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五章 靖王入京
李义和宋辉是大周军方的两位柱石。
二十年前大周没有破碎,和他们二位有直接关系。
如今新皇要摘掉他们,伍桐也能猜测出些原因。
就是一家独大,曾经叶家把持军方,老皇帝不放心,然后叶家亡了,现在李宋两家握着军队,新君也不放心啊。
宋辉皱了皱眉,“要是雍王和宁王尚在...”
李义急忙接道,“雍王宁王尚在的话,陛下是否就没有别的借口?”
“有,亲王和朝中宿将交往过密,这还不是理由吗?”伍桐端着下巴说道,“现在来看,李、宋两将门,新君是铁了心要弄掉了。”
“可将门之中皆是我两家的旧部,若是我两门被罢,将门必有人心有不忿,大周可经不起在闹腾一番了。”宋辉低声说道,他经历过靖难,最有权力发言,靖难让大周国力倒退十年,先帝兢兢业业二十年,也才将将和当年武德最为充沛时一战。
“这就是理由啊,军队是国之柱石,你们两家把持军队二十年,这行伍上上下下都是你们的人,要是有一日这军队之中之人你们两家的将领和不认天子的皇令,你说如何是好?”
伍桐悠悠说道,“可将军权全都放下也不对,那样就是待宰的羔羊,更加被动了。”
“陛下做这么多,可见其是一个有野心有抱负的帝王,为何会自断羽翼?”宋辉老将军挠了挠头,“还是说帝王都有着心思?”
先帝杀叶家,新君要杀李宋两门。
说到底,都是皇帝对自己手中权力的不自信啊。
你看李世民担心过臣子谋反吗?谁敢反就平了他就完事了。
还有谁敢反,站出来,真刀真枪干一场,朕亲自送你下去。
老皇帝就是有李世民的病,没有李世民的命。
怎么兜兜转转又想到这来了,伍桐摇摇头,“皇帝怕你们造反,这是常事,皇帝看谁都想造反。”
“军权放给他便是了,有仗打放老夫出去,这样一声不响就要弄死老夫是何意?”宋辉虎须倒竖,张眉怒目的叫嚷着。
“这才是帝皇啊,想弄你就弄你。”李义长叹说道,“不能反抗,若是反抗大周会更加衰败。”
“没了我们,大周一定会衰败。”宋辉转过身看着李义说道,“大周除了咱们两家,还有谁能拉出去打仗?咱们都是矬子里面拔大个了,还有比咱们还高的吗?”
“你想想当年叶家,定国公何等威风,逢战必胜,到了咱们接管边军,和魏国作战,十次有六次是输的,还有三次是战平。”
宋辉拍着自己的手,急躁且愤怒,“到了小儿辈,那更厉害了,就没胜过。”
“定国公确实武艺无双,兵法绝世啊。”李义也跟着感叹一声。
叶家?
伍桐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叶家是鬼谷的人,按照自己现在对鬼谷的了解,叶家应该就是鬼谷新三家之一了,精通练兵,晓畅军事。
叶家在百年前就到了周国,那也就说明,鬼谷从很早以前就散落在各地了。
“鬼谷!”伍桐沉声说道,“不是没有人,陛下手里还有牌,鬼谷的新三家,或许有一家和陛下有了联系。”
李义皱眉,“小子,你不是说鬼谷已经被你灭掉了吗?”
伍桐点了点头,“我确实是灭掉了鬼谷,不过那是地方,不是鬼谷这个门派的所有人,鬼谷在世间行走着的人还有许多,没有鬼谷,也就是没有调动他们的人存在,那这些人掌握的知识和能力就可以用一个好价钱卖给帝王家了。”
“老将军,能不能派人出查一查,魏国和夏国有没有出现一批能力很强但是之前默默无闻的人。”
李义点头,“老夫会留意的。”
宋辉听懂伍桐的意思,旋即问道,“鬼谷余孽在朝中还有很多?”
“数不胜数。”伍桐苦笑道,“不过他们的能力是可以保障的,有他们在国家强大不是虚言。”
“可是你最恶鬼谷。”
“无根之水,翻不起大浪来。”伍桐自信说道,“先皇的死和鬼谷有很大关联,在大周还有很多鬼谷余孽。”
“先不说鬼谷之事,李宋两门的灭顶之灾,要如何解决?”
宋辉看着伍桐说道,“先和你说,老夫不像老李这般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要是新君一定要我宋家灭亡,我宋家拼死也要拉些人下水。”
李义闻言皱了皱眉,倒是没说什么。
“事情还没到那一步。”伍桐摆摆手说道,“让我想想,短时间我还能招架住,可时间一长,陛下要是铁了心灭你们两家,我也拦不住,让我想想,让我想想还有什么破局之法。”
宋辉老将军还要说什么,被李义出手拦住了,“我们两个老家伙都没有办法的事情,他一个娃娃能想出什么。”
“不......”伍桐抬起头,“小子还真想到一个办法。”
新君登基,各地亲王都是要过来的。
其他亲王可有可无,这些米虫已经彻底摆烂了,只要不造反,他们就不会死,从封地到京城这一路,就权当是旅游了。
可有一位藩王入京,却不得不让人上心。
靖王!
靖王坐镇秣陵,而秣陵又有二京两府之名,所以靖王入京,不仅朝臣担忧,就是已经端坐皇位的新君也是惴惴不安。
靖王车架赶到京城的时候,门外已经站好了一群人。
靖王荡开车帘,看着下面等候的群臣,“果然是你来迎接本王。”
伍桐拱手道,“上元县候伍桐见过靖王。”
“用爵位来自称,不用朝中官职?”靖王走下车架笑着说道。
伍桐摇摇头,“六部顾问听着就是个糊弄人的东西,没有侯爵喊出来装杯。”
靖王笑着望了望四周,最后将目光落在伍桐身上,“看来本王这次入京有很多人不欢迎啊。”
“君弱臣强,不由人不担心。”伍桐撇嘴说道,“别的皇亲国戚只有封地食邑,也没有向靖王这般拥有藩镇的藩王。”
“呵,本朝可没有藩镇。”靖王轻笑一声,“你这话似乎意有所指。”
“我可什么都没说。”伍桐冷笑一声,“别人都是派世子过来,就你一人是藩王入京。”
“这难道不是本王在示弱吗?”
“也可以说是示威。”
靖王的眉头难以察觉的跳动一下,一挥蟒袍,“你们都滚吧,本王进宫面君,不用这么多人跟着。”
那些官员看向伍桐,伍桐摆了摆手,这些人才散去。
伍桐再次拱手,“王爷,陛下在宫中等着见您。”
靖王忽然握住伍桐的手腕,“还请上元县候和本王一起。”
伍桐冷漠的掰开靖王的手掌,“还请王爷自重。”
靖王眉头又是一挑,双手背后,两袖合一,“带路。”
到了皇宫外,伍桐看了看四周,忽然说道,“王爷,咱们现在去皇陵,也是我带路。”
靖王点了点头,“本王入京就是来见一见皇兄。”
到了皇陵之中,伍桐不能进去,靖王侧过头瞥了伍桐一眼,神情庄重的走了进去。
伍桐望着靖王,深吸了一口气。
转过头说道,“陛下,靖王此次来京,或许就是与先皇兄弟情深,不然靖王也不能坐镇秣陵。”
新君点了点头,看着伍桐说道,“安于,你不知道,当初听到靖王叔亲自过来,我都害怕的不行。”
伍桐摇头笑道,“陛下为何害怕?”
新君想了想说道,“小时候靖王叔总是打我。”
“哈哈。”伍桐笑着说道,“陛下可以试试,待会儿你对靖王出言不逊,看看靖王爷会不会打你。”
“我可不敢。”新君撇嘴。
“靖王这里我陪着,从来到走,不会让你费心的。”伍桐笑着说道。
新君点了点头,忽然警惕问道,“安于,父皇有没有给靖王叔什么密旨?”
新君现在对密旨两字极度反感。
雍王和宁王两个家伙,就是被伍桐用先皇临终所托密旨给保了下来,童贯在皇陵为先皇守陵,竟然帮忙抬了一下伍桐的谎言。
这才让雍王和宁王免遭一难。
先皇在临终前与伍桐相处了很长时间,他说有密旨,只要童贯不反驳他,那就是有密旨。
所以新君对伍桐口中的密旨非常警惕。
伍桐摇摇头,“先皇那时候都病入膏肓了,哪有时间说那么多密旨。”
“那就好。”新君拍着胸脯松了口气,“你在这等着靖王叔吧,朕现在公事繁忙,可没办法放松。”
“陛下!”伍桐忽然叫道。
新君转过头,冲着伍桐眨眨眼,“安于还有别的事吗?”
“陛下不要太过操劳,身体才最重要。”
新君轻笑道,“也就安于你最会偷懒,朕可是以父皇为榜样的,偷不得懒。”
伍桐默然。
二月二十四。
靖王进京入皇陵。
是日,皇陵之中死了两个宦官。
两个小太监而已,没有人在意。
第五百九十六章 无题
“安于。”
新君柴瑾手上托着奏折递到伍桐面前,面色有些古怪,“怎么感觉你最近怪怪的,对我也是拘谨,嗯...似乎是从我登基开始,你就变了。”
伍桐叹了口气,接过奏折微微摇头,“陛下已是人君,臣乃臣子,自是不能再有逾越之举。”
“做皇帝就是孤家寡人吗?”柴瑾皱眉问道。
“自古君王称孤道寡不是胡乱自称的。”伍桐平静说道,“当了皇帝就没了感情,这世上你能杀任何人,可也有很多人要杀了你,为帝者,面对任何人和事都要有一丝怀疑的。”
伍桐顿了顿又说道,“虽说皇帝是天子,可也是个人啊,要真成了这样,连人都算不上了。”
新君柴瑾的眉头细微的抖动一下,“安于是不想我变成父皇那般?”
先皇哪比得上你啊!
伍桐抬头看了一眼柴瑾,“臣还是希望陛下不要忘记情意。”
柴瑾双眸含泪,嘴唇轻颤。
“坏人还是要臣来做,陛下的名声不能毁。”伍桐从袖口取出一道折子,“关于陛下的两位同胞殿下,还有新皇的恩威,臣都写在这里面的。”
新君看着伍桐手中的折子,并没有去接,“安于,朕不会听他人谗言降罪于你的,这坏人之名是从何而来?”
伍桐叹了口气,“陛下看过这道折子就知道臣在说什么了。”
将折子放在桌案上,伍桐方才打开刚才新君交给他的折子,略略看了一眼,转过头看着垂拱殿中的三位相公,“陛下,三位宰辅都在这里,臣有一个想法,想请三位宰辅帮忙参谋参谋。”
新君柴瑾皱了皱眉,对伍桐转移话题的方式表示微微不满,“安于直说便是。”
“垂拱殿三宰,两文一武,武将掌权在你们眼中可能会不理解,可小子要说的是,三位已经位极人臣,做官这个地步应该知道文武不可偏废,现在天下三分,周国势弱,对于武将军士不能有失偏颇。”
伍桐将这折子翻开递到三位宰辅面前,“有人参我在国丧之日大动兵戈,要拿我下狱,还提议京中十三军取消建制,改成四镇,人额在五万人。”
“看看吧,这个人是你们谁手下。”
伍桐这句话说的就有些不客气了,这是再说宰辅拉帮结派的事,刚才他说位极人臣,哪怕伍桐没有其他意思,可这些老狐狸要是伍桐在暗示什么那就不关他的事了。
夏邱和伍桐交流的次数最多,对伍桐这种阴阳怪气的话早就见怪不怪了,眼皮都不抬一下。
狄英生则歪着身子看了一眼那折子,瞄到上面的司部姓名,撇了撇嘴,“御史台是时候该清理一波了。”
周巍入垂拱殿的时间满打满算不过一年,本就出身武将的他格外小心,双手捧着那奏折仔细看着,皱着眉看了许久,最后摇了摇头,“四镇的建议倒是不错,只不过这样做是要出事的。”
伍桐看了周巍一眼,“两位宰辅也说说自己的看法。”
夏邱抬头撇了伍桐一眼,心说这小子果然不会放过他,招了招手,周巍很自然且尊敬的将那奏折交给夏邱,狄英生起身站在夏邱后面看着。
过了一小会儿,夏邱抬起头,先是看了一眼新君,清了清嗓子,转头冲着伍桐说道,“老夫认为四镇可以有,五万兵马足以保证京城安危,若是五万禁军都挡不住敌军,那再多五万也不用。”
狄英生也点头,“这样能节省很多军饷,如此一来,国库每年能省下一笔开销,保不齐能添上亏空。”
“现在京城十三卫,一卫建制一万五千人,接近二十万人,若是只留五万,剩下的十五万将士,不知道两位宰辅怎么安排这十五万将士?”伍桐像是知道两位宰辅会这么说一般,抱着胳膊反问的很快。
夏邱摸了摸胡须,“分散到各地...”
“京城距周国的北疆只有五百余里,放在那里,既可以守卫疆土,也能快速回援京城。”狄英生小声说道。
周巍表情惊愕,欲言又止,伍桐直接说道,“若是这十五万将士反了呢?京城这五万人能挡得住他们吗?”
夏邱轻哼一声,“他们为何要反?”
“裁军,断饷,不知名的调动。”伍桐干脆说道,“京城十三卫多是京中武将之子,周国立国百年间,除却定国公叶家,还没有一个人在战场上取得过优势,即便数年前,三国伐魏,周武相领军,也只是先占了十五城而后返还十三四。”
周巍面露难堪,三国伐魏他是主帅,最后只占的一城之地,那块地也不是什么兵家必争之地,简单来说就是魏国算了算打下这块地的消耗和战略等级不匹配,所以放弃攻打了。
就这种战绩,在大周除却定国公无人能及。
伍桐如此冷嘲热讽就是在说周国没有可用之将帅,“大周的武将过得都太安逸了,若是将这些人扔到北疆,先不说会不会有胆大的去强掳百姓替他的军籍,就是他们在北疆,十几万士卒突然出现在北疆,魏国会怎么做?”
周巍小声说道,“可是冗兵冗费...”
伍桐又道,“我建议,裁军十万,四镇每镇两万五千人配额,剩下十万人分散到边疆。其中西南占据大头,巴蜀是粮仓啊,用作军屯。”
听到这里,夏邱终于明白伍桐要做什么了,他捏了一把胡须做捧道,“可巴蜀是梓潼赵氏的巴蜀。”
伍桐冷笑一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难不成还真要弄出个国中国来?”
“若是上元县候有法子是巴蜀归心,老夫逾越做主,分出四万在巴蜀屯粮。”夏邱大声说道。
新君柴瑾笑眯眯的看着这一幕,倒是没说什么扫兴的话,他点了点头,“夏爱卿是首辅,自当有这个权力。”
“这就是臣要说的第二件事。”柴瑾没有扫兴,可不代表伍桐不会扫兴,他可是说了,陛下保全名声就是,坏人让他去做,“垂拱殿三位宰辅,两文一武,两文宰可以参言,但不能决断,大周军事皆由武相一人决断。”
“文不驭武?”新君惊疑一声,旋即缓缓点头沉思。
夏邱的面皮扯动一下,“大周虽然军事不显,可也不是一人能够决断。”
“那就再开一衙便是。”伍桐撇嘴,漫不经心的说道。
......
伍桐故意的“随口一说”,导致垂拱殿争吵了大半天,最后同意再开一衙,由武相掌管。
新君柴瑾和伍桐一起走出垂拱殿,外面微风徐徐。
“还是你的办法好啊,咱们君臣随便弄了个戏份,夏师傅和狄师傅就兴致勃勃的讨论上了,裁军是一定要裁,这一步迈出去就是个好事。”柴瑾笑了两声,有继续说道,“巴蜀是个好地方,不只是赵氏,恐怕阮凌辅也在你的算计中吧。”
伍桐点头,“陛下临终前对阮凌辅念念不忘,多次嘱咐我一定要杀了他,我也答应了。”
“巴蜀归心对大周来说是件大好事。”柴瑾点头,“我会全力支持你的,不过关于雍王宁王的分封,你容我在想想,这次多亏你用父皇遗诏摆平了这件事,不让朕也只能削了他们的爵位。”
伍桐侧首看了柴瑾一眼,“靖王还在皇陵中,陛下应该去见见他,避而不见有失礼仪。”
柴瑾苦笑一声,“我不是害怕吗,靖王叔特别喜欢打人的屁股。”
伍桐眉头一挑,没想到靖王爷还有这种爱好。
“终归是要见面的。”柴瑾摇摇头,旋即拍了拍伍桐的胳膊,“你也别想跑,母后要见你。”
“太后娘娘要见我?”伍桐皱眉,想到先皇离世时后宫的腥风血雨,长公主当时入宫没多久就让他拽了出来,那地方不是人呆的。
太后召见,他不得不去,可太后为什么要见他?
