饿了,就直接去后厨吧,找王师傅或者杜师傅给你们做就行。”

    说完,还看了眼池鱼:“以后想吃什么就直接说,晨溪酒楼也算家大业大,差不了你一顿两顿,没必要偷……”

    池鱼面无表情,也不知道听懂没有。

    在去后厨的路上,祁风又碰到在后院酿酒的屠苏。

    屠苏瞥见祁风,也是满脸意外:“任务完成了?”

    “还没。”祁风摇摇头:“回来吃个饭睡一觉,明天再说。”

    屠苏冷笑一声:“任务都没有完成,还好意思回来睡觉?干脆睡城外算了。”

    祁风想了想,反问道:“有床不睡,你是不是虎?”

    屠苏:“?”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

    日常任务:欺负傻子,完成。

    祁风美滋滋的去吃饭了。

    吃完饭,和池鱼分开后,他又一个人悄悄上了酒楼六楼。

    他想找张瘦瘦问问,有关梦研会的入会任务。

    自称的天下第一情报中心,连寻安石的消息都有,这些梦研会想要的东西,总不至于听都没听过吧?

    上了六楼,还是那个熟悉的八角书柜。

    不过此时,房间里倒是有不少人。

    有一身脏兮兮的短打,怀里抱着刀的男人,把书搭在脸上,正躺在地上打呼噜。

    有浑身鲜血的女人,坐在椅子上,嘴里咬着毛巾,表情冷峻得处理着腰间狰狞的伤。

    还有人面前摆着十几张地图,一边喝着酒一边紧皱眉头,摇头晃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像这样奇怪的人,这间不大的房间里,竟然还有十多个。

    血气在他们体内凝聚的光,化作飞禽走兽,各有千秋。

    张瘦瘦还在柜台后面,和一个满脸胡茬的中年人闲聊着。

    看见祁风,他笑呵呵的打了声招呼,本就不大的眼睛眯成一条缝。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难道是感觉任务不好完成,想找我帮忙?”

    张瘦瘦苦笑道:“您可千万别再给我正幺蛾子了哈。掌柜的已经给我放话了,让我给你盯紧点,一切都要按规矩来。”

    祁风赶忙笑着走过来:“放心,不为难你。”

    张瘦瘦转头和那个中年人说了两句,他哈哈两声:“你先忙,我下楼打点酒,趁天黑前还要再回北邙山脉呢。”

    “呦。”张瘦瘦把面前的情报卷成桶状,装进竹筒递过去:“这么赶啊?难得回来一趟,不在霞城休息两天?”

    “万寿狐夜里出现的机会比较大,再去碰碰运气。”中年人摆摆手:“最近气血庞杂,要赶紧赚点酒泉调养一下。再拖下去,怕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吞噬蛮兽精血修炼的蛮徒,经常会出现气血翻涌的情况,那是精血中残存的蛮兽凶性,还未彻底被人炼化所致。

    所以蛮徒大多性情易怒。

    严重时,甚至会让人丧失理智,沦落为人形蛮兽!

    中和蛮兽精血的凶性,这也是晨溪酒楼特产酒泉的功能之一。

    等中年人走后,祁风好奇道:“这些人是?”

    张瘦瘦回道:“都是附近执行任务的剑穗。”

    “剑穗?”祁风愣了下:“剑穗不是只能领城级任务吗,为什么还要去北邙山脉?”

    张瘦瘦笑笑:“你以为城级任务,就真的是只用在城里完成的?”

    “只要没有深入荒原和绝地,还能抽空回趟晨溪酒楼中转休息的,都算作城级。真到了玄级或以上,三五个月见不着人,都算正常。”

    说完,张瘦瘦还扭了扭肉乎乎的脖子,锤了锤肩。

    看守任务所,每天与众多剑穗打交道,可也不是件轻松的事情。

    “对了,找我有什么事?”

    “哦,我想问问点情报。”祁风把梦研会任务所需要的东西都说了一遍:“你有这些东西的消息吗?”

    张瘦瘦皱着眉头:“炎阳菩提、一叶泉水……这些都是帮助修炼的天材地宝啊,不过你应该用不上吧?”

    祁风疑惑道:“怎么说?”

    张瘦瘦解释起来:“比如一叶泉水,可以幻化出一片虚幻的灵气池,虽然是虚幻的,但却是实实在在蕴含着浓郁的灵气。”

    “在灵气池覆盖中修炼,几乎和在一些灵气浓郁的宝地中修炼差不多了!”

