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渔业局
左福生就提出:“青青来年就六岁了,是不是让她学点儿什么?”她愁呀,孩子的身体就是她的心病,这种病得精心养着。累活儿重活儿都干不了,在乡下肯定是嫁不出去的。唯一的出路就是去城里,当工人肯定也不行,累着孩子还容易犯病,就是读书比较好,这样也不累,到时候当个老师,也算她有份养活自己的生计。
老爷子就先反对了,他消息来源广,外头的局势是清清楚楚的,现在红卫兵盛性,肚里有点儿墨水的都被打成了臭老九,连学校都不开了,还上啥学?这种情况下,孩子那身体,绝对不能送学校去。村里的情况是好些,但也不能跟大政策对着来,小学明天就不打算开了,这种情况他们家是不能出挑的。
“不行,外头情况乱得很,咱们这里还好些,隔壁几个村,三五不时就能见人去。”老爷子道:“再说,公社小学明儿个也不开了,就算还开着也不能让她去,村里那些小子都皮着呢,万一磕着碰着咋办?”再犯了病又是一笔支出,家里的钱可不多了。
赵长青亮亮的眼睛就黯淡下来了,都不知道她有多羡慕那些可以随意玩闹的伙伴们。只是她也知道条件不允许,不能给爸妈增加压力了,抿着些就不说话。
懂得事得让心疼,赵保国就安慰她:“不去就不去,你要喜欢,晚上哥不上工就教你,只是不能学太久。”免得身体负荷不了。
赵长青眼睛就又亮了:“知道了毛蛋儿哥,从今晚开始成不成?”
赵保国脸立马就垮了:“小青青,咱能商量一下?别叫毛蛋儿哥成不成?你直接叫哥不行呀?”他都多大了,还叫毛蛋儿哥,想想就气不打一处来,都怪张国富这货。经常在她面前毛蛋儿毛蛋儿的喊,导致妹妹开口第一句就是毛蛋儿。
赵长青露出个可爱的笑脸,冲他吐了吐舌头。赵保国十分无奈,又拿她没办法。
老爷子放下筷子,对赵保国:“保国,你来年就十六了,也算个大人了。对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赵保国愣了一下,又看了一眼他爸,道:“有什么打算啊?就上工赚工分养家呗!”反正他力气大,还能赚个满工分,到了年底也能多换点钱。
老爷子也看了一眼赵二牛,才道:“几年前呢,我是打算你到了年纪,就送你去你小爷爷那里的,但现家里这情况,也不大合适了。”说着又顿了顿,看他脸上没什么变化,才道:“靠近兵团那边,有个渔业局你知道吧?我托关系找了路子,要了个巡查人员临时工的名额,每月八块钱,明儿个下午,让你大嘴叔带你去报道吧!”又道:“只要你认真干事儿,来年就能转正式工,到时候每月就能拿二十二块钱。这工作也不累人,就每天巡巡河道,查一下有没有偷渔的,只是有时候换了夜里也得巡,不过都是轮着来的,累不着你,总比你在地里下死力气要强得多。”
赵保国沉默了一会,道:“那我要去了,家里能忙过来吗?”主要是担心太爷年纪大了,爸妈又忙着上工,他一人看不过来长青。
赵二牛就开口了:“没事儿,你不用操心家里头,有爸在呢!青丫头也懂事了,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老爷子也知道他的顾忌,也道:“等你在里头站稳当了,可以商量着跟其它人换换吗,到时候换了来巡离咱村里最近的河道,抽了空也能来家里看看情况。”只要不耽误工夫,这种事儿没人会多计较,毕竟其它人也是这样干的,又不是大禹,还得三过家门而不入啊。
“哦。”
第二天一大早就去张家找张老二了。张老二刚吃完饭往外走,见了赵保国就笑着拍他肩膀:“你来得够早呀毛蛋儿呀,就急着上班了?”说着搂着他的肩膀就往出走。
“大嘴叔,能别老把我小名儿挂嘴上吗?”赵保国十分惆怅,都长到十五岁了,还天天被人毛蛋毛蛋的喊,多没面子。
张老二就笑:“习惯了习惯了!不在人跟前儿喊总成吧?”
跟着张老二来到了渔业局,接待他们的是个三十岁左右的胖大妈,啧啧有声的上下打量着赵保国,问:“就是这小伙子呀?”也不等张老二回她话,说着就上手捏赵保国肩膀了,又道:“身子板儿够结实呀!叫啥名儿啊?今年多大了?有对象了没?要没有胖婶儿给你介绍个?”
赵保国:…………每个胖婶儿都是有当媒婆的心吗?
张老二就赶紧挡了挡:“孩子还小呢!你别见着人就拉对成不?”
“行吧行吧!”胖婶儿开了柜子就拿档案登记,又看了赵保国带来的户口本儿,等登记好了才问:“咱这条件跟县里的工厂可没法比了。就鱼不缺,工业卷儿跟票可没那么多,住的地方倒还成,一个单人宿舍还是有的。”
能没地儿住吗。说是渔业局,其实就是个办事处,正经办公在县城里头呢,这里基本就是巡查人员待的地儿。随便哪个犄角旮旯就能建起座小院儿来,县城里负责的河道又不算特别长,拢共也就分成四个段儿,巡查人员两班倒,一轮夜班一轮白班,赵保国一来正好八个人,可算能分配齐全了。
“咋说也是铁饭碗了呀!”张老二就笑,又拿了两个鸡蛋塞给胖婶儿:“孩子年纪还小,还得麻烦您给看顾看顾。这外头可乱得不像样子,别让他走岔了道。”
胖婶儿接了过来直接就往兜里塞,脸上笑呵呵的说着:“哎呀,这怎么好意思。”那动作麻利得半点没瞧出来。
“大兄弟放心,这县里头再乱,也乱不到咱这儿来!”又道:“那下午就搬过来吧,要不先去瞧瞧屋子?”
胖婶儿说是征求意见,脚已经往出走了。两人就跟着她往后面去,就见一幢两层的楼房立那儿了。
赵保国:…………乡下地方不建院子建楼房,谁的创意这是?简直让人没法儿说了。
长长的走廊,就门口那点儿地儿能见着光,越是越里去光线就越暗。
第一百四十章 单身宿舍
胖婶儿领着他们俩往里去,还一脸骄傲:“别看咱这办事处是在乡下,但宿舍可跟县里的厂子没两样!”
合着她还挺骄傲呢,就这破筒子楼,两面墙都被走道的炉子熏得黑漆漆的了,每个房门外头旁边的两侧都摆着煤炉子,堆着烽窝煤,一到了做饭的点儿不得多挤着。赵保国抿着嘴不吱声儿,心里头却不太舒坦,这也太恶劣了点儿,还不家里的屋子呢。两辈子都没住过这么差的地儿。不过现在也轮不到他挑剔。
胖婶儿走到中间的一扇房门前,拿了钥匙就开门往里推,道:“就这间了。”又道:“这可好着呢,不知多少人想要,现在就分你了。”办事处不少人呢,托家带口的,都想占了这间屋子,领导们是愁呀,分给这个,那个要闹腾,分给那个,那个也要闹腾。
干脆就再招一个人,分给在职员工,那些个家属也没义气闹腾了,至于找不找人的麻烦,反正没找到领导头,就懒得搭理了。
两人就进门打量这个房间。推开门一个十多平方的空间,对面墙上有扇双开的木窗开着,风往里头呼呼的刮,空气倒也还清新得很。屋里头也就摆着一张小方桌子,跟两把椅子,靠着北的墙壁搁着一个单人床。还剩下一点子空间供人走动。其它什么也没有。
没有厨房,也没有厕所的。
赵保国十分不满意,但张老二却很满意了,连声叫好。他是见过其它厂的宿舍了,一般这么大的宿舍,都是拖着好几口人住着,哪像赵保国运气这么好,一来就分了自己一人住,可比人家幸运多了。
胖婶儿很开心:“不错吧?”又对赵保国道:“明儿就正式上工了,其它要添置的东西,就得在今儿抓紧了添置,要忙起来可就没时间。”
赵保国点点头,道:“知道了。”又问胖婶儿:“这怎么吃饭呀?我就一个人,要上了工肯定也没法自己做饭。还有屋里也没瞧见茅房,要急了咋办?晚上洗澡又在哪儿洗呀?”一边说着就一边往出走。
胖婶儿就一一答了:“饭哪,要么你跟邻居搭伙呗,要么就去吃食堂,你叔就是掌勺的,专门给你们这些单身汉做饭。一般成了家的都自家开伙,窝头馒头的有时候也会来食堂打,省劲儿。”
说着又指着走廊尽头道:“茅房就在那头。”又说道:“澡堂就没建,咱这儿靠着河呢,还怕没地儿洗呀?大小伙子的,脱了衣裳河里滚滚呗。”
赵保国哭笑不得:“这夏天倒也能这么糊弄过,冬天也不能下河呀,还不得冻死呀?”
胖婶就斜了眼看他:“个大小伙子咋这么娇气?大雪天的还能天天洗澡啊?洗个一两回得了呗,到时候去县城的澡堂里搓,一毛钱洗一回,绝对给搓得跟刮了毛的猪一样,干净着呢!”
合着您整个冬天四五个月呢,就只洗两回澡呀?
赵保国真心有点儿受不了。
这往出走着,就家家户户出来生炉子了,青烟飘得满楼道都是,个个见胖婶儿就打招呼,又好奇赵保国跟张老二是谁就问了。
“新来的!”胖婶儿回了句就领着他俩儿走了。
楼道里做饭的人就窃窃私语了。
等回了村儿,张老二叫他把要用的东西收拾收拾好,等吃了中午他帮着挑担送他过去。赵保国自己又不是没力气挑,当然不肯了,然而也拗不过当叔的一片热忱。
赵保国就谢了一回,没进院子就见他爸在里头等着了,见了他就问这问那的。他就老实说了,又免不了抱怨几回。
赵二牛就安慰他:“总比几个人挤一屋要强吧!”
