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9章 分兵
这个世上，每个人的成功，既有其必然性，也有其偶然性。
宋打虎凭什么做这些人的大哥？
归根究底还是因为到了关键的时候，他才是那个拿主意的人。
不是因为他是老大，他才拿主意，而是因为他是拿主意的，所以，他才是老大。
不管是白晋，还是苟胜，又或者是别的什么人，都没有出来挑大梁的这份决断。毕竟，挑大梁要担风险。
得到多少，就得付出多少。
“既然如此，那么，咱们就分兵吧！”
向南是剑南府，那里是劫运道立国之地，是劫运道的禁脔，但那里有粮食，是他们现在最急需的粮食。
向东是襄邑府，是有龙脉之地，要面临的是勇武著称的武成侯和勇武伯父子，如今还有一个比起武成侯和勇武伯都不差多少的徐老三。但龙脉啊，若是掌握了龙脉，那么，这前途就是一片光明。
原本呢，宋打虎是想捡软柿子捏的。
没有武成侯和勇武伯坐镇的襄邑府，就是宋打虎眼里的软柿子。可现在，他忽然发现，软柿子不好捏，这是个铁柿子。
可他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不可能就此收手。
“咱们，双管齐下！”
宋打虎这决定一说出口，白晋、苟胜都是有些傻眼，还能这样操作吗？
最初的时候，他们都想着，事情只能做一个选择。可现在，宋打虎的决定让他们发现，事情的选择性很多啊。
“大哥，那你觉得咱们该分兵几路？”
苟胜是个有小主意的人，听了宋打虎说要分兵的说法，他脑子里就在盘算如果分兵，分几路，他该往哪儿去。
人嘛，都喜欢趋利避害。
苟胜自然也不例外。
宋打虎沉吟片刻，沉声道：“分兵三路！”
“一路向东，一路向南，还有部分人，就留在齐平府！”
宋打虎深吸一口气，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大唐开国太祖皇帝起事之初，说的是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而今，咱们这声势是超过了大唐的开国太祖皇帝，但是咱们的根基还是显得很薄弱。”
“之前的时候，是我没考虑周全，但现在，我考虑清楚了！”
“齐平府，就是咱们的根基。”
“蝗灾之后，齐平府百废待兴。咱们不该带着所有的百姓背井离乡，咱们得留下一些人经营齐平府。”
“几位兄弟，谁愿意留在齐平府，坐镇我们的根基地盘？”
宋打虎有了野心，想法自然也在逐渐改变。
虽然他的转变并不是很快，但他的这种转变，若是操作的好，将来纵然不能得了江山社稷，至少也能得个寿终正寝。
齐平府现在的样子，称之为百废待兴丝毫不为过。
不管曾经的齐平府是怎样的情况，现在的齐平府就是一张白纸，不管折腾成啥样，都是由着掌权人的心意来。
这本该是一桩美差。
然而，宋打虎手下的这些人，一个个的，都不是干实事的料。让他们搞事情，他们都是好手，随便几句话家就能把下面的人的情绪煽动起来，但是要让他们去劝说下面的人老老实实地种地，这事儿就太难了。
曾经一无所有的穷困百姓，在发现他们可以用抢掠的方式变得富有后，他们就很难适应曾经那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方式。
“怎么？都不想留下？”
宋打虎在发现下面的人都不乐意留在齐平府后，这心情可想而知。
“大哥，留在后方实在是没有挑战性！”
苟胜率先开口，“弟弟愿意为大哥前锋，杀入江南府，让劫运道知道，咱们兄弟不是他们手里的棋子。”
“主上，属下愿意前往襄邑府！”
军师白晋紧随苟胜之后开口，“襄邑府有武成侯和勇武伯，主上可否让属下先去跟他们聊聊？说不定，属下能说服他们直接归顺主上呢！”
说服武成侯和勇武伯，若他真的能做成这事儿，那么，他必将成为主上心中最重要的人，是不可被替代的谋臣。
曾经的太平王的辉煌，他白晋也是可以享受一把的。
“既然如此，那么，我来坐镇齐平府吧！”
看到没有人愿意留守齐平府，宋打虎只能自己来挑这个重担。
“大哥，这如何使得啊？”
苟胜一听宋打虎说他要亲自坐镇齐平府，又不乐意了，“大哥，你可是我们兄弟的主心骨，您要是不跟我们一路，这一路打过去，咱们兄弟可挑不起这担子的啊！”
虽然苟胜等人都飘了，但他们还没有飘得太高。
他们很清楚自己的斤两。没有了宋打虎在身边，他们真心感觉扛不起事儿。
可惜，宋打虎也不是傻子。
这几个兄弟不肯留守齐平府，他不好强求，但是，再想让他事无巨细地啥事儿都管，这是不可能的了。
“五弟，你们啊，是该独当一面了！”
宋打虎如何看不出苟胜等人的心思，但他却是不打算继续给这些人扛包了。他想要做开国太祖，手底下就必须有担事的人，而不是一群啥啥都指着他做决定、拿主意的废物。
“将来，你们都是开国的勋贵。当时你们的爵位能打到什么程度，就得看个人的本事了。”
“你们也别怪我这个当大哥的不够情义，只是咱们现在真的没有时间了！”
粮食不足，靠着他们的手里剩下的那些粮食，养活下面的军队尚且有些悬。而粮食这东西，单靠着从外面获取，是真的不成的。
所以，他们不管如何，都必须有自己的产粮地。
齐平府的粮食产量虽然谈不上多少，但是呢，有了齐平府的粮食产出，就能大大缓解他们这边的粮食紧缺问题。
“蝗灾被徐家老三一把火烧没了，这也就意味着，咱们想要依靠蝗虫过境席卷襄邑府的计划只能落空。”
所以，咱们想要拿下襄邑府，就得速战速决，攻其不备！
“大哥，我听说，这武成侯和勇武伯对他们的家人都是十分看重的，你说，若是咱们去抓了他们的家里人，他们会不会就会听话了？”
苟胜小心翼翼地开口。
旁边，宋打虎、白晋等人听到苟胜的话，齐齐愣神。
第610章 出山？
“老五，你说啥呢？”
短暂的愣神后，宋打虎一脸愤怒地瞪向苟胜，“咱们当初在街面上厮混的时候，也都明白一个道理，祸不及妻儿！”
“如今，咱们是要干大事的人！”
“那就更不能做这种下三滥的事情。”
“刚才的话，我不想再听到第二次。”
“老五，你记住了，不管啥时候，做人做事都得有底线！”
“听到没？”
宋打虎这会儿是真的生气。
苟胜没想到宋打虎会在这个时候较这个劲儿，但他也明白，宋打虎既然如此说了，那么，他刚才的提议，自然也就只能告吹。至于背着宋打虎悄悄去干这事儿？除非是他嫌自己的好日子过够了。
甭看宋打虎平日里对他们兄弟几个很好，但若是真的触及了宋打虎的底线，宋打虎也是会翻脸不认人的。
一番话，眼里地喝斥了苟胜，宋打虎就彻底掌握了这一次商议的主导权。
分兵三路的决定，就此定下。
宋打虎带着白晋，坐镇齐平府。
钱来和苟胜带部分人往剑南府进发，王六和彭二牛带部分人等襄邑府那边的大火熄灭，继续向襄邑府进军。
钱来、王六和彭二牛，跟苟胜一样，都是宋打虎的兄弟。
当然，这三人都是比较实诚的那种性子，比起苟胜的小聪明，三人明显是差了点儿脑袋瓜子。
等到钱来、王六、彭二牛和苟胜四人各自去调派下面的人，作为宋打虎军师的白晋凑到宋打虎的身前，小声开口，道：“主上，属下以为，您就这样让二爷他们把人手带出去，不妥当啊！”
“军师有什么好主意？”
宋打虎很淡定地望向白晋。
“属下以为，您需要安排人盯着二爷他们。”
“若是二爷他们带着人手投靠了劫运道，三爷、四爷他们投靠了武成侯，主上您的大业，可就功亏一篑了！”
白晋一副全心全意为宋打虎着想的模样。
宋打虎则是淡淡一笑，道：“军师多虑了。他们都是我的生死兄弟，这辈子，我不负他们，他们便不可能背叛我。”
“眼下，军师最该想的是要怎么将齐平府经营起来！”
宋打虎意味深长地瞅了白晋一眼，继续开口，道，“事有轻重缓急，军师以为呢？”
“主上说的是，是属下想岔了！”
白晋又不是没脑子的蠢货。
宋打虎这一番话代表什么意思，他还是能听得出来的。
当然，相比于听明白了宋打虎的意思，白晋内心深处更多的是惶恐。作为一个靠着沽名钓誉算计来赫赫盛名的伪隐士高人，白晋对于人心的钻研不可谓不深。
宋打虎的分兵之举，乍一看好像的确是在应对眼前的困境。可若是把这事儿往深层想一想，白晋越发觉得这事儿没有这么简单。
但真相到底是怎样的，白晋猜不透，也不敢去猜。
宋打虎这种人，可不是以前被他糊弄的那些无知村民。
一旦被宋打虎发现他猜到了些什么，怕是他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这人吧，不该知道的，那是千万不能去瞎打听。
……
灵水村。
关老七等人已经从山里走了出来。
若大的村子，多数的房屋都已经被烧毁了。
虽然早就从回来运粮的青壮嘴里知道了村里遭遇了什么，但真正见到被烧毁、成了废墟的村子，依旧是让村里人很受打击。
这个时候，依旧是有人在怪责老徐家。
在他们看来，如果不是老徐家的缘故，他们灵水村不会遭遇这无妄之灾。
当然，也有不少人在感激老徐家。虽然那些人是针对老徐家来的，可若是徐老太太不曾让人传话给他们，等待他们的怕是满村死绝。
关老七什么都没说。
在带着村里人从山里走出来后，他直接带着一家人离开了村子，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
关老七的离开，无疑是让村里很多人开始反省。
但反省的结果却是村里更多的人认为这一切都是老徐家的错。
然后在当天夜里，老徐家那新建的大宅子被人放了一把火，彻底烧成了灰烬。
在老徐家的大宅子被火海吞噬时，灵水村的人都在看热闹，甚至还有人兴奋地欢呼。
但是呢，等到第二天一早，昨儿还欢呼雀跃的众人，竟是接二连三地选择了离开村子，舍弃了祖祖辈辈生活的家园。
当消息传到山里的徐老太太耳中，徐老太太当时就沉默了。
旁边玩耍的福宝听到这事儿，也是直接懵了，完全搞不懂灵水村这些人脑袋里在想些什么。
对于灵水村的百姓，福宝的认可度其实很高。
虽然在关老三他们背叛的时候，灵水村的人保持沉默，这让福宝有些不痛快。但这事儿，回头想想，也真怪不得人家。
毕竟，人非圣贤。
“娘，您没事儿吧？”
福宝看着一脸凝重的亲娘，想要劝一劝她，可是没等她开口劝说，徐老太太就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道：“娘能有什么事情？”
“只是，这么多年的交情啊！”
徐老太太对于之前发生的事情，当时也是耿耿于怀。但就跟福宝心里想的一样，人非圣贤，别人的做法，谈不上多大的错。
可现在呢，这事情就不一样了。
尽管不知道是谁放火烧了他们的宅子，但这放火烧宅子的行为，是得到了灵水村那些人的纵容的。
如今，灵水村关氏一族的族人全都远离了灵水村，去向未知，算是畏罪潜逃吗？
徐老太太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事儿。
“娘，您说，咱们现在是不是可以出山了啊？”
福宝看自家亲娘感慨的样子，决定转移下话题。
徐老太太瞅了她一眼，道：“出山干什么？外面正乱哄哄的，咱们就待在这里，哪儿也不去，等你爹和你大哥他们回来！”
天下不太平，这山里很平静，该如何选择，很明显的事情嘛！
“娘，娘！”
就在福宝和徐老太太说着话的时候，周氏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咋了？出啥事儿了？”
徐老太太起身，望向匆匆而来的大儿媳妇。
周氏看到徐老太太，急声道：“娘，三弟妹那边，有点儿麻烦！”
第611章 五官王
“出啥事儿了？啥麻烦？”
听到大儿媳妇周氏的话，徐老太太一下就不淡定了。
“就是亲家那边，有些麻烦！”
周氏跟着徐老太太往外走，同时跟她说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王氏的父亲王举人原本在安顺县是家大业大的那种，此番跟着一起进山，自然是带了不少的人，尤其是他的一帮子妾室。
而今这麻烦，就是王举人的妾室闹出来的。
山里的日子，可不比外面的日子。
王举人的妾室向来是养尊处优的过日子，可现在，吃不好，睡不好，虽然身边依旧有人侍候着，但比起以前在县城的日子，可差了十万八千里。
这些个妾室过不舒坦，便起了埋怨之心，时不时地在王举人的耳边吹枕头风。但王举人可不是那种没脑子的，妾室们的枕边风，根本吹不动。