伍桐一时间没想到。
柴瑾看伍桐习惯性的皱眉,拍了拍他的后背大声道,“不用担心,母后只是见见珑儿的夫君罢了,毕竟父皇钦点珑儿嫁给你,纵是不能公布天下,总也得见见家长吧,母后就是见见你罢了。”
伍桐笑了一声,点头道,“那就让魏公公陪我过去吧,我去后宫不太方便。”
柴瑾点头,“这时候可不能给人把柄,我是新君,新君上任还没有点火,下面的群臣都害怕着呢,你不一样,现在你就被人放在架子上,稍不留神,我都不敢保证你安然无恙。”
“鬼谷嘛,那都是小事。”伍桐耸了耸肩,“陛下要用鬼谷我没意见,只是一定要给他们加上束缚,栓了绳的才叫狗,不栓绳那是狼。”
“我明白。”柴瑾笑了笑,“你快去见母后吧,正好朕也去见见朕的皇叔。”
伍桐点头,请辞离开。
可没走上两步,身后柴瑾的声音追了上来。
“靖王叔离京的时候,你代朕去送送皇叔吧。”
伍桐转身,“臣领旨。”
第五百九十七章 周旋
上一次来后宫的时候皇后娘娘还是皇后娘娘,如今皇后已成太后,可召见他的理由还是那一个。
见女婿。
伍桐低着头,不敢斜视,前面领路的是老朋友魏琳魏公公。
现在的魏公公也成了內侍总管,也就是俗称的大太监。
看看新君的样子,再看看魏公公的模样,伍桐觉得要是不出什么意外,魏公公能当三十年的掌印太监。
“伍县候,后宫不是宫中别地,更要规矩。”魏琳缓缓说道,两侧的太监宫女见到魏琳皆驻足垂首。
大太监的气势果然不凡。
伍桐默默的走着,等到了两侧都没有旁人的时候,魏琳小声说道,“...童...皇陵......小心...太后...嗯咳!”
“太后娘娘召伍县候入宫,咱是不敢过问的,还请伍县候谨守规矩。”
伍桐低头跟在魏琳身后,双眼余光所触,几双太监的小靴立在边缘。
这是过人了。
童贯,皇陵,小心...太后?
这是什么意思?
伍桐沉思了良久,魏琳魏总管又是小声漏出几个词。
张贵妃...非自缢
太后...主
词语断断续续
伍桐只能通过声音重音来判断魏琳是在正常说话还是在和他传话,这样就让他平添了许多选项。
正在心里斟酌这些信息,前头带路的魏琳停下脚步,伍桐也紧忙立住。
后宫并没有莺莺燕燕,反而带着些许压抑肃杀之气。
下意识的摸了摸脖子,伍桐又放下手,“魏公公,就是这里?太后娘娘在这里见我?”
魏琳解释道,“上元县候,上次你入宫的时候,太后娘娘还住在凤仪宫,现在则住在慈宁宫,这一路与上次的地方不同,风景自然也不同。”
“原来如此。”伍桐拱了拱手,“多谢魏公公解释。”
“上元县候客气。”
伍桐和魏琳站在外面,过了能有十几个呼吸,伍桐看向魏琳,“我们就在这站着,敲敲门不好吗?”
魏琳沉声道,“现在是太后娘娘闲眠的时间,上元县候稍安勿躁。”
“闲什么?”伍桐没听懂这个词,有点高深了。
“闲眠...”魏琳转过头看了伍桐一眼,小声道,“就是午睡。”
伍桐抬起头看了看日头,刚才还在垂拱殿舌战群儒的他有些迷茫。
这...太后娘娘复姓诸葛?
两人在外面站了许久,伍桐等了好一会儿,抬起头看了一眼身后,自己怎么就没有一个叫嚷着放火烧山的三弟。
慈宁宫的门终于打开了。
伍桐的头更低了。
“传太后懿旨,请上元县候入内。”
伍桐低了低身子,魏琳恭敬的立在一旁,“咱在这里候着上元县候。”
“有劳魏公公了。”
“这位...嗯...烦请...”伍桐想说句好听的话,却实在不知道怎么称呼这位女官,支支吾吾了半晌,魏琳小声提醒这位是太后娘娘身边的女官赵尚宫。
“有劳赵尚宫了。”
“上元县候客气了。”赵尚宫转过身留给伍桐一个背影。
伍桐冲着魏琳拱了拱手,跟着赵尚宫进了慈宁宫。
太后娘娘并没有什么变化,虽然身份变了许多,可这次见面与上次见面满打满算也就过了两年。
伍桐行了一礼,“伍桐见过太后娘娘。”
“抬起头来。”太后娘娘如是说。
伍桐微微仰头。
“先皇曾给本宫一道旨意。”透过一层薄纱,伍桐能看到太后娘娘斜靠枕席,面容看不太清,不过他现在也并不想看到太后的脸。
伍桐点了点头,“娘娘所说的旨意,臣也知道。”
长公主的婚嫁问题,确实是个问题。
先皇已经将长公主暗嫁给他了,可明面上,他和长公主并不能成亲。
尚公主尚公主。
大魏的长公主不可能做小,也不可能有平妻。
而且...叶青鸾也是大魏的公主啊。
一个人尚两位公主,于礼不合。
伍桐知道这件事的难度,太后娘娘也知道。
所以才有了这次见面。
伍桐望着那层薄纱,心想能不能再借太后娘娘的一份力。
太后招了招手,透过薄纱看到刚才那位女尚宫送过去什么水果,太后轻咬一口,“上元县候现在虽是国之重臣,可同时尚两位公主不是易事,珑儿芳心属你,先皇和哀家心知,哀家想听听你的看法。”
伍桐沉思半晌,“臣有一事想问娘娘,娘娘希望长公主不声不响的嫁给臣吗?”
太后娘娘直起半身,微眯着眼睛盯着伍桐,“本宫自然不希望自己的女儿无名无分跟着一个花心的人。”
伍桐点头,“娘娘说的极是,臣也不想长公主就这样入我府上,先皇对臣已经有莫大的关照了,并未让臣尚公主,长公主嫁给臣,臣别的不敢说,一场盛大的婚礼是必须的,哪怕臣要受千夫所指,也不能免。”
“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太后娘娘低声道,“据哀家所知,你在朝中也得罪过不少人,世家对你又爱又恨,尚公主可能是好事,对你来说也可能是坏事。”
“臣知道。臣也明白。”伍桐深吸一口气,“哪怕百官百僚参我,贵族世家告我,臣都不会退后半步,长公主嫁与臣已经是一种退步,臣不能得寸进尺,而要投桃报李。”
伍桐忽然跪下,“承蒙先皇厚爱,娘娘宽宏,长公主不弃,臣才得有今日,区区百官自有臣挡着,万不敢牵连先皇,牵连长公主。”
啪啪啪——
太后娘娘拍起手,“好,果然和先皇说的一般,伍桐,你这个女婿,哀家认了。”
“现在还是先皇丧期,待珑儿孝期结束,哀家等着你说的盛大婚礼。”
伍桐闻言,忽然苦笑一番,“娘娘明鉴,臣虽然说的大气,可臣也担心挡不住那些人的口诛笔伐。”
“臣想请娘娘一件事。”
太后看着伍桐,威武霸气的说道,“但说无妨!”
伍桐拱拱手,缓缓说出自己心中的想法。
“靖王爷,臣来接您了。”
靖王与先皇兄弟情深,到了京城之后靖王爷直接扎进皇陵不谈,还在皇陵中守了三日。
肉眼可见这两兄弟的感情,三日不见,再次得见靖王,原本风流倜傥的靖王爷,两颊瘦削进去,一头黑发也染了些苍白。
靖王见到皇陵外的伍桐,张了张口刚欲说话,伍桐踏前一步,先他说道,“臣在此恭候王爷多时了,王爷请上车。”
上了车,靖王又要张口。
伍桐摇摇头,指了指四周。
靖王深吸一口气,缄口不言。
只是紧握的双拳还有靖王额头上的青筋,都在宣告这位王爷正处于震怒之时。
伍桐开口,“王爷,先皇走的安详,并不痛苦,王爷节哀。”
靖王抬眼瞪着伍桐,伍桐这才发现靖王爷双眸血红。
“王爷您应该先去洗个澡,而后在好好睡一觉。”伍桐缓缓说道,声音不大不小,正好是能让驾车的车夫听到的音量。
微微提高音量,伍桐从袖口抽出一张纸条,慢慢展开。
“陛下还想见王爷一眼,陛下说自靖王就任秣陵之后,二十年间只见过寥寥数面,上一次还是三年前,陛下也想念王爷。”
靖王看着这张纸,神情愈发激动。
伍桐一只手按住靖王的胳膊,另一只手将那张纸团成一团。
伍桐的语速很慢,声音不小,“可臣认为,王爷哀伤过度,不宜面君,还是等王爷好好休息之后再议此事。”
“王爷以为如何?”
伍桐问完这句话,将那张纸条塞进口中。
靖王终于开口了。
声音沙哑,“可。”
第五百九十八章 不想乱
太后。
靖王。
李义。
宋辉。
再加上那些鬼谷余孽。
这股力量能不能推得动?
伍桐躺在摇椅上,闭着眼睛,手指轻敲藤节。
阮家的人让他送进了天牢,还有几个人在蜀州。
这一个月,京城从哀伤中缓缓走出,虽说政事不至于停摆,可还是受到了些影响。
伍桐在蜀州做的事还没来的及和当时的太子说明,现在与这个新君就更不用提及了。
长公主柴珑悄悄走了过来,看着闭目沉思的伍桐轻声说道,“小狼他们过来了。”
伍桐睁开眼,看着柴珑点了点头,轻轻握住长公主的柔荑,“有空去宫里见见太后,先皇刚走,你要守孝三年,可是我已与太后说了要办一场盛大的婚礼,京城如今难安了。”
“先皇方逝新皇未登基之时,我在京城大动刀兵,杀了很多人,也得罪很多人,他们若是联合起来,新君挡不住。”
“等他们发难的时候,就是咱们必须离开京城的时候,或许,你再难见太后了。”
柴珑闻言那一双凤眸又涌上一层雾气,这段时间那个刚强的长公主变柔弱了许多。
伍桐站起身,拍了拍长公主的手背,“小狼也长大了,现在要叫他楚王。”
长公主摇摇头,“他还不够格。”
被长公主说不够格的楚王爷,身后跟着两个侍卫,看到伍桐,这三个人同时拱手。
伍桐这次看清这三人的脸,只是这两个侍卫但看面容竟与柴琅有三四分相似。
“雍王,宁王。”伍桐回礼道,“还有楚王,三位王爷不在府上闭门思过,来我这里做什么?”
柴琅从那两人身前跳开,贱笑说道,“姐夫,我可没有闭门思过,闭门思过的是他俩。”
伍桐敲了敲柴琅的脑袋,“雍王宁王怎么假扮侍卫过来了?”
雍王和宁王两个人垂着脑袋,神色郁郁。
伍桐缓缓收起了笑容,“你们来我这里可不是什么好事,这主意是谁出的,我猜猜啊,雍王谨慎,宁王莽撞,这主意八成是你小子出的。”
伍桐又是一巴掌拍在柴琅头上。
“你是想害死你两个哥哥吗?”
柴琅委屈的挠了挠头,“姐夫,没人知道。”
伍桐摇了摇头,“陛下没有不知道的事,尤其是在这京中。”
柴瑾还是太子的时候于民间的名声极好,不仅如此,数次监国,让他在朝堂之中也有许多人手。
在伍桐借禁军之手清查京城的时候,他隐隐察觉到柴瑾对京城的把控,这种掌握甚至比先皇还要强大。
柴瑾就是最大的鬼谷余孽。
伍桐在那时候想到了这一点。
如今的周国,和之前大不相同了。
柴瑾表面依然是那个谦谦君子,可暗地里的他让伍桐都看不懂。
一个人是怎么能扭曲成这样的?
阮家、王家还有黄家,这是被伍桐上上下下彻查了个遍的。
这三家都有太子的人。
伍桐丝毫不怀疑在雍王、宁王家中也有这种暗桩。
太子心理扭曲,对人和事必须要牢牢掌握,暗桩这种事是他能干出来的。
雍王面色忽然一板,“安于是说陛下...”
“你们乔装侍卫来我这里的事八成瞒不过陛下。”伍桐暗暗叹气,“我已经上书,京中不需要亲王,这么多亲王放在京中也是祸患,本来你们就是要就藩的,可是被先皇按了下来...”
先皇有意养蛊,可惜他不知道这蛊中只有一只蛊,你们是喂蛊的饲料罢了。
“陛下会同意我们就藩?”雍王皱眉,在这的亲王三兄弟,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陛下了,他可是见到他母妃的遗体的。
哪来的情深意重殉情妃子,他的母妃可是被人勒死了。
后宫之中只有一个人能做到这一步。
当今圣上的亲母,如今慈宁宫端坐的太后娘娘。
偏偏他还没有办法报仇,他母妃运作了数年也没敌过太后,他也不是大哥的对手,老老实实当个闲散王爷才能报命。
若是就藩......若是就藩的话...
雍王眸子闪烁几下。
“我在奏章上写道天子守国门,皇室死社稷,你们就是要为社稷而死的亲王。”伍桐眯着眼睛说道,“我给你们精心安排了就藩的地方,就是不知陛下会不会同意。”
柴琅愣了愣,“姐夫,我是不是也要去就藩?”
“当然了。”伍桐点头道,“你自然也跑不了。”
“不能在姐夫身边,那日子非常无聊啊。”柴琅不太懂就藩的内情,所以撇嘴道,“姐夫,我能不能留在京中陪你啊。”
“不能。”伍桐冷漠道,“因为我也要离京。”
“离京?姐夫你要去哪里,我能不能也跟着?”柴琅急声道。
“蜀州。”伍桐低声道,“那里还有些事情没有解决。”
“姐夫,你要是去蜀州的话,学院怎么办?”柴琅挠挠头,“学院没有你不就是普通的书院了吗?”
伍桐刚想说话,雍王也摇头说道,“陛下不会放你去的。”
“这是先皇的遗诏。”伍桐不以为然的说道。
“又拿遗诏说事,父皇临走前和你单独说了那么久,全都是遗诏?”雍王明显不信伍桐的谎话,说起来伍桐张口闭口的先皇遗诏还救了自己一命。
宁王终于回过神,刚才他似乎在思索伍桐说的就藩的问题,一开口就是老智障问题,“伍桐,要是就藩的话是不是就能打仗了,本王能不能向皇兄求取一处边疆之地做我的封地?”
伍桐看了看这个脑袋缺根弦的夯货,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雍王也皱了皱眉,这个三弟真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
“宁王,如今你在禁足,正好多看看书。”伍桐看着宁王,一副怜悯的表情,“多看史书。”
“行了,你们都回去吧。”这几个小子绝逼是在家待闷了,雍王可能还有些事情,至于宁王,这小子就是个棒槌。
雍王点了点头,拱手道,“等禁足结束本王再来拜访安于。”
伍桐摆了摆手,“你们尽管待着,剩下的交给我。”
既然已经插进来一脚了,那就把另一条腿也迈进来吧。
靖王看着走进门的身影,神色有些憔悴,“想好怎么劝本王了?”
伍桐摇摇头,“大周经不起再一次靖难了。”
靖王眼角扯动一下,他无力的瘫坐在大椅上,“本王也不想靖难。”
“如今大局已定,靖王就是想动手也没有什么太大作用,只会削弱周国的国力,这种事王爷比我清楚,您是不会这么做的。”伍桐坐在靖王对面,缓缓说道,“受先皇恩重,我也不想看到周国覆灭,可我有不想面对现在的周庭。”
“你打算去哪?”