    祁风想了想:“也就是和天虎魄差不多?”

    天虎魄中也蕴含着大量的灵气,祁风之后的修炼,估计少不了天虎魄的帮助。

    “还是有点差别的。”

    张瘦瘦在身后的八角书柜上翻找着,一边说道:“天虎魄一般只是供个人修炼使用,但你说的这些宝物,却都是可以模拟修炼宝地,同时帮助很多人一起修炼,效果也不会受到影响。”

    “所以通常都是一些家族势力,或宗派组织之类的,想快速提升年轻一代修炼速度,才会去收集这些东西。”

    听完张瘦瘦的解释,祁风心中也在思索。

    所以梦研会收集这些东西,也是为了帮助会内成员修炼吗?

    这么一想,倒也合理。

    毕竟现实世界里,可是没有灵气的存在。

第二十七章 正式踏上修炼之路

    如果想要修炼,从梦中世界寻找天材地宝,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只可惜,这些东西最低都是二品的灵植,就算在梦中世界,应该也不是很容易得到,不然也不会作为任务来发布了。

    毕竟不算晨溪酒楼,祁风在霞城里碰见的二品蛮徒,都屈指可数。

    就连守卫霞城的霞城卫兵,看光芒强弱,最多也就只有一品中期的样子,后期都少。也就是少数来往北邙山脉的蛮兽猎人,有二品左右的实力。

    这样看的话,梦研会的人员规模应该不会太大,可能只是个少数人的精英组织。

    张瘦瘦接着说道:“而且,天虎魄可是三品巅峰镇天虎的结晶,几乎堪比一些四品的天材地宝了!远比这些二品灵植要珍贵得多。”

    顿了下,他又随意的问道:“对了,你问这些东西干嘛?你应该也用不上吧。”

    祁风心里还想着梦研会的事情,嘴上随口回道:“哦,我屋里有点干。我想整点一叶泉水净化空气。”

    张瘦瘦:“……”

    神特么用二品灵植来净化空气!

    不过祁风忽然回过神来:“你管我用来做什么的干嘛?”

    张瘦瘦转过头,胖乎乎的脸上似笑非笑的看着祁风:“你,也是情报的一部分哦。”

    不知道为什么。

    张瘦瘦的肥脸回眸一笑,忽然就让祁风觉得后背一凉。

    “发布任务的人,虽然会进行保密。但对于以情报交易作为根基的晨溪酒楼,对于遇见的任何人,遇见的事,都会做好信息的收集。不放过任何细节,也是晨溪酒楼的宗旨之一。”

    张瘦瘦倒是没在意,笑呵呵的从八角书柜上取下来二十多本书籍,一字排开,摆在祁风面前:“你刚才说的那些东西的情报,都在这里了。生长在哪里,如何获取,附近有什么危险……全部都有记录。”

    “当然,如果你想要现成的,那还要单独发布悬赏任务。”

    祁风正准备伸手去拿,张瘦瘦突然又把书籍收了回去:“嘿,你这人手怎么这么不老实呢?看情报不用掏钱啊?”

    祁风脸色一正:“我只是想验证一下情报的真假。”

    张瘦瘦呸了一声:“晨溪酒楼出品,童叟无欺。爱买不买。”

    说完,他就佯装准备把情报重新放回书柜。

    一般这种情况,看见他都把找出来的情报收回去了,正常人都会阻拦一下,然后两人进行友好的商讨环节。

    就算是天下第一情报中心,讨价还价也是人之常情。虽然一般都是一口价,也不会给便宜就是了,只是很多人明知如此,可是不喊两嗓子,就会觉得自己亏了。

    但张瘦瘦等了半天,也没听见叫停和还价的声音。

    他疑惑的悄悄扭过头,竟然发现祁风人特么早都走了!

    走了!!

    “这小子逗我玩呢???”