不过呢，王举人也没收拾他的妾室，毕竟这些女人也帮他生儿育女了。
然后，因为王举人的不作为，这帮女人就把矛头对准了徐老三的媳妇儿王氏，各种的阴阳怪气。
王氏是王举人的嫡女，本就是要强的性子。
如今呢，徐老三虽然不在身边，也没有参加朝廷的科举了，但徐老三如今可是实打实地掌管着襄邑府的大小事情，是无冕之知府。
她爹的这些妾室在她面前的阴阳怪气，王氏怎么可能忍？
被刺激的王氏直接把这些人都给打了，而这一打，就打出事情了。
这些女人全都找到了王举人面前，一哭二闹三上吊。
王举人被闹得没法，只能去找王氏这个闺女。
“娘，大概就是这样！”
周氏跟在徐老太太的身旁，边走边说，将事情给讲了个大概。
说起来，这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但在现在这个情况下，这事儿还真的不能等闲视之。毕竟他们都住在这小小的山寨里，真正是抬头不见低头见。
“既然她们不想在山里住着，那就送她们出山！”
徐老太太是个讲理的人。
但她更是一个帮亲不帮理的人。
莫说这事儿，王氏本身没什么错，就算是王氏错了，该教育该处置，也是她老徐家的事情。
王举人这会儿是真的悔不当初，要早知道这些女人能这么搞事情，他咋也不会带着她们一起进山。
可现在，说啥都晚了。
“爹，您是来给她们出头的吗？”
王氏看到亲爹出现，脸色更难看了。
“闺女啊，爹不是来给她们出头的，爹是来躲清静的！”
素来明事理的王举人其实真没什么大毛病，就是有些好色。但像他这样的身份，后院的女人多点儿，在这大环境下，也不算啥毛病。
“爹，你就不管管她们？”
王氏听到亲爹的话，脸色总算是好看了些，但鉴于亲爹的不作为，王氏还是有些不舒服，觉得都是亲爹的纵容，才让这些女人如此不识好歹。
“闺女啊，你让你爹我咋管？”
“她们的确是蠢了些，可要是她们都精明得跟狐狸一样，你爹我还能有好日子过么？”
王举人叹了口气。
他的确是纳了几个妾室，但他纳妾可不是不加分辨的。
他纳妾，是为了让自己的日子舒坦，不是为了给自己添堵。所以，王举人的妾室，长得好看是第一，第二就是没啥见识，都是小门小户的出身，争风吃醋可以有，但各种的阴谋算计，那是不存在的。
所以，王举人的小日子过得是相当的滋润。
“……”
王氏听到自家亲爹的这番话，瞬间傻眼。
到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她一直觉得她爹后院的女人都很蠢了，闹了半天，这根本就是他爹故意的。
“闺女啊，你看啊，外面也基本没啥动静了，要不，爹就带着你娘她们先回县城？”
王举人从小养尊处优，真没过过几天苦日子。
这一段时间，长途跋涉，翻山越岭，他觉得真的是自己一辈子没吃过的苦都给吃了回来。
“爹，你就不怕万一有人找上你？”
王氏听到亲爹的话，顿时有些急了。
“怕啥？这要真的是被人找上了，也是命。”
“闺女啊，爹都这把年纪了，就算没遇到什么事情，也不知道还能活多少年。山里这日子，真不是爹遭得住的！”
“这事儿吧，等回头，我就让你娘跟你婆婆说说！”
王举人既然如此说了，王氏还能说啥？
等徐老太太跟周氏赶过来的时候，王举人已经回去了。
而为了照顾亲爹的脸面，王氏还跟王举人演了一出戏，让王举人装模作样地把她吼了一顿。
如此，成功地让王举人安抚了那些个哭闹的妾室们。
只是妾室们满意了，王氏的亲娘就不高兴了，逮着王举人就是一通收拾，甚至还把王举人的一帮子妾室都给收拾了一顿，给闺女出气。
而徐老太太在听了王氏说的经过，尤其是王举人的想法后，也就点了点头。
强拧的瓜不甜！
既然王举人自己都不担心，她难道还能强行留客？
然后，王举人一家子就离开了山里，回转县城。
而随着王举人一家子的离开，周氏和李氏的娘家也都选择了出山。
到最后，没多久的时间，岳老爷子那一大家子，还有戴铎老爷子的家人，都选择了从山里出来。
而到了这地步，徐老太太、陆牡丹和毓颜郡主也就干脆都出了山。
只是等徐老太太他们从山里出来，就发现原本背井离乡离开的关氏族人，陆陆续续地又回来了灵水村。
被大火烧毁的灵水村，在废墟中重建。
按照徐老太太的本意，干脆离开灵水村，毕竟跟关氏一族已经闹得很僵。二十多年的交情，一朝成空，徐老太太心里虽然感慨，但她实在是不想再跟某些人扯上关系。
若是关老七还在，那么，这事儿还好说些。
可关老七一家子离开灵水村后，再没有任何人知道他们一家子去了哪里。
徐老太太想要搬走，但福宝却坚决反对。
这里可是有一个金矿的！
如今这大唐正在走向混乱，不管她爹和三个哥哥有什么打算，都是少不得金钱需求。而这一座金矿，怎么也不能舍了。
所以，他们一家子还得留在灵水村。
非但如此，原本的宅院，还得扩建。
之前呢，被福宝挖出来的金矿是被他们家后院水塘子连接桃花河的河道给盖住了的。如今，她打算建个更大的宅子，把金矿完全包含在自家的院子里。
徐老太太在听了福宝的分析后，也就不再坚持要搬走。
不过，没等徐老太太开始找人开工，徐老三就从府城赶了回来。
在接到赵秉炤派人送去的书信，知道家里人也从山里出来后，徐老三就打定了主意，得把家里人都接到临峣城去。
至于灵水村这边的金矿，暂时还用不到，那就让它继续埋在地下吧。
“三哥，你就不怕别人发现了？”
福宝之所以坚持要继续住在村里，就是为了看住金矿。
“放心，我有安排！”
徐老三很淡定地开口，“这地，是咱家的，没有咱的允许，谁敢随便动？”
“也对啊！”
福宝稍稍一想，也就安心了。
她爹可是武成侯，她二哥是勇武伯，他们家现在可是实际掌控着襄邑府的。
至于当初选择背叛他们老徐家的关老三的那帮子人，徐老三没有跟他们再算这笔账。没有了他们老徐家的帮忙，灵水村关氏一族，应该是很快就会回归原点。
二十多年前，徐老爷子和徐老太太来到灵水村的时候，这村里是啥样，以后，怕也是啥样儿了。
老徐家离开灵水村的这天，不少人出现在了村口，但没有一个大人上前说话。倒是村里的小娃娃们，都很不舍，哭得稀里哗啦。
福宝心里也挺难过的。
她可是灵水村小娃娃们的大姐头，哪怕是那些比她大的娃娃，都是很听她的话。
大人之家的恩怨，本不该牵连孩子。
但现在的福宝，也只是个孩子。
家里人要离开，她只能跟着离开。
大宝、二宝同样哭得嗷嗷的，舍不得这些小伙伴儿。
徐老三同样心情有些沉重，他在灵水村出生，在灵水村长大，同样有很多的小伙伴。但，这次的事情，却是让村里人跟老徐家之间起了隔阂。
如果只是关老三那些人的出卖和背叛，这事儿也不是过不去的坎儿。可后来老徐家被人放了火，村里人全都选择了冷漠围观，这就让人寒心了。
而在老徐家的众人离开灵水村的第二天，岳老爷子一家人同样选择了离开，而他们的离开无声无息，整个村子里的人，一直到天黑才发现。
……
京城，徐府。
如今的徐府，已经不再是长乐公、永安公和安泰公共同掌家，徐府有了唯一的当家人，而这位当家人，正是承袭爵位不久的新任安泰公徐元祖。
至于长乐公和永安公，这两位如今已经成了徐元祖手里的傀儡。
两人虽然一直忌惮着徐元祖，甚至跟地府的转轮王达成共识要针对徐元祖，可没等他们出手，就被徐元祖先下手为强了。
“十八铁骑如何了？”
徐元祖静坐上位，而在他的下手位置，左右分别是长乐公和永安公。
“按照您的要求，正在增加人手！”
长乐公小心翼翼地回话。
小命握在徐元祖的手里，长乐公再怎么不甘心，这会儿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听话办事。
“很好！”
徐元祖目光淡淡地望着两人，“作为太平王的后人，你们这些年的所为，简直就是在给祖宗抹黑！”
“也就是我现在的脾气，若是按照我以前的脾气，你们两个不肖子孙，甚至都不配姓徐！”
“一群蠢货！”
徐元祖只要看到长乐公和永安公，就忍不住冒火，俩大老爷们，他的嫡系后人，居然被一个妇道人家给当家作主！
“对了，徐硕那边，你们到底派人去了没有？”
“派了！”
永安公小声开口，“按照时间，大概也就是这几天就该有消息回来了！”
“有消息回来，立刻来告诉我，行了，你们都退下吧！”
徐元祖是真心不待见这俩后人。
事实上，如果不是他现在没人可用，他绝对不会留这两个废物在身边。
“或许，我该把夜莺拿回来了！”
坐在椅子上，徐元祖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椅子扶手。
夜莺，是他跟大唐开国太祖皇帝刚开始大业布局的时候就成立的情报组织，最初只是为了赚钱，获取天下讯息。
后来，随着他们的势力越来越大，夜莺也就多了刺杀敌对者的差事。
而为了不让夜莺的势力变得不可控，他们又弄出了地府这个杀手组织。
地府有十殿阎罗，但没有人知道，十殿阎罗最初的五官王，便是他，而转轮王，则是大唐开国太祖皇帝。
十殿阎罗，第一秦广王。
在很多人的理解中，秦广王才是十殿阎罗之首，可事实上呢，十殿阎罗之首是排名第十的转轮王。
等到大唐立国，他跟太祖皇帝便从地府抽身，任由地府疯狂扩张。
大唐初立，天下还不是很太平，总有些人不听话，想着搞事情。而这些人，都被地府的人以各种的缘由给灭了门。
而事实的真相却是，这些都是那位在人前圣明无比的太祖皇帝的意思。
“夜莺，如今在太后的手里握着，想要拿回来，有些困难。”
“但是，重新掌握地府的话，应该还是比较轻松的。”
徐元祖本来不想再跟地府有什么牵扯，毕竟，他现在的身份是安泰公徐元祖。只是，大长公主都能猜到他的身份，那么，会不会有别的人也知道呢？
算是两世为人的徐元祖，曾经在沙场上是真的杀伐果断之辈，此刻竟是难得地有些犹豫了。
地府啊！
当初他们为了从地府抽身，可是费了不少的功夫。
“我在想什么呢？”
冷不丁，徐元祖忽然抬手，抽了自己一巴掌。
他现在是安泰公不错，但比起当初，也没好到哪儿去。地府这么庞大的势力，自己是傻了才会放在一边不用。
没错，先拿回地府，然后，再从太后手里抢回夜莺。
届时，暗杀有地府，情报有夜莺，厮杀有十八铁骑，这天下，便是他的囊中之物。
第612章 刺杀太后
自燕王带旋风骑直入皇宫后，永平帝就加强了皇宫和京城的防御，并且传下旨意，任何兵马，若无旨意或者兵符调动，只要出现在京城府范围，南北二营三十六卫无需奏报，可直接攻杀。
最初的时候，大长公主带着她府里的女卫就闯过一次皇宫。
但那一次，大长公主所为乃是为了劝谏，虽然事后永平帝也冒火，但终究是让他意识到了皇宫防御的不足。
为此，永平帝再三整顿羽林卫。
可惜的是，面对燕王的旋风骑，羽林卫还是拉胯了。
而今，地方世家望族都摆出了一副不遵皇命的架势，虽然没有正式起兵造反，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朝廷对天下的掌控，已经是差了太多。
为了重整山河，恢复朝廷的正统，永平帝不惜重用女儿身的大长公主。
整顿南北二营三十六卫，永平帝这次可是下了狠心。
他甚至发了一道旨意，开武科，遴选猛将帅才。
虽然地方世家望族对永平帝的武科持抵触姿态，但依旧有很多的寒门子弟向着京城进发。
地方世家望族没有明确地树起反唐的旗号，这天下正统就依旧是李唐朝廷，寒门子弟的出头之路，依旧在朝廷。
大量的寒门子弟涌入京城，其中不乏真的有才之人，勇猛能战的人，也是很多。
虽然武科还没正式开启，但通过皇城司传回的消息，永平帝知道，自己这一步棋下对了。
只要武科能圆满完成，他手下将会聚拢一批的猛将帅才。或许这些人还显稚嫩，但假以时日，这些人终将成为大唐中兴的砥柱之才。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徐老爷子进了京城。
从长山府离开的他，本来是准备直接回转靖边城的。但在回转的途中，徐老爷子越想越不是滋味。
看在沈万晟的面子上，他不好对沈东升做什么，也不好对沈家做什么。于是他心里的这口气，始终没能发泄出来。
然后，徐老爷子就想起了夜莺。
尤其是知道夜莺的人居然收买了关老三等人后，徐老爷子的火气就爆发了。
他不知道这事儿是不是太后主使，但夜莺是太后控制的隐势力。针对老徐家这样的事情，太后不可能丝毫不知情。
于是，徐老爷子就干脆地转道京城。
因为武科在即的缘故，京城这段时间来了太多的人。徐老爷子又稍稍化了妆，是以他此番入京，并没有惊动任何人。