“王爷不是知道吗?”
“押注不够啊。”
“已经足够了。”伍桐沉声道,“王爷以为京城中谁最想让我走?”
靖王眯着眼睛沉思片刻,“不会是柴瑾吧?”
“不是他。”伍桐摇摇头,“是那些要被他重用的鬼谷子弟。”
伍桐按了按眉心有些无奈又有些气愤,“我以为我已经灭了鬼谷,可实在是没想到鬼谷在朝堂竟有如此根基,如此可以推断,那位鬼谷祖师和我的想法还有有一部分重叠的。”
“只不过我是光明正大创办天博学院,而他是暗戳戳的立了一个隐世宗门。”
靖王回想一下,“本王虽不自称是鬼谷弟子,可本王也学过许多鬼谷之术。”
“那些术比你想的要简单,但是很实用。”
伍桐挑眉,“那是什么术?”
“本王学的是帝王术。”靖王直勾勾的看着伍桐,“就在他们想推我上位的时候。”
“可王爷拒绝了。”伍桐沉声问道,“王爷能告诉小子,当年王爷为何要拒绝他们,那个位子,应该没有谁能抵抗这种诱惑。”
“坐上那个位子是要杀了血亲的。”靖王深吸一口气,“本王心善,做不得这些腌臜事。”
“是挺腌臜的。”伍桐也摇了摇头,“童公公还好?”
“不太好,他整个人都瘦脱相了,如果不是皇兄生前下令,他应该回去杀我那个皇帝侄子然后自杀。”
“这辈子他是不会出皇陵了。”伍桐叹了口气,童贯虽然是个太监,干得事却比爷们还爷们。
“本王也要回秣陵了,在京城住的几日竟让本王如此厌恶,此生,本王再不踏京城半步。”看的出靖王对周皇的恶感,他立下重誓,不只是厌恶,还有约束自己。
周国不能再乱了。
这些人都是这种想法。
李义如此,宋辉如此。
靖王也是如此。
第五百九十九章 变法
新君柴瑾站在自己批阅奏章的桌案前,桌案上摆着一摞极高的奏折,柴瑾一只手轻轻按着,目光闪烁,隐有雷霆之怒。
垂拱殿三位宰辅,夏邱与狄英生对视一眼,用一种隔壁军汉难以理解的眼神交流。
周巍抬起头先是看了一眼隔壁的两个文臣,然后才看向内蕴狂怒的天子。
犹豫了半晌,周巍觉得这件事和他没啥关系。
那些折子又不是他上的,也不是他将门上的,更何况,他一个武相管御史台的折子干什么。
当然了,柴瑾案子上的奏章,周巍一个都没看过。
不然他也不可能这么淡定。
柴瑾面容冷峻,“诸位爱卿是如何看待现在的大周?”
狄英生看向夏邱,他是首辅,这种事他得先开口,夏邱咳嗽一下,“禀陛下,先皇励精图治二十载,如今大周虽有魏夏两国虎视眈眈,但总体还是平稳发展的。”
“平稳发展?”柴瑾摇摇头,继续说道,“现在的大周不是过去的大周,可现在的魏国也不是过去的魏国,朕听闻魏国正在革新。”
柴瑾的脸色更加严峻了,“魏国的国力本就在我大周之上,而今他在改革,大周照旧发展,朕担心大周会被魏国远远的抛在身后。”
魏国变法?!
夏邱摸了摸下颌的胡须,这真不是什么好消息,可是变法...
“陛下,变法......有利有弊。”夏邱想了想说道,“变法是要承受变动的,一个不甚,魏国就会在变法中死去。”
“可是变法也会让魏国更强大!”柴瑾沉声说道。
“魏国的皇帝可不是一般的霸道,魏国的臣子对魏皇不是一般的遵从啊。”和魏国打交道最多的周巍突然开口说道,“君臣一体,魏国的变法不是一般的轻松。”
宁这是搁这练排比句呢?
狄英生心里暗暗吐槽,旋即这位次辅说道,“魏国的变法成不成功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如果他成功了...”周巍皱着眉头说道。
狄英生打断他的话,“如果他们失败了呢?”
“魏国上下没有阻力。”周巍摇头道。
“自古以来无数名臣贤相都想着变法,可成功了多少?”狄英生竖起一根手指,“只有一位,武相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周巍虽然读过一些史书,可对这种事没有什么研究,闻言摇头,拱手道,“请狄相赐教。”
“变法的目的是增强国力,想要国力增强就需要增加赋税,改善军制,还有最重要的田地分配。”狄英生伸出两根手指,勾了勾食指说道,“先说赋税吧,赋税多少是衡量国家富强最简单的方法,怎么增加税收?开源节流!可是国家就这么大,开源几乎是不可能开源了,要么节流,要么增税,增加税收就要和世家发生摩擦......
军制就要和你们将门产生矛盾......
而田地分配...就代表朝廷要和国内的世家望族为敌...”
狄英生将自己对变法的看法娓娓道来,只可惜伍桐不在这里,不然他肯定给这个年轻的宰辅上一课。
什么叫开源?
什么他娘叫不可能开源!
不能开源只能说是你们的无能,哥们在秣陵干的事你们不知道?
出海捕鱼发展产业带动地方经济,增加鸡滴皮。
这难道不是开源?
咋的,在你们眼里就土地是源流啊,你们自己家里都经商,咋的,经商那点钱勾八不是源流了呗?
听完狄英生的长篇大论,周巍挠了挠头,“狄相的意思就是魏国的变法大概率不成呗?某听明白了,多谢狄相赐教。”
狄英生点了点头,夏邱皱着眉倒也没有出言反驳,只是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柴瑾想了想,“诸卿认为大周能不能变法?”
“可以。”
“不可。”
三道声音发出两种答案,夏邱和周巍选择了可以变法,狄英生则坚决反对。
柴瑾对此倒是没说什么,垂拱殿三位宰辅政见不和倒也不是什么坏事,只是变法一事......
“诸卿认为安于如何?”柴瑾顿了顿又说道,“如果安于主导变法,我大周国力是否能迅速增强?”
安于?是伍桐吗?
夏邱沉思半晌,“如果是上元县候的话,变法似乎不是什么难事。”
狄英生左右看了看,倒是没有开口,如果伍桐没有被胁迫放弃天博学院的话,狄英生觉得还有四成可能变法成功,现在嘛...呵呵。
见垂拱殿中神色各异的宰辅,柴瑾摇摇头,似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指着自己桌案上的折子对一旁的魏琳说道,“这些折子留中不发。”
魏琳会意,直接想这些奏折扔进一旁的竹筐中。
留中不发不就是扔了吗,他最近没少干这种事,熟悉的一批。
狄英生看着那些可怜的折子,又与夏邱对视一眼。
对内加密语音,看的周巍一愣一愣的。
大家都是在垂拱殿干活的,你们这么聊天有点过分了。
“变法?”
实在是没想到许久不见的狄子旭过来拜访自己竟然是问这种事情。
“对,变法。”狄子旭点了点头。
伍桐摸了摸眉毛,有些诧异“陛下要变法?”
“倒也不是。”狄子旭摇头说道,“是前几日我父亲和我闲聊的时候提及了一下,好像是魏国在变法,父亲就和我讨论了一下魏国能不能变法,还有如果大周要变法的话应该怎么做之类的...”
“狄大人想要变法?”
“这我就不知道了。”狄子旭耸了耸肩,“不过我父亲说如果是你的话,或许有三成的可能变法成功。”
“三成?”伍桐嗤笑一声,“你爹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
“父亲还说,如果天博学院还在你手中,大周变法成功的几率能升到六成。”
“呵呵。”伍桐摇摇头,不过有天博学院的话,他做事会更有底气,不过天博学院只是锦上添花而已,如果是他,在这个封建王朝变法图强。
他保证二十年就把魏国和夏国弄得跟孙子一样。
嘴皮子他不差,比武力,有谁能扛住炸药?
谁?
谁敢说能抗住,站出来先给你来二十斤的。
切。
伍桐撇嘴,“刚到京城的我或许还有变法的心情,现在嘛...我只想完成先皇的遗愿。”
狄子旭并不想过问先皇的遗愿是什么,他来这里也是狄英生授意的,只为了询问变法一事。
狄子旭想了想问道,“安于,你说若是陛下图强,垂拱殿三位宰辅不遗余力,大周能否超过魏国,一统天下?”
伍桐抿了抿嘴,摇头说道,“多半是不行。”
“周国的国情和魏国不同,魏国稳定,朝内上下没有异声,而周国...表面看起来是风平浪静的,这其中是多少势力在对碰?”
“别的不说,单说大周一统天下最主要的一点是什么?”
“是军事实力,没有兵啥都干不了。”
“你有马吗?没有骑兵怎么能冲杀魏国的军阵?”
“马还只是第三原因,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大周对将门的忌惮啊......”
第一是朝廷对将门的忌惮。
战马只是第三条件。
那第二是什么?
狄子旭开口问道。
伍桐默然,良久之后才缓缓说道。
大周没有帅才,将才两三个,帅才一个没有,撑不起起国战。
没有将帅,没有马。
这才是最难弄的东西。
大周啊。
和前世的大宋还不一样,没钱没兵还没帅。
大宋好歹还有狄青、折家、种家,南宋还有一位岳鹏举。
大周?
呵,有个屁!
第六百章 宣上元县候觐见
狄府。
今日十五,休沐。
狄英生手中握着一本书卷,面露沉思之色,双眸黯淡无光,焦点全无,不知道保持这个姿势多久,狄英生才长长舒了口气。
放下手中书卷,狄英生站起身看着自己面前的信,信上寥寥几个字而已,可却让这位次辅叹息数日。
叩叩——
“老爷,少爷回府了。”
狄英生将这封信折好夹在刚才自己无心阅读的书卷之中。
“直接把少爷带到书房来。”
“是。”
狄英生整理一下自己的衣襟,随手将一书卷翻开,听着外面的脚步声,“进来吧。”
狄子旭正要敲门的手顿了一下,推门进了书房,“爹。”
“伍桐怎么说?”
“呵呵。”狄子旭学着伍桐的语气说道,“就这么两个字,呵呵。”
“这么说他是不看好大周变法了?”狄英生的眼眸先是一丝黯然,而后变得格外深沉幽邃。
“他的原话大周即便是变法也无法一统天下。”狄子旭泄气道,“大周没有兵马,没有将帅,一统天下不是脑子一拍就能成的,有钱不行,要有兵,要有将,大周什么的没有,而且改革也很难培养这些。”
“为夫还有一件事让你问他...”狄英生悠悠说道。
“若是天博学院在安于手中吗......孩儿倒是问了,只不过安于并没有回答,倒是笑了一下。”狄子旭回想那时候伍桐的表情,带着三分不屑,三分冷漠,还有四分的自信,虽然伍桐脸上的饼状图一点都不明显,可狄子旭还是发现伍桐那一抹极强的自信。
他若是做这件事,八成可能成功。
“天博学院......”狄英生捏着颌下的长须,喃喃几声,旋即问道,“吾儿,对于天博学院你怎么看?”
“最好的学府啊,什么国子监太学,全都踩在脚下。”狄子旭撇嘴道,“单是学院的师资力量,就是太学望尘莫及的。”
“为父问的不是经史,而是你们学的那个叫物理的东西。”
“那个啊...”狄子旭错开眼神,“那个自从安于走了之后,课程就停滞了。”
“可惜,那个叫物理的才是强国之术。”狄英生惋惜的摇了摇头,“若是伍桐重新执掌天博学院院长之位呢?”
狄子旭直接说道,“大好事,我们这些同窗日夜盼着安于能回来,物理还有化学,这两门科目太过于神奇,只有安于能教,我们也想学这两门。”
狄英生点了点头,“那为父就帮他一帮。”
“怎么帮?”狄子旭下意识的问了一句,在家中他偶尔也客串一下次辅的幕僚,看到父亲沉思的表情,他略一思索,“可是需要孩儿找同窗商量一番?”
在天博学院学习的大多非富即贵,当然又富又贵也有不少,若是他们相帮,伍桐未必不能夺回天博学院。
就算伍桐夺不回......
那也不影响大局。
狄英生目光闪烁,转过身看着自己桌案上的书卷。
老夫确实按照你说的帮你了,只是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就看着朝中想要留你的人多不多了。
次日早朝。
有臣子上谏,天博学院本是伍桐出钱创建的,之前以为各种各样的事情被排挤掉了院长之位,现在应该官复原职,让伍桐继续担任天博学院的院长。
这是本来就是狄英生安排,再加上几个不大不小的官员上谏,当然这件事也不是什么大事。
可就是这种事才容易出问题。
朝堂上足足有六成的人齐齐上谏恢复伍桐的院长之位。
这一变故就让狄英生皱眉,上谏的人有他暗中嘱咐的,也有儿子在天博学院读书的,可还有一部分则是伍桐的政敌。
所谓政敌,就是当初逼迫伍桐放弃天博学院院长之位才得以保全学院的那群人。
这些人竟然会同意伍桐接手天博学院?
想想都觉得不可能,或许他们发现天博学院的厉害之处了?
不太现实,他们就算知道天博学院的优异之处,也不会做这种挖他们自家墙角的事。
想一想当年他们为什么逼迫伍桐,不就是因为他们发现天博学院在挖他们的根吗,而且那时候也有传言说先皇和伍桐正在准备改革,首先便是拿世家和官制开刀,弄得大家人人自危......
等等!
狄英生低头看着自己的笏板,自己那时候还是垂拱殿大学士,都没有听说先皇与伍桐说改制一事,可如果是先皇和伍桐暗地里聊的呢?
那也说不通,如果是只有两人密谈,怎么会流出去传言?
若是...
狄英生抬头看了一眼新君,眉头一跳,旋即摇头,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还是熟悉的垂拱殿,还是熟悉的位置。
狄英生甩了甩手碗,放下毫笔,新君刚刚离了垂拱殿去慈宁宫问安,刚才听那小太监的话似乎是太后娘娘身体不适,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新君现在不在慈宁宫。
“夏大人。”
夏邱双手捧着一道折子,从右到左仔细的看着,闻言略微抬起头,“嗯?”
“今日之事,晚生倒是没看懂。”狄英生面露一丝沉思之色,拱拱手请教道。
周巍愣了愣,放下笔也看着殿内的两位宰辅。
夏邱放下折子,一只手捋了捋胡须,“天博学院可是董钰做院长,这几年,董钰一人支使,更是写信找出无数隐居山林的大儒,如今的天博学院更有利于世家子弟去镀金。”
狄英生皱眉道,“可是让伍桐重新执掌天博,难道他会放那些世家进去?”
夏邱摇摇头,“他们是再告诉伍桐,他们既然能让他下来,自然能让他再上去,秀秀肌肉,这样可以让伍桐服软,同意他们世家子弟入读。”
狄英生不免摇了摇头,要是伍桐这么容易服软也就不会给他写那封信了。
周巍挠了挠鼻尖,一般两位宰辅说话的时候他都不会打扰,可今天谈论这事,他总觉得不像是夏首辅这般呢。
“两位大人,这会不会是捧杀之策?”
捧杀?
夏邱摇头否定,狄英生倒是若有所思。
不过这件事还真没完,就在新君柴瑾点头同意的时候,果不其然又有人谏言道,学府乃是一国之根本,天下官员,无数仕子接出于学府。
天博学院作为大周最顶尖的学府,自然要专心教学,所以学院的院长就不要再朝廷兼职了,赐个闲职就在学院教书便好了。
狄英生这才发现这把刀的真正指向。
可持刀的人又会是谁呢?
狄英生借着低头拂拭笏板的时候四处打量了一下朝堂之上各处景象。
天子...
夏邱首辅...
周巍...
李义老将军...
宋辉老将军...
狄英生忽然明白了伍桐的那封信到底是什么意思了,可笑他还为大周准备留下伍桐,这个朝堂根本就不想让伍桐留在这里。
狄英生觉得成全伍桐,所以要在这件事上加把火。
“陛下,臣有一言,自先皇改制之后,三辅之身接加大学士之名,也身兼修史、修书之责,方才夏侯大人的说法似乎并不能服众,若是依夏侯大人之言,我等宰辅是不是也要辞去宰辅之位,专心修史啊?”