赵保国又抱怨:“还不如住家里呢!”也就是抱怨抱怨,渔业局虽然也不远,但离村里也不算近呀,来回一趟也得两小时,真住家里头得天儿天儿不亮就起,夜了晚了才能回。
进了屋老爷子又问,赵保国不跟在爸跟前儿似的什么都说了。只说一切都好,免得让老爷子操心。
左福生已经烧好了饭菜,难得脸上带了笑,招呼他赶紧吃。
赵长青粘搭搭的靠着他,跟他说着话。赵保国嘴角就笑开了,又许诺等发了工资给她买红头绳,至于吃的他是不敢轻易买的,毕竟妹妹的身子骨,有太多顾忌了。除了一些合适的水果,其它的东西都得按照大夫开的食补方子来,连吃盐都有限制。
吃了饭就收拾要带的东西,冬天的衣裳不急,等冷了再回来拿就成。夏天的衣裳带上三四身儿换洗的,一个礼拜回来一次,脏衣裳可以拿家来让妈给洗了。再有被褥得带上,薄的带上两床,褥子带上一条垫着就够了。
再拿两个糖瓷缸子,一个老爷子给的饭盒,加两双筷子,一条毛巾,一个脸盆一个脚盆儿就行了。
其它的都不用多带,毕竟离得家又不远,不用带那么多东西,真要缺了点儿啥,抽着休息天再回来拿就成了。
赵二牛从自己屋里搬了个小箱子出来,这是他前几天专门给儿子做的。
就把东西整整给收拾进去了。老爷子瞧了瞧,又回了屋,拿了那个张老二眼馋好久的旧军用水壶:“拿去用吧,上工前灌满水,渴了就能直接喝,还装得多。”
赵保国就放箱子里去:“谢谢太爷。”
左福生也忙前忙后的跟着收拾,突然一拍巴掌,连声道:“鞋,鞋得拿两双!”说着就风风火火回了自己屋,把做好的新布鞋给了赵保国:“差点儿就忘了,我上个月就开始做了,这两天忙前忙后,一时没想起来。”
赵保国摩挲了一下鞋子,面料极好,是千层底儿的,可得费不少劲儿。嘴角就渐渐的翘起了:“谢谢妈!”
“这孩子,一家人还这么客气!”左福生拍了他一下,嗔怪着说道。
等到张老二进了屋,见就这么一小箱子,直接就拿了麻绳给捆了,然后提溜着就能走。
“等等等等!”走到院子口了,左福生又着急忙慌的拦下他们:“也不知那里饭菜怎么样,毛蛋儿最爱吃我做辣酱了,等我给装一瓶让他带着,要饭菜吃不下,就用它过过饭。”
第一百四十一章 同组同事
东西拾掇好了,张老二就帮着把箱子搬过去。叔侄俩又帮忙着打扫擦拭,等彻底弄干净了,才把行李拿出来放。
等归置齐全了,已是傍晚了。张老二扭动有点僵的脖子,对赵保国道:“差不多了,你一个人出来住不害怕吧?”
赵保国十分蛋疼,又不是三岁小孩子,还怕黑呀?
等送走了张老二,他肚子也饿了,就拿饭盒去走廊侧的水房里洗洗,去食堂打了饭菜吃,把掌勺的师傅吓了一跳:“这么多吃得完?可不兴浪费的啊?”
赵保国就保证:“吃得完吃得完,要不我在这儿吃,王叔你看着。”不仅是把王叔唬了一跳,就是其它来食堂打发的员工家属,和单身汉子都十分诧异的看他。
不就吃得多了点儿,至于跟瞧西洋景似的?
赵保国也不走了,王叔也不太信他,只给他打了三个二合面馒头:“你先吃,吃完了要不够再来。”说着又打了一勺萝卜烧肉给烧,肉少萝卜多,烫汁儿却不少。
“成。”赵保国也不争论这个,毕竟他饭量是异于常人,人家有疑虑也正常。就端了饭碗拉了个长条板凳坐了,香瓜大般的馒头四五口就塞进肚里去了,中间还不忘沾点肉汁儿添味道。三个馒头没多会子就干光了,肚里头也就个四分饱。于是吃了又去找王叔打。
“行啊!”王叔就十分惊诧,真是少见这么能吃的。又给他三个馒头,颇有兴致的瞧他:“你一顿能吃多少个?”
“敞开来吃,十二三个吧!”赵保国往嘴里塞馒头,含糊不清的道。六个馒头下去就有了七八分饱了,刚来还是悠着点儿,免得把人给吓坏了,到时候怕他吃太多粮,再给他开了就不好了。反正这两年搁家里头,是从来没有吃饱过的,一般也就半分饱就放筷子。就这样的饭量还比他爸都要多两层,也难怪老爷子把他打发出来找食了,不然这么一大胃王,家底都能让他给吃穿了。
吃完了天就差不多暗了,赵保国再把饭盒洗洗收拾,就回屋睡了。完全不知道邻居们对他的好奇。
赵保国换了个地方一夜都没睡好,筒子楼的隔音差得要命,隔壁有点子动静就能传过来,晚上又听了一夜的活、春、宫,害得青春期的少年心头焦躁,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烙了半夜的馅饼。
“有事啊?”恍惚中听到有人敲门,就迷迷瞪瞪的起了,套着大裤叉子就把门拉开了,外头站着个平头小年青,咋不认识呢?揉了揉眼睛,意识到自己已经住单位宿舍里来了。
“就知道你刚来不适应。”平头小年青十分自来熟,弯腰就进了屋开始打量:“早上肯定起不来,你还不知道我吧,我叫高跃民,跟你一块儿负责大王村那截河道巡查工作的。咱们上的是白班,从早上八点到晚上八点,跟咱一起的还有两人呢。现在都吃早饭去了,赶紧的穿衣裳,免得迟了来不及上班。”一串话就溜溜的出来了,又不客气的拿了箱子上搭着的衬衫扔赵保国身上,就催着他行动快点。
赵保国刚醒就遇着这么一人,还有点子懵,哦了一声就开始穿,渐渐的清醒了:“早饭有啥呀?”
“就大茬子粥跟小咸菜呗,要么就是红薯!还想有啥?”高跃民眼尖的看到杯子,拿了就往他怀里塞,催着他去洗漱。
赵保国洗洗漱漱,把自己打理清爽了,就跟高跃民并排往食堂去,路上还跟他说着话,打听一些单位的情况。
早上的大食堂冷冷清清的,就廖廖几桌坐着人,两人一进门,靠食窗旁桌子坐着的就冲他俩招手:“小高,这儿呢,这儿呢!”
“等我先打了饭,急吼吼的干啥?”高跃民就急急的拉了赵保国去空窗口拿饭了。
他自己打了一碗大茬子粥,一碟小咸菜,赵保国也跟着学,然后端了到那桌去吃。
“小赵啊,我跟你介绍一下。”高跃民拉了凳子坐了,就介绍对面的两个同事:“他俩是跟咱一组的,这个吃相跟猪一样叫徐建平,你叫他徐哥或老徐都成。”
徐建平一擦嘴巴,就十分不乐意瞪他:“说谁是猪呢?”高跃民没搭理他,又介绍另外一个:“这是莫根生,是咱们组的组长。”
赵保国就分别问了两人好,四个人这才说说笑笑的吃了饭,一顿饭下来关系就拉近了许多。
对三个同事的也有了些了解,组长莫根生今年三十一,在众人中排行最长,资历也最深。干河道巡查员的工作已经四年了,早就转成了正式工,每月除了粮票供应,还能拿三十块的工资。但是家有老又有小的,都挤筒子楼里的宿舍住,日子过得一向紧巴巴。
徐建平二十有六了,还是个老光棍儿,父母又去得早,他还是独子,向来信奉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道理,领导同事给介绍相亲对象,也是避之如虎,按他的说法,每月他自己都不够吃喝的,没那心情去养吃白食的。也是正式工,工资级别比莫根生低半级,每月都能二十五块。几个人中就上无双亲奉养,下无子女抚育,工资一到手就大肆花用,是个纯粹的月光族,但过得最是潇洒。
高跃民二十三,有家有小的,日子过得跟徐建平差不多。但因为他排行老小,所以压力也比他轻,家里父母跟着大哥住,他只按月给一块钱孝敬就行,其它的就全在小家上,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了。
饭后就各回自屋准备准备,赵保国拿了水壶去食堂灌了开水,又到前面档案室去找胖婶儿领装备,胖婶儿见了他就笑:“小赵啊,在这儿住得习惯吗?咱这儿饭还是管饱的,不用担心没粮吃。”看来他的饭量是人尽皆知的了。
装备简陋得很,就一把镰刀。一圈儿约莫十米的粗麻绳儿,赵保国直接就给围腰上了。还有一根差不多两米的竹竿,主要防止有人在河道溺水后,可以尽快采取施救措施。把装备都给了赵保国后,胖婶儿道:“工作内容就问小徐。”
第一百四十二章 发工资回家
他是新来的,分到徐建生这组。他们这一组负责的河道约莫有三点五公里,徐建生就把四人分成两队,两人为一队,交叉负责一半的河道。徐建平是组长,就亲自带赵保国,领着他在负责的河道巡视。
日常巡查主要就是看有没有放阻碍行洪物体,有没有生长防碍行洪林木及高秆作物,以及两岸有没有擅自砍伐护堤护岸林木的。有没有挖河道里泥的,有没有大肆偷渔的等等。其实相当清闲了,就是一天得在外头呆着,除了下工一般情况不让回宿舍的。
顶着大太阳走得脚都发酸了,赵保国擦了擦汗水,拧了水瓶盖子往嘴里灌水。徐建生跟他谈完了工作内容后,又跟他拉起了家常。赵保国也乐意跟他聊聊,干走着多没劲儿呀,有人说话就有趣多了。
巡查员的工作就这些了。
一个月下来赵保国就跟同事们混熟了,当然聊得最来的还是高跃民。单位里也有个不能明说的暗规则,就是巡查员也能趁工作的时候,打上一两条鱼给自家吃吃,当然不能太过分,不然上头领导也扛不住。每个月能让他们打上一两条给家里人补补营养就足够了。
如果你有本事不被人发现,多打两条也成。不过都住筒子楼里,那消息也瞒不住,哪家哪户吃了点东西,全楼道的人都能闻出来。
每月有一日的休假,赵保国领到了八块钱的工资,再拿上站里给发的福利,也不多,就一两油,一把瓜子啥的,主要是给的那两条巴掌大的鲫鱼,趁着今儿不上工,给提溜回家去了。
“毛蛋儿哥!”赵长青托腮坐在门槛儿上,看着妈妈在院子里忙来忙去,眼神儿飘到院子口,就看到一个月没见人的赵保国过来了,当下就喊出了声,激动得蹭蹭蹭就跑起来。
“别!别跑,别跑!”赵保国唬了一跳,三两步冲过去,一只手就把扑过来的妹妹抱起来,训她:“注意自己的身子,瞎跑啥?”
“毛蛋儿回来啦?”左福生也有些激动,赶紧的就拉赵保国往屋里去,又给倒糖水。“单位里咋样啊?同事好不好相处?睡得习惯不习惯,吃没吃饱呀?现在饿不饿,妈给你弄点儿吃的?”说着就手足无措了,手在衣角上搓了搓就要去灶房。
“妈,我不饿!”赵保国把东西搁桌上,伸手就拉她:“您好好的坐着吧,这单位发的福利,您收着用,还有两条鱼,一条中午给炖个汤,咱也吃个新鲜。剩下一条就腌着,回头你瞅着做。”又扭头看看:“我爸跟太爷他们呢?”
“哎呀!”左福生把鱼拎到盆里放着,听他这么一问就拍大腿儿:“我差点儿忘了,还没通知他们你回来了呢!”说着风风火火的就往出疾跑:“毛蛋儿你看着点儿青青,我去叫你爸跟你太爷。”话音落下人就没影儿了。
赵保国:…………尔康手,别,回来呀!