不管是皇城司，还是夜莺，都没察觉京城来了徐老爷子这么个大个儿。
夜莺很神秘，属于黑暗中的隐秘存在。
徐老爷子也没想去查找夜莺的据点在哪儿，他此番进京就一个目的，那就是送太后去见先帝。
任何一个势力，若是最上面的首脑忽然被灭，这势力都必然会陷入一段时间的动荡。
只是，想要潜入皇宫刺杀太后，并非容易的事情。
徐老爷子进京后，很快发现，皇宫的守卫严密了很多。
虽然担任皇宫守卫的依旧是羽林卫，但现在的羽林卫，跟以前比起来，明显是更加的精锐了。
“狗皇帝倒是学乖了啊！”
观察了一番皇宫的防卫，徐老爷子不由皱起了眉头。
他上次在京城的时候，可是观察过羽林卫，跟现在相比，那时候的羽林卫，虽然看着精锐，实则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但现在的羽林卫，虽然依旧算不得绝对的精锐，但比起之前，着实是精干多了。
“不过，问题不大！”
又观察了好一会儿，徐老爷子就笑了。
羽林卫的确是变得不一样了。
但徐老爷子还是发现了其中的问题。
羽林卫，守卫皇城，每一个羽林卫的士兵，都是精挑细选的。而作为经常在皇宫巡逻的羽林卫，跟皇帝遭遇的机会颇多。
是以，许多的勋贵，都会将自家儿郎塞进羽林卫中。
勋贵之家的子弟，哪怕是被严加操练过，某些人骨子里的纨绔气息依旧是存在着的。
虽然羽林卫的巡逻频率提高了，可徐老爷子还是在其中发现了敷衍行事的几队人马。而这也就意味着，皇宫看似森严的防卫，其实存在着很大的漏洞。
……
入夜，徐老爷子背负两截枪，又背上箭筒，提了他的强弓，悄然向着皇宫的方向赶了过去。
因为京城来了许多参加武科的人，皇城司和京城府的衙差都加强了对皇城的巡逻。而为了防止有贼人作乱，大长公主甚至奏请了永平帝，调了两卫兵马入京，在夜间加入对京城的巡逻之中。
巡逻的人多了，徐老爷子向皇宫前进的速度，着实是很受影响。
只是，凭借卓越的身手，徐老爷子还是有惊无险地抵达了皇宫的宫墙外。
宫墙上，一队队的羽林卫交叉来回，严密巡视着皇宫的宫墙。
徐老爷子趁着两队人马交接的间隙，飞快冲到了宫墙下，整个人贴在了宫墙上。
靠着分析宫墙上的火把的光亮投射下来的影子，徐老爷子把握又一次两队人马换防的空隙，将早就备好的抓索扔到了城墙上。
一声闷响在城墙上响起，立刻惊动了宫墙上的守卫。
只是，徐老爷子扔上去的铁爪外面外面包裹了厚厚的黑色绢布，并不会一下就被人发现。
等到宫墙上的羽林卫发现有人攀索而上的时候，徐老爷子已经翻上了宫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穿了这一队羽林卫，身影翻下宫墙，向着乾天殿的方向飞奔而去。
铜锣声急促地响起。
“有刺客！”
“保护圣上！”
“抓刺客！”
霎时间，寂静的皇宫就变得十分喧闹。
然而，当所有人都在向着乾天殿冲去的时候，徐老爷子已经赶到了太后的寝宫。
宫里进了刺客，这自然是瞒不过太后的。
在听到下面的人说刺客朝着乾天殿去了后，太后就急匆匆地带着人出发。
就在太后步履匆匆赶往乾天殿的这一刻，徐老爷子弯弓搭箭，一箭如电。
箭矢洞穿太后的胸口，透体而出，又命中了太后身后跟随的嬷嬷的小腹，一箭双杀。
而徐老爷子并没有就此收手，而是一箭接一箭！
等到背后箭筒中的箭矢射空，太后已经彻底没了声息，甚至于太后身边的人，也都横尸当场。
第613章燕王要背锅？
太后被杀，身边的人尽皆丧命。
所有的一切，发生在片刻之间，甚至没有人来得及发出呼救声，一切就已经落下了帷幕。
徐老爷子速度飞快，穿越太后寝宫，直奔皇宫的宫苑北墙。
在所有人都以为有刺客要刺杀永平帝的时候，原本在皇宫的宫墙上巡逻的羽林卫便一窝蜂地向着乾天殿赶去。
如此行事的结果就是皇宫的宫墙上的巡逻出现了极大的漏洞。
徐老爷子甚至没有惊动任何人，轻轻松松地逃出了皇宫，然后在夜色的京城街道奔行，连夜遁出了皇城。
而徐老爷子的黄骠马从一开始就被他寄养在京城外一处小镇的客栈里。
出城的徐老爷子一路狂奔，连夜赶回那客栈。
而在徐老爷子已经逃出京城，皇宫那边的永平帝才收到太后遇刺身亡的消息。
当永平帝看到身中数箭的太后的尸体，直接跪了下去。
从太后遇刺的位置，还有身边人的情况，永平帝不难猜测太后当时在做什么。
“母后……”
永平帝跪在地上，浑身颤抖，泪如泉涌。
他的确是对太后有些不满，但是不管怎样，太后是他的亲娘，他都是很敬重太后。可现在，看到太后遇刺身死，永平帝心中的那些不快散了个干净，满心满眼都是懊恼和后悔，恨自己以前为什么那么混账。
然而，不管永平帝怎样的心情，太后已死。
“是谁？”
“到底是谁？”
永平帝发出歇斯底里的嘶吼，“封锁京城，给朕查，宁杀错不放过！”
“传朕旨意，调南北二营三十六卫进京，挨家挨户，凡是身份不明者，抓！”
“任何胆敢反抗者，杀无赦！”
永平帝曾经觉得太后总是管东管西，很是厌烦。但现在，太后真的不在了，却是让永平帝长生了“子欲养而亲不待”的伤感。
大长公主收到讯息，急急忙忙赶到宫里。
“姑母，我娘被人害了！”
看到大长公主，永平帝终于找到了可以倾诉的人。
“圣上，还请节哀！”
“眼下的当务之急是找到凶手，为太后报仇！”
大长公主此刻的心情也是百味杂陈。
她跟太后的关系并不怎么好。
不管是勋贵之家，还是普通的百姓之家，这姑嫂之间的相处，总会存在各种各样的问题。
大长公主跟太后之间，也是多有隔阂的。
只是，这两位都是演戏的好手，在人前表现得十分融洽。
如今太后遇刺身亡，大长公主就算是心里再怎么开心，面上也得表现出悲恸伤心的样子，不然的话，不管永平帝之前多么的敬重她，这回儿都能撕了她。
“姑母，我娘久居宫中，待人和善，您觉得，到底是什么人如此丧心病狂？”
永平帝望向大长公主，“姑母执掌皇城司，可有什么线索？”
“圣上，这个，臣真没有！”
大长公主这可是说的大实话。
她虽然执掌皇城司，但，她只是刚执掌皇城司。
当然，大长公主有自己的情报组织，可她不可能跟永平帝说。若是被永平帝知道她暗地里掌握着庞大的势力，怕是永平帝先就对她心怀不满了。
“不过，臣以为，此事若是要追查凶手，应该不难！”
大长公主一脸严肃地望着永平帝，“首先，刺客绝对是伸手不俗，而且对皇宫十分熟悉。否则的话，对方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直接找到太后娘娘那里！”
“对，对！”
永平帝点头，“这人肯定是很厉害，而且还熟悉皇宫的布局。所以，他才能成功施展这调虎离山之计！”
“所以，臣有个猜测！”
大长公主深吸口气，“当然，臣并没有证据。”
“只是，综合来看，只有此人的可能性最大！”
“姑母说的是谁？”
永平帝微微皱眉，凝神看向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抿了抿唇，沉声道：“李桢！”
李桢，燕王！
当然，因为燕王带着旋风骑直入皇宫的那一桩事情，永平帝已经下旨，将燕王的爵位削了去，甚至将他逐出了李氏皇族。
“不可能吧！”
听到大长公主的话，永平帝就皱起了眉头。
这并不是永平帝对燕王多么的信任，而是之前燕王带着旋风骑闯进皇宫，那个时候，不单单是太后，连永平帝自己的性命都捏在了燕王的手里。
若是燕王想要害太后，当时就能下手，用得着事后进宫行刺吗？
“圣上，除了燕王，臣想不到别的任何人。”
大长公主也不确定刺客的身份，但是呢，在她想来，这是一个除去燕王的绝佳机会。
虽然现在的燕王跟永平帝已经势同水火，但大长公主可不认为燕王就能真的对永平帝的生死无动于衷。
燕王是重情重义的人。
再说了，燕王父母的事情，乃是先帝的主张，太后和永平帝本身也算得上是无辜的。
若非是如此，在燕王带着旋风骑入宫的那一次，就已经将太后和永平帝给杀了，又怎么可能在占据了绝对优势的情况下，反而出城离开。
她想要走上九五之尊的位子，就得彻底铲除永平帝这个侄子所有可能的帮手。
换言之，燕王李桢，是阻碍大长公主伟业的第一道障碍。
眼下这情况，正是一个除去燕王的大好机会，大长公主肯定得把握这次机会，就算是不能让燕王彻底死翘翘，也得将燕王彻底钉在耻辱柱上。
任何人，不管是什么出身，只要名声坏了，那么，不管你做啥，都只会得到别人的质疑和针对。
造谣一张嘴，辟谣累死人。
大长公主生在宫廷，这勾心斗角的事情，她可是见太多了。
永平帝望着一脸凝重的大长公主，内心的想法，从最开始的坚决不信，慢慢发生了改变。
“圣上，有发现！”
就在永平帝眼瞅着就要被大长公主说动的时候，有羽林卫的校尉匆匆跑来，跟永平帝报告最新的发现。
“讲！”
永平帝望向匆匆而来的羽林卫校尉，急声开口。
“圣上，末将仔细查看了被刺客重伤的羽林卫，发现，这人似乎并无多大的杀意！”
第614章 嫁祸
“你说什么？”
闻听这羽林卫校尉的言语，永平帝的表情瞬间变得十分凌厉。
并无多大的杀意？
没有杀意，那他的母后是怎么死的？
他的母后，可不是身中一箭而死，而是身中三箭。
若无深仇大恨，何至于对她娘下此毒手？
“圣上！”
大长公主看到永平帝明显有种要迁怒这羽林卫校尉的意思，连忙出声，拦住了想要发怒的永平帝。
“若是这个发现属实，那么，至少可以确定一点，行此太后之人，目的很明确！”
拦下永平帝后，大长公主又向那羽林卫的校尉挥了挥手，道：“你先退下吧，继续带人追查刺客的线索！”
“是！”
“末将告退！”
这羽林卫校尉也不是个蠢的，当永平帝发怒的时候，他感觉得到。而大长公主拦下永平帝代表着什么，他也是清清楚楚的。
也就在这一刻，他的心里对大长公主多了一份感恩。
巧的是，这一份感恩，正是大长公主想要的。
别看大长公主在永平帝的信任下掌握了皇城司，手上有了一定的兵权。可若是大长公主想要更进一步，那么，她必须拿下南北二营三十六卫。
而在南北二营三十六卫中，最为要紧的就是羽林卫。
羽林卫，拱卫皇城。
其中多数子弟都是出身不凡。
若是能掌握了羽林卫，大长公主在朝中的威望，势必提升到一个恐怖的程度。
永平帝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妥，也没有意识到大长公主的小算盘。
甚至于，到这一刻，永平帝都还在感激着大长公主。
“姑母，此事，真的可能是燕王做的吗？”
“朕还是有些怀疑！”
永平帝是真的不是很相信大长公主的判断。
毕竟，燕王当初带兵进宫，若是想要为他的父母报仇，当时就能做到了，何至于等到现在？
“圣上，如果是之前，臣也是有些怀疑。”
“但在刚才那羽林卫的校尉带回来的消息，让臣坚定了自己的判断。”
“此事，就算不是燕王所为，燕王也绝对是知情人。”
“宫内防卫布局，比之前些年，严密了很多。可是，杀手居然轻易进了皇宫，甚至一点时间没有耽搁地找到了太后娘娘的寝宫。”
“由此可见，此人对皇宫必然是十分熟悉的。”
大长公主现在是打定了主意，定要将这罪名扣到燕王的头上。
唯有如此，才能让她彻底没了后患。
燕王，重情重义。
若是她出手针对永平帝，那么，燕王很可能会跳出来帮永平帝一把。要知道，虽然燕王的父母是被先帝所害，但燕王跟永平帝打小一起长大，这份兄弟情义始终都在。
当然，也有可能燕王不会出手。
可哪怕是万一的可能，大长公主都要彻底给他掐灭了。
“姑母，就算是您的分析都对，但为什么一定是燕王？”
“熟悉皇宫的人很多，未必就是燕王。”
“姑母，此事不要再说，若没有确实的证据表明刺客跟燕王有关，朕就不信这事儿是燕王所为！”
哪怕是大长公主说的头头是道，永平帝依旧是不信这事儿是燕王所为。他做皇帝的确是有很多的不足，也一度是十分忌惮燕王，但是他对燕王的兄弟情义也是一直都在的。
说起来，永平帝是真的很矛盾。
一方面，他忌惮燕王比他更出色，更得民心，担心燕王可能会取代他的皇位。
另一方面，永平帝又觉得燕王是他的兄弟，他们的兄弟情义比什么都重要。
在这样的心态影响下，永平帝对待燕王的态度，显得有些神经质。
大长公主听到永平帝的这一番话，表情有那么一瞬的愣神，但很快，她就恢复了正常，很是恭敬地应下了永平帝的交代。
只是，嘴上答应得好好的，大长公主的心里却是另外的想法，她内心深处想要除掉燕王的心思也变得更加的剧烈。
在太后被杀的情况下，燕王在她的描述下有着极大的可能的前提下，永平帝居然还能守得住，对燕王保持基本的信任，这无疑是证明了大长公主的忌惮的正确性。