    下了楼。

    祁风也有些头疼。

    虽然知道了梦研会收集这些东西的目的,也算是收获。

    但购买情报,他是没钱的。

    寻安石只有一块,用来交了囚鬼的试炼,那就无法再加入梦研会。

    可如果加入梦研会,放弃囚鬼的试炼,他又不甘心。

    本来他还想着,不行咱就再去挨两个巴掌,把寻安石掰碎了的分开用。

    但祁风忽然又想起来一个严峻的问题。

    寻安石承载着安郡王的馈赠,内藏大量的功法传承。这也是寻安石无比珍贵的原因。

    常理上来说,寻安石越完整越大,里面的传承越珍贵。

    如果只有指甲盖大小一块,一般都是些与修行无关的奇技淫巧,或者基础的修炼功法、武技。

    但如果有指头那么大,里面的传承功法已经算得上是出彩,甚至不乏精品。

    至于拳头大小的寻安石,甚至有着《日月》呼吸术这种安郡王独创的修炼功法,或是同级别的高等玄技。

    这些传承,或强大,或独特,或稀有。但无一例外,都是珍贵非凡。

    而祁风手里的这块,足有成年人巴掌大小……

    鬼知道里面会不会藏着什么了不得的玩意儿?

    这能是一个流民能有的?

    再说,如果石头碎了,那里面的传承,是被更普通的功法给替换掉,还是干脆就没了?废了?没法用了?

    一个没有传承的寻安石,换谁都知道有问题。

    到时候顺藤摸瓜,有问题究竟的是石头,还是交石头的人,可就不好说了……

    祁风的寻安石,是从入梦时的诡异山谷中得到的。

    寻安石传说是安郡王的魂念结晶碎片,那片红石山谷,说不定就是安郡王完整的魂晶!

    祁风炸了人家的魂晶,拿到的一手魂晶碎片,理论上应该和其他寻安石没有区别。

    毕竟都是碎片。

    但如果再炸一次,那可就说不准了……

    毕竟藏有《日月》的寻安石,被自己玩炸了的时候,屠苏那脸色难看的像吃了屎一样。

    虽然到现在都没找自己麻烦,但祁风自己心里也还记着呢,生怕啥时候就开始找茬……

    怀着无比复杂的心情,祁风回到了自己的后院房间。

    天色渐暗。

    晨溪酒楼的客人陆陆续续的离开,留守在大堂的店小二们也开始收拾桌椅,王轩却一个人沉默的回了房间,随手点燃了床头的油灯。

    摇曳的火光将黑暗驱散,撑起了一小片光明。

    王轩从怀里取出一本小册子,摆在身前。

    小册子的封面上写着一行字:《日月》。

    虽然有着寻安石作为传承,但一旦寻安石丢失或出现其他意外,晨溪酒楼自然不可能让这份功法失传。

    在得到这块寻安石的第一天,楼主便亲自将《日月》呼吸术编纂成书,留存了备份,就放在了霞城的典藏库中,一直尘封着。

    直到今天,被王轩偷了出来。

    他跪坐在床上,目光平静的看着身前的小册子。

    囚鬼的传承,安郡王遗留的传奇功法,也许藏着更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此时,它就放在他的身前。

    只要他一伸手,就可以翻开。

    身旁的烛火静静燃烧着,窗外的太阳已经彻底落下,天上零零散散有星星点缀着,捧着月亮。

    清冷的月光和屋内橙红色的烛火,仿佛是两个世界。

    霞城内亮着百家灯火,才刚入夜,入睡的人还不多,偶尔还能听见灯火下摇晃的影子打在窗户上。人们夜谈,苦读,打麻将......

    街道上是巡逻的霞城守军,提着雕着狼头的灯笼,沉默着两两走着,守着城内的宵禁。

    王轩静静地坐在床上,呼吸平缓,神色平和。

    不知过了许久,床头的烛火都即将燃尽,火光渐弱。

    浓郁的夜色几乎将一切吞没。

    他才伸出手,将书册缓缓翻开。

    当书页刚刚翻开一页,安静到连呼吸声都没有的房间里,王轩身后,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你来晨溪酒楼多久了?”

    王轩浑身肌肉一紧,翻书的手突然僵在空中。

第二十八章 世界的参差

    屠苏抱着手臂靠在墙上,硕大的光头几乎挨到屋顶。只是五官隐藏在烛火照不到的阴影里,让人看不清表情。

    油灯的火光晃了一下。

    “……回掌柜的。”

    王轩收回手,轻声说道:“还差一个月零六天,就是十年。”

    屠苏有些感慨:“竟然快十年了啊。”

    王轩闭上了眼睛,也是感慨道:“是啊,十年。一晃眼,我就在晨溪酒楼打工了将近十年。”

    “一百九十三张桌子,九百七十二个椅子,上面每一个纹路我都认得,都摸过。九十九个原浆酒坛,六十七种美酒,每天有超过一千个客人来买,我每种都亲手送过。”

    “二楼的窗户坏了两次,屏风被醉汉撞坏过五扇,每次都是我帮忙修的。”

    “十年来,我见证了无数的人在这间酒楼里相聚又离开,身边的杂役换了一波又一波,只有我一个人留在这里,一做就是十年。”

    “我得到的,是您与师父的言传身教。”

    王轩的声音停顿了片刻。

    “可将近十年了,我却连剑穗都不是,不说玄级任务,连城级我都连领取的资格都没有。”

    “而两个刚出山的囚鬼,竟然可以得到我十年都没有得到的东西!”