狄英生站了出来,神色稍显黯然,只不过眼神依然锐利,直盯着夏侯弼。
夏侯弼不为所动,“上元县候年轻。”
“有志不在年高。”狄英生直接怼了回去。
柴瑾坐在龙椅之上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些人的争吵。
新君心思,旁人难以触及。
那就...宣上元县候觐见。
第六百零一章 变法之动,伍桐之谋
“上元县候伍桐参见陛下。”
伍桐还是很是给柴瑾面子,到了大殿先是行了一礼。
柴瑾看着满朝文武的表情,微微一笑,这才抬手道,“赐座。”
随侍的宦官赶忙送上厚垫,谁不知道陛下在尚未登基之时就与伍桐交好。
“谢陛下。”
伍桐微微顿首,环视一周看着这些朝臣的脸,似乎要将这些人的面容刻在记忆中一般,他看的很认真。
“不知陛下此次叫臣前来,所为何事?”
柴瑾微笑说道,“方才议事,想让你重领天博学院。”
伍桐抬起头笑着说道,“臣遵旨。”
“可也有大臣说,学院乃国之重事,需全心全意,如果你选择天博学院,那么就要夺你六部顾问一职,做学问者不入朝堂。”柴瑾缓缓说道。
啪啪啪——
伍桐鼓掌称赞,“这是哪位卧龙想出来的妙计啊?”
“是本官。”御史中丞夏侯弼寒声说道。
“夏侯大人果然尽职尽责,你这么尽职尽责,考虑过那两位的感受吗?”伍桐扬了扬下巴,指的地方正是夏邱、狄英生两位宰辅所坐的地方。
夏邱和狄英生不只有宰辅之职,还身兼两阁大学士之位,主要负责编撰前朝史书、当然他们也没什么时间,就是个牵头的。
虽然现在在编撰的正是前垂拱殿大学士杨幼郎,可夏邱的署名要在他前面。
这也是当初为什么杨幼郎同意和伍桐联盟对付阮凌辅,自己哪怕不是宰辅,也不能让自己辛辛苦苦编撰的经史前面冠着一个自己讨厌的名字。
可惜伍桐最后并没有做到和杨幼郎的约定。
夏侯弼愕然转头看向两位宰辅,忽而咬牙,“权柄...”
正当夏侯弼咬牙准备拉人下水的时候,又有人站了出来,“敢问上元县候,县候重掌天博学院之后,天博学院可依然学习物理之类,县候所精之物?”
“自然。”伍桐颔首,这一点毋庸置疑。
“当年天博学院建立,县候与先皇约定,学院的学生不入科考,十取其一入县衙,这话可还作数?”
伍桐沉吟片刻,“自然作数。”
“既然作数,那就请县候不要简拔学院学子。”
伍桐皱眉,“这是何道理,我可不只是上元县候,还有三品六部顾问,你们都可以简拔志学之士,不让本官简拔这是何意?”
伍桐深吸一口气,声音冰冷缓缓说道,“本官知道你们的想法,大周如此这般便好,睁开眼睛看看,北边强敌环顾,魏国正在改革,国力本就强横的魏国势必会更上一层楼,大周若是不想被魏国吞并,自当奋起改革。”
“改革,不一定会成功,但是如果不改,大周必定......”
“够了!”坐在龙椅上的新君突然喝道,“退朝!”
众臣愕然,他们明显还想说些什么,可看到新君的表情,犹豫再三,还是决定退出大殿。
“安于,你留下!”
伍桐拱手,“是。”
朝臣慢慢退去,狄英生临走时装作不经意的看了伍桐一眼,这张脸还是那么年轻,可与几年前相比,那双眸子中倒是多了些许风霜啊。
“安于...”
仅剩三人的大殿,新君柴瑾缓缓站起,看着伍桐的目光格外复杂,“安于,改革不是说说而已...”
“我知道。”伍桐表情坚定,“臣说改革也不是说说而已。”
“臣早在先皇在世的时候就计划好了改革之事,先皇知道臣的手段,知臣但不全信臣,只选择了几项改革,收获不多,陛下也知道臣的手段,不知道陛下...”伍桐仰起头,露出一丝冷笑。
“不知陛下能不能信臣?”
柴瑾望着伍桐,良久之后,新君才开口说道,“安于,你要知道朕不只是你的朋友,也是大周的君王,朕是太子时,朕可以全权相信你,你让我去洪山县,我便去洪山县,你让我去青夏县,我便去青夏县,你让我赈灾,我便去赈灾,我从来都是相信你的。”
“陛下,改革!”伍桐打断新君的话,也让新君眼中的热泪变得不知所措,在眼眶转了良久也没有落下,如此厉声,可见伍桐改革之心多么坚定。
“朕现在是天子,是君王,不应该只对你信任,朕也要为朕的江山负责。”
伍桐愣了一下,寒声道,“只有对江山负责吗?”
“朕是天子,自然要对江山负责。”
伍桐点头,看着柴瑾沉默不语。
良久之后,伍桐拱手道,“陛下已有人皇之资,有些事情便不能拖泥带水,需早做决断。”
早朝发生的事都没有等到中午就传了出去。
改革,这便是上元县候的政治主张了。
不放弃朝中权柄,还要掌管天博学院,听说还要利用自己的权能提拔学院学子。
狼子野心,狼子野心!
一时间京城尽皆谈论此事。
“上元县候要改革?那说书的,嘛叫改革?”
在京中许多百姓的眼中,在勾栏说书的这个老头就是他们能接触到最有文化的人了,虽说京城中进士多如狗,秀才遍地走,可他们这种平头老百姓接触不到啊,说书的就是他们接触外界的唯二途径。
另外一种就是听七大姑八大姨传谣。
“改革啊。”老崔仰起头想了想,旋即叹了口气说道,“简单来讲就是把世家的地分给咱们。”
“这是好事啊,那咋都反对上元县候呢?”听书的老者挠了挠头,他是没文化,但他也不傻,朝中那么多相公都反对,这件事应该没这么简单吧。
“老丈,我就问你一句,你会把自个家的地分给旁人吗?”老崔露出苦涩表情声音不大不小。
老者又是摸了摸头,“说书的这话在理,家里的地就是再多也不想让旁人分去,上元县候这是得罪了那些相公了。”
老崔听完沉默半晌,心里暗道,这次只怕得罪的不只是相公们啊。
武极殿上,新君与伍桐对视。
柴瑾嘴唇动了动,“安于,你就不能体谅体谅朕,改革,变法,不是你说说就能成功的,朕刚刚登基,朝中尚不安稳。”
伍桐面无表情,轻轻动了动胳膊,带动长袖翩翩,“陛下现在是九五之尊,谁敢反对,砍了便是,自古变法无有不牺牲者,而今大周变法,就从世家开导。”
“安于!”柴瑾厉声叱道,“安于,你莫要胡说。”
“陛下也莫要妄自菲薄。”伍桐幽幽说道,“陛下是有传位诏书的,和先皇不同,陛下登基名正言顺,谁要造反,陛下可以以大义申斥,驱万军平乱。”
“你!”柴瑾瞠目,“大周可不是朕一人说的算的。”
“不听话的砍了就是。”伍桐顿了顿,“臣愿意做持刀人,一排一排砍下世家豪族的脑袋。”
“安于!”柴瑾急了,“安于,你给朕一些时间,朕刚刚登基,朝堂不稳,世家摇摆不定。”
见伍桐还要张口,柴瑾急忙说道,“大周还要靠他们支持,世家握着钱财,百官掌着权柄,这是大周的根基,不能乱动,最起码现在我们没有把握,不可轻动。”
伍桐抬眉看向柴瑾,“在陛下眼中他们是大周的根基吗?”
“我大周的钱财有大半都在他们手中。”
“看来陛下是忘了臣曾经与陛下说过的话了。”伍桐低声说道,无奈的摇了摇头,“陛下还记得当年的洪山青夏两县,却忘了为何是洪山青夏两县。”
伍桐拱了拱手,“陛下,臣请外封。”
“安于。”柴瑾愣了一下,“安于,朕不是说不改革,而是...你给朕些时间,等朕整合好朝堂,朕一定全力支持改革。”
伍桐看向柴瑾,“陛下,还记得臣说过巴蜀是重中之重吗,现在巴蜀不在我们手中,一切难做,臣请外封,便是去平定巴蜀之地。”
“巴蜀之地。”柴瑾愣了愣,沉思半晌,“确实是个重要的地方,只是...安于,你容朕想想,容朕再想想。”
“今日在朝堂之上,上元县候可以说彻底和我们翻脸了。”
明明还是当值时间,可现在这里聚集了二十余名朝廷栋梁,夏侯弼也位列其中,他自然不是第一次来这种聚会,不过他也确实没有来过几次。
说话的人是张家的人,现在位居从三品的六部侍郎,地位也算显赫,加上背后家族的关系,即便是他的顶头上司也不敢忽视他的建议。
“本官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夏侯大人这么有骨气,也对,御史台的人都是正气凛然,直言进谏之人。”
说着说着,就开始吹捧夏侯弼来了,毕竟这是今日的出头鸟,吹响反攻伍桐号角的第一人。
“诸位大人过誉了,本官只是做了一些本职工作罢了,那上元县候倒行逆施,大周苦其久矣,本官腆为御史中丞,此事不发声怕是再也没有机会发声了。”说着夏侯弼苦笑一声,“这次得罪了上元县候,还不知道会被怎么报复。”
“夏侯大人莫怕,一个小小的县候还能翻了天不成,先皇对他那么放肆,也没有听从他的建议,这大周啊就不是一个人能说了算了的,皇帝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一个县候又怎么样,有些东西,我们给他才能动,我们若是不给,他就是死也得不到。”
张家侍郎大声笑道,举起酒杯大声道,“来,诸位同僚,满饮此杯,一个县候而已翻不了天。”
夏侯弼呵呵笑了两声,也举杯豪饮。
和这些人的热闹不同,垂拱殿显得就有些沉闷了。
狄英生心不在焉,拿着折子半天也没看进去一个字,那支笔上的墨都快干了,他也没有落下一笔。
最后连夏邱这种老好人都看不下去了,咳嗽一声提醒狄英生莫要再失魂了,狄英生回过神,摇摇头,先是冲着夏邱拱手道谢,而后说道,“今日早朝,伍桐的状态有点不对,今日之事他本可以拿回天博学院,徐徐图之不是更好吗,为何要当众说出改革之豪语,得罪了那些豪门氏族,最后怕是连天博学院都保不住啊。”
夏邱对此也颇为不解,“老夫也不知道上元县候在想什么,或许是他的一番宏图伟业没有在先皇那里施展,如今新君登基,他又与新君关系极好,或许是想借机大展鸿图。”
周巍愣了愣,倒是没有插话。
狄英生和夏邱已经习惯这个不说话的武相,也没在意他的反应,继续说道,“上元县候可不是一个急不可耐的人,先皇在时就曾称赞过伍桐有恒心,争权夺势也不像他能做出来的事。”
夏邱想了想,之前与自己多次煮茶论道的伍桐,和今日朝堂上的伍桐确实大相径庭。
狄英生又想到那日伍桐递给自己的条子,“夏大人,若是你我全力支持伍桐的话,能不能帮他夺回天博学院,改革...如果能改革自然最好。”
“看不出来狄大人这般激进。”夏邱呵呵笑了两声。
“激进?”狄英生摇了摇头,“上次在垂拱殿陛下与你我三人说过魏国改革一事,当时不是说大周也要改革吗?改革是我所愿,何来激进一说?”
“你想的改革和伍桐所说的改革绝对不是一种。”夏邱咂了咂嘴,“依老夫对伍桐的理解,这小子是要让大周翻个身,或许能增强国力,可变法的动荡咱们可能承受不了。”
“变法的动荡?”狄英生想了想,“那些世家难道还能比朝廷厉害?”
“呵呵呵呵。”夏邱一个劲的在笑,并不回答狄英生的话。
周巍终于忍不住了,“朝廷可有军队,十万大军开拔,那些世家难道能顶得住?”
“前朝还有七十万大军呢,不也是让我大周窃了国。”夏邱笑呵呵的说道,“大周太祖起兵时也就三百人而已。”
周巍抿了抿嘴,没再说什么。
上元县候在早朝放言改革一事虽说引起了京城百姓的兴趣,可没过几日,这个茶余饭后的谈资就消失不见了。
叶家三叔刚从街上回来,将这些事一一说与伍桐。
伍桐叹了口气,将他刚刚写好的东西递给叶三叔,这件事还是得由他添一把火啊。
“这是什么?”叶三叔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字,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这就是我的改革方案。”伍桐淡淡说道。
叶三叔一怔,“这东西是能随便拿出来宣扬的吗?”
“不这么宣扬,怎么让新君将我踢出京城啊。”伍桐笑着说道,“这京城越来越让人恶心了啊。”
“踢出京城?”叶三叔有些理解不上去了,前几日给狄英生送的信可是他经手的,那时候不是还说要重夺天博学院吗,狄英生都同意了,怎么这就想着被踢出京城了呢,这不是耍了狄英生一手?
“安于,你就不怕这事弄大了,新君保不住你?”
“他不敢杀我。”伍桐轻描淡写的摆了摆手,柴瑾就是一个伪君子,有些事他敢做,有些事他又犹犹豫豫没个魄力,明明弑父的事情都能做出来,可对其他人倒是大度的很。
也正是因为柴瑾这个性子,伍桐才得以发现另一件事。
这个犹豫的帝王最擅长做的事就是把鸡蛋放进两个篮子了,他确实想要改革,只不过他的改革并不想用伍桐主导。
他想让他收服的鬼谷余孽做改革马前卒。
说到底,他想让伍桐和那些鬼谷余孽互补,可伍桐哪受过这种气。
要么你就全心全意的信任我,要么你就直接用他们,老子不伺候了。
这也就是为什么伍桐要在朝堂上逼宫。
夏侯弼和伍桐是好友这件事没有几个人知道,由他引出竟没有人怀疑。
伍桐已经把他的底线亮了出来,他不仅想要天博学院,更要主持改革,两者缺一不可。
柴瑾在武极殿的犹豫,不是他没下决心改革,也不是他怕得罪世家,而是他要用鬼谷,而非用伍桐,伍桐的刚强让他下意识的犹豫起来。
这不禁让伍桐好奇这样一个优柔寡断的人为什么会下决心弑父?
这世上的人果然不能一概而论啊。
叶三叔粗略的看了一眼伍桐递给他的改革方案,皱着眉说道,“安于,你这些方法三叔闻所未闻,若是新君重用你,你当如何?”
“他不会重用我的。”伍桐轻笑一声,直接否定了叶三叔的话。
“为何,你这改革之法很是完善,如果新君要做明君,就一定要用你的法子不可。”
“因为他多疑啊。”伍桐笑着说道,“而且,我也不会让他用我。”
叶三叔皱眉,到底是什么让伍桐变成这样?
以前的自己虽然也很难理解伍桐的一举一动,不过好歹还能跟上节奏,怎么最近自己都看不出伍桐的想法了呢?
他这么费劲难道不是为了主持改革吗?
不是为了主持改革他这么费劲干什么?
他是伞兵吗?
伍桐肯定不是伞兵,那伞兵的人只能是他自己了。
叶三叔无奈的摇了摇头,去京城传播伍桐的改革大业去了。
这一次不同前几日的昙花一现。
这些改革之法如同巨石,一石激起千层浪!
原来,原来上元县候真的要动世家!
土地改革,清点人口,禁止偷献等等一系列大利百姓的政策。
这...这就是上元县候吗?
爱了爱了。
百姓奔走相告,激动万分。
可世家不这么想,伍桐的法子是要挖他们的根。
这些人再次聚到一起,这次商量的事怎么弄死伍桐。
一时间朝堂之上尽是声讨伍桐之声。
这种声讨甚至引起了魏国使臣的注意。
第六百零二章 烟雾
“在下魏国徐稜,求见上元县候。”
魏国的使臣大张旗鼓的来凤山别院拜访伍桐,身后跟着无数的马车,上面的礼物足以用百万来计量。
这样的做法足以让京城每个人都看到这一幕,都知道这件事。
叶骁看了一眼徐稜,再看向他身后的车马,啪的一声把门关上,然后他的声音从门里传了出来。
“我去问一问姐夫。”
徐稜瞪大眼睛看着突然合上的门,良久之后才转头看向副手,“老夫这算不算吃了个闭门羹?”