永平帝赌燕王有这样的信任，那么，燕王对永平帝，肯定也是一样的。
从皇宫出来，大长公主很快回转了定国公府。
而在大长公主回到定国公府没多久，先前在乾天殿跟永平帝报告最新发现的羽林卫校尉就前来求见。
“请他进来吧！”
大长公主稍一沉吟，就让身边的女卫将这羽林卫校尉给清了进来。
“末将迟钧参见大长公主殿下！”
“迟校尉无需多礼，请坐！”
大长公主很是礼贤下士的样子，让身边的人准备椅子。
“末将站着就好！”
迟钧连忙回声，他来见大长公主，是表示感谢的，同时，也是来给大长公主报告他没有上报的最新发现。
“大长公主殿下，末将在追查刺客行踪的时候，发现了这个！”
迟钧从怀里取出了一个很小的物件儿，微微躬身，双手举起，经由大长公主身边的女卫，递到了大长公主的面前。
“这是什么？”
大长公主看着迟钧呈上来的菱形之物，微微蹙眉，这东西，瞧着像是匕首，但有跟匕首并不同。
“回殿下，此物名为苦无，乃是倭国浪人常用的一种暗器！”
迟钧小声回应。
“你的意思是说，刺杀太后的刺客是倭国浪人？”
大长公主听到迟钧的话，脸色一下就变了。
她想借此机会除掉燕王，是因为燕王可能成为她登上九五之尊之位的阻碍。但若是刺杀太后的人是倭人，那么，这事情就得另外考量了。
她，的确是想要坐上那最高的皇位上。
她也不介意使用各种各样的阴谋算计。
但有一点，那就是这是大唐内部的事情，不是任何外人可以掺和的。莫说是东方弹丸之地的倭人，就算是强大如北蛮，也是不行。
她要的大唐，必需是强盛的大唐，而不是被外敌给祸祸了的大唐。
“回殿下，末将无法淡定刺客是不是倭人，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一把苦无，绝对是倭人所有，且打造苦无的，也是倭人！”
“此事，本宫知道了！”
“迟校尉，待会儿，你带着这东西进宫面见圣上，将你的发现告诉圣上。”
“末将领命！”
迟钧恭声回应，旋即跟大长公主告辞。
……
很快，迟钧就回转了皇宫，将自己的发现告知了永平帝。
“朕就知道，朕就知道！”
听了迟钧的判断报告，永平帝当即一副他早已看穿一切的架势。“你做得很好，退下吧，记得继续追查此刻的下落！”
“末将遵旨！”
迟钧答应一声，告退离开。
而在迟钧离开后，永平帝立刻让乾天殿内侍外出传旨，召集满朝文武和京中勋贵前来乾天殿议事。
太后遇刺，刺客逃之夭夭。
京城的气氛是真的不太平，说一声人人自危都丝毫不为过。
当永平帝让内侍召集群臣议事，所有人都是跑得溜溜快。在这个节骨眼上，只要不是傻子都明白，若是怠慢了，绝对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仅仅是小半个时辰不到，满朝文武和皇族、京中勋贵，齐聚乾天殿。
偌大的乾天殿，瞬间人头攒动。
所有人都在面色肃然，一副沉痛哀思的表情。
乾天殿的龙椅上，永平帝面无表情地坐着，目光在众人的脸上一遍遍划过，让这乾天殿的气氛更加沉重。
这个时候，大长公主本是没有资格参与的。
但自从她被永平帝安排了执掌皇城司的差事，这种朝堂议事的时候，只要大长公主想来，就可以到场。
而这个时候，大长公主出现在乾天殿，可以说是理由充分的很。
毕竟，大长公主是要喊太后一声嫂子的。
比起誉王、恭王等皇族亲王，大长公主才是先帝嫡亲的妹子。所以，这太后自然是大长公主的亲嫂子。
“经羽林卫查勘，谋害太后的贼人，乃是倭人！”
“如今，此贼已经逃出宫外，诸位爱卿，有什么建言吗？”
永平帝开口，目光却是落在宗人府宗令誉王的脸上。
誉王被永平帝盯着，只能主动开口，道：“圣上，臣以为，既然确定了刺客来路，那就该将这刺客九族诛灭！”
“倭人，化外之民，前来我大唐求学，却不知感恩。臣以为，此国当灭，其族当亡！”
“倭人远离大唐，居于海外小岛，我大唐要如何才能灭之？”
永平帝听了誉王的一番话，很是满意。在知道杀手是倭人的那一刻，他就有了要灭亡倭人的心思。
你杀我母，我灭你族。
但作为皇帝，永平帝还是要身后名的，这灭族的话语，绝对不能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必须得让别人来说，而这人，将是骂名的背负者。
而谁是背负骂名的最合适的人呢？
思来想去，永平帝就瞄上了誉王。
为什么是誉王？
理由有二！
其一，誉王乃是宗人府的宗令，在大唐的地位，仅次于永平帝，甚至于很多的训队和皇族之人，对誉王的恐惧还在他之上。
这意味着，誉王若是动了不改有的心思，还真的是有可能成事。
其二，誉王的份量够重。
一般的人说出这些话，份量不够，很容易就被那些爱惜羽毛的御史言官给堵回去。
可是誉王就不同了。
作为宗人府宗令，在大唐的地位仅次于皇帝，皇帝需要爱惜名声和脸面，可是誉王在很多的时候，就不需要担心这些。
“圣上，誉王所言不妥！”
得！
一如永平帝所担心的，在誉王说出灭国亡族的言语后，立刻有御史蹦了出来。
“冤有头，债有主！”
“就算太后是倭人所害，可就因为这个，便要兴灭国之战，臣以为此举有失仁义，还请圣上三思而行！”
“圣上，还请三思！”
有一个御史开口，便有更多的御史跟随。
这朝堂之上，若说什么人最让人不喜，最是难缠，那绝对是这一群御史。这些人中，或许有人是真心在为朝廷，为江山社稷着想，但更多的人，纯粹是为了反对而反对，为了他们的名声，他们别说是为了反对而反对，他们还能为了弹劾而弹劾。
他们弹劾朝堂上的高官，并非是为了匡扶正义，纯粹是为了向上爬，为了谋取名声，为了能让自己迅速名传天下。
偏偏很多时候，这些御史很容易就能占据道德的制高点。
为此，永平帝是真的超级瞧不上这些御史。
但是他也明白，他不可能把这些御史都给开革了。
这些御史的确是讨厌，但没有了御史震慑朝堂上的这些文臣武将，单靠皇帝自己，根本不可能掌控这些文臣武将。
毕竟，一个人的精力和智慧都是有限的。
皇帝要怎么掌控朝堂？
一句话来讲，那就是拉一派打一派。
要让朝堂上的这些人斗起来，鹤蚌相争，渔翁才能得利。
“圣上，臣以为，此事非得灭国亡族！”
誉王被永平帝盯上，只道自己不能半途而废。
别看他是宗人府宗令，但在这大唐，皇帝才是真正掌控一切的人。他这个宗人府的宗令，只要皇帝一道旨意，就能成为过去式。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誉王其实是胸无大志的。
他对自己现在拥有的一切都很满意，并不想进一步。当然，誉王也没想后退，他就想保持现在的位置，一辈子富贵平安地走到尽头。
“倭人受我大唐恩惠，但他们不知感恩！”
“还有，倭人，弹丸之国，居然敢谋刺我大唐太后，若是不加严惩，这四方的小国，谁还会将我大唐当回事？”
“自古有言，蛮夷之辈，畏威不畏德！”
“大唐立国百年，对周围的番邦小国太过仁慈，而今，我大唐是该亮一亮锋刃了。”
“前些时日，那北境山里的野人都敢侵入我大唐疆域，杀掠我大唐子民。”
誉王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目光凶狠地望向那些御史，“你们，书生之见，为了所谓的仁义，受我大唐百姓供养，却不思为我大唐百姓着想，你们，食君之禄，不能分君之忧，扪心自问，你们就不觉得羞愧么？”
第615章王爷，您夺位吧！
羞愧？
人在朝堂混，首先就得不要脸。
脸都不要了，又有什么羞愧不羞愧的？
至于食君之禄，分君之忧，难道还真的会有人心里这么想吗？
誉王的叱责，可以说是正义感爆棚。但问题在于，所有人都知道，誉王的这一番喝斥不过是做样子，并没有谁会真的往心里去。
“臣有罪！”
在誉王的话说完的瞬间，一众御史纷纷开口。
食君之禄的他们，向永平帝认错什么的，没有一点点的心理压力。
一众御史们跪地认罪，乾天殿内的情势在这一刻，变得有些古怪，似乎，话题已经出现了偏差。
永平帝坐在龙椅上，望着下面的众人，表情不是一般的严肃。
“你们的确是有罪！”
永平帝缓缓开口。
如果是以前，遇到现在的情形，永平帝九成九会选择妥协，将这次要探讨的事情往后推延一番，徐徐图之。
但这一次，永平帝要处理的是杀母之仇。
这仇，不共戴天。
但现在，朝堂上的人居然还在玩弄那些小手段，没有人从心底想要为君分忧。
这样的臣子，要之何用？
“殿前武士何在？”
永平帝立刻将乾天殿外的殿前武士喊了进来，让他们将跪在地上的那些御史、大臣都给拖了下去。
“食君之禄，却没有担当，朕要你们何用？”
“传朕旨意，这些人，一律革职查办，但凡有一点的违法乱纪，全都给朕从重处置，罪大恶极者，夷灭三族！”
帝王一怒，伏尸百万。
不管倭人到底在谋算什么，但倭人既然牵扯到了某害太后的阴谋算计中，那么，倭人就不能留，必要的时候，永平帝不介意将在大唐的倭人赶尽杀绝。
他一直想着做一个能超越历代先祖的皇帝，但他的运气很不怎么好。
当然，永平帝也知道，自己其实没有先祖的那种本事。
可他若是连杀母之仇都不能痛快淋漓地报了，他这个皇帝，当的还有什么意思？
永平帝从严发落这些御史和朝臣，就如平静的湖面上砸下了一块万钧巨石，瞬间打破湖面的平静不说，更是直接掀起了滔天巨浪。
……
龙熙府，龙城。
作为龙熙府的府城，龙城是龙熙府最大的城池，也是大唐西北镇军的大营所在。
北蛮突袭黄风口，破开黄风口的关城，大范围侵入龙熙府，大量的北蛮骑兵在龙熙府地界四处游荡，掠夺，龙熙府地界真正称得上是变成了人间炼狱。
而在这人间炼狱的龙熙府，若说还有哪里是一片净土，那就只能是龙城周边。
大唐西北镇军镇守龙城，便是北蛮也不敢轻易挑衅。
自燕王带着旋风骑回到龙城，西北镇军大营就进入了全员战备状态。
如果北蛮是大军云集，燕王会毫不犹豫地跟北蛮战上一场，彻底平灭进入龙熙府的北蛮人。
可现在的情况是，北蛮分兵，将龙熙府当成了新的战场。
凭借骑兵的机动性，以及北蛮人的精湛骑术，西北镇军多次出兵，试图将龙熙府境内的北蛮人驱逐，却一次次的无功而返。
“既然北蛮人想要玩儿花样，那就跟他们玩！”
燕王可不是沙场菜鸟，而是一位真正的帅才。
北蛮人进入龙熙府，兵马分散，一点点蚕食龙熙府的地盘，这是真的难缠。
燕王在几次驱逐北蛮骑兵无果后，终于决定改变策略。
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
北蛮骑兵进入龙熙府，选择避而不战的策略，那么，他只能攻敌所必救，围魏救赵了。
“传我号令，大军出塞！”
燕王已经烦了跟北蛮骑兵的这种猫和老鼠的游戏，他必须用最快的时间，解决北蛮这个麻烦。
既然龙熙府已经注定不可能很快收复，那么，就去抄北蛮的后路。他倒要看看，当他的大军北上，闯入龙熙府的北蛮骑兵是回兵救援呢，还是继续在龙熙府游荡。
当燕王统帅大军准备开拔时，他收到了来自京城的消息。
太后遇刺身亡，凶手疑似是倭人，永平帝计划出兵灭亡倭国。
“疯了！”
听闻永平帝打算派兵出海灭亡倭国，燕王直接就给出了如此的评价。
倭国，弹丸之国。
可是燕王清楚得很，这弹丸之国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且不说从大唐出海前往倭国的海上有多少风浪，单单是大军抵达倭国的易地而战，不知敌，粮草后援怕是也很难跟上，这样的一战，胜算能有几成？
即便是燕王这种久经战阵的老将，也不敢这么大胆地发动灭国之战。
最重要的是，永平帝手里哪有什么能战之军？
南北二营，都还没完成整顿也就罢了。关键是，谁带兵出征？朝堂之上，勋贵之中，可没有什么良臣猛将。
虽然永平帝要开武科，但问题在于，这武科就算是是真的找到了一些人才，对于当前的大局，又能改变多少？
“王爷，末将以为，如今出征北蛮，并不是合适的机会！”
冷刺在知道京城发生的消息后，立刻跟燕王进言。
“理由呢？”
燕王扫了冷刺一眼。
“王爷，我西北镇军固然是能征善战，但若是没有粮草后勤支援，此番出征，稍有差池，便可能是万劫不复。”
冷刺的表情很严肃。
大军出塞，固然可以就就食于敌。
可他们不可能将所有的一切都寄托在这方面。
北蛮，虽然在去年遭遇了一场惨败，但那一场惨败，并没有折损太多的兵马，更多的是一种士气的打击。
接连两位小王子的被杀，后面还有北蛮王的被俘，对北蛮人的士气打压，可谓空前。