    “凭什么?!”

    屠苏叹了口气:“论实力,十八岁便突破二品蛮徒,天下少有。论智慧,如今才满二十的你,就连文鞘都要感慨你一声,青出于蓝。”

    “只可惜,你还差了一样。”

    “我究竟差了什么?”王轩仰头直视着屠苏,满脸不甘。

    “差了心性。”

    王轩一愣。

    屠苏宽大的手掌轻轻拍了拍王轩的脑袋,语气带着怀念:“想当初你刚来晨溪酒楼的时候,嚣张跋扈,肆无忌惮,目中无人。”

    “我用了快十年的时间,才把你的性子磨得沉稳了些。只可惜……”

    屠苏阴影中的光头微微抬起,仿佛在缅怀:“你父亲曾是晨溪酒楼最出色的武鞘之一,纵横西南四十三城,那是何等的潇洒?”

    “只可惜再强的人,也会有死的一天。。”

    “他临死前只留下了一句话,就是让我把你带到晨溪酒楼,永远不准你离开。”

    说到这里,屠苏忽然笑了,嘴角扯起一个有些无奈的笑容:“你肯定很难相信,你父亲那么爱你的一个人,为什么会留下这种不近人情的要求吧?”

    王轩静静的看着他,没有回应。

    屠苏接着说道:“因为你和他太像了。”

    “一样的骄傲放纵,一样的不可一世,一样的恣意妄为。”

    “呵,才六七岁的小娃娃,就敢横行霸市。这样的性格,注定会为你的人生埋下数不清的隐患,除不尽的仇敌。”

    “他说,自己已经因此得到了此生最大的惩罚,所以不愿你再走他的老路。”

    王轩张了张嘴,有些不服气:“不过是死而已,我又不怕,凭什么……”

    “不。”

    屠苏一脸严肃的打断道:“对你父亲来说,死亡不是惩罚。不能陪你长大才是。”

    王轩一怔。

    最大的惩罚,不是死亡……

    ……而是不能陪我长大?

    所有想说的话忽然卡在嗓子眼上,像一柄生锈的剑,一下子断了他所有浪迹天涯的梦想。

    心中的情绪刹那间翻涌起来,眼泪不争气的争相恐后流出来,划过脸颊。

    屠苏这一句话,直接撕破了他心中,最后不肯认错的那一点点倔强。

    他就像个犯了错的少年,忽然一下子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记忆中模糊的父亲,他早就淡忘了对方的身影。

    与其说是怀念,倒不如说他对于早已离世的父亲,有着太多太多的不满。

    为什么不管我,为什么不爱我,为什么离开我,为什么死了还不肯放过我……

    但此刻。

    父爱无声无言,忽然沉甸甸的压在他身上,让人喘不过气。

    屠苏解开腰间的土罐,想喝口酒,只是迟疑了下,却又绑了回去。

    “将你关在晨溪酒楼里,一方面是为了保护你,不被他的仇人找上门。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让我好好磨练你的性格,让你变得不那么张狂,别像你父亲那样四处树敌。”

    “因为你终将长大,也终会遇见想要保护的人。他希望如果真到了那一天,你可以不用像他一样遗憾。”

    顿了下,他接着说道:“我不是一个好的长辈。这些年,委屈你了。”

    王轩哽咽着擦了擦眼泪,忽然朝着屠苏跪拜了下去,头重重的磕在床上。

    “不!这些年,多谢您的照顾了。”

    屠苏叹了一声:“杀你父亲的人我已经找到了,一个没留。上一辈的恩怨,也不会再牵连到你的身上。接下来的路要怎么选,你自己决定吧。”

    王轩坐起来,擦干眼泪,郑重的将身前写有《日月》呼吸术的书册合上,放到屠苏身前。

    随后伸出右手,一咬牙,双指并剑,猛地刺进了左眼眶!