副手也有些懵逼,“下官不知。”
“那就等一等。”徐稜也不知道刚才那个年轻人说的是客套话还是他真的去找上元县候说,等一等没毛病。
不多时,刚才探头的那个年轻人又探出头来。
“姐夫让你们进来。”
“多谢小公子。”徐稜拱手,礼节满分。
凤山微风一徐,树下白衣四拂。
一只白虎卧在高树之下。
徐稜赶忙闭上眼睛,良久之后,他重新抬眸,树下站着的是一个高大的男子。
徐稜敢用自己的人格担保,眼前的这个穿着朴素衣衫的男子绝对有着颠覆乾坤的本事,就刚刚他在树下沉思的样子,这可不像是在思考怎么对付那些谣言,更像是在想怎么毁了周国。
“外臣徐稜见过上元县候。”徐稜的心脏猛跳,这种身体下意识的反应让他不得不小心翼翼,面对这个人的时候有一种和自家君王单独奏对那般。
伍桐背着手转过身,轻笑一声,“魏国的使臣,呵呵。”
瞥了一眼那些礼物,伍桐继续说道,“这样大张旗鼓的来我这里,徐大人是要做什么,让我去给你们魏国的储君打工?”
打工?
徐稜皱了皱眉,旋即拱手道,“下官不敢,下官只是觉得像上元县候这样的大才,不应该在周国,您看现在,朝臣诽之,世家厌之,周皇默之。”
“县候的一腔热血,才华抱负都不能得以施展,周国不容大人,我大魏可以。”
徐稜越说底气越足,愿意无他,他对大魏的储君有十足的信心。
储君除了是个女儿身以外,没有一点不符合朝臣的心意,他也一样。
“我大魏的储君要比周国的新君心胸强上十倍百倍。”
伍桐想起了魏国的储君,那个女储君,未来的魏国女皇,对于这位储君的心胸智谋,伍桐也承认确实要比柴瑾高上许多。
可惜...
可惜,他穿越的时候被李元淳捡到了,老真人是周国人,对于周国有一份归属,不然不会同意与靖王一同算计他下山。
伍桐不会让李真人难做,他不会去别的国家,可大周在他眼中已经烂透了,在这里也没有任何用处。
“我不会去魏国。”伍桐张口说道,“不过...我倒是可以和拓跋乐见一面。”
徐稜一愣,见一面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伍桐摇头笑道,“你应该能给拓跋乐写信吧,告诉她我想和她见一面。”
徐稜的表情有些古怪,他怎么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呆滞了一小会儿,徐稜再次拱手,“外臣一定将县候的话带到。”
“时间不一定,就劳烦你家储君在岘山等我吧。”伍桐想了想补充道,“不会太晚,最晚也就三个月。”
“那最快呢?”徐稜急声问道,话一出口,徐稜又有些害怕,这样会不会给县候一种威逼的感觉。
“最快...应该一个月。”伍桐叹了口气,“就这么传话吧。”
“是。”徐稜答应的很干脆,在伍桐面前他竟然升不起一点反抗之心,拱手告退,“外臣告辞。”
“等等...”
伍桐张口叫住徐稜,已经转过身正欲奔走的徐稜额上流下一滴冷汗,上元县候不会是要杀了自己吧。
“你带着这些礼物来,对我有这般恭敬,这样说几句话就走,是不是不合适?”伍桐抱着胳膊含笑说道。
徐稜吓得半死,“不合适不合适......不,外臣的意思是合适,外臣就是来请见县候的,在周国这么久,外臣应该早早来的。”
“这么走了会让人觉得我上元县候待客不周的。”
“...??”徐稜满脑袋小朋友,这是啥意思,感情不是要弄死自己?
“留下来吃个饭再走吧。”
伍桐轻飘飘的一句话差点让徐稜瘫坐在地上,他用尽所有力气转过身,拱手长揖道,“谨遵上元县候之命,外臣就...就留下来。”
“叶骁,替我照顾好魏国使臣。”
伍桐双手插进袖口,头也不回的进了内院。
内院之中几个女眷围着小布丁玩闹,看布丁的样子似乎很擅长应付这些女性长辈,只要他傻笑两声或者走两步,就会有一个叫小姑姑的人给他吃些糕点。
他在地上跑了几步之后转过头就向绿雀走去,张着嘴傻笑。
绿雀熟练的从身旁拿出糕点,正要奖励给小布丁。
可天有不测风云,世上总有意外。
小布丁停在绿雀姑姑前,看着绿雀姑姑手中的糕点慢慢向天上飘去,进了另一个人的嘴里。
“布丁已经很胖了,不要给他吃这些糕点。”
这句话布丁还不能理解意思,不过他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也听到了自己最喜欢的东西,他抬头看着站在姑姑身后的人。
这个人他应该叫爹。
小布丁很怕这个叫爹的人,愣了两秒之后布丁向前扑到绿雀的裙摆上,两只小胖手牢牢的抓着绿雀。
绿雀摸着小布丁的头,温柔笑着。
伍桐看着布丁的样子叹了口气,“老子都在他眼前晃悠这么久了,这小子怎么还怕我?”
长公主皱了皱眉,布丁本来还是很亲伍桐的,直到先皇驾崩,伍桐斩了三人,抓了三家,弄得一身血腥气回家的时候恰好碰到布丁,布丁被那日的伍桐吓得半死,发了很长时间的热。
等布丁的病好些之后,他就对伍桐很是害怕,平日见到伍桐都是远远的躲起来。
青鸾轻轻抬首,秀眉微皱一瞬,“最近你身上总有一股恶气,布丁年幼蒙昧,正好能看到这股恶气,你吓到他了。”
见夫人这般说,伍桐苦笑着摇了摇头,“我有那么可怕吗?”
长公主重重的点了点头,“现在的你和以前变化确实很大,身上总是带着一股戾气。”
伍桐揉了揉眉心,笑容苦涩。
“而且,每当我看你的时候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长公主看着伍桐良久才说出她的感觉,“你站在我身前就像是父皇和靖王叔站在我身前一般。”
叶青鸾猛地抬头,和长公主一起看向伍桐。
“确实,安于身上有一种和我父亲很像的气质。”
两女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了一个可能。
伍桐耸了耸肩,坐在两女中间拉起两女的手,“你们说,柴瑾会不会杀了我?”
绿雀抱着布丁很是羡慕的朝这边望了一眼。
......
魏使入上元县候府,不仅如此,魏使带着礼物,上元县候照单全收,还亲切的留魏使吃了顿饭。
上元县候府上的珍馐啊,那是一般人能吃到的吗?
整个魏国吃过的人都屈指可数。
魏使何德何能......
有好事的人就在猜测上元县候在想什么,魏使去拜访的目的又是什么。
一帮人传来传去,左思右想,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伍桐要叛国,反投魏国而去!
就在魏使拜访伍桐两天后,这道谣言遍布京城。
啪——
乾清宫中,一道清脆的瓷器炸裂声。
门外的小太监们小心翼翼的缩在一旁。
魏琳搭着拂尘看着天子雷霆。
第六百零三章 留不住
谯国公府。
李义老将军和宋辉老将军相对而坐,面前有酒有肉。
肉是叶记五香酱牛肉。
酒是伍记仙家神仙醉。
好酒好肉,两个人的胃口也是极佳,见面还没有说两句话,牛肉先下去了一斤,美酒也掉了八两。
“听说陛下震怒,在寝宫砸了七件上好官窑瓷器。”
李义捏着一片牛肉塞进自己嘴里,用一口美酒送服,口中含糊不清的说道。
宋辉摇头说道,“宫中之事老夫不知道。”
李义一愣,手指点着宋辉不禁笑道,“你个老家伙不老实。”
“哈哈...”宋辉大笑,“不过陛下素来温和,这次砸了寝宫,倒是出乎老夫的意料。”
“陛下登基之后变了许多,毕竟是太子登天子,再加上那件事,陛下的性子倒是和以前不同了。”李义若有所思般说道,“伍桐也有变化,先皇在世时,伍桐的小计谋在你我眼中如同小孩游戏一般,如今你可能看清伍桐所求?”
“你个老家伙就会给自己脸上贴金,还伍桐的计谋在你眼中如同儿戏,你怎么那不是伍桐故意的儿戏之计?”宋辉冷笑一声,“先皇死因你我心知,想想看,以你我的能耐能否查出这件事?伍桐将先皇视为假父,先皇也以子侄相待,所以伍桐才会常有儿戏之举,对付朝臣来也是礼让三分。”
宋辉饮了口酒继续说道,“你想想先皇尚在之时,伍桐与朝臣矛盾也不少,你可见他动用刀兵,你可见他至百官于死地?最多也就是丢官而已,不过也会补一个实差。”
深吸一口气,宋辉又道,“你看看先皇崩后,伍桐直接调集大军镇守京城,那三日他杀了多少人?你现在去菜市口还能看到那时未清的血迹。”
“他敬重先皇,行事有所顾忌,如今先皇被害,他又夹在先皇与陛下之中,其中苦楚你我都理解不了。”
李义痛饮一大碗酒,“老家伙你这么能琢磨,那你告诉老子,他为什么要见魏国的使臣?”
“或许是激将法?”宋辉有些不确定,“对,伍桐在天博学院这件事会不会太激进了些,这样想得到权柄,莫说朝臣,就是陛下恐怕也要掂量一番啊。”
“搞不懂,现在的伍桐真让人看不懂。”李义胡乱的搓了搓花白的头发,“你有没有发现这小子变化很大,先皇离世后,这小子整个人的气势都不同了。”
宋辉点头同意这个说法,却也提出另一个疑问,“伍桐现在这般争权,陛下会不会...”
李义摇头,“陛下应该不会。”
说完这句话,李义似乎也不敢赌现在的陛下会这般仁善,顿了顿,又补充说道,“伍桐也不是会坐以待毙的,希望不要出现什么乱子才是。”
如果伍桐在这里,他肯定会不以为是的说柴瑾不敢杀他。
这不是自负,而是他对柴瑾还有用。
“...还有这么多人吗?”
伍桐端着茶杯,皱着眉问道,面前的叶大龙耸了耸肩,“据俺这几日观察来看,这些人应该都是鬼谷...或者说他们是从鬼谷。”
“权谋?”伍桐摇摇头,这些人学的东西一不能改善生计,二又不能点亮科技树,就是一些理论上的合纵连横罢了。
想到这些伍桐有必不可免的怀疑那个鬼谷祖师到底是什么年龄穿越过来了,果然是个初中生...吧......
“人数太多了,没有办法尽皆除掉啊。”
伍桐将那张密密麻麻写满了名字的名单放下,起身背负双手,“大哥,去收拾收拾东西吧,一个月左右,我们应该就离开京城了。”
“离开京城之后去哪?”叶大龙愣了一下,“回墨山吗?可是墨山已经被我们炸掉了一半。”
“不去墨山。”
伍桐望着远处,目光深邃,“我们去蜀州。”
就在伍桐淡然的安排一切时,京城的舆论变得越来越离谱了。
最开始还是伍桐准备叛国,反投魏国云云。
而现在,竟然传出伍桐联合魏国准备窃取大周国运。
上元县候所居住的凤山别院被人看到白日生虹,苍鹰盘旋。
还有望气士在凤山游荡很久之后断言此地有龙凤祥和之气。
一时间,凤山变成了京城舆论风暴的中心。
钦天监,这个部门在封建王朝的心里很重要,平时测个吉凶,观个天象,骂骂皇帝,骂骂后宫,这都是常事。
不过要是遇到一个狂娟的君王,钦天监应该就只能看到祥瑞了。
当一个身穿青紫宦服,腰间别着一个青蓝玉佩的年轻人出现在钦天监的时候,钦天监的监正狠狠的打了个哆嗦,心里暗道吾命休矣。
京城就这么大,一件事闹得沸沸扬扬,谁又能不知道。
当有人说凤山望之有龙凤之气,钦天监的老监正就觉得自己肯定躲不开这一劫了。
掐着手指头算了又算,也没算出自己能不能逃过这一劫。
想起来凤山住的人,老监正又叹了口气,上元县候可不止这一个名号啊,他还是先皇御赐的元华真人,大周唯二的两位真人。
即便是龙虎山上的道庭正统,也是承认上元县候这个元华真人的封号的。
如此算来,这就这位上元县候的法力并未通神,也要比自己高上许多。
老监正找了个借口,心里默念祸福相依祸福相依。
自己给自己鼓着气,老监正抖着腿来到了魏琳面前。
哭丧着一张老脸,“魏大官,竟然是您来我钦天监视察啊,快快,里面请。”
“老监正客气了,咱家可不是来视察的。”魏琳笑眯眯的说道。
虽然语气温和,可在老监正眼中,这笑容如同催命的恶鬼一般。
“那,魏大官是...魏大官来我钦天监所为何事?”老监正口上说着,心里则不断祈祷,可他母亲的千万别是望气的事。
只要不是这件事,老夫啥都依你。
“老监正或许也有所耳闻了,最近外面盛传的一件事...”
老监正心尖一颤,果然是此事吗?
“魏大官所说可是凤山龙气之事?”
“老监正果然知道。”魏琳将脸上的表情缓缓收敛,严肃的魏公公还是有些威严的,“那老监正能不能给咱家一个准话,咱家好去和陛下交差。”
老监正手指头都快捏骨折了,“魏大官,您觉得凤山可能会有龙气腾空吗?”
“咱家不知道凤山怎么样...”魏琳睁开眼睛轻轻的瞥了老监正一眼,“咱家只知道在大周境内,只有一个地方会升起龙气,就是这里,除此之外,大周不会有别的龙气。”
“老夫知道了。”老监正点头,“那不是龙气!”
魏琳看着老监正也缓缓点头,“那不是龙气。”
钦天监的老监正出言,这才让京中的流言稍稍安定了些,可是一人之力堵不住悠悠之口啊。
凤山没有龙气,可别人看到了异象,不是龙气那就是白蛟、猛虎。
他们总有东西安排上去。
新君柴瑾在早朝结束之后没有离开,他孤独的坐在王座之上。
“安于,朕不想杀你,可朕留不住你了。”
第六百零四章 白蟒吞龙
“听说了吗,凤山上面的不是龙气,而是白蛟。”有好事者凑到一起,先是一人偷摸说道。
“什么白蛟,那是白蟒。”
有人立马反驳,不为别的,杠精杠人不需要理由。
“白蟒?倒是贴切了。”
酒肆就这么大点地,哪桌说话的动静只要大那么一丝,这酒肆里大半的客人就都能听到了。
突然被人插了话,听声音这人还是喝了不少酒的,好事者们齐齐望去,却看到一个朴素单衣的酒客。
酒客自顾自的斟了一碗酒,一饮而尽,酝酿了半天,一张口酒气喷涌而出,“白蟒吞龙,竟然是应在此处了。”
虽说是酒客的醉话,可这酒肆中怕是没有人将这句话当成醉话。
酒客拎着酒壶晃了晃,立刻有喜好八卦的人喊道,“小二,再给这位兄弟添壶酒,记在洒家这里!”
这人腰间挎着长刀,大周虽然武力不张,可也不禁刀兵,此人腰间挎刀制式不似军中,看刀柄更像是哪家铁匠铺打的便宜刀,这人拉开长凳坐在酒客的左侧,“洒家鲁兴,江陵人氏,不知兄台怎么称呼?”
酒客先是看了一眼酒壶,微微侧头眯着眼睛盯着鲁兴看了好久,又很是为难的将目光移到酒壶上。
“最近传着一个童谣:苍天化龙,地生白蟒,乾坤倒转,白蟒吞龙。”
酒客美滋滋的喝了一碗酒,“俺之前还纳闷白蟒如何吞龙,今日算是明白了。”
“白蟒真的能吞龙啊。”
酒客借着酒意又长声感叹一句。
白蟒吞龙毫无疑问的成了京城最流传的茶余谈资。
到处都是讨论这件事的百姓,说书的连夜编了几个故事,甚至还和百姓们讲解什么是望气,什么是白蟒,什么是龙!