但北蛮人这次突袭跑开黄风口，在龙熙府内肆虐劫掠，在获得大量人口和物资的同时，也已经是振奋了士气。
即便是北蛮在不久之前试图偷袭靖边城失败，损兵折将，但那点损失，对于北蛮来讲，真的不算什么。
“那，以你之见，我们现在应该做什么？”
燕王目光淡淡地望向冷刺，“难不成我们什么都不做，就看着北蛮人在龙熙府肆虐？”
北蛮人在龙熙府分兵，战术完全就是游击战的策略。只要看到旋风骑或者是西北镇军的骑兵出现，他们就会立刻逃跑。
等旋风骑和西北镇军离开，他们又会冒出来，到处为非作歹。
敌进我退，敌退我进……
这一手，哪怕是燕王这样的沙场老狐狸，也是有些望尘莫及。
他不是没让人设下过陷阱，可问题是，等他们的大队人马赶到，北蛮骑兵已经跑得远远的。
“王爷，末将有个想法！”
冷刺望向燕王，眼神前所未有的凝重。
“说！”
燕王很淡然地望向冷刺，“你我之间，用不着藏着掖着，有什么想法，你尽管说便是。难不成，我还会因为几句话，就跟你翻脸？”
“王爷，您夺位吧！”
冷刺半跪在地上，沉声开口。
“皇帝无能，朝堂上的那些人都只顾着他们自己，这大唐的江山，若是继续这样折腾下去，怕是没有几年了！”
“为了天下黎民百姓的安稳，末将请殿下能夺位！”
冷刺说完，便目不转睛地望着燕王，等燕王的答复。
燕王则愣在当场。
他是做梦都没想到冷刺会这样说。若早知道冷刺要说这些，他绝对不会让他开口。
夺位！
他凭什么夺位？
他甚至都不是先帝和皇后的儿子，他……
“殿下，若没有人能出来力挽狂澜，大唐江山必然分崩离析，届时，烽烟起，天下百姓，再没有好日子过。”
“只有您，才能终止这一切！”
“就算是为了天下苍生，您也不能再看着了！”
“有旋风骑，有大唐战力最强的西北镇军，再有您在百姓心中的威望，只要您登高一呼，这天下，就是您的囊中之物。”
“殿下，您该做决定了！”
冷刺再开口，眼神前所未有的深沉。
“若是您还在顾念曾经的兄弟情义，那么，请容末将告老归田！”
这番话一说出来，便是心志坚毅的燕王，也不得不正视冷刺的提议。
“冷刺，此事，我得好好考虑一下！”
燕王没有即刻给冷刺一个答复，而是一脸的凝重，“这样，让大军先摆出要出征北蛮的姿态，至于到底是出塞攻打北蛮，还是向京城进军，等我考虑一番。”
夺位！
说得直白点儿，就是造反。
燕王不知道自己真的走上夺位之路，会遭遇什么，但他知道，一旦他走上这条路，那才是真正的开弓没有回头箭。
要么成功，要么成仁。
“末将领命！”
冷刺眼见燕王的这个样子，没有继续逼燕王立刻表态，而是恭声回应，转而去传达燕王的命令。
甭看永平帝已经下旨剥夺了燕王的王爵，甚至说把他驱逐出了李氏皇族的族谱，但燕王这个人取得的一切，都是源自他的努力。
永平帝的那一道旨意，除了给他自己惹了无穷的麻烦出来，对燕王本身并没有多大的影响。
这也是为什么燕王到了西北镇军大营，就能轻易接管了这里的指挥权。
战场上得来的名望，在军中是最扎实的。
若是和平时期，永平帝一道旨意，就能让一位军中将领失去一切。但在这不怎么安稳的年代，皇帝也得巴结着手握兵权的大将们。
燕王，可不是单纯掌握兵权的将领，他是得到了西北镇军认可的燕王。
同样的，燕王镇守边境，与北蛮不知道打了多少次，早已成了大唐无数百姓心目中的战神。
哪怕是去年北蛮入侵，徐老爷子和徐老二先后崛起，两人的战绩甚至超越燕王，但在诸多百姓的心里，燕王依旧是占据着极高位置的人。
如果说之前的燕王出来抢夺皇位，那么，百姓中的很多人说不定就直接粉转黑了。
但在燕王被皇帝夺爵、除族的事情发生后，百姓心里出于对燕王的同情，燕王不管是做了什么事情，都很容易让人帮他找好不得已的借口。
冷刺去传达燕王的命令了，燕王自己坐在椅子上，在思考这件事情的利与弊。
虽然冷刺把这事儿说的很简单，仿佛只要燕王站出来夺位，就能轻松地拿下皇位，成为大唐的新皇帝。
但事实上呢，不管是冷刺，还是燕王，心里都清楚，这件事情没有那么容易。
燕王明白，冷刺自然也明白。
但这世上，总有些人喜欢赌一把。
赌赢了，从此名留青史，赌输了，那他就只能被定性为贼寇，从此遗臭万年。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燕王沉思良久，终于做出了决定，那就是，夺位。
他跟永平帝的确是多年的兄弟，永平帝在他的小的时候，对他也是真的不错。但这些年，他为大唐戍边，为永平帝这个皇兄守护边境，他，已经不欠他的。
只是，想要夺位，并不简单。
如今的大唐，不是去年的大唐。
去年这个时候，大唐还是当之无愧的天下掌控者。但现在呢，因为永平帝的连续昏招，导致大唐江山社稷已经处于分崩离析的边缘。
那些地方望族，都在观望，等一个出头鸟冒出来。
届时，这些传承久远的世家望族，才会真正的入场，去寻找能让他们的家族继续长盛不衰的人选，支持对方掺和到这一场盛宴之中。。
“不过，在夺位之前，有件事情必需先做了！”
燕王想起了徐老爷子。
若是他要夺位，那么，首先要面对的就是守在靖边城的徐老爷子。
在徐老爷子的操作下，老徐家如今掌握了西北三府之地，或许兵力还不如他，但若是两边真的拼命，燕王不觉得自己有多大的胜算。
所以，他必须得弄清楚徐老爷子的态度。
“来人啊！”
燕王当即一声号令，立刻有旋风卫出现在他的面前，“准备一下，我要去靖边城走一趟！”
既然决定要夺位，那该做的准备工作就得做好了。
毕竟，这可是夺位！
还是皇帝好好在皇位上坐着的时候。
这种行为，称之为谋朝篡位，或许更恰当一些。
第616章 徐老爷子归来
祁峰府，靖边城。
徐老爷子昼夜兼程，在太后遇刺身亡的消息传到这边之前，已然是先一步回转。
太后遇刺身亡，必然会引发大唐的又一场动荡。
徐老爷子坐镇靖边城，又是朝廷册封的武成侯，当太后薨逝的消息传来，他不可能不露面。若是他始终不露面，指不定就会引起某些有心人的注意。
这也是徐老爷子为什么要昼夜兼程刚回来的原因。
“爹，您是这个！”
当徐老爷子把自己做的事情告诉了徐老大和徐老二，徐老二直接就冲着自家老爹竖起了大拇指。
夜入皇宫，在宫墙上被发现了，居然还一往无前地闯进皇宫，把太后给干掉了。
这要是徐老二遇到这样的情况，绝对会在被发现的第一时间选择收手。
虽然羽林卫不这样，但他若是在宫里全力出手，势必被人从他的身手上判断出他的身份。
“这事儿，你们知道就行了！”
徐老爷子告诉俩儿子这事儿，可不是为了炫耀，而是让他们明白，他们一家子跟皇帝和朝廷已经是彻底站在了对立面。
“爹，那，咱们要造反吗？”
徐老大望向徐老爷子，有点小激动。
“不着急！”
徐老爷子白了徐老大一眼，“现在还不是时候。”
“虽然各处的地方世家望族都在搞事情，但直到现在，都没有任何一家跳起来，他们家自然不能当这个出头鸟。”
就算是大唐注定要成为过去式，也得是别人先出头。
“对了，爹，龙城那边最近也有些不大平静！”
徐老大忽然岔开话题，“燕王几次出兵，试图驱逐进入龙熙府的北蛮骑兵，但一直没有奏效。”
“这一段时间，那边的军心似乎有些浮动。”
龙熙府，可是被北蛮给祸祸惨了。
除却少数几座大城，大部分的县城和村镇，都被北蛮人给一次次地劫掠，说是十室九空，也丝毫不为过。
很多生活在龙熙府的百姓，早已逃亡到了祁峰府和东麟府、襄邑府。
“燕王有什么举措？”
徐老爷子曾经对燕王的观感不错，毕竟，他是皇族亲王，还能在边境镇守十数年，为国为民，无愧大唐百姓的爱戴。
但是去年的北蛮南侵，尤其是黄风口大战，燕王坐镇龙城西北镇军大营，看似拖住了北蛮的主力，可到最后，北蛮大军攻伐黄风口，燕王姗姗来迟，让徐老爷子对他有了深深的怨念。
虽然燕王的解释是他疏忽了，徐老爷子也认可了对方的这个解释。
可这事情就像一根刺，扎在了徐老爷子的心上，摘不掉。
而且，徐老爷子只要想起那最后的一战，想到那些跟他一起战死在黄风口关城外的襄邑府镇军，便心如刀绞。
燕王镇守龙熙府多年，跟北蛮打了那么多年的交道。
他真的是疏忽了吗？
这事情，越是回想，越是让徐老爷子耿耿于怀。
“燕王有可能围魏救赵，率军出塞！”
徐老大思考过燕王的处境，设身处地在站在燕王的角度，既然主动出击不能扫灭龙熙府的北蛮骑兵，那就只能引着北蛮骑兵去找他决战。
“不至于！”
徐老爷子听了徐老大的话，稍稍思考片刻，“旋风骑也好，西北镇军也罢，的确是战力不凡，但大军出塞，若没有完善的后勤粮草供应，除非速战速决，否则必然被北蛮骑兵截断退路。”
“燕王，不会这么蠢！”
“爹，那您觉得燕王会怎么做？”
徐老大听了徐老爷子的分析，不由有些愣神，想不出燕王如何才能破局。
“不好说。”
徐老爷子虽然肯定燕王不会贸然出塞，但是燕王接下来会怎么做，他猜不到。
“对了，你娘他们那边有什么情况吗？”
说完了公事，徐老爷子这才想起问问家里的事情。
“娘他们被三弟接去了临峣……”
徐老大干脆将灵水村那边的情况讲了一遍，情绪着实不高。
知道灵水村那边发生的一系列的后续变化，徐老大和徐老二都是有些难过。他们都是在灵水村长大的，跟村里好些人都是打小的交情。
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呼……”
听完了徐老大的讲述，徐老爷子沉默半晌，最终长长的呼出一口浊气。坦白讲，事情衍变成这个样子，真的是让徐老爷子始料未及。
他一直觉得，自家在灵水村的人缘不错。
不管是去年的大旱，还是之前的那些年，他没有对不起村里人的地方。
可现在，一切成空。
徐老爷子的情绪是真的不高。
“罢了，或许，天意如此吧！”
徐老爷子最终一声叹。
虽然心里有种被背叛的感觉，但让他去找灵水村里的那些人算账，徐老爷子也没这个心思。
当初他们逃难到灵水村，在那里安家落户，这份情，如今算是彻底断了。
“爹，您说，要不要把娘他们接到靖边城啊？”
徐老二看自家老爹情绪不高，打算找点儿话题。
“不要麻烦了！”
徐老爷子直接摆了摆手，“对了，齐平府的蝗灾现在是什么情况，有没有蔓延到襄邑府？咱们的存粮有多少了？”
“这个，蝗灾已经没了！”
徐老大听徐老爷子说起蝗灾，当即兴致勃勃地讲起了事情的始末。
“爹，你说，老三这脑瓜子到底咋长的啊？”
徐老大对于徐老三用火攻之法灭了蝗灾的举措，也是佩服不已的。
徐老爷子同样是懵逼的，蝗灾居然没了，被他家老三一把火给烧没了？那些个蝗虫难道不知道飞吗？
“爹，你是不知道，老三真的敢干！”
“他搬迁了足足一百里范围的百姓，不但灭了蝗灾，连齐平府那边的流民都被大火给拦住了去路。”
“这个老三，平时不显山露水，这一出手，就是这么大手笔！”
收到徐老三火烧蝗灾的消息，徐老大和徐老二当时都是傻掉了的。他们之前还在琢磨是不是要派兵增援襄邑府，拦截齐平府的流民。
可谁想，根本就没等他们做啥，徐老三就把一切搞定了。
第617章 燕王来了！
“老三，出息了啊！”
徐老爷子能说啥？
他之前前往长山府，知道了沈万晟父亲沈东升做的事情后，他固然是看在沈万晟的面子上没有追究，可他也同样有着自己的想法。
齐平府爆发蝗灾，襄邑府很可能被波及，然后是龙熙府、祁峰府和东麟府，都可能被蝗灾影响。
若真的让蝗灾影响到了这三府，他们就需要海量的粮草，而长山府那边，就是徐老爷子留的一条后路。
“这样，你们俩继续在靖边城坐镇，我回襄邑府一趟！”
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作为一家之主的徐老爷子，现在又没有别的事情要忙，自然得抽时间回去看看。
“爹，我跟你一起回去吧！”
徐老二听徐老爷子说要回去襄邑府，连忙开口。
结果，徐老爷子直接瞪了他一眼，道：“你老老实实在靖边城待着，万一北蛮骑兵偷袭靖边城，还指望你呢！”
“……”
徐老二瞬间不想说话了。
他很想说，北蛮骑兵搞过一次偷袭，但是被他给杀了个损兵折将，短期内肯定不敢，也没有能力再搞事情。
但徐老二也清楚，这话不能说。
北蛮跟大唐不同。
北蛮可以说是全民皆兵，别说他们之前只折损了数千兵马，就算是折损数万兵马，也影响不到北蛮的根基。
“这样吧，等我回去看看，若是可能，我让你娘他们过来靖边城转转。”
看徐老二那黯然的样子，徐老爷子最终又开口了。
徐老爷子是过来人，知道自家俩儿子心里想些什么。
况且，这夫妻两口子长时间分开，也的确不是个事儿。虽然俩儿子都是当爹的人了，但是，到底是年轻人，火气足。