还没告诉我他们上哪儿了呢!
赵保国无奈,又惦了惦妹妹,觉着十分轻,连五十斤都没有,瘦胳膊瘦腿儿的,面色苍白,看着就让人心疼,他就问:“是不是没好好吃饭呀?”
“吃了的!”赵长青小声说道。
“那就是没好好睡觉了?”赵保国又问,不然这体重怎么不增反减了。
“没有……”赵长青身子扭来扭去,跟股牛皮糖似的,拖着尾音长长的。
“知道你最乖!”赵保国拍拍她小屁股,道:“但是小青青你要知道,只有你身体健康了,爸妈跟太爷才能安心。”
“知道啦。”赵长青从他怀里挣出来,又蹭蹭跑他后面:“毛蛋儿哥上工累不累,我给你捏捏。”说着就用着拳头给他捶背。
可把赵保国乐得,眯着眼享受:“真乖。”让她捶了两下,又捉了她的手不让她捶了,直说自己不累了。就抱着她到院子外面走走,可把赵长青高兴得,眼睛都亮了。
爸妈向来忙碌,除了吃穿方面有多精细就多精细。精神方面基本上很难顾得到她,赵长青自生下来后,就一直被大人拘了院子里不让出去,生怕她磕了碰了,或被村里的皮小子们给冲撞了。就怕她了病。
赵保国从兜里掏出根红头绳给她绑了个小揪揪,乐得赵长青直围着他转悠转悠,小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话里都是欣喜:“好看吗好看吗?”红头绳儿是他托高跃民亲戚给带的,花了一毛钱呢,见妹妹欣喜的样子,顿时觉着这钱没白花了。
“好看!”赵保国不吝赞美,竖起了大拇指。
兄妹俩在家里亲香着,爸妈就跟老爷子一块儿进来了。
左福生一进来就见女儿头上的红头绳儿,心里头高兴嘴上却埋怨赵保国:“小孩子家家的,你给她买这个干啥?又不顶吃不顶喝,还不如省钱买点儿细粮给她补补身子呢!”
“算了。”赵保国见女儿脸上的笑容都淡了,立马就开口:“孩子高兴就好。”可不能让她心里头堵了,不然犯了病怎么办?
老爷子乐呵呵接了赵保国过来打量:“还成,又壮了。”
“今儿怎么得空回来?”赵二牛让左福生去把前儿个张老二送来的野鸡给炖了,坐在板凳上就问他。
“今儿休息吗。”赵保国搂着妹妹回话,又从兜里把毛票掏出来,堆在桌子上,全是一毛一分各种面值的都有。“前两天发了工资,正好今儿休息,我就回来了。”
赵二牛跟自己儿子没什么不客气的,直接就收了:“那我就先替你收着,过两年给你讨媳妇儿。”
赵保国就直摆手:“不用不用,讨媳妇儿的事儿我自己来。”又道:“现在我还没成家呢,等成了家可没法儿全补贴了,趁着这两年还没成家,你现在不可劲儿收刮收刮以后还有啥机会?”
老爷子听了就哈哈大笑,赵二牛就笑骂他:“臭小子,你讨了媳妇儿还不是我儿子?打算不孝顺了还是咋地?”
赵保国嬉皮笑脸:“讨了媳妇儿就得养人家了呗,到时候肯定不能全给,每月补贴工资五分之一成不?”开始跟他爸打嘴仗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家人
“一半!”赵二牛大手一挥。
“爹呀,你还是我亲爹不?”赵保国满嘴跑火车:“一半家底都掏了,儿的日子可没活过了,到时候你儿媳妇儿跑了,上哪儿给你抱孙子?”
“那就三分之一!”赵二牛瞥了他一眼,道:“这可没得商量了!”
赵保国摊摊手:“好吧好吧,谁你是当爹的,我是当儿子的呢!”
跟他爸贫嘴了一会儿,就被老爷子抓到里屋去练字了,说是看看没他看着是不是就懈怠了。
“没啥进步。”老爷子看着报纸上的正楷就道。
“我的爷呀!!”赵保国冤枉死了:“我搁单位里住着,那筒子楼,放个屁隔壁都能听着响儿。再说现在这形势也不合适,万一被人瞧见了那可了不得。”能保持不退步,还是因为他平时巡查河道时,偷了空沾水在地上比划呢。想还进步那不是难为人吗“不退步就不错了好吗。”
老爷子听他说得逗趣儿,就笑得前仰后合的,顺手就从枕头底下摸出大烟枪子:“又没说你啥。”
您可真不讲究!
“我这一不在家,您就没人管了。”赵保国直接就抢了过来,老爷子探起身子哎了一声,又坐了回去,反正藏那儿他都能找着,等他回单位就管不着了。
左福生在灶房里准备午饭,收拾收拾鱼,又叫赵长青去后院儿摘几根小葱。孩子身子是弱,但也不是什么活儿都不能干的,剥个蒜摘个葱也不打紧。赵二牛左右看看:“咋弄呀?”见没他什么事儿,又忍不住把他的老伙计们拿出来磨磨。
左福生抄起刀把就拍鱼头,嘴上就回:“烧个汤。”半天儿没见后头回,就转头去瞧,顿时就忍不住:“家里又不缺家具,至于天天磨的吗?”
“免得生锈吗。”赵二牛就笑笑,把凿刀从磨刀石上拿开,舀了半瓢水就往上冲。
左福生忍了忍,就给他安排事儿:“你要真闲着没事儿,就给我搭把手呗。”
“干啥?”
“喏,拿二两豆子,去学工家换两块豆腐回来我炖汤好用。”
赵二牛就把工具收进工具箱里面,洗了手直接就在衣角上擦干净,接过左福生装的大半碗黄豆,就掀帘子去赵学工家里。
“毛蛋儿回来了吧?”赵学工顺手就拿了个小箩,把豆子倒进去,又把碗给赵二牛,嘴上问:“两块够不够?要不再多拿块?”说着就冲去屋里切豆腐的媳妇儿喊了一声:“多切一块。”他媳妇儿张晴就响亮的应了声哎。
“不用,两块就够了。”赵二牛见状就赶紧摆手:“就炖个汤,三块也用不完。”
“咋吃不完?”张晴掀帘子出来,就把三块豆腐给倒赵二牛手里的碗中,嘴上道:“吃不完一个烧汤,一个红烧吗?”
人都切下来给他了,还能再还回去吗?赵二牛道:“也成,回头我再拿两豆子过来。”
“你这瞧不起人是咋地?”赵学工就不乐意了:“我这当叔的没啥大本事,连块儿豆腐还给不起侄子了吗?”
赵二牛:…………
“合着我还沾了他的光。”赵二牛忍不住好笑。
“可不是吗。”赵学工一脸认真:“我那可是给毛蛋儿吃的,就你这老脸,可没那么大的面子。”
兄弟俩站在门槛边说着话,十岁的赵爱军下学回来了,一进门儿就往灶房里冲,大呼小叫的喊饿。
“咋不叫人?没瞧见你大爷”赵学工捉住他就教训,在这边儿大伯都是喊大爷的。
赵爱军满头大汗,抹了一把就叫了声大爷。
“军子下学啦。”赵二牛应了声,又揉了一回他脑袋,从兜里掏出两颗糖给他:“你毛蛋儿哥带回来的,拿去吃吧。”
“谢谢大爷。”赵爱军急急的就剥了糖纸往嘴里塞,甜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赵学工就一巴掌糊他背,骂了句馋痨鬼,又把书包给拿下来拎手上,对赵二牛道:“咋不留给青丫头?这臭小子吃多少都不嫌够的,给了他也是白瞎。”赵爱军笑嘻嘻的跑去找他妈去了。
“合着就许你给你侄子吃的,不许我给我侄子吃的了?”赵二牛斜了他一眼,懒得搭理了。
“咋多了一块?”赵二牛回了自家,左福生接过碗一看顺嘴就问。
赵二牛毫无不害臊的往自己脸上贴金:“这不看我面儿上吗?”
“也不害臊!”左福生忍不住笑骂他,转身就进了灶房。
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吃了饭,消了食儿老爷子就带着赵长青去睡午觉。赵二牛又出门儿了,左福生拿了赵保国带回来的脏衣裳,一闻,一股子汗臭味儿,差点儿没熏晕过去:“臭小子!这衣裳穿多久没洗了?”抱怨归抱怨,还是装到盆儿里,准备去河边儿洗。
“哎呀妈。”赵保国嬉皮笑脸的:“现在太阳大,都放那么久了,也不急着一时半会,留着明天跟你们的衣裳一起洗呗。”
左福生瞥了他一眼:“再放还不生蛆了?”又道:“就知道一身懒骨头,回单位的时候多拿几件换洗的衣裳,你瞧瞧你身上这身儿,都有味儿了。”又把盆儿放下,催着他去洗澡。“小灶上有热水,赶紧去洗洗。”说着就往外推攘他。
“等我打套拳。”赵保国蹭蹭蹭跑后院儿去,打了一套拳衣裳都汗透了。
穿着大裤叉子就冲了个热水澡,换了身儿干净衣裳,觉得整个人都轻了两斤。
“妈,我出去一趟啊!”左福生坐在檐下做针线,赵保国跟她打了个招呼就出门去张家。
遇见村里人,都很热情的跟他打招呼。
这个大爷说:“毛蛋儿回来啦。”赵保国就笑着应。
那个大娘又问:“毛蛋儿回来啦,发工资没有?多少钱一个月呀?”
赵保国:…………
遇上的大娘大婶儿都很好奇这个,赵保国好容易才脱了身,背上都有汗了。
这都啥人哪!
去了张家,小一点的弟弟妹妹在睡午觉,大一点儿又不在家,只有张老二媳妇儿跟赵翠花相对坐着做针线,赵保国挨个喊了人,就问:“国富哥呢?”
“田里摸螺呢。”
第一百四十四章 张国强近况
赵保国就去了稻田那边,好些个年青小伙子都在田里呢。离旱灾过去七年了,林子里的动物多了去,年年有跑到村里来祸祸的,年年张老二都请兵团那边进山打一回,才没算把庄稼都祸害了。
水田里的黄鳝青蛙螺蛳也多得不得了,甭管大人小孩子儿,都没少下去摸了回家添添肉味儿。两年前赵保国也经常跟着张国富下水田,摸了不少黄鳝回家,自家都吃不完,赵二牛就想法儿找熟人换了钱,两年下来也赚了不少,不过都全贴赵长青身上了,吃得用得都是精细的,要没那两年的补贴,家里早就空了。
“国富哥。”赵保国喊了一声儿,就见有人直起腰来应了,又叫他:“这儿呢,过来。”
赵保国颠儿颠儿的去了,一瞅桶里黄鳝挤得水波荡漾:“这么多呢。”就挽了裤管儿下水了。
“我捉了跟你放一块儿啊!”赵保国捉了一条,直接就扔进去。
不是熟人不能这么干,谁捉这个还记得数量,到时候拿多了人不乐意,拿少了自己不乐意的,容易干架。赵保国跟张国富自家兄弟,关系又亲近,就是张国富前年成了家,也没疏远了,俩人还跟小时候一样。
“放呗!”张国富果然就应了,用手背在额头上抹了抹汗珠子,留上一道道泥印子。一边摸黄鳝一边问他:“在单位干得咋样?习惯不?”