白蟒吞龙!
逆行伐上!
勾栏里面的小院,两个人正在喝茶。
而在一旁倒茶的是云鹦小丫头,苏玉燕苏掌柜还在勾栏应付着,今日还有别的客人。
夏侯弼端着茶杯望向勾栏内的一角,“那个人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呢?”
“窦正阳,勾栏的当红花旦,除了丑角什么角都能演。”伍桐不在意的说道,“以前还不行,现在成长许多了。”
云鹦撇嘴,愤愤的将一块枣糕塞进伍桐嘴里。
“老夫说的是他旁边的那个壮士。”夏侯弼淡淡的瞥了伍桐一眼,“窦正阳老夫还不认得吗?”
“那个啊,也是勾栏的演员,以前没这么黑,今年不知道咋回事晒成这德行。”伍桐笑着说道。
“老夫怎么觉得他就是那个鲁兴呢?”夏侯弼意有所指。
“哦?”伍桐一惊,“夏侯大人认得他?”
夏侯弼脸色发黑,“混蛋,白蟒吞龙的童谣是你传出来的?”
伍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个还真不是小子,不过也间接帮了我,名单等会儿给你,小心点他们。”
“白蟒吞龙,他们想说你要造反?”夏侯弼冷冷的看着伍桐,“而且你能造反成功?”
伍桐一愣,旋即摇了摇头,“造反哪有那么容易,小子手中无兵无将,在朝中的人缘也不好,哪能成功啊。”
“若是白蟒不是你,那会是谁?”夏侯弼依然没有放过伍桐的意思。
伍桐笑了笑,“他们说的白蟒多半是我。”
“那就是你要造反。”夏侯弼肯定的说道。
伍桐:“.......”
咋的,这个世界非黑即白?
“我的夏侯大人啊,这只是个谣言而已,而且传谣的方式竟然是童谣,你可是朝中的御史中丞,难道还相信童谣,你不觉得很可笑吗?”
童谣在古代有着远超预言的威力,凡是传唱的童谣,日后必定成真,也怪不得夏侯弼这般钻牛角尖。
夏侯弼冷冷的看着伍桐,“如果白蟒不是你,那会是谁?”
两个人相视沉默,许久之后,夏侯弼沉声说出一个名字,“靖王爷?”
“别闹了。”伍桐摆摆手,打断夏侯弼的可笑发言,“要是靖王爷,都不用等到现在,上次靖王爷进京的时候,就是砍了柴瑾自己坐上去,周国都不会乱,谁不知道靖王爷的能耐?”
夏侯弼沉默,“老夫会盯着你的。”
伍桐苦笑不得,“夏侯大人啊,你说你,我都不知道你到底是图啥,你帮了我,插进去了鬼谷一营,现在又要防着我,你倒是对陛下忠心耿耿啊。”
“老夫不是忠臣。”夏侯弼摇头说道,或许是看出伍桐眼神中的错愕,夏侯弼继续说道,“老夫也不是奸臣,如果说老夫,或许就是个普通的臣子而已,老夫不忠君,先皇驾崩,老夫无非是难过而已,若要说忠,老夫忠的应该是大周的江山社稷。”
“良臣?”伍桐鼓掌,“夏侯大人有理想啊,可在这里,你可不能力挽狂澜,这个良臣不是能臣啊。”
夏侯弼难得老脸一红,被伍桐抢白一气,他也有些羞恼,自己确实没有力挽狂澜的治世之才,“老夫有的只是一腔热血了。”
伍桐端着茶杯愣了良久,又缓缓放下,“夏侯大人,如果京城若乱,请您立即写信将此事告知靖王,如果是大周有谁能力挽狂澜的话,唯有靖王一人。”
夏侯弼见伍桐如此正经,神色也严肃了许多,“老夫明白。”
伍桐端起茶杯,“夏侯大人,为了你我,以后便不想见了。”
夏侯弼也举杯,“老夫也不想和你这个混球见面。”
“小子才疏学浅,这时候说不出什么大言来,今日以茶代酒,小子感谢长者多次相助。”伍桐站起身行礼。
夏侯弼愣了愣,旋即将自己的茶杯碰了过去。
两盏相撞,发出清脆声响。
“小子还有一个不情之请。”伍桐端着茶杯没有去喝。
夏侯弼已经喝了茶,闻言差点将那茶水都吐出来。
瞪了伍桐一眼,“快说!”
伍桐笑嘻嘻的说道,“这次还望夏侯大人多多相助了。”
“这次又有什么事?”夏侯弼不无嫌弃的说道。
“还请夏侯大人多多推波助澜。”伍桐收起笑脸,“我想离开京城。”
一旁的云鹦猛地攥紧衣角。
夏侯弼默然的看着伍桐,良久之后,老大人点了点头,“好。”
伍桐笑笑,仰起头将这杯茶一饮而尽。
“这茶也喝了。”夏侯弼幽幽道,“你也答应老夫一件事吧。”
“老大人请讲。”
“如果日后大周有难,希望你能看在老夫的面子上,帮扶一二。”
伍桐沉吟半晌,终是点头。
“对了,那些人把你叫成白蟒,你自己说你不会是白蟒,那你觉得你是什么?”
伍桐摸着下巴,咂咂嘴“这个倒是没想过,白蟒倒是还成,就是这寓意不太好。”
夏侯弼也赞同般的点了点头,“确实不太好,老夫听说魏国使臣从你那里出来之后,曾对左右言你是手持刀兵之神,亦是威加天下之虎。”
手持刀兵为执掌杀伐,执掌杀伐之虎?
“我不是白虎。”伍桐正色摇头,“我也不是青龙。”
夏侯弼一愣,倒是没想到伍桐的反应会这么大,“只是一种说法罢了,不过你确实有白虎的称号。”
伍桐深吸一口气,“夏侯大人稍歇,老子去劈了那个嘴贱的徐稜。”
无缘无故被人叫作白虎,这是对人格的侮辱。
早知道自己就承认自己是白蟒好了,好歹还能吞个龙。
“白蟒?!白虎?!”
啪——
柴瑾双目猩红,死死的盯着大太监魏琳,“去,你去问问他,你去问问他还想要什么?”
“白虎搏龙!白蟒吞龙!”
“他是要对朕取而代之吗!”
“去,你去问他!”
“带着兵符!”
柴瑾大吼道,“杀了他!”
魏琳点了点头,走出柴瑾的寝宫,让门口的小太监去太医院请几位御医前来。
来的是最近一直为新君诊治的罗富罗太医。
陛下登基之后就一直饱受噩梦的折磨,作为太子东宫的旧人,魏琳自然知道太子在登基之前都做了什么,侧着眼睛看了一眼这位罗太医。
魏琳只觉得这医者身上的气味有些难闻,或许是什么草药的味道吧,魏琳并没有太过在意这件事。
“还请罗太医为陛下诊治。”
罗富赔笑道,“好说好说,不过陛下最近发病的频率越来越多了,噩梦似乎也勤来了许多。”
魏琳对这件事也颇为头疼,闻言小声道,“陛下登基之后一直这般,想必是因为先皇驾崩的缘故,陛下仁孝,有此症状,盖因思念先帝。”
罗富感叹道,“陛下与先皇可谓父子情深啊。”
魏琳暗暗撇嘴,简直是父慈子孝。
“陛下就有劳罗太医了,咱家还有陛下旨意。”
“大官快去,莫要耽误陛下旨意。”罗富咧嘴赔笑,露出几颗大黄牙。
魏琳皱了皱眉,急急向皇宫外跑去。
第六百零五章 遵命
叩叩叩。
內侍监的力士小心的控制力量敲门,生怕惹到了里面的大佬。
叶骁拉开门,上下打量一番力士,內侍监的力士不算陌生,可內侍监来这里是什么意思?
“这位小兄弟,咱家魏琳,有旨意宣读,烦请小兄弟将上元县候请出来。”
魏琳笑吟吟的说道。
叶骁点点头,“我去和姐夫说一声。”
不多时,身穿朴素白衣的伍桐大笑着迎出门,拉着魏琳的胳膊,“魏公公来了,快快请进。”
魏琳的脸瞬间变得严肃,反手拉住伍桐,“上元县候,这次就不必入内了,咱家这次来是奉陛下之命,有旨意与你。”
魏琳的另一只手拍着伍桐的手背,然后将他的手生生拉了下去。
伍桐愕然,一脸诧异的看着魏琳,这副表情带着三分惊讶,三分不解,还有四分了然。
将手缩到袖中,伍桐长袖合拢,“魏公公宣旨吧。”
魏琳冷漠的看着伍桐,忽而厉喝一声,“上元县候伍桐,你可知罪!”
伍桐愕然诧异的表情没有褪下,“魏公公说我有罪,敢问是何罪?”
“上元县候难道不知进来京城所传之言,又是白蟒、白虎......”
魏琳冷笑着说道,可不曾想他冷声戳心之言竟被旁人打断。
打断者并非是伍桐,而是一连串的马蹄声响,还有随之而来的话。
“魏公公,陛下召公公回宫!”快马急驿,他甚至连马都没有下,快马在凤山别院的门口绕了一圈,这个侍卫原路返回。
魏琳愣了愣,转过头看向伍桐,“上元县候,陛下相召,咱家这就回宫,而您,好好想想怎么和陛下解释吧。”
“哼,咱家告辞!”
魏琳一甩胳膊,不去看伍桐的脸色,自顾自的上了马车。
伍桐一脸茫然,旋即涌上怒色。
“阉人欺我太甚!”
“他真是这么说的?”
柴瑾看着面前的內侍监力士,再次问道,“他真说阉人欺我太甚了?”
“回陛下,上元县候确实说了这句话,落在后面的力士都听见了。”
先行一步离开的內侍急驿,竟然连他走后的事情都知道,可见他第一次离开并非是真的离开。
“魏琳表现如何?”柴瑾闭上眼睛,淡淡问道。
这內侍将魏琳离开皇宫的所有动作事无巨细全向柴瑾托出,“魏公公的和平常一样,面对上元县候也是直言怒斥,并无犹豫龌龊。”
“朕知道了。”
柴瑾点了点头,挥挥手,“退下吧。”
魏琳坐在马车中,双手不由自主的颤抖。
如果不是他临时起意不去调兵反而是內侍监调了五十力士......
如果不是他假用天子威仪得了车架去凤山别院......
如果不是他小心再小心......
现在去见天子的应该就是他的头颅了。
希望上元县候能明白自己的意思吧......
上元县候啊,陛下已经不是当初的太子了。
伍桐冷冷的看着魏琳和他带来的五十力士离开,唾了一口,“阉人也敢来辱我!”
怒而拂袖,伍桐转身回别院。
一入别院,伍桐迫不及待从袖中掏出了一个纸团。
小心翼翼将这个黄豆大小的纸团打开。
上面只有寥寥四句话。
天子性情大变
噩梦
罗富治
快逃
看来魏琳的情况也不太好,坐在马车上最后却只写了几个字,而且最后几个字格外潦草,想必马车外的那些力士虽是他的下属,却也有监督他的意思在。
魏琳也不好过啊。
可是柴瑾性情大变,经常做噩梦......
伍桐面露思索,心想这可能是弑父的后遗症,毕竟杀的是自己的亲爹,多少还是有点心理负担吧。
这件事伍桐也没有多想。
离开京城本就是他的计划,可要将这个时间缩短......
伍桐线下只想到了一个方法。
激怒柴瑾,赌他不会杀自己,而是将自己变相流放。
伍桐深吸一口气,竟是张口唤着长公主的闺名。
“珑儿!”
长公主穿着红衣走了出来,看向伍桐,眼中忽而闪过一抹心痛之色,拉住伍桐的手,轻轻握了握。
“他们进宫了?”
新君柴瑾跳起来冲着传话的內侍吼道,“他们去了母后的寝宫?!”
前来传话的內侍吓个半死,小心回道,“回陛下,此刻长公主与上元县候正在太后娘娘处。”
“他去见母后都不来朕这里?”
柴瑾颓废的坐回大椅,“魏大伴,你说安于这次进宫见母后,所为何事?”
魏琳犹豫了许久,“陛下,上元县候这次是与长公主一起进宫的,应该是孝敬太后吧。”
“上元县候怎么有空来哀家的慈宁宫啊?”
太后拉着长公主的手,慈爱的笑容转个头就全部消散不见了,冷漠的看着站在一旁的伍桐,语气说不出的冰冷。
伍桐苦笑,倒是并不在意太后的态度,“微臣是陪珑儿来看太后的,这还有伍叶记的香水,都是珑儿孝敬太后的。”
长公主看了伍桐一眼,伍桐得意的冲着她扬了扬眉。
太后娘娘无视这两人的眉目传情,拍着长公主的小手,“我儿用心了。”
伍桐:???
“上元县候,这些都是我儿献给哀家的,你来见本宫难道什么都不献上吗?”太后娘娘斜着眼不悦的瞥了一眼伍桐,虽说不在意这两人的眼神,可太后还是太后,岳母见女婿,就是不顺眼。
伍桐愣了一瞬,转过头将身后的锦盒拿出来,“太后娘娘,这是微臣给您准备的...”
顿了一下,伍桐定气说道,“作为太后娘娘的女婿。”
“嗯?”
太后抬眼,细长的黛眉微微挑起,视线中充满了审视,或许是被伍桐的话惊到了一般,又或许是因为伍桐打破了这个暗中约定而诧异。
“你可想好了?”
“小婿已经想好了。”
“你和珑儿还没有成婚呢。”太后紧锁眉头,出言提醒道。
伍桐点头,“是啊,所以这不是来见太后娘娘您了吗。”
“先皇同意的事情,哀家自然不会反对。”太后出言道,“只是珑儿贵为长公主,你家中还有夫人,依哀家所见,心属你的女子并非少数,哀家要见你的诚意。”
长公主就坐在太后身旁,默默的看着伍桐,她对伍桐有信心,而且这种事难道还要她这个女子出面相帮吗?
伍桐将那锦盒递给太后,“太后娘娘,这就是小婿的聘礼,还请娘娘过目。”
太后微微侧头,身旁的宫女便懂事的去接过锦盒。
“有些沉,小心点。”伍桐提醒道。
那宫女古怪的看了伍桐一眼,却是感受到那锦盒的重量,冲着伍桐感谢点头。
“打开看看吧。”
“娘娘!”
太后的声音和外面的太监声音重叠在一起。
宫女小心的将锦盒放在桌上,倒是没着急打开。
太后也看向门外,想知道是谁这么不开眼,敢接这门差事。
內侍低着头躬着腰小步踢了进来,“见过太后娘娘,见过长公主,见过上元县候。”
“何事?”太后连看都不看一眼,方才接过锦盒的宫女出言问道,顺便看了看这个內侍的装扮和面容,方便日后找麻烦。
“陛下得知长公主和上元县候来看望太后娘娘,担心上元县候冲撞了太后娘娘,所以想请太后娘娘看在陛下的面子莫要追究。”小太监低头说道。
太后脸色稍霁,伍桐则抬起头看了看这小太监,不错,有点小聪明。
“陛下还说,等太后娘娘与上元县候聊完,请上元县候去御书房一见。”
伍桐冲太后拱了拱手,“太后,微臣请去见陛下。”
太后挥了挥手,一脸不耐烦,“快去快去,莫要再这惹哀家嫌弃。”
伍桐无奈,和长公主眉目传情了一阵,这才看向那小太监,“前面带路!”
小太监依次行礼,倒着后退出去。
太后看着伍桐远去的身影,侧过头看向长公主,“苦了我儿了。”
长公主微笑道,“在安于身旁倒是不苦,只是最近苦了他了。”
“哀家明白。”太后转过头望着远处,“要不然哀家也不会这么容易饶过他。”
“那锦盒里是什么?打开看看吧。”
宫女得了令,小心的将锦盒上的卡扣按开,里面的东西随着锦盒缓缓打开而满满立起,在日光中反射极为耀眼的光芒。
“倒是个好东西,看来他确实有心了。”
太后竟温和的笑了笑,轻轻拍拍长公主的手,“这个伍桐,心里是有你的。”
长公主也笑了笑,颇为自豪的说道,“儿臣知道。”
御书房。
新君柴瑾就在这里等着伍桐前来。
魏琳弯着腰侍候在一旁,面色平淡。
柴瑾忽然说道,“魏琳,伍桐如果答应了朕的要求,你知道该怎么做。”
魏琳的腰弯得更深了,“奴才明白。”
“陛下,上元县候到!”