……
徐老爷子原计划是休息两天就回转襄邑府看看，但计划中就是不如变化。没等徐老爷子出发，燕王带着人抵达了靖边城。
“爹，燕王带人往靖边城来了！”
在燕王带着人才靠近靖边城五十里范围，就被徐老大安排的哨骑发现，并且迅速传了消息回来靖边城。
徐老大收到消息，急匆匆地找到了徐老爷子，“您要见见么？”
“我能不见么？”
徐老爷子丢给徐老大一个白眼。
燕王在这个时候过来，那肯定不会是来串门聊天的。徐老爷子就算是现在避而不见，可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
“爹，您说，燕王是来做什么的啊？”
徐老大猜不透燕王到底想做什么。
现在这情况，燕王难道不该是在想办法收拾龙熙府的北蛮骑兵么？
“这个别问我，我也猜不到！”
徐老爷子笑了笑，“不过，不管他来做什么，等人到了，自然也就知道了。”
燕王此番前来靖边城，带足了五千旋风骑。
虽然从龙城前往靖边城的距离并不远，但如今的龙熙府内，北蛮骑兵肆虐，燕王可不敢拿自己的安危开玩笑。
曾经的北蛮，一旦出动，就是成千上万的规模。可现在，北蛮骑兵狡猾多了，都是数十骑、数百骑的出动，轻易不跟旋风骑和西北镇军的大队骑兵交锋。
可若是旋风骑、西北镇军的骑兵数量不多，这些北蛮骑兵就会在极短的时间里汇聚成群，来一场以多欺少的围杀。
如果说曾经的北蛮骑兵是凶残的虎豹，那么，现在的北蛮骑兵就是狡诈残忍的狼群。
燕王曾经凭借旋风骑，让北蛮骑兵闻风丧胆。
但此刻的北蛮骑兵，委实难缠得紧。
“王爷，若是武成侯不愿意跟咱们一起起事，怎么办啊？”
冷刺随着燕王朝着靖边城而来，几次想要问这个问题，但都是话到嘴边又咽下。而眼瞅着靖边城就到了，冷刺终于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燕王望了冷刺一眼，深吸一口气，道：“你觉得，武成侯有几成的可能跟咱们一起？”
“末将不知道！”
冷刺虽然现在是旋风骑的副将，但他是在冷绝等人出事后才被提拔起来的，他跟徐老爷子委实是没有打过交道。
“买卖不成仁义在！”
燕王叹了口气，“不管武成侯是不是跟本王一路，只要他不站在本王的对立面，那么，我们就立于不败之地了！”
如今的大唐，若说还有谁是燕王心存忌惮的，徐老爷子一家子绝对是排在第一位的。
燕王没有跟冷刺多说，这个话题，对他而言，委实有些沉重。
在之前，他是想让他那宝贝儿子娶了福宝的，后来，因为陆牡丹的缘故，燕王觉得这亲事将来绝对是十拿九稳。
可这天下局势的变幻，让燕王对未来失去了判断。
前路不可测！
曾经的燕王或许会觉得这样的人生才刺激，但现在，燕王有些烦躁。他本是大唐的亲王，哪怕是不再执掌兵权，凭他跟皇帝的兄弟情义，这一辈子的富贵安泰是保证了的。
可谁能想到，他非但不是先帝和太后的血脉，他的亲生父母反倒是被先帝所害。
他，居然一直都在认贼作父。
……
靖边城的城门外，徐老爷子带着徐老大和徐老二带着亲卫，静静地等待着燕王的到来。
五千旋风骑策马而来，大地都在震颤。
虽然旋风骑不曾奔跑狂奔，但依旧是动静不小。
当燕王出现在徐老爷子的视线中，徐老爷子依旧坐在马上，静静地望着骑在马上缓缓而来的燕王。
“李桢见过怀义表兄！”
燕王策马近前，人在马上，但却是向着徐老爷子行了一礼。
徐老爷子听到燕王说话，神情有一瞬的恍惚，想起了燕王第一次出现在灵水村自己家中的那一幕。
这才多少时间啊，人还是那个人，但很多事情都已经不一样了。
“见过燕王殿下！”
徐老爷子很快回神，回了一礼。
虽然永平帝已经下旨夺了燕王的爵位，但不光是徐老爷子，很多人都是对永平帝的这一道旨意不以为是。
“不知燕王殿下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徐老爷子并没有邀请燕王入城。
燕王没想到徐老爷子居然会直接开口发问，甚至都没邀请他入城。
第618章 裂土封王
“怀义表兄，可否单独谈谈？”
燕王感觉的出来，徐老爷子对他的态度有很大的变化。他也知道这种变化是为何而来，可想要解释清楚，太难。
但现在的情况却是，他必须得尽全力来说服徐老爷子。
夺位，可不是简单的事情。
最初在京城的时候，他能凭借五千旋风骑围宫，看似可以轻松颠覆了永平帝的统治。可事实上，他不敢这么做。
因为没有基础。
五千旋风骑很强，但一旦他出手，必然会称为国贼，被群起而攻。
这也是他为什么占了优势却什么都没做，最终带着人远离京城。
而现在，他想要夺位，一方面是为了确保征伐北蛮的全胜，另一方面，他也是感觉机会到了。
太后死了，朝堂必然会有一番动荡。
这是一个出手的好机会。
只是，如果徐老爷子不跟他站在一条战线上，而是听从永平帝的旨意，那么，他的夺位之举，就是老寿星上吊，自寻死路。
“行吧！”
徐老爷子还是没有请燕王入城，而是策马转向，跟燕王向着旁边走去。
没多会儿，两人就远离了靖边城的西城门，远离了人群。
“说吧！”
徐老爷子止住身下的黄骠马，扭头望向燕王。
“我要夺位，怀义表兄会支持吗？”
燕王没有跟徐老爷子拐弯抹角，而是开门见山地道明了他的来意。
曾经，在去年北蛮举族南侵的时候，因为永平帝的昏招迭出，徐老爷子还提议燕王干脆夺了皇位的。
只是，那时候的燕王，是很抗拒的。
“理由？”
徐老爷子想过燕王前来的可能缘由，却独独没想到燕王会想要造反。是以，听到燕王直接的言语，他愣了好一会儿的。
燕王面带苦涩，叹了口气，道：
“于公，我不想看着大唐的江山社稷毁于一旦。”
“于私，我的亲生父母都是被先帝所害，我想为他们讨一个公道。”
“想要我做什么？”
徐老爷子目光平静地望着燕王。
“怀义表兄不需要做什么，只要静静看着就好！”
“放眼大唐，虽然地方世家望族全都摆出了想要割据一方的架势，但，只要我能登位，他们绝不敢造次。”
“给我时间，必然扫平世家，还天下黎民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燕王一番话，豪情壮志自然流露。
徐老爷子沉吟片刻，缓缓开口，道：“我可以不管朝廷的命令，但是，我凭什么相信你呢？”
“念儿在灵水村！”
燕王深吸一口气，沉声回应。
“燕王殿下说笑呢吧！”
徐老爷子沉下脸来，“念儿是我师侄，不管啥时候，我都会护着他，你这诚意，有些儿戏了！”
这一刻的徐老爷子心里是十分愤怒的。
燕王的这一番话，打碎了他心里对燕王最后的那一点旧情。
哪怕是徐老爷子知道燕王对李念这个儿子的看重，可人都是会变的。
燕王的年龄比他还小些，以后也是还能生的。
尤其是燕王夺位成功，成了九五之尊，后宫佳丽三千，又不知道会有多少的儿女。他现在对李念看重，将来呢？
而且，燕王现在能用李念做筹码，将来又会用谁做筹码？
“那怀义表兄要怎样的诚意？”
燕王此刻的心情是相当的憋屈。
在被永平帝下旨剥夺王爵，逐出皇族后，他手上可用的筹码实在是太少了些。若非是旋风骑对他的忠诚，他又曾在龙熙府西北镇军大营经营多年，现在的他，很可能就是一个潦倒落魄的可怜人。
“龙熙府、襄邑府、祁峰府、东麟府、齐平府、江城府！”
徐老爷子稍稍想了想，便给出了自己的答案，“这六府，归我徐家掌控！”
“裂土封王！”
徐老爷子很干脆地表明了自己想要的。
当然，这是狮子大开口，是漫天要价，就等燕王坐地还钱。
“好！”
让徐老爷子意外的是，他的狮子大开口，燕王居然一口答应了下来。
“但是！”
燕王虽然一口应下了徐老爷子的要求，却还是提了附加条件。
“说说。”
徐老爷子淡定地望向燕王。
“我可以给表兄封王，但表兄必需承诺，这六府不论什么时候，都是大唐所属。若是大唐有地方世家叛乱，表兄得配合朝廷征讨！”
“可以！”
徐老爷子干脆地表示同意。
他要六府之地，并非是想要立国，也不是想要搞什么国中之国。当然，至于他的子孙后代会不会继续受大唐的管辖，那就不是他能管得了的。
接下来，两人又具体谈了下燕王夺位的操作，达成了共识后，两人就回到了众人这边。
燕王没有带人进城，而是带着旋风骑直接向东。
“爹，燕王找你干什么啊？”
“还有，他的旋风骑不在龙熙府清理北蛮骑兵，向东去干嘛？”
徐老大是真心好奇。、
徐老爷子叹了口气，道：“燕王，要夺位了！”
“就靠五千旋风骑？”
“当然不，还有西北镇军！”
“传令下去，咱们的人准备进入龙熙府！”
“还有，西北镇军将会在这两日通过祁峰府和东麟府，咱们的人不需要为难，任由他们过境。”
“若是有西北镇军的家眷要离开，不要阻拦。”
徐老大和徐老二听着徐老爷子的一系列吩咐，两人都是半懵状态。
燕王要夺位，西北镇军也要向东移动，这是准备围攻京城么？
他们的人进入龙熙府？
“哦，对了，从现在开始，龙熙府、襄邑府、祁峰府、东麟府、齐平府、江城府都归咱们家掌控。”
“老二，你带一万骑兵去襄邑府，跟老三汇合，尽早统兵进入齐平府，平定齐平府的民变。”
“以后，咱们就是这六府之地的当家人，不用再看任何人的脸色行事！”
“……？！”
听着徐老爷子后面的这些话，徐老大和徐老二完全傻掉了。
好半晌，俩兄弟的眼珠子才稍稍转了转，虽然回神了，但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他们这算是造反成功么？
第619章 卡脖子
临峣城，做为襄邑府的府城，在沈万晟的官营马车策略影响下，繁华程度几何倍数增长。
齐平府蝗灾，不少的齐平府百姓都早早地逃到了襄邑府地界，逃难之人九成九都会随着人群往那些人口密集的大城市涌去。
临峣城，作为襄邑府的府城，自然是涌进了大批的逃难百姓。
徐老三作为代知府，肩头的担子不是一般的重。
大量的逃难百姓涌入府城，如果不能解决这些百姓的吃饭问题，这些百姓饿极了，什么事情都可能做得出来。
府衙的衙差，府城的镇军兵卒都被徐老三调动，上街维持秩序。
可即便是如此，依旧是有些捉襟见肘，人手不足。
当然，维持秩序人手不足的毛病还算是轻的，最重要的是，粮食是个大问题。
原本呢，有徐家米粮铺子的平价米粮，将府城的粮价给压了下来，并没有让倒春寒影响到粮价。
可随着流民的大量涌入，粮食缺口急剧增加。
“大人，粮仓里的粮食快见底了，若是半月之内没有粮食进来，咱们就要断粮了！”
襄邑府衙门的粮库主事胡庸几乎是一天跑来找徐老三念叨一遍。
徐老三现在时看到胡庸就头大。
可偏偏他还不能不见对方，因为这个缺粮时间，每天都会有变化。今儿说半月，明儿可能就剩下十天。
因为，每天都会有流民进入临峣城。
徐老三是真的发愁，哪怕是他们早在倒春寒的时候就在江城府那边联络了粮商。可随着齐平府蝗灾的消息传开，给徐老爷子他们供粮的那些个粮商都开始抬价了。
到如今，徐老三都开始动用福宝的嫁妆银子购粮了。
可即便是他们认了那些黑心粮商的抬价要求，依旧是拿不到足额的粮食，因为粮食每时每刻都在升价。
拖一天，就多赚一天的银子。
哪怕是这些粮商知道购买粮食的是徐老爷子，他们也是不管不顾。
从知府衙门回到后院，徐老三就郁闷地找到了福宝，他觉得自己现在需要运气，能让他一下获得大批粮食的运气。
毕竟，这粮食不单单是用来救济灾民，还得供应靖边城那边的军粮。
“三哥，我觉得吧，你需要换个思路！”
听自家三哥念叨完他的那些遭遇，福宝一下就乐了。
“换什么思路？”
徐老三是真的想不到办法了。这些天，他是一整宿一整宿地失眠，再这样下去，他觉得自己怕不是要未老先衰了。
“银子买粮食难，那么，咱们就不用银子，用别的东西啊！”
“你想想，咱们襄邑府这边儿，有什么东西是比较紧俏的，咱们可以以物易物的嘛！”
“小妹，你可能不知道，咱们襄邑府没啥特别紧俏的东西啊！”
徐老三怎么没想过用这种方式反要挟那些个掉进钱眼里的粮商，可问题是，襄邑府这边，真的没有任何拿的出手的东西。
“三哥，你真笨！”
福宝无语地望着自家三哥，“商人要赚钱，便需要货行天下。”
“咱们襄邑府的确是没有什么紧俏的东西，但是，咱们的道路，咱们的河运，都在咱们的手里握着呢！”
“除此之外，龙熙府、东麟府、祁峰府，咱们家都能影响到。”
“接下来要怎么做，不需要我说了吧？”
“哦对了，还有二叔的长山府！”
“那些粮商不是钻进钱眼里吗？那咱们就让他们守着他们的粮食睡觉好了！”
卡脖子！
自古有言，民不与官斗。
为什么民不与官斗，就是因为官的手里有权，有权，就可以为所欲为。