    “啊!!!”

    刹那间,鲜血飞溅。

    那惨叫声就像一只划过长空的鹰,兀得打破了夜的寂静。

    王轩右手满是鲜血,撑在床上,剧烈的疼痛让他整个人浑身发颤,喘着粗气,冷汗直冒。

    鲜血浸满了他大半张脸,滴落而下,染红了大片床单。

    少年清明的眸子,现在只剩下血肉模糊一片。

    过了半晌。

    王轩才咬紧牙关,缓缓直起身来。

    “看了不该看的东西,自取一目,以儆效尤。”

    少年仰着淌血的脸,满是倔强的看着屠苏。

    “这是您教我的规矩。”

    说着,他再次重重磕了三个响头:“今后,还请您继续关照!”

    就在昨天,王轩还嘲讽过池鱼太过恩怨分明。

    可他,又何尝不是如此?

    王轩太骄傲了。

    骄傲到屠苏又是欣慰,又是心疼。

    看着自取一目,却还执着的给自己磕头的王轩,那鲜血止不住从那空洞的眼眶里流出,飞溅,直至把大半的床单染红。

    纵然是屠苏,尸山血海都走过,看见这一幕,也不免心中微微震颤。

    他神色复杂,摇了摇头,伸手取回《日月呼吸术》,却又从怀中取出了一个黑色的木匣,放在王轩身前。

    “这是……”

    “三品灵兽精血,谛听。”

    灵兽不同于蛮兽,它们自诩天地之灵,初生便拥有不弱于人类的智慧。实力参差不齐,但多有着各种奇妙能力。

    谛听,便号称能够聆听万物之声。

    屠苏看着王轩,脸上挤出了一个笑容:“本来是想再磨你两年性子,但你既然已经有了自取一目的觉悟,心性坚毅,敢作敢为,倒是我小看了你。”

    “这灵兽我也寻了很久,才终于找到。吞噬了谛听精血,你突破三品,指日可待。”

    顿了下,他忽然又有些怅然:“你修炼天赋不如你父亲那般天资纵横,而且他也不希望你再走他老路,成为武鞘。但若真的把你关在这酒楼里一辈子,我又狠不下心……哎,就当是我违背了你父亲的嘱托吧。”

    “你,想成为文鞘吗?”屠苏又问道。

    王轩一愣,神情忽然激荡起来:“想!”

    剑鞘分文武,在晨溪酒楼中地位,仅次于九柄最锋利的剑。

    武鞘主杀伐,文鞘善谋略。

    文武鞘一直都是晨溪酒楼的中坚,是它能够位列城下四皇的底气,是它能被称作天下第一情报中心的基石。

    每一位文武鞘的选拔,都是慎之又慎,需经过层层筛选,能通过的无一不是真正的天资纵横之辈。

    时至今日,晨溪酒楼虽主镇西南,人员势力却遍布天下。

    有在编的剑穗有数千之多,普通成员更是不下数十万人!

    仅仅一个势力的成员,便几乎等同于半座小城,这就是城下四皇的实力。

    可即便如此,晨溪酒楼的文武鞘,至今不过36人。

    “回古蜀找你师父吧。成为文鞘的路,会由她来教你怎么走。”

    王轩心情激动,赶忙点头应下。

    屠苏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便准备离去。

    王轩却忽然在他身后问道:“掌柜的!”

    “嗯?”

    “你,是怎么知道是我偷了《日月》的副本?”

    王轩有些不解:“我明明很小心,没留下任何线索,而且专门等师父走了之后才动的手……”

    屠苏失笑起来,背对着的王轩的光头先得有些高深莫测:“这还要什么线索?”

    “我只是不爱读书,又不是真傻。你的欲望写在眼睛里,我看一眼就知道了。”

    王轩愣愣的看着屠苏,一向自诩聪慧异于常人的他,一时间,竟然分辨不出屠苏的话,究竟是真是假。

    万家灯火渐渐熄灭。

    夜已深。

    一轮圆月照大地,雪白的光,却宛若天明。

第二十九章 卖个好价钱

    屠苏看着池鱼,也有些欣慰:“最迟明天,你的日之呼吸也能小成吧?”

    池鱼点头。

    祁风也看着池鱼,有些意外,又觉得理所当然。

    这就是囚鬼。

    真正的天骄天才。

    自己能比池鱼更快小成呼吸术,终究是占了梦境与现实,可以一起修炼的福利。

    只是足足双倍的修炼时间,却只是快了他一步而已?