“让他进来。”
“上元县候,请!”
伍桐走进御书房,看着柴瑾,并没有如往常一般行礼,“现在站在我面前的是周国新君还是友人柴瑾?”
柴瑾愣了愣,眼中闪过几丝犹豫,最后他坐下来,“现在我还是柴瑾。”
现在吗?
伍桐暗暗叹了口气,找个椅子坐了下来,“皇宫内也有这种座椅了啊,说起来我对正坐很不擅长,腿麻的要死。”
“这椅子也是你带来了。”柴瑾想起最初见到伍桐的时候,忽然笑了笑。
“我对周国还是有些改变的。”伍桐想了想低声说道。
“显而易见,你对周国的改变是巨大的。”柴瑾忽然起身,“我曾去过秣陵,见过你在那里创造的海港,还有京城外的天博学院,没人能抹杀你的功绩。”
伍桐笑了一下,“有你这句话我还是很开心的。”
两个人一个望着窗外的阳光沉默不语,另一个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良久之后,伍桐缓缓抬头,“柴瑾,大周要想不被魏国吞掉,改革是个关键。”
柴瑾慢慢将头转回来,看着伍桐点点头,“我明白了。”
“如果要改革的话,按照你的改革方案就可以了吗?”
伍桐的表情没有变化,他曾经写下来的那份改革计划书被先皇弄到本就不是什么秘密了,他心知肚明,那本计划现在或许就在柴瑾这里,“大方向没有问题,可细节还是要做些调整的。”
“这些事你提拔的那些官员能做到。”
最近京中人员调动很大,六部尚书换了五位,这五个人伍桐都不熟悉,不过不妨碍伍桐查他们,真正的将他们查了个底朝天。
“嗯?”柴瑾愕然的看向伍桐,“安于,你不想主持改革吗?”
“想,可是不能。”伍桐耸了耸肩,“改革的大方向不变,重用你提拔的那些人,我之所以提出改革,就是要引起世家地主的注意,你要将我贬谪,这样就能让他们以为你并不想改革。”
“然后,就是那些人出场的机会了,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柴瑾看着款款而谈的伍桐,忽然问道,“从一开始你就没想过主持改革对吗?”
伍桐停下,微微偏头,叹了口气,“说实话,先皇在世的时候,若是改革,我有九成把握一统天下,我去蜀州前还有七成。”
“现在呢?”柴瑾询问道,他眉头紧锁,嘴唇也抿了起来,能察觉到他内心的震动。
“现在我只能保证大周二十年不被魏国吞没。”
伍桐沉声说道,“所以我要去蜀州,那里能让大周立于不败之地。”
“蜀州?”柴瑾沉吟片刻,“你的目的不是为了杀阮凌辅吗?”
“陛下同意我杀阮凌辅?”
伍桐身体前倾,很有魄力的用气势威压柴瑾。
“朕,不允许。”柴瑾咬着牙说道,不知道他这股劲是从哪里出来了,或许是一直听话的孩子想要反抗?
“你把阮凌辅召回来,我去经营蜀州。”伍桐靠在椅子上说道。
柴瑾怔住了,他被伍桐刚才的气势震的难以言语,当伍桐坐回去的时候,柴瑾的眉头不自觉的跳动一下,“安于,白蟒和白虎一事,朕还没追究于你。”
“你担心我会和赵家一样将蜀州弄成铁桶?”伍桐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蜀州大小官员的任命权在你手里,你只要给我一个便宜行事先斩后奏之责就行。”
“别误会,我要这个权力只是为了在你派去的人太恶心时我能弄死他。”伍桐悠悠说道,“蜀州是大周第二个粮仓,不宜有失,而且蜀州易守难攻,可做龙兴之地,握住蜀州天下可图之。”
“你还担心什么?”
伍桐轻笑一声,“担心蜀州,还是担心我?”
柴瑾瞬间变色,看着伍桐愤然而起,可最后他还是压住火气,额头上通红一片,“安于,朕依你了。”
“朕同意你去蜀州!”
伍桐看着柴瑾通红如铁的额头,微微眯了眯眼。
“臣,遵命!”
第六百零六章 肃国公
“你为大周奔波还抽出时间来看我这个老头子,老夫很开心,不过...”董钰用竹镊夹着一盏茶递到伍桐身前,老爷子老态尽显,不如当年出山之时那般硬朗,“老夫要和你说句抱歉。”
伍桐摇头,“您不必向我道歉,您没有任何对不起我的地方,反倒是小子,这么些年一直麻烦您,人活七十古来稀,您老如今可比圣人,最少也要活个圣人年数啊。”
七十三八十四乃是圣人年岁。
董钰如今还不到六十岁,再活十年二十年才能到七十三八十四,也算是伍桐的一个小小祝愿。
“呵呵...”董钰失声笑道,“当年你声名鹊起,到那山中寻老夫,老夫虽居于深山,倒是听过你的名字,深海猎龙。而后老夫听说你要办什么学院,不教经史,离经叛道,还有上元节一事,老夫当日以为你会是一个跋扈的年轻人,谁料却是个彬彬有礼的少年郎,你和传闻并不相同,所以老夫决定出山,看一看你的能耐。”
董钰低头看着蒸汽升腾,“你的学问很好,利国利民,可兴天下,老夫知道你的厉害,却没有让你的学问在大周生根,这是老夫的过错。”
“老夫有愧于你。”
伍桐摇了摇头,“董师此言愧杀小子,如果不是董师,天博学院几年前就已经没了。”
“说来奇怪,那年学院只招上来寥寥几个学生,老夫虽知道是谁搞的鬼,却是不能理解他们这般做的原因。”董钰皱眉沉思道,“安于,你的敌人不只在明处,暗处也有许多掌握风云的人物。”
伍桐对此很是赞同,“为了先皇,我一直可以没有大肆发展自己的势力,只有我妻子的娘家人能帮我一些,这些暗中的人我查不到,不过现在隐隐有了些猜测。”
董钰抬起头看向伍桐,“这次的事,也是那些人弄的吧?”
“这次的事?”伍桐一时间倒是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旋即说道,“董师说的是白蟒吞龙和白虎之气的事?”
“正是。”
“白蟒吞龙是我编的,至于白虎,算是魏国的计谋,不过成了我的势,反倒逼迫了陛下,那些人也借了些,不过暴露了许多人。”伍桐并不在乎的说道。
“白蟒吞龙是你传出来的?”董钰惊道,“你为何如此啊?”
“不如此,我怎么离开京城?”伍桐反问道,“陛下不想用我,可是我在京城对他,对那些人都是一种压力,所以要逼迫他们下决心。”
“你怎么敢逼迫陛下?”董钰又是一惊,“你要知道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啊,陛下要杀你,一言即可。”
“他不敢。”伍桐轻描淡写的说道,“因为我年轻,柴瑾担心我会取而代之,可要真杀了我,柴瑾又不傻,杀了我那些鬼谷余孽不就更放肆了,我活着能牵制三方势力,让朝堂更加平稳,君主才能紧握权力。”
“君主怕我而不得不用我,世家敬我但不愿见我好,鬼谷余孽恨我不死,朝廷有抱负的大臣对我更是又爱又怕。”伍桐起身大笑,“董师,你知道吗,这些人只敢在背后做些小动作,却不敢对我当面呲牙,您知道为什么吗?”
董钰看着面前这个格外陌生的伍桐,忽然发觉魏国给他的白虎之称名副其实。
“那是因为他们见到了墨山。”
“墨山?”董钰回想了一下,倒是真想起了墨山是什么地方,“墨山有什么问题?”
伍桐回头笑容冰冷,“墨山现在就剩半座山了。”
咔嚓——
天空之中雷声轰隆,闪电霹雳。
董钰手中的竹镊被震落在地上。
“老爷,刚刚街上传来的消息!”
董钰的书童跑了进来,气喘吁吁的说道:
“老爷,皇上晋上元县候为开国郡公了,还说上元县候素有经天纬地之才,也有执心决断之厉,故赐封号——肃!”
肃国公伍桐!
“另外还使肃国公镇守蜀州,统领蜀州大小事务,四品以下官员上元县候...不对,现在应该叫肃国公了,老爷,听皇上说,蜀州四品以下的官员肃国公可以任意任免,唔...咳咳咳”
书童越说越激动,以至于把自己都呛到了,回过身的他看到了站在一旁的白衣男子,打量了一眼,书童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肃...肃国公!”
伍桐默默的看着他,不说话,虽说是如愿以偿的得了蜀州,不过却还是有些事情出了他最初的想法。
现在也不是计较那些的时候。
雍王和宁王还有楚王,这三个人的封地还是最大的问题。
希望柴瑾能按照他最初的设想一半,将那几块地划给这三个可怜的皇室。
大周的皇室过得都比较惨,除了靖王执掌一州之地,其他的亲王、嗣王过得都很憋屈,不说一府知州能压住他们,就是他们所在的县衙都敢去他们府上拿人。
可能因为老皇帝自己就领兵上位所以对皇亲看管的稍微严了那么一丢丢。
“陛下为了让你离开,倒是下了血本啊。”董钰苦笑着说道。
“不是陛下下了血本,是所有人都下了血本。”伍桐淡淡说道,“蜀州是我要的。”
“裂土封王?”董钰惊愕道,“你这个国公当个倒是威武啊。”
“我为了蜀州,甚至放弃了杀掉阮凌辅。”伍桐沉默半晌之后说道,“蜀州才是大周的根基,秣陵则是大周的第二条腿,至于京城,这个地方已经烂透了。”
“只要蜀州不失,秣陵不落,大周就有翻盘的希望。”
“董师,难道看不出来吗?”
董钰颤抖着站起身,“打雷了,要下雨了啊。”
“你一个人去蜀州不安全,老夫陪你去。”
似乎是诧异董师的决定,伍桐转头看到董钰那双浑浊但坚定的目光微微一愣,“董师既然说了,小子怎敢不从,等小子出京之日,定请董师一同上路。”
勾栏。
云鹦丫头心不在焉的擦着桌子,苏玉燕属实是看不下去那块一直摩擦同一地方的擦桌布了,一把抢过那块布,青葱般的玉指在云鹦的额头上点了几下。
“丫头,今日怎么这般安静?”苏玉燕摇了摇头,她自然是知道自己这个妹妹在想什么,可也不能因为一个人而不做事啊。
人啊,总是要慢慢长大的,放下一个人,去看一看周围的风景。
这么多年了,这丫头怎么还是那般心悦恩人。
“姐姐,他现在是肃国公了?”
“嗯。”苏玉燕轻嗯应道。
“那我以后还能和他打闹吗?”
“你已经是个大姑娘了,不能在和男子那般模样了。”犹豫了一下,苏玉燕还是颇为委婉的告诫道。
“可是我喜欢啊。”
云鹦忽然坐在椅子上,抱着自己的双腿,将头埋了进去。
“姐姐,这次他也会带我们走吗?”
苏玉燕想了想,很想告诉云鹦,他们从秣陵来到京城也不是完全被伍桐带过来的。
顶多是伍桐开口了,他们就跟过来了。
不过云鹦的这个问题倒是很难回答啊。
苏玉燕想了很久也没有想出如何回答。
“姐姐,我们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他了?”云鹦的声音渐渐的带上了哭腔。
“呃...你们再也见不到谁了?”
第六百零七章 变化
伍桐看着面前一个哭的跟花脸猫似得云鹦,又看了一眼愣了原地的苏玉燕。
“怎么,你们就这么不欢迎我过来吗?”
伍桐坐在云鹦旁边,“连杯茶水都不给吗?”
“来来来,茶水来了。”
最后还是窦正阳小跑过来给伍桐上了茶,苏玉燕好气又好笑的看了他一眼。
伍桐笑着端起茶杯看着窦正阳,这笑容看的窦正阳有些发毛。
“侯爷...不对,现在应该改口叫国公爷了。”窦正阳轻轻打了一下嘴巴,“国公爷看的小人发毛。”
“呵呵,窦正阳啊窦正阳,你也变了不少啊。”最近一直和人说什么变不变的,性子改了之类的话,弄得伍桐一张口也是这种。
窦正阳一愣,“小的哪变了?”
“以前看我还是挺不屑的,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恭敬了?”伍桐笑着说道,端起茶碗小饮一口。
“那不是,您现在是肃国公了嘛!”窦正阳挠了挠头,“这不赶巧,我还有事要麻烦国公爷您。”
“哈哈哈,你小子真是变了,变得圆滑多了。”伍桐大笑,“以前的你宁可要饭都不会求到我这。”
窦正阳小心翼翼的瞥了一眼苏玉燕,“小的也要养家糊口的嘛。”
“哈哈,行,不过我还是喜欢你桀骜不驯的样子,你恢复一下。”伍桐看着窦正阳郁闷的小表情说不出的开心,这几日乱七八糟的事太多了,倒是没有今日这么放松。
“诶,国公爷。”窦正阳诶了一声,倒是收起了不正经的表情。
“行了行了,说说吧,有什么事找我帮忙?”伍桐倒是没觉得有什么难事,不过大概也猜出了这小子会问出什么问题。
“国公爷要去蜀州了,我们勾栏是不是也要跟着过去?”窦正阳端着茶壶,殷勤的给苏玉燕也倒了一杯茶水。
“勾栏...”伍桐点了下颌,“勾栏的事情,还是要苏姑娘做主的。”
苏玉燕两只小手握着茶杯,抬头看了一眼窦正阳。
窦正阳注意到苏玉燕的眼神,愣了愣,然后站在她背后一言不发。
“肃国公。”
“叫生分了。”
“恩公。”
“这么多年的交情就只记得我帮过你们那一次?”
“......”苏玉燕沉默了,低着头看着手中的茶杯不说话。
云鹦的那股泼辣脾气上来了,小手爬上伍桐的胳膊,“伍安于,你想做什么!”
伍桐侧过头看着云鹦,“不哭了?都成花脸猫了。”
云鹦娇哼一声,“你快说刚才的事。”
“什么事啊?”伍桐笑着说道,“刚才别的是事说太多了,我忘记了。”
“你...你要去蜀州,我们是不是也要跟着去啊?”云鹦戳着伍桐的胳膊,小声说道。
伍桐将云鹦的小手拿了下去,忽视云鹦泛红的耳尖,“我这次来也是因为这件事。”
“这件事简单来说,就是我陪排挤出京城了,勾栏呢在百官和百姓眼中都是我的产业,所以呢,你们在京城我也放心不下,要不要和我一起去蜀州?”
伍桐耸了耸肩,“当然,蜀州并不是唯一的选择,我看秣陵那个地方也不错嘛。”
窦正阳眼珠转了转,“秣陵的产业在随你入京之后也没有放弃,只是那里现在只有崔老一人坐镇。玉燕...秣陵毕竟是咱们起家的地方,是时候该回去看看了。”
看窦正阳大着胆子喊玉燕还是挺有意思了,苏姑娘看来是接受他了啊。
可喜可贺。
伍桐转过头看着云鹦,笑吟吟的说道,“你要去哪里?秣陵还是蜀州?”
云鹦歪了歪头,“为什么要分开?我们一起去蜀州不好吗?”