“有啥不习惯的?”赵保国又摸了一条,扔到水桶里,嘴上就回:“就每天巡巡河道什么的,不费什么劲儿。”
“吃得咋样啊?”
“就那样呗,反正是能吃饱了。”
张国富就笑:“那敢情好,你这大肚汉也有地儿混吃食了。”待在家里年年都不够吃的,混单位不说工资福利,至少吃得饱饭了。
赵保国撇撇嘴,问他:“国强呢?还跟着那些人混?”
张国富一听就叹:“跟走火入魔似的,谁劝也不听。”张国强在县里上初中,跟着那些红小兵们整天闹事儿,不是这家抢就是那家砸的,好赖他们在村里,二叔又是队长,要不然早晚被仇人寻上门儿。
“这可不是好事儿。”赵保国低低对他道:“要不想法子把他骗回来,关在家里不让他出去。反正现在学校也乱,基本上都不开课了,也学不到什么东西,与其让他在外头惹事生非,还不如拘在村里头呢。”有大人看着守着,也上不了天。
“是这样打算的。”张国富道:“只要家里不给钱不给粮的,他在外头也混不下去多久,早晚得回来,还用得着咱骗?只要回来他就走不了!”村里人谁不知道这事儿呀,所有人都是眼睛,他想逃都逃不了。
“光这样也不是长久之计!”赵保国又道:“还是得想办法把他的脑子给拧过来,他自己要想不通,咱们再怎么弄,顶得了一时也顶不了一世。”
张国富道:“谁说不是呢!”又道“奶说,等他回来了给他讨个婆娘,到时候成家了,自然就收心了,养家糊口都来不及呢。”
“我觉着吧。”赵保国道:“你们家都那么些人,还住在一块儿也不是办法。就算他结了婚,大家伙儿都住一块儿,吃是吃家里的,用也是大人操心的,没有经济压力,他能安分下来?”
“你以为我没想过?”张国富瞥着他:“关键是太奶肯定不能同意。”要是能分,在他爸那辈儿就分了,现在家里人那么多,他也不能住乐意,可他是当小辈儿的。长辈都没发话,哪有他说话的余地。
“快了!”赵保国笑笑:“你们家也住不开了,眼瞅着国强跟国军都是要讨媳妇儿的人了,到时候吃饭的嘴又多了两张,房子也住不开,总不能跟城里头似的,老少爷们儿住一起,到了天黑就往出逛,专门把屋子给腾出来让小俩口……”说着就冲张国富挤眉弄眼。
张国富额头抽了两下,直接甩他一身泥。
“我刚换的干净衣裳!”赵保国心疼的叫唤,不示弱的又捧一捧泥水给浇回去。
俩人打打闹闹的也有分寸,注意避着水稻,免得压坏了。
等时间差不多了,就洗洗泥准备回去,赵保国掏了几颗硬糖塞张国富兜里:“没多少,厂子里给发的,我出来时专门带了点儿,拿回去给铁锤吃。”说着又警惕的看他:“你可别连自己儿子的糖都偷吃啊!”铁锤是张国富前年生的儿子,今年快满两岁了,胖乎乎的可爱极了,又见人就笑,十分讨人喜欢。
要说这种年代,胖子还真少见,但张国富他媳妇儿吴大妞,喝口水都能胖的体质,直接就传儿子身上了。赵保国就喜欢铁锤,小孩子的身体软乎乎的,又带着股奶味儿,让人抱着就舍不得放开。
张国富刚想谢他,就听到他来这么一句,当场脸都黑了,牙缝里蹦出一个字:“滚!”
各回各家了,赵保国问左福生拿了个盆,就去张家装黄鳝,张国富气也消了。专门给挑了六条差不多一斤的大黄鳝给他,要说赵保国捉的黄鳝肯定不止六条,但那份量是有重有轻的,哪有那么好的运道,个个都重得差不多的?张国富挑了大的给他,摆明了就是照顾弟弟。
赵保国抱着铁锤逗了一会儿,瞅着该做晚饭了,这才依依不舍的端着黄鳝回了家。
“哟,这么老些。”左福生换了大盆儿装黄鳝,准备养一夜让它们吐吐泥,又道:“你明儿个还要去单位,要不我烧了让你爸给你送去?”
为了一口黄鳝至于吗。
还真至于,这年头肉可算难得的,一月能吃上几片算是家里条件好的了。也就自家村里靠着山,能多吃两回,但野味儿又不能常猎,也不是什么人都能猎的。要说吃着比城里人,那是要好些。但也吃不够呀!
赵保国口水就哗啦的流下来了,嘴上道:“看我爸有没有空呗,要没空就算了。”
左福生就笑:“没空就让国富跟国军送呗。”反正两家走得很近,水利站又离得不算远,都是大小伙子,走点儿路怕啥?
“那敢情好!”赵保国眼睛就笑眯起来:“妈你记得多打点肉,我跟走得近的同事分着吃。”左福生就应了,差不多六斤呢,烧一半送去也够自家吃的。
第一百四十六章 红烧黄鳝
俩人在单位附近的河道溜达着,赵保国一只耳朵听着他唠叨,基本不过脑的。
就远远的瞧见有人从那边过来,等近了他就认出来了,赶紧的就迎上去。
“哎,你哪儿去,我话还没说完呢。”冷不丁人就走远了,高跃民一边抱怨一边跟上。
“毛蛋儿哥,毛蛋儿哥。”来人是张国军,脸黑黝黝的,个子比他矮半头,见了他就兴奋的挥手冲过来了。
“吃了没?”红烧鳝段用三个铝饭盒装着,再用网兜兜着拎,赵保国赶紧接了,又问他:“哥带你去吃食堂?”
“好吃不?”张国军兴奋的左看右看,亦步亦趋的跟着他。
“你弟呀?”高跃民近前就问了。赵保国点点头:“给我送饭的,顺便带他去食堂吃一顿。”不过就算是单位的家属,要吃食堂也得拿粮票换的,但他身上也没有,粮票本早就交给食堂了,光他一个每月只够吃饱的,剩也剩不下。一会儿问韩莫生借二两,刚发了他肯定没用完。
“你弟真好,还给你送饭。”高跃民有点羡慕。
赵保国瞅他一眼:“说得好像你家里不给你吃喝似的。”每天午饭晚饭,高跃民媳妇儿都提前做了,哪天让他动过手。
“这我同事,叫高哥。”赵保国拍拍张国军肩膀。
“高哥。”张国军叫了声儿。
到了点儿了,三人就回了单位。高跃民回自家吃饭去了,赵保国就领着张国军去食堂。门口就碰上韩莫生了,他叫张国军等他一下,拉了韩莫生就到一边跟他说话。
“你亲戚?”
“我堂弟!”赵保国道:“昨儿回家捉了几条黄鳝,这不烧了给我送点儿吗。他还没吃饭呢,我就带他吃一回。”
韩莫生就咽了咽口水,黄鳝肉烧好味道也很勾人的。这三饭盒呢,怎么着也能吃个够。
“哎,借我二两粮票。”赵保国不客气就开口了,一会儿黄鳝肉肯定得请他吃,借二两粮票算啥。
韩莫生就掏了给他:“拿去。”
赵保国收了,又招了张国军进食堂,找了桌子让他坐着。又去窗口处排队打饭。
要了自己要吃的份量,又往里头递二两粮票:“再打两碗高粱饭。”
带自家亲戚来食堂吃的又不是没见过,王叔早就习以为常了,干脆的收了,又叫人从碗柜拿了备用的海碗:“先吃着,吃完了再来打。”
赵保国哎了一声接好了递给韩莫生,叫他给拿桌子上去放。又对王叔道:“打一个豆腐干,辣粉条,还有老茄子也来一个。”
“哟,今儿请客呀?”王叔笑着问,挨个儿给打得满满的,一般情况下赵保国都只打一个菜的。
“这不家里给送东西吗,好歹让他来尝尝王叔您的手艺呀。”赵保国瞎话张嘴就来:“您手艺这么好,等我弟吃了肯定吃不够,多打点儿让他吃个足,回去跟老人说说,免得总担心我吃不习惯啥的。”
王叔就笑眯了眼:“那是,我这手艺没得说,要不是我那口子单位大小算个领导,现在又不许私人开饭馆,我早就去省城做生意了。”
赵保国笑嘻嘻的接了菜,递了一碗给过来的韩莫生,自己端着两碗,还不忘回头跟王叔说:“那是,您老可是人才,我估摸着那国宾饭馆的手艺也就这样了。”
菜搁桌子上摆好了,赵保国就准备开饭盒,韩莫生蹭一下起给按住他手。赵保国愣了一下,张国军也不明所以的抬头看,他早就饿了,这饭菜都打好了,咋不让吃呢?
韩莫生左右瞧瞧,见还没几个人注意,低声道:“傻呀你?一会子等人都过来了,咱这儿点儿肉还不够一人一筷子的呢!”说着就赶紧去窗口那里讨了个饭板儿,又匆匆的回来,把饭菜都搁上面,托着就往食堂外走:“去你屋吃。”
赵保国一想也是,这哪家吃肉不搁屋里头,这要摆出来了,都是邻居又是同事,那不客气的,这个说尝尝,那个说尝尝,这人来人往的,分分钟就没了。
赶紧的拎了饭盒,叫张国军跟上往筒子楼里走。
楼道家家户户靠着门儿边搁着炉子,咕嘟咕嘟的声音冒个不停,有些是烧着水,有些是烧着粥的。门户大开着,挂着半截帘子,屋里女人们摆着饭菜准备着,吃饭的点儿了,孩子们也不往出走,三人从这儿往里去,没人特意往出看,都忙活着呢。
赵保国把网兜给身后的张国军拿着,拿钥匙去开门,门一开韩莫生就进去了,把饭板小心翼翼的放桌子上,然后使劲甩着手,又揉手腕:“可酸死我了。”
赵保国一边把菜啊饭的往桌上挪:“谁叫你逞强的?多拿一块板子,咱俩一人托一块不轻松多了吗?”
“那不一急,就给急忘了吗?”韩莫生嘻嘻的笑着,揉着手碗就拖了旁边的凳子坐。
“滚蛋!”赵保国骂他一句:“就两个凳子,你坐一个,我跟我弟不得有一站着吗?”说着就把他往外推:“去你屋里拿一个过来,要不然你就站着吃算了。”
“行行行!”韩莫生出去了,到门口又问他:“叫不叫老徐呀?”