“小妹，你可真的是三哥的福气包！”
徐老三听福宝说完，瞬间精神抖擞。
不过，兴奋之后，徐老三就又郁闷了，道：“小妹啊，你这法子好是好，可问题是，咱们没有时间慢慢操作啊！”
“怎么没时间？”
福宝微微一笑，“三哥只要让人告诉那些粮商，他们让你不痛快，你就让他们过不下去。告诉他们，除非他们以后不做买卖，否则，这笔账早晚都能算。”
“如今咱们掌控四府之地，以后，可能掌握更多的地方。”
“商人逐利，他们会知道怎么选择的。”
只要这些商人不是傻子，他们就该明白，什么叫做民不与官斗。
这一次，他们或许能赚到银子，但是他们应该会很怕有命赚钱，没命花钱。
“小妹，你说得对，是我迂腐了！”
徐老三深吸口气，回想自己之前跟那些粮商的代言人的沟通，觉得自己实在是不够霸道。
而这些粮商的代言人，仗着手里握着救命粮，便以为自己拿了免死金牌，一个个在他的面前，表现得不是一般的有骨气。
“小妹，你跟娘说一声，我晚上就不回来吃饭了！”
徐老三说完，匆匆回转知府衙门，让人去请那些个粮商的代言人，他要请这些人吃饭。
既然给脸不要脸，那么，就别怪他翻脸无情。
……
当徐老三杀气腾腾地请人吃饭时，福宝则跑去找亲娘徐老太太准备跟亲娘说说自家三哥的犯蠢。
结果，当福宝找到亲娘，就看到自家漂亮师父也在。
“娘！师父！”
“你们在说什么呀？”
福宝蹦跳着到了近前，往徐老太太的怀里钻。
“没说啥，就是说说话！”
徐老太太抬手摸了摸福宝的头，微微一笑。
“小福宝，师父要走了！”
“你呢，以后要好好练功，知道么？”
在徐老太太开口后，陆牡丹却是笑盈盈地说话了。
“师父，你要去哪儿啊？”
“这个嘛，等你长大了，自然就知道了！”
陆牡丹并没有多言。
福宝很想问个清楚，但她瞧着自家亲娘和漂亮师父的样子，这事儿，似乎她们都没打算跟她说。
福宝还打算等回头好好磨一磨自己亲娘，问出到底发生了什么。
结果没等她找到机会问话，就听到了后院里响起了小白狼的狼嚎声。
声音急促，带着十分凄厉。
听到小白狼的凄厉的嚎叫声，福宝迈着小短腿，以最快的速度向着后院冲去。
第620章 赵家，动！
福宝跑得飞快，别看人小腿短，但小短腿跑起来的频率，绝对超高。
没多会儿的时间，福宝就到了后院，看到了现场的情况。
一个黑巾蒙面的男人，正跟小白狼和老鳖对峙，而在这男人的肩上，居然扛着一口鼎，三族两耳的青铜鼎。
福宝到来，想也不想，直接发射了随身携带的袖箭。
大白天的，黑巾蒙面，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鸟。
这黑巾蒙面的男人显然没想到福宝的出手，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想到福宝这么小一个小娃娃身上会有袖箭这种东西。
三寸长的箭矢在瞬间命中对方，劲道十足，几乎完全没入对方的身体。
“找死！”
蒙面男人发现自己被射了一箭，看福宝的眼神瞬间杀意升腾。
然而，箭矢上却是淬毒了的，自然不是见血封喉的剧毒，而是让人意识昏迷的麻药，而且是被精加工、见效极快的那种。
当蒙面男人冲着福宝显露杀意的一刻，药效开始发挥作用，他扛在肩上的青铜鼎直接落下，砸在了他的腿上。
一声脆响后，男人眼睛瞪大，摔倒在地，腿给青铜鼎给砸折了。
而在这会儿，徐老三也带着人赶到了。
“拿下！”
看到倒在地上的蒙面男人，徐老三果断挥手。
立刻有兵卒上前，将已经昏过去，还断了腿的蒙面男人给绑了个结结实实，并且揭下了他脸上的面巾。
完全陌生，不认识！
徐老三在研究这蒙面人的时候，福宝则趴在了青铜鼎边上，看着青铜鼎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这一看，福宝就很懵。
青铜鼎里装了半鼎水，水里游着一条鱼，正是她在九曲江龙舟赛那边捡回来的小金鲤鱼。
这人弄这么大一个青铜鼎，居然只是来偷她的鱼？
福宝扭头望向还在昏迷的男人，觉得对方怕不是个二傻子。
想要偷鱼，随便找个罐子，轻松又方便。
事出反常必有妖！
福宝可不认为这人真的蠢，所以，他用青铜鼎来偷鱼，肯定是有缘由的。
那么，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这一条小金鲤鱼当时出现在她的面前，说起来是很玄乎的。
也就是说，这条鱼，不一般。
想到自己的好运气，福宝也就释然了。
至于小金鲤鱼有什么不一般的地方，等这蒙面人醒了，审问一番也就是了。
因为这偷鱼贼的出现，福宝也就忘了跟自家亲娘询问陆家为什么要离开，等她想起问这事儿的时候，陆牡丹和陆仙儿姐妹已经带着李念离开了临峣城，去向未知。
陆家人的离开，并没有怎么影响到福宝的生活。
她还是每天练功，试图凝练一口先天之气，可惜，完全没有头绪。
倒是那被生擒活捉的蒙面男人，徐老三什么都没从对方的嘴里问出来也就罢了，这关在知府衙门大牢里人，居然被人给灭口了。
“三哥，你这也太菜了吧？”
福宝在知道唯一的知情人被灭口后，真的是超无语。
徐老三也是一脸的郁闷，想要开口解释吧，可人都已经死了，再怎么解释，也改变不了已经发生的事情。
“小妹，我的错！”
徐老三苦着脸。
在那人被灭口后，徐老三就逮住了灭口的人，可这人只是一把被胁迫的刀。作为知府衙门大佬的一个小小狱卒，一家子的人都被人给挟持了，他除了听人家的安排做事，还能怎么着？
徐老三就算是追责，也捉不到蒙面人的同伙。
“三哥，你说，这些人为什么要用青铜鼎来偷鱼呢？”
“不知道！”
徐老三也好奇这个，可知情人被灭口了，他就算是要猜，都没有一点的头绪。
“三哥，那，你觉得这帮人啥来历呢？”
“小妹，你就饶了你三哥这回吧！”
徐老三一脸的憋屈，“这一次，是你三哥我大意了。”
“不过，这些人既然用这种方式偷鱼，那么，这就意味着，你的这条鱼，肯定有不凡之处。”
“甚至于那口青铜鼎，可能也有些不一样的地方。”
徐老三说完这话，瞬间立在原地，眉头皱起，想到了破局的关键。
关于金色小鲤鱼，他们一无所知，毫无头绪。就算是想要找人打探消息，也无从下手。毕竟，这事情很诡异玄乎，在他们弄清楚真相之前，还是别节外生枝的好。
可青铜鼎这边，却可以作为突破口。
“小妹，我知道怎么弄了，哈哈，我果然是天命之子！”
徐老三兴奋地大笑，然后便匆匆闪人。
福宝则是一头的雾水，不知道自家三哥忽然发什么疯。
不过，她很快就把这事儿给丢到了一边，毕竟这种事情，实实在在不是她这样的小娃娃能管得了的。
再然后，福宝也没心情关心这个，因为赵秉炤来了！
“小舅公，你咋来了？”
福宝欢喜地望向自家小舅公，“曾外公和大舅公都好么？”
“都好，都好！”
赵二老爷嘿嘿笑着，“小福宝啊，小舅公来呢，是跟你们说一声，我们呢，准备暂时搬离襄邑府了！”
“啊……？！”
听到这话，福宝眼睛瞪大，想到了不久前才搬走的自家漂亮师父。
上一次，似乎也是师父一家子离开了，然后小舅公也离开了，这次，又是一致的步调，这，绝不是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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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事情，可能是巧合。
但有些事情，绝对不是巧合。
“小舅公，你们要去哪儿？”
“为什么要搬走啊？”
“曾外公和大舅公他们不是才搬过来的吗？”
“有些生意上的事情要处理，会比较麻烦，至于搬去哪儿啊？”赵秉炤笑了笑，“先去冰河府那边看看，至于以后，且行且看！”
“小舅公，冰河府那边，野人正在闹腾，您跟曾外公、大舅公现在过去，不安全啊！”
徐老三听到赵秉炤说他们要去冰河府，立刻皱紧了眉头，出言相劝。
“现在到处都不太平，生意的事情，暂时放一放也没啥吧！”
“这生意，放不了！”
赵秉炤呵呵一笑，“你们祖母的仇，我等了这么些年，难得有这么好的机会，不可能等的！”
第621章 赵秉炤：我不是唐人
“小舅公……？！”
听到赵秉炤最后的一番话，福宝和徐老三都是愣住了。
福宝倒是没想太多，但是徐老安却想到了。
冰河府，地处北境，乃是大唐极北之地，雪霁关所在。前些日子，北境野人南侵，攻破雪霁关，甚至二度南下，大败徐硕统领的征剿兵马，南下冰河府，连破三城，震动天下。
野人，在大唐人看来，就是蒙昧不开化的人形野兽。
茹毛饮血的野人，从来都不是大唐雪霁关镇军之敌。
但是在近些年，确切的说，是从十多年前，野人跟大唐雪霁关镇军的交锋，已经是赢多输少。
到这一刻，徐老三终于破案了。
野人之所以能强大起来，应该是跟他这小舅公脱不开关系。
“猜到了？”
赵秉炤笑眯眯地望着徐老三，呵呵一笑，道：“没错，从十多年前，我就在扶持北境的野人部族。”
“这么多年，我赚到的银子，大部分都送去了野人部落。”
“现在的野人部落，很强。”
“小舅公，你是唐人！”
徐老三有些激动。
据他这边收到的朝廷传来的邸报，野人两次攻破雪霁关，攻破冰河府三座城池，劫掠了三城青壮北去，不知多少百姓家破人亡。
“错，我不是唐人！”
“从那些人害死你们祖母的那一刻起，我就不再是唐人！”
赵秉炤面罩寒霜，“我赵家，世代经商，富可敌国。每当朝廷需要，必然捐银捐粮，忠君爱国，从无二心。”
“但朝廷不仁，那么，我赵家人也不是愚昧腐朽之辈。”
“这大唐，该灭了！”
“小舅公，害死祖母的是大长公主，是劫运道，是太后，是徐府老太君，您要报仇，找他们便是，百姓何辜？”
徐老三也想帮自家祖母报仇，但是，对于赵秉炤的所为，并不认同。
“愚蠢！”
“他们这些人凭什么敢害死你们祖母？他们靠的是什么？”
赵秉炤冷冷地瞪向徐老三，“来，你来告诉我！他们凭什么敢做这些事情？”
“……”
徐老三瞬间沉默，一言不发。
凭什么？
自然是凭着他们的身份。
而他们的身份是谁给的？是朝廷，是大唐！
若他们没有现在的身份，凭借赵家的财力，谁敢害他们的祖母？若他们没有朝廷的依仗，赵家凭什么被逼得只能眼睁睁看着祖母去死？
“这一切，都是源自大唐的存在！”
“大唐开国，因为前朝对劫运道的倚重，夺运、转运，百姓没有出头之日。”
“可这位大唐的开国太祖，打着覆灭劫运道的旗帜，最终还是留下了劫运道，甚至玩起了花样。”
“投靠朝廷的劫运道，更名为钦天监，说什么守护皇族，不过是借此行夺运、转运之法。”
“不彻底剿灭劫运道余孽，是为了有人背锅。”
“这大唐，立国之初，便屁股歪了。”
“百姓何辜？”
“正是这天下百姓成就了大唐根基，我要覆灭这大唐，自然得从根基上着手，有问题吗？”
赵秉炤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好人。
从他大姐死去的那一天，他就发誓，他要报仇。为了报仇，他可以做任何事情，杀人放火，在所不惜。
看着激动的赵秉炤，徐老三说不出话来。
福宝同样无话可说。
她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指责？她哪儿有这个资格？
如果没有祖母的付出，她和哥哥们都不会来到这个世界上。
毕竟，她的祖母是穿越者，还是重生者。
作为一个穿越女，她嫁错了人，重生回来的她，本该是避开上辈子的错误，可她没有，她执拗地走了老路，只因为她想要找回那个死在她怀里的儿子。
可惜，她的祖母到底是没有能彻底避开自己的噩梦，她拯救了儿子，却把自己给搭上了。
“小舅公，有什么是我们能做的吗？”
作为知道真相的人，福宝决定跟自家小舅公一起，不管怎样，都要为她那苦命的祖母大人报仇雪恨。
一如她小舅公所言，这仇的根源还在于这个大唐的存在。
那么，便颠覆了这大唐。
“告诉你们的父亲，拦下燕王！”
“嗯？！”
徐老三愕然地望过去，“小舅公，这跟燕王有什么关系？”
“燕王准备夺位了！”
赵秉炤呵呵一笑，“若是燕王夺位成功，那么，接下来，就是我们跟燕王之间的战争。”
“好了，我该走了！”
说着话，赵秉炤抬手摸摸福宝的头，转身便走，大步流星，转瞬间就没了影踪。
“三哥，你赶紧让人去给爹传信！”
“晚了！”
听到福宝的话，徐老三苦着脸，“我刚才收到爹的书信，说是燕王已经带着旋风骑朝京城去了，还有，西北镇军也已经开拔！”