窦正阳和苏玉燕同时一怔,两人古怪的看着伍桐,说起来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伍桐对云鹦说出这种话。
以往伍桐都是将云鹦当做小孩子看待,这句话问出来,可就代表云鹦不是小孩了。
就是不知道云鹦能不能反应过来。
伍桐看着云鹦微笑不语,那笑容似乎并不在意云鹦选择哪个一般,事实上他是真的不在意,这句话就是他想逗一逗云鹦,可如果云鹦丫头真的选择了和他去蜀州,那伍桐肯定不会亏待她的。
最差也会给她找一个好夫婿嫁出去。
云鹦看了看苏玉燕,又看了看伍桐,皱着小眉头,抽抽鼻子,“姐姐难道不能去蜀州吗,我们一起去蜀州就好了。”
苏玉燕看了一眼自己的妹妹,视线偏移看向伍桐,旋即转过头看向窦正阳。
窦正阳将手搭在苏玉燕的肩旁上,冲着她摇了摇头。
“云鹦,姐姐和正阳要回秣陵。”苏玉燕正色说道。
三个人都期待着云鹦的选择,这小丫头在瓦舍最困难的时候被苏玉燕保护的很好,可这样的保护对云鹦并不好,现在他们都想看看这小丫头的成长。
想看她会做出什么选择。
云鹦皱着眉,在那里思考着,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不是一个简单的选择题,所以她在慎重的思考。
窦正阳和伍桐走出勾栏,并没有打扰小丫头的思考。
“秣陵为什么是第二个地方?”窦正阳问道,“靖王可是唯一一个有封地,有实权的亲王,那里可不安全。”
伍桐摇了摇头,“那里比京城安全的多,如果周国沦陷,秣陵一定是周国第二个安全的地方。”
“第一个是蜀州?”
“对。”
“秣陵和蜀州横跨东西,我们离得太远,有些情报不能及时沟通。”窦正阳低声道,“我们的情报网不能完全铺满大周。”
“我到蜀州之后会弄好这个的。”伍桐不以为然的说道。
“云鹦的事,你是怎么想的?”窦正阳必不可免的问道这个问题,“你难道真的有这个意思?”
“倒不是。”伍桐轻声道,“只是...”
“师父!”
伍桐和窦正阳齐齐望去。
只见一个中年人快速的跑过来,“师父,我能不能和你一起去蜀州。”
看着这个眼熟但又不太熟的弟子。
伍桐还是没忍住笑意,“李儒,你怎么变成这幅模样了?”
当初那个儒雅中年人现在发福的严重。
看来每个人都有变化的。
第六百零八章 离京赴蜀
九月的京城已经没有夏日炽热的阳光,天高气爽最适合出游不过了。
伍桐已经做好远行的准备。
伍家的小少爷也做好出行的准备了,小渔夫帽一戴,这世上谁也不爱,渔夫帽的帽檐比较长,小家伙看人都是仰着头俯视着。
看到小家伙的仰头的样子,伍桐又故意把帽子压低了些,这下原本在他怀里安静的打量四周的小家伙不依了,挣扎着把帽子甩高。
“臭小子。”伍桐看着小家伙笑了笑,本来这小子能跑能跳,可今天的人太多太杂,伍桐不放心他在地上乱跑,所以一直抱着小家伙。
小布丁也不害怕这个爹爹了,双手搂着伍桐的脖子,咧嘴傻笑,“爸爸,人,丑。”
这小家伙现在会说话了,看到什么都东西都愿意指一指,叫一叫,遇到不认识的东西,就大喊啊啊。
伍桐抱着布丁转身,他口中说的丑人竟然是李儒李老板。
“京城的得意楼可废了你不少钱,就这么走了舍得吗?”
还没等李儒开口汇报情况,伍桐先声夺人,戳了李老板一刀。
李老板也不是常人,心口的那一刀疼是疼了点,那钱花的也是多了点...好吧,其实花了很大一笔钱,得意楼盘出去的价格,根本就没有回本,他还是搭进去了许多钱。
“师父,你这么戳弟子的肺管子不太地道啊。”李儒捂着胸口说道,“城里的弟兄都撤出来了,准备和你一起去蜀州,只留了三家,不在东西两市,小作坊并不大。”
“行了行了,别说了。”伍桐摆了摆手,“都撤出来就行,跟在车队后面。”
“师父,弟子以前还未发现,今日倒是来看到,您竟然不声不响的夺了半城?”李儒一脸佩服,“半城的商铺竟都是师父您的产业。”
伍桐摆了摆手,“倒是没有那么夸张。”
“行了,你快去准备吧,马上出发。”伍桐抱着小布丁在人群中穿行,不知道与他擦肩而过的人有多少,最后他停在了一个面容白皙的年轻人面前。
这人穿着紫衣,面白无须,眼睛虽然不大,可里面蕴含的智慧可不少,嘴角上若有若无的笑意,倒是让伍桐想起了另一个人。
“你和童贯越来越像了啊。”伍桐吐了口气,缓缓说道。
魏琳眯着眼睛微微点头,“童公公一直是咱家敬仰的人。”偏过头,魏琳看到了带着渔夫帽的小布丁,“这是你家的大公子?”
“布丁。”伍桐将他的小名说出来,大公子是什么不伦不类的称呼。
“布丁生的像长乐公主。”魏琳笑眯眯的看着布丁,摸了摸袖口最后也只是想手留在袖口,“布丁要好好读书,和董师学习做人,可不能像你爹这样整日作死。”
伍桐微笑,确实没有反驳魏琳。
倒是布丁,虽然没有听懂这和眯眯眼的人再说什么,本能让他觉得这人可能没在说什么好话,他伸出手甩了一下,“坏人?”
“倒不是坏人。”伍桐握住布丁的小拳头,“魏公公还是第一个来见我的人,希望不会是唯一一个。”
“你在京城的人缘难道你自己不知道,不会有人来看你的。”魏琳轻笑一声,“不过你肃国公确实厉害,京城两市竟有半数商铺都是你的产业。”
“我也不清楚,家里的生意是我夫人和我妹妹掌管的,你看我也没时间整这些事,不过我倒是第一次发现我家老婆还有这种天赋。”伍桐得意忘形的大笑,甚至喊出了老婆的称呼。
布丁就在伍桐怀里,他的笑声很大很刺耳,所以布丁伸着两只小手去堵伍桐的嘴。
“伍半城!”魏琳板着脸说道,“现在京城的人都这么喊你,你这样只会让陛下对你更加忌惮的。”
“柴瑾到底是什么情况?”伍桐皱着眉问道,“他未登基的时候我们二人可以说是形影不离,那时候的太子殿下温软如玉,仁孝之名誉满大周,怎么登基之后心胸狭隘,冷血无情的。”
“这难道是弑父的后遗症?”
“也就你敢随便说这件事。”魏琳摇头,“这个咱家也不知情,不过太医院的罗富罗御医在为陛下医治,可陛下还是会做噩梦,半夜时常惊醒。”
伍桐摇头,“你现在和我说这些无用,我马上就要离开京城了。”
“阮凌辅之所以被陛下硬保,是因为新上任的几位尚书大人力挺,陛下不得不召回阮凌辅。”
“诶!”伍桐将布丁头上的渔夫帽往下拉了拉,“你这次来是陛下让你来的,还是你自己过来的。”
“陛下差我来的。”魏琳如此说道,“陛下还是念着你的情。”
伍桐皱了皱眉,有一种异样感觉在心头环绕,最后却也什么都没说。
“对了,还有一件事。”魏琳小声说道,“皇宫中还有一道暗卫,是有童公公掌管,咱家也是因为给童公公送饭才知道这件事的,这件事咱家和陛下都没有说过。”
伍桐猛地抬头看向魏琳。
两个人对视良久,还是伍桐先拱手。
“魏公公,今日一别,恐怕再难相见了。”
“江湖保重。”魏琳也回礼,只不过他回的并不是常规的拱手礼,而是江湖儿女的抱拳礼。
看来魏公公真把自己当成江湖人了,伍桐苦笑一阵。
不过魏琳冒着危险来和伍桐见最后一面,这个宦官倒是很重情义,只是柴瑾为何还要这么防范他呢?
伍半城的名声虽然很豪迈,却也得罪了很多人。
听说那些商铺掌柜还没有全撤离京城的时候,京城中就有人上书参伍桐一笔了。
不过这小子现在远离京城,去的又是鸟不拉屎的蜀州,他们的上书一点用都没有,蚊子咬人还留个包,这些东西扔水里连个浪花都翻不起来。
“肃国公慢行!肃国公慢行!”
伍桐转过身,将布丁的渔夫帽想上拉了拉,这小子一直折腾也挺闹人的,可就是没办法放下他。
“徐稜大使,您这是专程来送我一行的吗?”
伍桐笑呵呵的与魏国的徐稜打着招呼。
“呼——紧赶慢赶终归是赶上了。”徐稜先是松了一口气,“肃国公,我朝储君已经答应与肃国公您边境一见,正好外臣也要回国述职,外臣斗胆与肃国公同行半程,肃国公答应否?”
伍桐微笑道,“自然欢迎了。”
“来,布丁,这个人叫伯伯,魏国的使臣,叫声伯伯不吃亏。”
布丁歪了歪头,模仿着伍桐的语气叫了一声伯伯,虽然不是对着徐稜说的,可伍家的小少爷已经开口了,你敢让他再开口一次吗?
徐稜急忙从腰上取了一块白玉珏送到布丁手中,“小国公拿去耍便是。”
敲完徐稜的竹杠,伍桐心满意足。
翻身上马,一只手搂着小布丁,转过头看了一眼马车上的女眷们。
再度回望,这足以填满半城的商队。
伍桐扬起马鞭,甩了一个漂亮的鞭花。
布丁大笑着拍手。
“车马准备......”
“出发喽!”
弘正二十三年九月初三。
肃国公离京赴蜀。
第六百零九章 炸山
在古代,长途迁徙往往伴随着危险。
交通不发达所带来的影响很多,第一个就是搬家的时候会耗费非常多的时间。
第二个,便是官道两侧出现的不具名的山峰,这些山峰距离城池村落都比较远,容易出现山贼马匪。
这个时代没有枪,所以不存在让子弹飞一会儿的梗。
但却真的有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钱的切口。
伍桐微微抬起头,这句话自己是不是曾经遇到过?恍惚间伍桐觉得自己应该是听过这句话的,可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听过的呢?
伍桐摸着下巴望着天空仔细回想。
车队还在后面慢行,今日气爽,伍桐相约魏国使臣徐稜骑马向前走走,正好看到了那一批批穿行的身影。
徐稜骑着马来到伍桐身旁,他也不担心山贼,开玩笑,他们这一行人,有行伍,有士卒,还有江湖人士。
这要是让一个山贼给劫了,徐稜也学着伍桐的样子抬头看了看天。
这就是一群没眼力见的山贼,这么车队怎么可能没有护卫,这帮山贼见钱眼开连脑子都丢掉了。
真是不怕死啊。
徐稜叹了口气,“肃国公,这群山贼倒是勇气可嘉啊。”
“勇气可嘉?”伍桐笑了一声,“徐大使要不要再看看?”
“看什么?”徐稜不解的问道。
伍桐摇摇头,“大使仔细看看,那些是山贼吗,您再看看这个地方?我来往蜀州也有过,上次可并没有遇到什么山贼,这条官道直贯东西,是周国的要道,周国的哪条路都有可能有山贼,唯独这条路不可能。”
徐稜不是周国的文臣,他是魏国的官,魏国的官都有一个特点,拿得了笔耍的了刀,伍桐也见过徐稜那一手漂亮刀花。
从京城入蜀州的路只有一条,但并非只有京城能入蜀州。
上次伍桐就是从蜀州去的魏国,那条路也能走,就是浪费一些时间罢了。
这些人劫道选的地方很有意思。
这是入蜀的唯一要道,这个地方又是途中少有的险地。
两壁夹峙,官道之中只能望见一线蓝天。
“一线天。”叶三叔也走了过来,“这摆明是设伏。”
“依三叔之见,那些人是谁的手下?”伍桐转过头问道,“李义?宋辉?还是周巍?”
“说不准。”叶三叔笑着说道,“反正不会是你的东海卫,也不会是靖王的靖王卫就是了。”
“呵,三叔说的对啊,谁的手下都有可能。”伍桐点着头笑道。
徐稜愕然道,“肃国公,您到底得罪了多少人啊?”
“那可就数不清了。”伍桐抬起头,“不过等从周魏两国边境下来的时候可以问问。”
“三叔,传令下去吧,不要徒增伤亡了,跟咱们去蜀州的都是要建设蜀州的大好青年,死在这里不合适。”
叶三叔笑着回道,“确实不合适。”
徐稜看着谈笑风生的两人,转过头又看向那边拦路的正规军山贼,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下自己这边的战力能不能从这些山贼手里逃脱。
伍桐转过身,悲天悯人的说道,“炸山吧。”
徐稜:“???”
炸山?
老夫没听错吧?
这确实是一线天的路,可是炸山......
有点太耸人听闻了。
不是,咱们现在被人家堵着呢,你炸山,炸山那不就更过不去了吗。
嘶——
不对,肃国公已经和储君约好了在周魏边境见面了,把去蜀州唯一的通道给堵死,四舍五入这不就是肃国公准备投魏嘛!
徐稜心中大喜,可旋即他看到那两侧夹壁。
不是,你上嘴唇下嘴唇一碰说要炸山...
这可是山,不是厨房里的锅。
等等...你要怎么炸?
轰隆!!!!!!
卧槽!
好大的动静!
徐稜觉得自己的耳朵应该是失聪了,而且,怎么自己脚下的地也在晃动?
不是大地在晃动,徐稜确定了这一点,因为他看到那两座山壁上落石滚滚。
哦,原来那山真特么能炸开啊!
个屁嘞!
“肃国公!”
徐稜的耳朵刚才被震的失聪了,他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再加上经历这种震撼场面,说话的声音不免有些大了,他张大嘴巴怒吼道,“肃国公,这就是你说的炸山!”
尽管用了一些手段,可当炸山的声音真的传过来的时候,他还是被震到了,摸了摸耳朵,确定没有流血。
这时候正好看到旁边的徐稜长着嘴大吼些什么,隐隐有声音钻进耳朵,但是并不强烈。
“混蛋,老夫怎么说今天车队的阵型这么奇怪呢!”
徐稜大声吼着,“你个龟孙肃国公一早就想着要炸山了!你他妈怕马惊了,所以就带了两匹马,你特么提前通知老子一声啊!”
“老子要知道你炸山,老子死都不跟你来这边。”
“我说你个混球为啥要先行一步,老夫就不该跟你凑这个热闹!”
气急败坏的徐稜大声叫骂,可伍桐也和他一般,双耳听不到声响。
聋子对另一个聋子大喊,这倒也是奇事。
叶家那个老三去哪了,徐稜终于发现这个地方少了个人,叶老三确实是武艺高强,他要是在伍桐身边,徐稜还真不敢太放肆,可叶老三不在。
徐稜想想,借着这个机会替储君抽伍桐两下也不是不行。
他一心为公,绝对不是因为自己被吓到了而报复伍桐。
叶三叔从两壁山将埋炸药的叶家小子们都驮了下来,就在伍桐说炸山之后,叶三叔就准备动手去找这群小子了。
一群大小伙子,天不怕地不怕的,那炸药的威力他是见识过得,就怕这些小混球不在乎,被炸药的气浪震伤肺腑。
好在没有小子不知趣,都全须全尾的回来了。
当叶三叔在见到徐稜的时候,这位徐大使黑着一只眼圈,脸色还有些痛苦。
伍桐捂着耳朵大声对叶三叔喊道,“三叔,你能听到吧?”
叶三叔点了点头。
伍桐拍了拍耳朵,现在能听见一些声音了,看来来的时候在耳朵里塞棉花确实没错,“找个人把这山塌了的消息传回去,那些人应该不敢再对咱们动手了。”
“这次炸山起到的威慑力肯定有的。”叶三叔点头赞同道。
“这些小子都没事吧,离得那么近,耳朵都没出血吧?失聪应该是短暂的,养养就好了。”伍桐看着叶三叔说道,“三叔果然内功深厚啊,这都能听到。”
“不是,我是能读唇。”
“......”伍桐愕然,“有空还请三叔教教我。”
“他是怎么回事?”叶三叔指了指黑了一只眼圈徐稜。
“他偷袭我。”
伍桐指着徐稜告状,“这老小子不知道想什么呢,他不知道我会功夫嘛,他平时都这么勇敢吗?”
叶三叔看着伍桐默不作声。
这小子从学武之后就一直藏着掖着的,不到生死关头都不动手,不过好像看过伍桐出手的人都死了。
哦,不对,眼前就有一个没死的,可也是被阴了。
这小子学武就是为了阴人?
叶三叔看向伍桐的表情更加古怪了,这小子学武的时候还是在墨山的时候吧,那时候他想着防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