赵保国斜眼瞧他:“托家带口的,叫他一人也不合适呀!”又道:“你不用管了,这儿三饭盒呢,回头留一盒出来,老徐跟小高那儿,一家分一半儿,剩下的就咱俩儿解决了。”
“那成。”韩莫生得了话就匆匆走了,这是急着要吃呢。
赵保国又交代张国军在屋里待着别乱跑,他出去一会儿就回来。见他听话的坐着,就从网兜里拿出一个饭盒,先开了一下看看,挺满的,又盖上直接去了对门儿。
“吃着呢?”高跃民一家正吃着饭呢,就见赵保国进来。
“小赵来了啊?”高大娘赶紧咽下嘴里的饭,就招呼他:“要不一起吃点儿?”
赵保国就赶紧摆手:“不用不用,我弟还等我呢!”又道:“高大娘您拿个空碗呗?家里给送了点儿黄鳝肉,分点儿给你们尝尝,也不多,别嫌弃啊!”
“我可等你半天儿了。”高跃民转身就拿了个空碗给递过来。高大娘就笑骂他不要脸。
第一百四十七章 风波起
“都给我的啊?”赵保国一打开,香味儿就飘出来了,高跃民就直往下咽口水,家里人眼神儿都止不住的往赵保国手上的饭盒飘。
“你咋不上天?”赵保国怼他:“就一半儿,还有一半儿给老徐!”
“一半儿就一半儿呗!”高跃民笑嘻嘻端了碗放到桌子上。
赵保国又把饭盒盖上,对高大娘跟高跃民媳妇儿道:“那大娘,嫂子,我先走了啊。”
“等等。”高大娘叫住他,给了他半碗炒鸡杂:“拿回去也尝尝大娘的手艺。”
赵保国也不客气,直接就拿了:“回头我把碗给您送来。”都是这样的,你送我吃的,我也会回送你点儿。要当场没有,过后也会送一些来。那种光吃人家的,自己却半点儿不出的人,谁也不愿意跟他来去。
赵保国把辣子炒鸡杂给放回屋,又交代张国军一声就去了楼道那头徐建生家,换了半碗大葱鸡蛋回来。
“开吃喽。”张国军当先就夹向了黄鳝,吃得眼睛直眯。
“自己动手啊。”赵保国筷子伸进菜碗里,对韩莫生说。
“这我还能客气了?”韩莫生从来就不客气,一筷子一筷子的下手,吃得满嘴都是油:“大娘的手艺真好。”
“那是了,伯娘的手艺跟我奶都差不多了。”张国军一筷子黄鳝一筷子驳杂的,紧着这两个菜吃,其它几个素都没动一下,吃得不亦乐乎,嘴上还不客气的说。
等吃完了肉菜才开始动素菜,反正一桌子满满的,三个人干得干干净,尤其是肉菜,里面的汤汗儿都浇饭里头拌着吃干净了。
赵保国少见得吃撑了,一看那两也撑着肚子,满脸的心满意足。
“什么时候能天天吃这个就好了。”张国军眼里憧憬着。
“早晚有这么一天的。”赵保国起身在屋里溜达着消食儿。跟他们俩儿说着话。
等差不多了就把碗筷拿去了水房洗洗干净,把高跃民家的碗给送回去。自己家的再放放好,又把饭盒搁网兜里让张国军提着回去。
在大食堂拿的碗筷跟饭板再送过去还了。
就差不多该上工了,叮嘱张国军回去的路上小心点儿,直到他不耐烦了才让他走。
跟高跃民凑了一块儿,去河道巡视了。
每天上工下工,在河道上溜溜达达,跟高跃民聊天扯淡,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半个月就过去了。
这天中午莫名其妙刮起了风,天一下子就变得阴沉沉的,乌云浓得跟黑似的一团一团的挤在上空。
外头就有人喊了:“要下雨了。”
顿时整个大食堂的人就急急忙忙的往出跑,韩莫生也扯着赵保国跟着跑:“要下雨了,帮忙收衣裳。”
赵保国饭摆好了还没吃上一口就被拽了出去。
整个筒子楼上下衣裳、被单、被套、大裤叉子、小孩尿布,不是蓝的黑的绿的,也就背心是白色的,再加被罩带点儿红碎花儿,跟旗帜似的迎风乱舞。
人乱糟糟的,甭管是谁家的衣裳,先收了再说。
收了就抱到楼道里去,一楼楼梯旁搁着张大桌子,全堆上面了。
又出去继续收,你来我往的,刚把衣裳收进来,豆大的雨滴就啪嗒啪嗒的砸下来了。
楼道里女人男人都挤在这儿,挑着自家的衣裳,乱得不行。
“那件衣裳我的。”
“谁的大裤衩子?咋跟我内衣搁一块儿了?”
“有没有看见我的的确良衬衫?”
“哎呀,我袜子呢?咋就一个了?”
“谁踩我脚了?别挤呀!”
乱轰轰的抱怨着,你一嘴我一嘴的吵吵,赵保国简直头疼,反正他又没他的衣裳,干脆去食堂把饭吃了。
吃了完再走进楼道的时候,上空挂了不少衣裳。
本来就不明亮的光线就更暗了。
好容易走到自己屋门口,差点儿没松一口气,一会被被褥给遮了头的,一会儿被裤管盖了脸的,一路走得真不容易。
下这么大雨,估计不能出去巡查了。赵保国就躺床上眯了眯眼,去不去的队长肯定得来说一声儿,睡着等呗。
刚躺下外头就有喊,那一声儿声儿急得跟火烧眉毛似的。
赵保国开了门就抱怨:“干啥?我刚躺下呢!”来人是徐建生。
“还有心情躺呢?”徐建生一把拽了他就往出跑。
被楼道上空挂着的东西打得脸都生疼了。
“上工也不用这么急吧?”赵保国跌跌撞撞的:“我自己能走呀。”
“赶紧的!”徐建生反应过来就松了手,又催他:“你家来人呢,我看她急得脸都红了,肯定有事儿。”
“在哪儿?”
“门卫室。”
赵保国下意识就想到他妹,难道是犯病了?得了话于是撒腿儿就跑。出楼道的时候还差点儿撞翻一个人,赵保国也顾不得道谢,一溜烟儿的跑了。
徐建生也有些担心,赶紧的就小跑着跟了去。
高跃民揉着肩膀问跑过来的徐建生:“小赵咋了?这急得火烧眉毛一样。”
“可能家里有事儿吧。”徐建生具体也不知道情况,就算知道了他也不会说,嘴紧着呢。
赵保国奔跑的速度越发得快了,从楼道那儿路过食堂再到大门这边,一分钟都没用光。
“红梅?”赵保国急切拉了她问:“是不是小青青犯病了?”
张红梅十二岁了,少女的身姿也显现出来,五官清秀,就是皮肤黄黄的,脸蛋儿上两坨高原红,十足的乡下姑娘。自从县里乱了就不去学校,一直搁家里做做家务,帮着带带侄子侄女的,脸都白了,见了赵保国差点儿没哭出来。
“咋了你说话呀?”赵保国更急了,这会儿徐建生过来了,他转身就冲他道:“老徐,帮我请个假,我回去看看。”
“行,你赶紧去,下午我给你请。”徐建生拍了拍他的肩膀,就示意他放心。
“谢了老徐。”赵保国抹了一把,分不清脸上是汗水还是雨水,冲徐建生感谢的笑笑,拉着张红梅走,又问:“到底咋回事儿?”
张红梅定了定神儿,才强自镇定道:“毛蛋儿哥,革委会来人了。”声音里满是颤抖。
赵保国心立即就沉了,革委会什么作风他就算没亲眼见过,上辈子也从村里的老人那里听到过。
“去谁家了?”
“咱们家。”张红梅眼泪吧嗒就下来。
“咱们家?”赵保国愕然,我跟你又不是一家的。这咱们家指的是谁家?
“就是你家,我家,还有三舅爷家!”
第一百四十五章 二货小高
早早的吃了晚饭,趁着天还没黑,赵保国就背着左福生给他收拾的几套衣裳跟一瓶子辣酱,一瓶咸菜疙瘩,一瓶花生米回单位了。
走在昏暗的楼道里,来来去去的人都招呼不断。
“小赵回来了啊。”
赵保国一一应声,刚走门口,对门儿就有人出来。
“哟。”出来的是高跃民,见他包袱款款的就凑过来:“带啥好吃的没?”
赵保国开了门儿,他就跟着进来了。
“咸菜呀!”高跃民道:“肯定比大食堂的好吃,这下早饭也不能干喝粥了。”
“你还没吃就知道了?”赵保国失笑:“尝尝。要喜欢下回我多带两瓶,反正都是自家地里种的,缺不了。”说着就拧了瓶盖儿,又转身去拿筷子。一转身就见他用手夹了两根往嘴里塞,吃得眼睛都眯了。
“你这人,也太不讲究了。”赵保国无奈的摇摇头:“等我拿筷子能多久?至于这么急?”
“再不讲究也比你强!”高跃民怼他:“衣裳都能穿半个月不洗的,还好意思说我呢!”
赵保国恼了:“吃我的还说我?”就抢了咸菜做势要收,高跃民就跳起来:“我错了成吗哥?再让我尝尝。”就大食堂那咸菜,跟盐不要钱似的,除了咸得鲘人,完全没口感。他媳妇儿也不会做,妈手艺也一般。哪里赵保国妈手艺好,这吃口适中,咸中带着辣,又有蒜香味儿,脆生生的,吃了就停不下嘴。
赵保国这才满意了,把咸菜瓶子搁那儿让他吃,转身去把衣裳放箱子里。头也不回的跟他说着话,等整理好了一回头,就见咸菜下去了三分之一,当时就气了:“你这人,吃起来还没完没了呀?一顿吃完了明儿个还吃不吃了?”说着就把咸菜给收了。
“好吧!”高跃民讪讪的缩回了手,又瞅见装花生米的瓶子:“那花生米……”
赵保国气笑了:“滚蛋滚蛋,猪托生的吗你?就知道吃!”就把他推攘出去。
“哎,小赵,小赵!”高跃民一边不舍的回头,一边道:“赵哥,赵哥成吗?让我尝尝呗?别小气吗,我那儿有腊肉,跟你换成不成!”光吃人家的这多不合适呀。
“不换!”赵保国把他推出去,砰一下关门:“我要睡了,明天再说!”