“二哥带人往襄邑府来，准备平定齐平府的民变。”
“燕王承诺咱爹，等他夺位成功，齐平府、襄邑府、龙熙府、祁峰府、东麟府和江城府，都是咱们老徐家的地盘，咱爹封王！”
“……！！”
听到徐老三的这一番言语，福宝也是傻眼。
燕王早不夺位，晚不夺位，现在这时候夺位。
以旋风骑的威名，再有久经沙场的西北镇军，燕王此去京城，想要拿下皇帝的宝座，估计是十拿九稳。
也就是说，不用多久，他们的小舅公就要跟燕王的旋风骑和西北镇军开仗了。
这叫啥事儿啊？
……
“老子遇得到啊！”
当徐老三让人将消息传到徐老爷子这边，徐老爷子忍不住一巴掌拍烂了旁边的桌子。
可不管他心里多么的不爽，这事儿已经成了定局。
“造孽，造孽啊！”
徐老爷子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他老早就知道自家小舅舅在暗地里搞事情，可他没想到自家小舅舅居然布局如此之远。
北境野人啊！
据他所知，那都是一群野兽般的战士。
虽然赵秉炤用了十多年经营野人部落，可是，这些野人的野性被驯化了多少？一旦野人成了声势，会不会噬主？
第622章 火烧龙熙府
“爹，小舅舅心眼儿那么多，狡猾得跟狐狸一样。我觉得吧，您想多了！”
徐老大在收到消息后，可不像徐老爷子这么激动，而是淡定的一塌糊涂。
“你懂个锤子！”
徐老爷子气得抬脚踹向徐老大。
“那些可是野人，未开化的野人。从来都是生活在深山老林里，不讲礼义廉耻的。”
“你小舅舅现在干的事情，可是与虎谋皮。”
“老虎，那是要吃人的！”
徐老爷子是真的在为赵家人担心。
以前的时候，他怨赵家的人冷血冷情，但在知道了越来越多的当年真相后，徐老爷子明白，他外公一家根本就没有选择。
“爹，老虎吃人，打死不就成了！”
“小舅舅这么聪明的人，不可能不防一手，您啊，九成九是在杞人忧天！”
徐老大依旧坚信赵秉炤早有安排，不可能想不到野人反噬的情况。
徐老爷子冷冷地望着大儿子，他何尝不知道他小舅舅是个心眼儿贼多的，可他担心他小舅舅为了报仇，选择不惜一切。
何谓不惜一切？
那就是连自己的性命都不当回事。
徐老爷子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也是有他的理由的。
常言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他小舅舅想要操纵野人覆灭大唐，完全可以在幕后遥控。可现在他在干吗？他居然要一家子人都搬去冰河府。
徐老爷子觉得，他小舅舅可能是觉得自己如此做法太那啥了，打算赔上自己的命，以此赎罪。
等徐老爷子将自己的分析道明，徐老大的眼神也有些变了。
别说，按照徐老爷子的这一番考量，这事儿还真的是不一样了。
“爹，小舅公该不会真的是这样想的吧？”
徐老大眼瞪老大。
徐老爷子叹了口气，道：“我哪儿知道？”
现在说的这些，都是他的猜测。
“爹，要不，咱们去找小舅公问个清楚？”
“去哪儿找？”
徐老爷子又是一声叹，“你小舅公这会儿还不知道在哪儿呢！再说了，这些都是我猜的，到底做不做得叔，只有老天知道。”
“算了，一切看天意吧！”
徐老爷子最终决定不管了，爱谁谁。
他自己现在都是一摊子的事情呢，哪儿还有精力去关心别的事情？
燕王带着旋风骑和西北镇军去京城夺位，龙熙府那边的北蛮人，还等着徐老爷子想办法清理呢。
也不知道是什么人给这些北蛮人出的主意，居然跟他们玩起了躲猫猫，简直就是不当人。
“老大，别管你小舅公他们了，还是先想想，怎么才能把北蛮人从龙熙府赶出去吧！”
“爹，这事儿吧，我觉得不难！”
徐老大嘿嘿一笑，“从一开始，我就在琢磨这事儿。这些北蛮子如今变得滑不留手，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跑，靠着精湛的骑术，在龙熙府到处游荡。”
“到目前为止，燕王一直都是被北蛮子给牵着鼻子走。”
“咱们要想搞定这些北蛮子，就得另辟蹊径，逼这些北蛮子找咱们拼命，他们若不敢来拼命，就只能老老实实地滚出龙熙府！”
“废话一堆，说，你所谓的另辟蹊径是怎么回事？”
“那啥，我这主意把，有点儿损，还是跟老三学的！”
徐老大当即将他的想法道明。
一个法子，放火。
“放火啊！”
徐老爷子听了徐老大的主意，皱紧了眉头。
如今的龙熙府，除却少数的几座县城还有大唐百姓，城外，基本已经没有多少大唐百姓生活。
很多人逃难离开，更多的人被北蛮人杀死或者是掳走。
当然，在那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肯定还藏着不少的大唐百姓。
若是放火，一旦火势蔓延开来，那些躲在深山里的大唐百姓，很可能遭受无妄之灾。
“爹，我知道您在担心什么，不过，儿子倒是觉得，这些都是可以避免的。”
徐老大嘿嘿一笑，“咱们可以先找一处范围不大的林子，点上一把火，制造一种咱们要在整个龙熙府放火的假象。”
“然后，若是发现了有北蛮子藏身的林子，就放一把火！”
“哪怕是能全歼对方，咱们也得放他们跑掉一部分，让他们帮咱们去传递消息。”
“爹，你说，这主意咋样？”
徐老大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英明了。
这叫敲山震虎！
徐老爷子思考了好一会儿，觉得徐老大这主意虽然有些不靠谱，但若是操作得当，这主意还真的可能奏效。
“先试一试！”
徐老爷子一时半刻也没想到什么好主意，是以徐老大的这个馊主意，便成了当下的首选。
当然，想要让北蛮人相信他们要防火扫一遍龙熙府的决心，这事儿就得好好操作。
“老大，你立刻去调兵，把声势弄得大一点儿，然后呢，派人去收集灯油、菜油以及所有的燃火之物，然后再放出消息。”
“爹，您就瞧好儿吧！”
徐老大当即兴匆匆地冲出去，带人去准备相关的物资。
打仗，不单单是兵力交锋，在两军厮杀之前，情报也很重要。
北蛮跟大唐乃是世代的仇敌，大唐在北蛮安排有情报人员，北蛮同样在大唐设置了暗谍。
当徐老大满城囤积燃火之物，声势浩大，自然而然地传到了北蛮的秘谍耳中。
再然后，火烧龙熙府的消息就传开了。
北蛮秘谍收到消息，连夜溜出城，去给北蛮大军传递消息。
北蛮大军进入龙熙府，分兵各处，在龙熙府内结成了一张巨大的网。正是凭借这张巨大的网，燕王清剿北蛮的行为，才会屡次无功而返。
“疯子，这一家都是疯子！”
当消息传到北蛮大军在龙熙府的主帅拓跋傲风的耳中，这位北蛮皇子直接跳了起来。
徐老三在襄邑府放了百里大火的消息，早已传开。
虽然这百里大火灭了齐平府蔓延过来的蝗灾，但百里大火依旧在燃烧的事实，让很多人都心里哆嗦。
一把火，烧了百里疆域，这得是何等的魄力？
古往今来，蝗灾无数，可从来没有一个人像徐老三这么凶残。
第623章 眼神儿不好的燕王
“立刻传令，让咱们的人退出龙熙府！”
愤怒之后，拓跋傲风就做出了决断。
他们这一次杀入龙熙府，收获其实早就足够了。之所以一直不曾撤兵，纯粹是在验证那位给他们提供的战略之法是不是真的可行。
而今，事实证明，他们若是用这种法子打仗，能占据绝对的优势。
连曾经让他们北蛮为之惶恐的燕王旋风骑都奈何不得他们的这个打法，这已经足够证明他们此时的强大。
可惜，遇到了比他们还无赖的徐家人，他们不想损兵折将，便只能暂时退却。
至于将已经拿到手的龙熙府让出来？
他们能拿下龙熙府一次，就能拿下两次。
从此这龙熙府，甚至整个大唐，都是他们北蛮的纵马之地。
北蛮撤军的消息传得很快，毕竟龙熙府地界还有好几座大城没有被攻破。北蛮骑兵离去的动静，可瞒不过这些城池的驻守镇军。
然后，徐老爷子和徐老大就收到了北蛮撤兵的消息。
“爹，你说，这北蛮人咋忽然就撤兵了呢？”
徐老大有点儿不爽，他的计谋都还没开始施展呢，心里怎么咋咋都觉得有些不得劲。这种感觉，就仿佛是准备挥拳打人，拳头已经握紧，结果人趴下了。
“吓跑的！”
徐老爷瞅了徐老大一眼，“你那法子太狠了点，北蛮人好处已经拿到手，自然不想继续在这里损兵折将，现在不走，更待何时？”
“爹，您让我大张旗鼓地准备灯油、菜油，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徐老大觉得自己这主意没能付诸行动，肯定是被他爹给坑了。
徐老爷子笑了笑，道：“北蛮人已经走了，龙熙府收复，目的达到就成了，你想那么多做什么？给你闲的吗？”
“……”
徐老大不想说话。
好吧，似乎，的确是这么回事。
龙熙府的北蛮人退走，龙熙府收复，这无疑是一桩喜事。
只是经过这一番的折腾，龙熙府想要恢复元气，没有个三五年是不成的。而在这三五年间，若是北蛮又生事端，龙熙府想要发展起来，就需要更长的时间了。
“去黄风口看看吧！”
北蛮退去，龙熙府恢复了安定，但徐老爷子的心情并不平静。
黄风口的驻守镇军，是曾经跟徐老爷子他们并肩作战过的。而这一次，北蛮人就是忽然突袭了黄风口，然后一路南下，肆虐整个龙熙府。
从始至终，黄风口都没有传出任何消息。
可以想见，驻守黄风口的镇军，不会有幸存者。
但徐老爷子还是想去看看，因为他心里还是存着那么一点点的幻想。
……
黄风口关城在望，可惜的是，这座曾经抵挡了北蛮很多年的关城，已经彻底被北蛮人拆毁，废墟的一侧，多了一座土丘，无数的苍鹰、蚊虫在那土丘周围聚集。
一阵风吹来，空气中传来阵阵恶臭。
那不是土丘，而是尸体堆成的山。
徐老爷子骑在黄骠马上，远远望着那一座被沙土淹没的土丘，老泪纵横。
跟着徐老爷子前来黄风口的军兵，有不少是曾经参与过黄风口一战的襄邑府镇军，看到这尸体堆积成的土丘，全都无声泪流。
“血债，血偿！”
徐老爷子没有再上前，也没有让人去修复黄风口关城。
他已然打定了主意，黄风口，不再筑城，因为，他要灭绝北蛮。
“老大，安排人去将兄弟们的尸体葬了！”
“好！”
徐老大的声音有些哽咽。
“还有，去将你在靖边城收集的灯油、菜油全都搬过来，等兄弟们的尸体葬下，随我，入北蛮！”
两军之战，死伤难免。
但如此对待战死士兵的尸体，禽兽所为。
既然这北蛮不愿为人，那么，他又何必心存仁念？
黄风口关城驻守镇军的尸体腐烂严重，要全都葬下，着实要花费不少的时间和精力。毕竟，得防止引发瘟疫。
所幸，军中自有一套完备的处置之法。
最遗憾的是，这些尸体已经无法分辨谁是谁。
为了处理黄风口驻守镇军的尸体，徐老爷子在黄风口这边停了小半个月。而在这段时间里，大唐是真的发生了不少事儿。
当然，最为重要的一件事情就是，燕王夺位。
燕王带兵杀向京城，意图夺了永平帝的皇位，在徐老爷子看来，燕王此去定然是十拿九稳。
可结果让徐老爷子大吃一惊。
燕王的旋风骑副将临阵倒戈，冷刺在两军阵前带人劫持了燕王，将燕王献给了永平帝。
没有了燕王统领的旋风骑，在京城南北两营三十六卫的围攻下，全军覆灭。
而随后跟上的西北镇军，被大长公主带人拦下，没人知道大长公主跟西北镇军的四名统领谈了些什么。
只是大长公主成功拿下了西北镇军，四名统领明确表示忠于朝廷。
当徐老爷子听到燕王阴沟里翻船，人都是懵的。
徐老大更是傻在当场，燕王在这样的情况下都能败了，这大唐难道真的是国运犹在，根本灭不掉！
“爹，咱们咋办？”
“不管！”
徐老爷子冷冷开口，“在朝廷的旨意过来之前，咱们的唯一对手就是北蛮。对了，传信给老二和老三，让他们用最快的速度平定齐平府。”
“爹，燕王那边，咱们什么都不做？”
“咱们能做什么？”
徐老爷子白了大儿子一眼，“照我的吩咐去做就行了，其他的事情，慢慢看看。”
此时此刻，徐老爷子的内心是真的不知道啥感觉。
燕王啊！
曾经被侍卫统领冷绝背叛，差点儿被地府的杀手干掉；而今，又被旋风骑副将背叛，直接成了阶下囚。
燕王，到底是怎么用人的？
每每关键时刻，身边的重要副手都会捅他一刀。
徐老爷子忽然感觉，燕王是不是眼神儿不好？
……
而在燕王成了阶下囚，西北镇军四大统领宣布效忠朝廷的消息传开，大唐各地蠢蠢欲动的地方世家望族，纷纷开始收敛，暗地里结盟抱团。
毕竟，大唐南北两营三十六卫不复当年之勇，大唐最强就是西北镇军，可现在，西北镇军成了朝廷手中的力量。
这委实有些不大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