    真论天赋,自己怕是远不如他。

    等以后在修炼之路越走越远,自己能占的优势,恐怕也会越来越少。

    总有一天,也许就会被池鱼给远远跑开吧?

    祁风刚刚因为正式走上了修炼之路,而升起的小小欣喜,眨眼间就被浇灭了。

    不知道为什么。

    祁风暗自苦涩,却不肯服输。

    “就算日月呼吸术只要度过了最初的问心,后续修炼,确实会比寻常灵修功法更快一些。但入门之前,却非常麻烦,改变呼吸节奏这种事情,很难有什么捷径可走,寻常人至少要将近半个月。”

    “但你们,却只用了一半的时间。”

    祁风:“……”

    可不是么。

    自己修炼时间乘二,差不多刚好半个月,还真是妥妥的普通人一个……

    屠苏感慨着摇了摇头:“一代新人换旧人啊。也许用不了二十年,你们怕是都能追上我了。”

    祁风忽然说道:“你知道你为什么不如我们吗?”

    屠苏被一句话问得愣了下,下意识的说道:“啊?为什么?”

    祁风问道:“你见过夕阳时水鸟飞过天边的火烧云吗?”

    屠苏眨眨眼:“见过啊。”

    祁风接着问道:“那瀑布漫无目的冲刷岩石,水滴石穿呢?”

    屠苏满脸疑惑:“也见过啊。”

    祁风继续问道:“漆黑深夜中的平静水面上,繁星与月亮的倒影交相呼应呢?”

    屠苏挠挠头,莫名其妙:“这些我都见过啊。”

    能成为晨曦九剑,他付出的辛苦,绝不比任何人差。

    祁风所说的这些画面,在他漫长的修炼路上,何止是见过?

    那些孤独与汗水交杂的回忆里,几乎全是只有他一个人能欣赏的美景。

    只是听见屠苏的回答,祁风却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这就是你的问题所在。”

    屠苏满脸不解。

    然后他就听祁风接着说道:“不好好修炼,没事都瞎看些什么玩意儿。”

    屠苏:“???”

    见屠苏卤蛋一样的脸上写满了懵逼,祁风点点头。

    可以,开心了。

    祁风满意的回屋去了,留下屠苏一个人在后院里凌乱着。

    你这人怕是有什么大病吧?!!

    ……

    梦醒之后,祁风简单弄了点吃的,就出了门。

    今天和庄凡约了一起上网。

    路过自己母校十八中的时候,正好看见很多高中生,熙熙攘攘的进出校园。

    算算时间,全国统考刚结束没多久,今天正好到了高三生返校的时候。

    他们会在今天见老师最后一面,说点前程似锦的门面话,大家往后的生活,自踏出这个校门起,就将截然不同。

    或者说,人和人的生活,本就是不同的。

    只是这间小小的校园,短暂的框住了一部分人的时光而已。

    以前大家统一穿着万年不变的运动校服,看起来只觉得青春活力。

    但现在,才刚刚毕业。

    有的人身穿名牌,衣着光鲜,从豪车上下来。

    而有的人,被家人骑着电动车送到门口,手里还拿着一块五一个的包子,一杯豆浆。

    原本熟悉的人,好像一瞬间,也都变得陌生起来。

    可能这就是这个世界的参差吧。

    刚到网吧坐下,庄凡就一脸贱兮兮的凑了过来:“开机开机,让我们峡谷纵横。”

    祁风瞥了他一眼:“你说你请客,真的假的?”

    庄凡大手一挥,豪气万千:“那当然。”

    这倒让祁风有些意外:“你还真从拼刀刀上薅到羊毛了?”

    庄凡哎了一声:“瞧你说的,我是那种贪小便宜的人?”

    祁风:“你不是?”

    你舔着脸叫我风哥,帮你砍一刀的时候,你可还记得当时是什么嘴脸?

    被祁风诡异的打量着,庄凡也绷不住了,撇了撇嘴:“行吧行吧,没薅到。”

    说完,他还有点不甘心:“不过我就差最后3点幸运值,就能成功了。”

    “幸运值?”祁风愣了愣:“这又是啥?”

    “就是拼刀刀提现的一种机制,一千幸运值可以兑换一点能量,一百能量可以兑换一张好运券,一百张好运券可以兑换一个金币,一百个金币就可以兑换一分钱了……”

    “……你隔这玩俄罗斯套娃呢?”