高跃民隔着门喊了两声,这才没动静了。
天亮了洗漱好就去食堂,就徐建平在桌子上吃着,另外两个还没来。一般白天巡查的人员,早饭都是来食堂吃的。晚上的都还补觉呢。中午饭有媳妇儿的就会提前准备好,怎么说也比食堂好吃。赵保国跟韩莫生一天三顿的吃食堂,每月的供应是直接交给食堂领的。毕竟你吃饭也得要粮吗。
像偶尔吃一顿的那种,都是提前从家里拿粮交给大师傅,让做饭的时候多做一点,饭好了就来拿。大师傅王叔也会做人,反正就是添把柴火的事儿,多一点儿少一点儿也不费什么事儿,甭管谁想着帮忙做做主食,只要不费劲要单独开灶的,都没有不应的。难怪人家能当大师傅这么久呢。
“尝尝?”赵保国开了咸菜瓶子往徐建平那推了推:“我妈做的,吃口还行。”
“大娘手艺不错!”徐建平也不客气,夹了几根就吃:“比我那口子强多了。”
“你有本事当面在齐姐面前这么说。”赵保国咬了一口掺了粗面饼,就打趣他。都知道他是个妻管严重,媳妇儿说东不敢往西的。
徐建平不以为意,唏哩呼噜的吃着大茬子粥。
“哎呀,小赵你可真行!”高跃民风风火火的打了饭过来,抱怨赵保国:“吃饭咋也不叫我。”
“你三岁呀?”赵保国眉毛都一跳一跳的:“吃饭还要我叫,你不认路?咋不让我喂呢!”
“咱不住得近吗。”高跃民一见咸菜眼睛就亮了,赶紧的就去夹。
“你可悠着点儿,吃完了得等一个月才能有!”赵保国见他一筷子一筷子的,赶紧就道。
说着话呢,韩莫生就悠悠的过来了:“哟,都这么早呢。”一打眼就瞧见咸菜:“小赵拿来的吧?”都没人客气客气,直接就上手了。
“好吃吧?”高跃民十分得意,好似这咸菜是他拿来似的。
“好吃。”韩莫生咬着饼:“好吃也不是你拿的,瞎得瑟啥。”
高跃民就胳膊搭赵保国肩上,冲韩莫生挑眉:“我跟小赵啥关系呀?他拿的不等于我拿的吗。”
赵保国暗底里直运气,问他:“说好的腊肉呢?”
“早上吃啥肉呀!”高跃民差点儿被噎着,梗着脖子直接咽,又喝了一口粥:“等中午吃才过瘾吗。”
韩莫生就直笑:“别又是吹牛吧?”
“我像那种人吗?”
“哪里是像呀,分明就是!”
早饭就说说笑笑过去了,各自洗了碗收拾好。就去前面柜子里拿了装备上工了。赵保国跟高跃民成一队了,半个月前高跃民就死活缠着徐建平,说要跟赵保国一队。高跃民跟韩莫生搁一块儿就得掐,虽然说不打架吧,但吵吵着也令他头疼,见他跟赵保国相处得挺好,就同意了。
当然也来征求过赵保国的意见,赵保国可有可无的点头,反正跟谁一队没啥差别。高跃民虽然有点儿小毛病,但人品也没什么大差错。话痨也不是问题,他自己没那么爱说话,有这么一人嘴不停的,巡查河道时也多几分乐趣。
而且也不知道他这性子怎么养的,比女人还爱八卦,人又存不住话,在他这里总能得到不少小道消息。所以对他的话痨,赵保国还是能忍受的。当然有时候也会觉得有点烦,不过他也挺识趣,见他脸色不太好了,也会闭嘴。不过就是忍不了多久,又会故态萌发,吧啦吧啦说不停。赵保国拿他也没办法,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
大食堂午间开饭是十一点半,赵保国他俩到了十点半就往回走了,就离单位不远巡巡,到了点儿就能直接去吃饭,趁着人少时王叔还能多打两块肉呢。等人多了肉打完了,就只能吃沾着荦油的菜了,那多划不来。
第一百四十八章 老爷子去世
赵保国急着回村看情况,但张红梅一个小姑娘家家的,速度又跟不上他。他又不能扔下她一人回去,万一路上出了点儿啥事儿,那咋说得清楚?但他又急,张红梅跑得脸都白了,气都喘不均:“毛蛋儿哥,你别管我,先回去吧,我慢慢跟着。”
赵保国能答应吗?一把拉过她一只胳膊就绕脖子上把她背起来。
“不…不用!”张红梅喘着气要下来。
“别动,摔下来我可不管!”赵保国一巴掌拍她屁股上,张红梅顿时就不敢动了。
赵保国见她老实了,就背着她放开速度飞奔。
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半个小时就跑完了。
回到村里才把她放下,道:“你赶紧回家去看看。”说完又往家里跑去。
赵保国撒丫子跑,路上撞上村里人打招呼也没理,进了院儿就见不少在呢,打眼一瞧全是亲戚,个个如丧考妣。
心一下子就凉了半截,进门儿赶紧就喊:“爸,爸!”
“毛蛋儿,你进来吧,见你太爷最后一面。”赵二牛从里屋出来,眼珠子都红得充血了。
赵保国眼前一黑,险些就站不住了:“上个月不还好好的吗?怎么会……?”话到嘴里滚了滚,却说不出来了。
老爷子九十五六岁的人了,但身子骨向来硬朗,怎么会?
“赶紧进去。”赵二牛拽着他就进屋,炕边围着赵翠花跟赵叔仁,眼眶都是红红的,赵翠花捂着嘴眼泪哗哗的往下。
见了赵保国就哽咽:“快过来,你太爷就惦记着你。”
赵保国三两步就冲过去,跪在炕前去握老爷子的手。
“保国,你来啦。”老爷子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嘴唇皮微微蠕动着。
“太爷。”赵保国眼睛发涩:“我还没讨媳妇儿呢,没给您生重孙孙抱呢……”
老爷子颤着手摸摸他的脸:“生了重孙孙,得空拍照烧在我坑前,我在下面就知道了。”
赵保国眼泪哗啦一下就流出来了。
老爷子就安慰他:“别难过,人老了总有这么一着。”又说:“你从小就懂事,太爷没什么不放心的,就是你妹妹,这孩子命太苦,你能帮衬着就帮衬点儿,实在没能力,也不要委屈了自己,还有你爸妈在呢!”让他照顾有病的重孙女是人之常情,但又怕他死心眼儿听了他的遗言会犯倔,多说一句让以自己为重。到底赵保国才是跟他相处时间最久的重孙,感情也比其它人要深得多。
老爷子又冲赵翠花兄弟俩招招手:“我去了后,你们姐弟俩,要像我在一样,相互扶持。”
“知道了”
“大爷…………”赵翠花姐弟俩向来把老爷子当亲爹,当下泣不成声,老爷子说什么都应。
赵保国拉着老爷子的手,十分难过:“太爷,您不愿意再陪我们了吗?”
“生死有命。”老爷子很乐观:“你大娘在底下孤单那么久,也不知能不能认得出我这个糟老头子了。”
赵保国听了心里头更加难过,去看他爸:“青青怎么不在?”
赵二牛声音很低哑:“她刚犯了病,邵大夫开了药,吃了睡下了。”
“睡了就叫醒!”相处几年的妹妹,感情上是比不得老爷子的。对于妹妹的感情,更多是处于她病弱的怜惜,以及乖巧懂事的怜爱。怎么比得上老爷子对他的循循诱导,关爱有加。老爷子都要去了,连最后一面都不来见吗?
赵二牛也左右为难,老爷子就道:“胡说什么混帐话呢,青丫头身子骨弱,好容易才睡下了,你再把她叫起来,又平白伤心一回。让我安安生生的走不成吗?”
“太爷……”赵保国十分难过的看着他。
老爷子挥挥手:“都出去吧,我跟你爸爷孙俩说说话。”
三人难过的出去了,屋里就剩老爷子跟赵二牛。
“爷,再吃一回鸡蛋羹吧?”赵二牛跟老爷子相处七八年,早就把他当亲爹一样看了,只是名分上还是爷孙,但感情却是真真的。就想在临走前再孝顺他一回。
老爷子摇了摇头,又拍拍炕沿让他坐,赵二牛坐了,拉着他的手。
“元礼呀。”老爷子道:“我走了后,这房子就留给你了。”
“这不合适。”赵二牛道:“我相信三叔肯定是冤枉的,早晚会回来,我现在暂时住着,到时候还给他。”老爷子不知道他的底细,他自己还能不知道吗?他占了人孙子的名分,这些年又承蒙老爷子照料关爱,这才在村里得以生存,这临了临了,总不能把人家产也占了吧?
“你三叔的事儿,咱先不提。”老爷子道:“你是我亲孙子,这房子本就该你的。”装作没看见他一脸欲言又止,又道:“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三叔那儿,你也甭管,等风声儿消停了,看能不能把孩子转过搁眼皮子底下看着,你姑跟你三叔也会帮着照顾,你负担重,得了空瞧瞧就成。”
赵二牛就保证:“放心吧爷,我肯定好好照顾他们。”
“也别太死心眼儿。”老爷子精神越来越差了,还抓着他手道:“一切以自己的安危为重,那几个孩子那里,顶多调两个过来,多了打眼。”又道:“我旧年的战友,有几个混得不错的,都是过命的交情,联系地址都记在一个小本子,搁我那箱子底下藏着呢。不到走投无路的情况,最好别去动。”这是给他留着一条后路呢,若真碰上解决不了的事情,就让他去找帮忙。
“知道了爷!”赵保国感觉老爷子抓着他的手越来越重,心里就是一突,说什么都满口应。
“我还想喝口水。”
“我去给您倒。”赵二牛松开老爷子的手,就去桌子边上拿热水瓶倒水。
老爷子就笑了,整个人轻松下来,神情就开始恍惚了,仿佛看见老婆子儿子儿媳……还有孙子,一起飘在半空朝他伸出了手。
老爷子喃喃念叨了一声团聚了,就再没了声息。
赵二牛没清听他最后一句话,就问:“爷,你刚刚说啥?”
“爷?”转过头来一看,老爷子已闭上了眼,赵二牛手上的糖瓷缸子哐当一下就砸脚上了。
“爷!”
“爷!”赵二牛不觉脚疼,悲痛万分的扑跪在地,放声痛哭。
第一百四十九章 谁干的
村里人都在外头注意着赵家的动静,听到哭声儿了,就呼啦啦的都过来帮忙搭建灵堂。
老爷子一辈子就一个亲子,一个养子。一个早早死了,一个城里当大官,又被批斗下放,现在人也不知下放到哪里,消息都送不出去。
沾着亲的亲戚都先回去了。就算知道老爷子去了还不能哭,得忍着泪等人去家里报了丧,才能过来哭灵。赵翠花憋着泪被儿子媳妇儿连拉带拽弄了回去。
跟赵家不搭亲的村民们就来帮忙,罗大爷当个执事,把来帮忙的安排得妥妥贴贴,他媳妇儿就安排女人们去灶房做事。觉着时间差不多了,就打发儿子罗大江先去赵家报个信儿,等赵家人个个戴着白一声儿声儿哭着进来了,再安排去张家报信儿,这下才能安排烧倒头纸。
就进入了正式治丧的程序。赵二牛跟赵保国就听罗大爷的喊:“人倒头——孝子贤孙烧纸——磕头。”
眼泪哗哗的流着往火盆里烧纸,再磕头跪着。赵翠花是老爷子侄女,全当了女儿的名分,就跟左福生进屋给老爷子梳洗换衣裳。装殓的料子都是全师傅留下的好料子,赵二牛给拿出来,女人们搭着帮忙赶出来的。铺的盖的,衣裳帽子鞋袜,无一不精,无一不全。
来祭奠的人上完了礼,就等着开饭了。饭后人渐渐散了,夜里守灵是赵保国爷俩儿的事,罗大爷又跟赵二牛商量了明天的事儿,才离去。
俩人跪在灵堂前,等人散尽了,左福生也回了屋照看赵长青。
赵保国往火盆里烧着纸,嗓子都有些哑:“太爷身子骨儿向来硬朗,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赵二牛木木登登的跪在前头,神情恍惚着,都没听见。
“爸!”赵保国扯了他一下,赵二牛回过神:“咋了?累了你就歇歇,这儿有我就成。”
赵保国道:“我问你咋回事儿呢?”之前人多又乱,他没机会没精力问,现在就他们爷俩儿,他总得知道老爷子为什么突然就走了。
赵二牛肩膀都垮着:“革委会那边来人,调查你太爷的背景成分,说是你小爷爷有海外关系,现在一家子全被扣押了。你太爷他……”
“小爷爷被扣押了?”赵保国大惊失色:“可就算这样,太爷也不会承受不起。”老爷子经受了多少风风雨雨,这么点事儿就让他受不住?他是刀枪血雨中拼杀过来的,老婆死了他能扛下去,儿子死了扛下来了,孙子失踪了照样活到八十八。一个养子政治成份上的污点,怎么可能受不住?这里头绝对还有其它事儿。
赵二牛好半天才道:“革委会是些什么人?无风要起三尺浪的,省城那头还没出消息呢,就口口声声怀疑你小爷爷通敌叛国,话里话外说爷也有份儿。老爷子什么人,哪能受得了这个,再上年纪又大了,又是战场上下来的,对这些毛头小子,那也不能服软。这推推攘攘的就摔了一跤……当场就起不来了。”革委会的那些人也没料想到这个,再加上老爷子快上百岁的人了,这要放到古代就是祥瑞。到底有些顾忌,放了狠话就走了。不过人肯定得再来。
“邵大夫说是脑出血……”
脑出血是什么病,赵保国还是知道的,对于老年人来讲,致死率非常高,就算抑制住了,也容易偏瘫。对老爷子来讲还不如直接去了呢。
“哪个王八蛋干的?”赵保国牙齿缝里都嗖嗖往外冒着寒气儿。
“当时场面乱轰轰的,没看清楚。”
赵保国就不说话了,不过这事儿他记着呢。一切等太爷的丧事儿办完了再说。当时人肯定不少,他爸没看清楚,总有人看清楚了的。
张家那边也不消食,赵翠花在屋里哭得死了亲爹没两样,可不是吗,就当老爷子是亲爹了。
从小被养到大的,她跟她弟有啥?死了爹妈时连身衣裳都没整齐的。全靠着老爷子给拉扯大,吃穿用度方方面都跟儿子没区别,因着她是姑娘还多疼她些。婆家也是精挑细选的,可以说她这辈子过得这么舒坦,全赖老爷子这个不似亲爹胜似亲爹的大爷。
媳妇儿哭成狗一样,张八斤也坐不住呀,就在屋里哄。
外头张家老大老二老三,从来被老娘压制着要孝顺老爷子,也成了习惯,小时候调皮捣蛋被老娘抄着扫帚打屁股,也没少到老爷子屋里去躲。虽然躲得了一躲不了一世,回屋被收拾得更狠。老爷子待他们几个辈儿也不错,上了门有好吃好喝的,就拿出来给他们喂嘴。
三兄弟对老爷子这个大爷爷,还是相当有感情的,到底也没他们娘那么深厚。伤心是有的,难过也是有的,但真要说哭得多凶多狠,还真做不出来。
相对坐在堂屋里头,听着老娘在屋里哭嚎,面面相觑着。
张老二烦躁的挠挠头:“这事儿不了这么了了。”老爷子在村里辈分最高,年龄也最大的。这革委会一来,害得老爷子去世,他娘年纪也不少,这一伤心还得了?老胳膊老腿儿也受不住哇。
张老大张老二也赞同的点头,娘跟老爷子什么感情,这当儿子的还能不清楚?他们要不先提出来,回头等娘反应过来,可不得骂他们没良心?到时候再被脱了裤打屁股,差不多四十岁的人了,那老脸都没地儿搁。就算不论跟老爷子的感情,任凭村里哪一家出了这种事儿,他们肯定也不能袖手呀!
“谁知道是哪个王八犊子推的?”张老三看看大哥二哥就问,他自己是没看清楚的。
张老大张老二对视一眼,就明白兄弟也没瞧见,就摇摇头。
这不知道是谁,寻仇都没地儿寻呀!
“反正就那几个瘪磙子。”张老大恨恨道:“哪个也不冤枉。”合着是找不着那个人,就每个都当成是,反正来闹事儿就那几个。
老大媳妇儿孙来娣就端着盆水进来,接茬就上:“显得你多能耐似的,那些人好惹吗?多少人吃了亏都说不出,自个儿屁股上的屎都没擦干净,还想着去找人麻烦?”她以前是羡慕左福生的,毕竟人嫁得好,当然她嫁也还行,但张家也比不上赵家家底呀。这回赵家出息人物摊上事儿了,左福生以后日子肯定就没她好过,可不就有点幸灾乐祸了么。
第一百五十章 消停不了
张家跟赵家又是姻亲,肯定得受到点儿牵连,这种情况下,她恨不能跟赵家撇清关系呢。结果就见自己男人跟二傻子似的,还想着去找麻烦,可不就不痛快了么。
她是不痛快了。但张家兄弟听了她的话,就个个更不痛快。张老二就瞪老大,那意思很明显了,自己媳妇儿自己收拾。
“个破娘们儿,没事儿找抽是不是?”张老大不能兄弟面前丢脸呀!再说媳妇儿说的话确实又显得很没良心,他自己也不舒坦,语气就很重了。
张老大一般情况下是不跟她计较的,但若真要计较了,孙来娣也知道他什么反应。就现在这种表现,按平时她就缩了,可今儿她非但不缩,还抖起来了。“张大娃你个没用的鳖孙,除了欺负媳妇儿,还有啥用?”
这娘们儿今儿个反了天了。
“老娘说错了吗?你长没长脑子,啊?”这些年被婆婆压制闷气,顿时就爆了出来:“人家不来找咱麻烦就谢天谢地了,你最好安份着点儿,要是影响了强子的前程,老娘跟你没完。”
“什么狗屁前程?”张老大蹭一下站起来:“早叫他别跟着那些人混,尽干一些丧天良的缺德事儿,都是你惯得他没分寸!早晚要出事儿!”小时候瞧着还好,怎么大了就这种德性?张老大对小儿子很失望,早知道就不讨这个蠢婆娘了。
孙来娣简直气炸:“张大娃你还是不是人?自己儿子都要诅咒?”
张老大摆摆手:“我今儿就跟你讲清楚,他要不听我的,我以后就当没这个儿子!”反正国富孝顺着呢。
“好!你好得很!”孙来娣压下胸口怒火:“儿子跟你没关系,是我孙来娣一个人的。”说着蹭蹭蹭出去了。
这闹得,兄弟们都尴尬了。
张老大倒不以为意:“这娘们儿,就是欠收拾。”
都一个村儿住着,又是长辈,这出了这么大的事儿。真要远远的躲了,不说娘那儿没法交代,就是村里人,那也瞧不上他张老大了,这名声败坏了还怎么混?所以这事儿能这么办吗?不能!他们先摆出个复仇的姿态来,甭管这事儿最后成还是不成,至少落得个有情谊的名声。
张老大心里的小九九,兄弟俩也不清楚,只对他竖大拇指:“大哥,你可算雄了一回。”
张老大就哈哈笑:“平时没什么大事儿,我那是不跟她计较,真要有事儿,她敢不听?”反正想怎么吹怎么吹呗。
又商量了一会儿,打听那几个人的情况,就交给人脉关系广的张老二了。张老大跟老三,就在村里头联系联系要好的兄弟,等着招了一帮子人,就能上人家里去找麻烦。
这事儿商量得再好,也得等老爷子丧事儿办了。
第二天又早早的起了去赵家,赵保国守了上半夜,赵二牛守了下半夜。
跪在灵堂给前来上礼的人鞠躬感谢,反正是人来来往往的没个消停。外头雨从昨儿中午下到现在还没停,路上泥了吧啦的,一脚就是一个泥印子。这也不耽误乡下人奔丧走关系。反正人来人往的,赵保国除了村里人,就没几个脸熟的,有跟张家搭亲的,也有他爸认识的人,他就听大人说的喊人,又恭恭敬敬的感谢一回。
甭管他认得不认得,这大雨的天儿,人家来给老爷子上香,那就是给面子,这情不能不领。一上午就忙忙叨叨的过去了。
到了中午招待人吃了饭,赵二牛就跟兄弟们冒雨出去看墓地。赵保国接着跪,没多久罗大江就进来喊他,说有人找。他就出去一看,徐建生他们几个冒雨来了,令人想不到的是王叔也来了。
徐建平上了礼,就拍他肩膀:“我得了消息,又多给你请了三天假。”要么说人能当组长呢,就是会办事儿。又安慰他:“你也别太难过,老爷子这岁数儿,也算是喜丧了。”
赵保国没说别的,只感激的握着他的手:“谢谢徐哥。”
又挨个朝其它人道谢,王叔跟他握手:“我家里情况还成,要说别的也做不了什么,刚好我那口子分头半个猪头,就给你拿过来了,出殡时正合用,也别客气。”上的礼是一回事儿,这猪头算是送给他自家用的。
赵保国就道:“真是太感谢您了王叔。”要说他跟王叔的关系,也不算特别亲近,人家就能想到这个,难怪位置稳当呢。
五个人又恭恭敬敬的给老爷子上了香,又呼啦啦的走了,赵保国留他们吃饭,只说请了半天假,时间上够不着。
赵保国送了两步,才回到灵堂跪了,罗大江等人少了,又拿了礼薄给他瞧,上了礼的都是要记好,回头人家家里红白喜事儿,都是还回去的。
礼金最多的是王叔,上了两块钱。这也正常,人家两口子都在水利站上班,那个年纪了,家里孩子们都也大,条件比一般人好太多。
其次就是韩莫生上了一块,其它人都是五毛。这个年代,五毛也不算少了。韩莫生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手里头富裕着呢。跟赵保国关系也不错,一块钱对他压力也不大。
赵保国就在心里头记着他们的人情,总能还回去的。
等丧事儿治完了,门庭才冷落下来。
一家人坐在屋里头算帐,礼金收了三十八块五毛七分钱,一笔一笔都记在帐上,这上了礼的以后人家家里要有事儿,就得按着这个来还人礼。
赵二牛就让左福生收着,又对赵保国说:“日子还是要过的,晚上你就回单位吧。”
赵保国就点点头,钱还得赚,家里担子这么重,不能全顶他爸一人肩上。但是走之前,肯定得找一趟张国富,报仇不急于一时。但是仇人的情况肯定得掌握了。他在单位里鞭长莫及,又不能放弃工作,只能托张国富查查情况。
赵保国还有些担心那些人再来,就跟他爸说:“革委会要再来人,就打发人来叫我。”他就不信了,那些人还真无法无天,闹出人命了还理直气壮。
赵二牛只道:“这你别管,有我在出不了事儿。安心上你的班。”
第一百五十一章 丧事后
赵保国也不跟他争,反正真有事儿了,肯定也瞒不住他。赵家张家的兄弟姐妹,他跟哪个关系都不差,有事儿不能光看着,肯定得来通知他。于是就点点头不说话。收拾收拾左福生给剪好的黑布条,拿了檐下的蓑衣穿上,就冒着雨回单位去,出村儿碰上张老三从村外进来,说:“毛蛋儿回单位呀?”