    等会。

    祁风简单算了算,然后目光古怪的看着庄凡。

    这特娘的是祸害了多少人,才能把幸运值这种隐藏机制都给搞出来了啊……

    “既然拼刀刀没提现,那你哪来的钱出去玩儿?”祁风一脸怀疑的看着庄凡。

    庄凡脸色一正:“我这几天可是一直在打零工,上街发传单,兼职打字员,还上街捡过瓶子,和大爷大妈抢快递纸盒……简直是兢兢业业,我全国统考都没这么认真过。”

    “赚了多少?”

    “43块6。”

    “然后呢?”

    “然后捡了张彩票,中了两千。”

    祁风:“……”

    一种植物在他口中飞速生长绽放。

    祁风此刻何止感受到了世界的参差,他甚至觉得世界的参差从他脸上轧了过去。

    这可能就是好兄弟吧。

    看见你捡钱,比我丢钱都难受。

    一边玩着游戏,庄凡忽然砸吧了下嘴:“那啥,我准备过两天去魔都玩儿,你帮我兜着点呗。”

    祁风随口回道:“就知道请我上网肯定有事。你想去魔都就去啊,我能帮你什么?钱不是都凑齐了吗。”

    庄凡不好意思的说道:“出去玩儿的事,我爸知道,只是不知道我去这么远而已。我说是去朋友老家玩儿几天,就在川城附近。”

    最初的灭世之梦虽然是假的,但庄凡确实算他发小,住的不远,六年同桌,情同父子。

    放了假也有事没事会约出来玩。

    但俩人都没什么钱,这出去旅游,可就真是头一遭了。

    祁风也听明白了:“合着我就是那个朋友?”

    庄凡一脸娇媚:“风哥……”

    祁风顿时一个激灵,赶忙打住:“行了行了,我会帮你糊弄的,反正你自己小心点。”

    “风哥最好了~”

    “……你再阴阳怪气,我就一根一根拔掉你的头发,直到你看起来像个虔诚的冬瓜。”

    庄凡:“……”

第三十章 东谜雨林

    祁风回家后,照常修炼着日月呼吸术。

    如今日之呼吸已经小成,但月之呼吸还没有开始。

    只有两种呼吸节奏都成为本能,可以随意转换,才算是真正掌握了日月呼吸术。

    他现在只能说是半只脚才入了门,还剩一只半没走进来。

    日之呼吸还好说,但月之呼吸却需要在夜晚才能修炼。可自从入梦之后,祁风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过真正的夜晚了。

    这要怎么修炼月之呼吸?

    他看了眼外面高悬的太阳,想了想,决定在现实世界就专心用日之呼吸锻体。在梦里,则干脆专心学习月之呼吸的节奏韵律。

    现实世界缺少的灵气,可以用天虎魄泡的灵液来代替。

    每次喝一口,浓郁的灵力随着呼吸节奏流转全身,可以被祁风消化很久才会消散。

    一保温杯的灵液,足够他运转呼吸术修炼四五个小时,效率比吸收梦中世界那些飘散的灵气,还要快上许多。

    如果喝完了,路边随便买瓶矿泉水往里一倒,又是一瓶灵液,根本不缺。

    但在梦中世界,天虎魄其实根本没法像现实这样疯狂逸散灵气。

    祁风试过,如果主动去吸收天虎魄,不仅要消耗自己运转呼吸术的精力,而且收效甚微,比吸收天地间零散的灵气,也好不到哪去。

    可能是自己意志力太弱的缘故,毕竟天虎魄可是三品顶级的灵宝,而他只是个一品初期刚入门的菜鸟。

    等到祁风锻体完成,突破平气十二重,开始凝魂粹念之后,再利用天虎魄修炼,效果可能才会更好一些。

    但到目前为止,在梦里利用天虎魄修炼,收益确实不高。

    把效率更高的现实世界用来修炼日之呼吸,梦里则专心改变月之呼吸的节奏,两两分工,争取修炼能始终快池鱼一步!

    反正梦境世界对于祁风来说,就是夜晚。

    这么一想,在梦里修炼月之呼吸,问题应该不大?

    重新入梦。

    祁风起床时,池鱼正在后院大汗淋漓得做着俯卧撑,身上还压着一个半个人大小的酿酒桶。

    日之呼吸在他体内已经完整流转起来,空气中稀薄的灵气,随着少年炙热的呼吸进入体内,化作涓涓细流,在身体内流动。

    池鱼也突破了平气境。

    祁风昨天被屠苏提醒后,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眼看池鱼竟然这么快就追上了自己,心里也难免有了些修炼的紧迫感。

    实力不如人就算了,要是修为还让自己狗腿子超了,那自己的脸往哪搁?

    不过这不是今天的重点。

    带上简单冲洗了下汗水的池鱼,两人在后厨随便吃了点,就在路上拦了辆猪车,直奔流离所。

    “师傅,麻烦再快点。”

    “好嘞。”

    这几天他们一直在王小松家附近蹲守,四处寻找,却始终没有发现那个神秘人的踪影。可王小松家的黑气却日渐稀薄。

    祁风猜测,那家伙估计是半夜趁着没人,才会偷偷出现,去吸黑气。

    但祁风晚上还要睡觉回现实,又不可能和这个神秘人干耗着。

    另一个让祁风头疼的则是,他一连几天,竟然都没在流离所找到一个认识王小松的人。

    虽然流离所的流民平白失踪,甚至是死亡,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但找了这么久,竟然一个认识王小松的人都没找到,他只能暗叹自己确实倒霉。

    等两人轻车熟路赶到王小松家的时候,祁风眼中的黑气,已经稀薄到几乎不可见的程度。

    祁风心情不免有些沉重。

    如果今天再不能抓到那个神秘人,他如今唯一的线索,就断了。

    到时候再想在数十万的流民中,找到那个神秘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甚至等那人吸光了黑气,谁知道还会不会留在流离所?

    真到那时候,祁风估计可以考虑,要不要直接放弃试炼,也好过漫无目的的耗着。

    试炼任务不是解数学题,没有一二三四步参考答案。甚至连题目都需要自己去猜,题干要自己去找,解题方式要自己现场创造。

    入梦这么久,祁风第一次感到如此的无力。

    “王小松?王成李他家的那个小伙子?”

    一个蹲在路边的老妪,一边从破烂的编制篓里拿菜择菜,一边摇摇头:“没听过,不认识。”

    祁风有些失望,却也是在意料之中:“打扰了。”

    倒是另一旁中年女人听见,却神色有些变化:“你们找他做什么?”

    祁风一愣,随即惊喜道:“你认识王小松?”

    中年女人想了想,提着菜回了屋子:“你们跟我来吧。”

    祁风和池鱼对视一眼,赶忙跟了过去。

    女人虽然也是住的窝棚,但却并不显得脏乱,东西摆放的井然有序,还有一些彩色织布盖在上面,倒是和一般的流民不一样。

    “先坐吧,喝口水。”

    女人把菜篓放在门边,转身倒水去了:“家里比较简陋,见谅哈。”

    “你们之前是做布匹生意的?”祁风看着那些布料,上面的花纹繁复,可不是普通流民用得起的样子。

    只是款式有些老旧,也落了不少灰尘。

    女人倒水的手顿了下,语气有些不自然的说道:“原先我家也是霞城里做布匹生意的,只可惜一次走商路上,遭遇蛮兽,我丈夫儿子都死了。家道中落,我和我母亲,这才沦落到了流离所中生活。”

    说着,女人把水端到两人面前。

    “老人家身体不好,患有眼疾,又经不起这刺激,结果犯了癔症,差点死在流离所的几个流民手里。后来,还是被路过的王小松所救。”

    “再后来,他就开始假扮我儿子,照顾我们母子俩,不仅送菜送饭,还会时不时陪老人聊天,我母亲的身体这才一天天慢慢调整过来。”

    “多好的孩子啊……”

    说到这,女人满脸复杂:“只可惜,他已经一个多月没来过我家了,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

    祁风喝了口水,若有所思。

    他在调查王小松的这些天里,流离所中,其实也遇见过类似的事情。

    谁的家人、谁的父亲、谁的孩子也是多少年前失踪了,一段时间后忽然出现,开始为父母尽孝,给孩子过生日,陪家人共渡难关。

    故事总是相似的,一个人的长期失散,又机缘巧合的回来,开始为一个家庭带来温暖。

    之前他还没觉得有什么,只感慨人间自有真情在。

    但随口问起,大家却又都含糊其辞。

    祁风现在才明白为什么。

    “原来,他不只是王小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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