赵保国看他裤管儿高高的挽了,还是溅了不少泥印子,只点点头没说话。张老三看他脸色憔悴,身形都单薄了两分,就不免有些担忧。又看了看天儿,乌沉沉的,说是路上不好走,让他等等,他去牵骡子过来,让他骑骡子过去。
又不是几岁的孩子,回单位路又不多长,哪用得着骑骡子。再者说公器私用也不好,现在他口粮都归单位出,也不在村里上工,再用队里的畜牧,知青们知道了,肯定得有意见,到时候又给张老二添麻烦。赵保国这样想着就婉拒了,又谢了他一回才走。
这几天老爷子治丧,就出殡的时候赵长青露过一回面儿,其余时候都搁屋里躺着。她有心脏病村里人都知道,明显上都没人说嘴,表示理解,暗里人说什么就没人知道。赵保国也能理解,但理解不代表能接受。要换了他自己,老爷子那样待他,别说是有病了,就是断了腿,那爬也得爬出来。
所以他就有些难以接受了,临走了也没去瞧瞧妹妹,按说这事儿肯定不能怪她,一来是她身体不好,二来年龄又小,再怎么懂事儿,也不能真当大人看了。可人吗,感情上总有个偏向,妹妹肯定比其它人要重要,可对赵保国来讲,老爷子肯定是比妹妹重要的。
虽说他心里清楚,老爷子跟他是没血缘关系的。但人与人之间,又不是纯粹靠血缘的,他是真把老爷子当成爷看待的,老爷子也一直把他当重孙,祖孙的感情非常深。老爷子走了他本就难过,再加上妹妹连老爷子丧事儿都不露面了,他心里头就憋着一团火,既不能说她也不能怪她的。就眼不见心不烦了,反正暂时是不想看到她了。
这点隔阂也只能随时间消磨了,等日子久了,赵保国接受老爷子不在的事实,慢慢的自然也能明白过来,事儿肯定也怪不赵长青头上,毕竟是个孩子,什么事儿不是听大人安排,哪有自己能做主的份儿呢。
现在他就钻了牛角尖了,有点任性的随自己心意。
单位里都知道赵保国家里老人去了,凑一堆儿说话的人声音都低了,关系好的就上前拍他的肩膀,安慰安慰他。关系一般的,碰着面儿也说一些节哀顺变。一路回了宿舍里头,肩膀都差儿给拍肿了。
关了门就上床躺着,用被子盖了头,想起老爷子就伤心,心里一揪一揪的,眼泪就又下来了,哭得跟个孩子似的,眼泪鼻涕一把把,糊得被子上湿成一团。前两天儿再哭也得注意着,哭都得有程序,还不能想哭就哭了,丧事儿办完了,他一大小伙子,哪能当爸妈面哭成狗呢?夜里一个人咬着被角哭,还不能发出声儿,免得他爸听了担心。
回了单位关上门,就剩自己一个,那是想怎么哭就怎么哭了。
痛痛快快哭了一场,心里头才算舒坦了些。
前文就说过,这筒子楼隔音效果很差,放个屁隔壁都能听着响儿,赵保国搁屋里头一哭,那左邻右舍的都听得见。就说他孝顺,又拿了这事儿说自己家小子,都七八岁的小屁孩子,人憎狗讨嫌的,睁着圆溜的眼睛就回:“妈,你放心,以后你去了,我指定哭得比他还响。”
这破孩子!当妈的差点儿没气死,说的是这回事儿吗?讲的是人孝顺,结果他重点儿放哪儿了?盼着老娘死还是咋地?
气得抄起扫帚就打,小屁孩儿冷不丁挨了一下,都懵了,眼瞅着扫帚又挥过来了,赶紧就往老人那边儿躲:“奶,你看我妈呀!她又揍我。”明明是顺着她话说的,怎么又打他了呢?他就没搞明白,但老娘危险的神情还是看得到,现在讲理也讲不成,还是去奶奶那里寻庇护。
结果向来疼爱的奶奶就把他推出去,嘴上还说:“该!个破孩子就欠收拾。”这能不欠收拾吗?多大人了还不知事儿,嘴上没个把门儿的,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话的都闹不清楚。
“奶……”小屁孩儿就不可置信的望着她。老娘可不管那么多,平时闹腾得她头疼,三两天的闯祸,想收拾婆婆还护着,今儿他算是捅了天窟窿了,现在不打,还等啥时候?
顿时就鸡飞狗跳了。
赵保国哭了一场,等声音消停下来,就听门被敲响了。
赶紧下了床,袖子擦擦满脸分不清是鼻涕还是眼泪,一开门儿就迎上一张大大笑脸。
“干啥?”来人是高跃民。
“没…没啥。”高跃民赶紧端了饭菜给他看,道:“这不听你回来了,我就给你打了份饭,免得你忘了晚上挨饿。”这是怕他太难过忘了身体,所以提前给备好了的。
“谢谢啊。”赵保国心里就暖哄哄的,接了过来:“等发了工资我再还你。”人关心他,自己出了粮票给他打饭,他也不能趁机白占他便宜,谁家的日子都紧巴巴的呢。
“嗨。”高跃民就摆摆手:“提这事儿干啥呀,一顿饭又不值什么,我还请不起了呀?平时我也没少吃你东西。”
赵保国也不强求,反正等发了工资再说,到时候他要真不收,就回家多弄两瓶子咸菜花生米啥的给他就是。
日子难过也得熬下去,第二天就正常上班了。
赵保国恹恹的没什么精神,高跃民就一刻嘴不停的跟他叨叨着说话,试图分散他的注意力。
一开始他还挺嫌烦,恨不能他闭嘴,但好歹人家也一片好意,又不能不领情,就忍着。时间久了,也就慢慢的听了进去,偶尔也会搭两句话了。
第三天中午,他跟韩莫生在大食堂吃饭,刚吃饭完就又有人来叫他,说是家里来了人,在门卫室那里等他。
第一百五十二章 情况
赵保国赶紧把饭盒里剩下一口饭给扒拉了,也不洗就放着,跟韩莫生打了个招呼,就急急忙忙走了。
来人是张国富,他想估计是有消息了,赶紧的就领着他到河边儿,也没去楼里,毕竟楼里隔音效果太差,说话也不方便。
“大婶儿给让带的。”张国富网兜里装着三两个瓶子,不是咸菜就是花生米,里头还有几个皮都有点皱了的苹果。
“这苹果哪儿来的?”赵保国接过来一看,就知道这苹果不是家里拿来的,肯定是张国富给的了,家里要有这个,得紧着妹妹吃。谁叫她身子不好,不得不精养着呢。“留给铁锤吃多好。”
“给你就拿着。”张国富摆摆手:“那小子我给留了的。”
他这么说了,赵保国也就接受了,又问他:“是不是有消息了?这两天革委会有没有再来人?我现在在单位上班,不能就近照应着,你帮我看着点儿家里。”没消息不能亲自来一趟的,送点儿东西随便打发个小子来都成。
张国富跟赵保国关系向来亲近,这事儿他不提也会这么做:“这两天倒消停,估摸还是有些顾忌。”老爷子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他当年上过战场,生死战友活着的没几个了,但战友的子女都还在,虽然家里老人去了,关系也疏远了些,但也没断了,年年都有信来。活着的战友信件联络就频了些,赵二牛担忧革委会的人再来,就去县里给老爷子还活着的老战友们发了电报报了丧。
这军方系统,战友都天南地北的,一个跟一个搭着关系,一人知道了,等余其它人也都知道了。那还能得了?虽然不能随意出行,但发个电报给个指示过来,还是能办到的。虽然革委会跟军方不是一个系统的,但闹成这样也不占理,再说军队也不能不给一点面子,之前又没查出什么来,闹是闹不起来的了。
“昨儿个我托人打听了,说是推太姥爷那小子,给关到监狱里头去了。”能不关吗?总不能跟军队闹太僵,革委会主任肯定是办不了的,推个小卒子出来还能给军方一个交代。
“便宜他了!”赵保国恨恨的说道。又问他:“小爷爷那边到底咋回事儿?有没有消息?”怎么莫名其妙就被下放了呢?这可是在职的军人,不是什么阿猫阿狗的,说有海外关系谁信哪?真有还能坐得那位置上吗?里头肯定是有事儿。
张国富神情就有些沉重:“这事儿咱们插不了手。”
见他的样子,就猜到他打听到了,赵保国赶紧的就问:“总要知道为啥呀?”管不管得了是一回事儿,知不知道又是一回事儿了。
张国富眉毛都打成结了,道:“这几天打听了,都说是有海外关系,太姥爷战友那边儿,话也含糊,我琢磨着这里头,肯定有咱不知道的事儿,但他们不说明白,只暗示咱们不要多问。”里头肯定有大事儿。
赵保国就没法子了,上头的人都不敢多说,他一小老百姓还能做啥?长长的出了口气:“咱这儿不能再受牵连了吧?”
张国富就摇头:“不能!小姥爷都多少年没回来了,又是太姥爷收养的,再者说太姥爷当年出生入死,立了不少汗马功劳,建国后又不给国家添负担,上头人都记着情呢。那边的事儿是那边的,牵连不到咱们。”想了想又道:“至于革委会那边儿,都是下头的人好大喜功,自作主张的,上头根本没那意思。”
赵保国就憋得慌,合着这是无妄之灾了吗?
张国富又道:“咱也差不多了,革委会那边儿能把害了太姥爷的人交出来,算不错了,再有那个主任,出了这事儿,前程肯定也就这样了。”所以就这样,别再多想了,民不跟官斗还是很有道理的。
“那小爷爷家里人呢?”好歹算亲戚,就算做不了什么,问一下情况也是应有的道理。
“都下放到天南地北去了。”张国富道:“好赖几个小的没受到牵连,但最大年纪的只跟你差不多,估摸着城里日子也不好过,再加表舅表舅妈也不在身边儿,他们想要生存,只能下乡插队当知青了。”又没工作,又没大人,吃啥喝啥?家底又被收刮了,待在城里头,等着饿死吗?
“能弄到咱们这儿来吗?”大人那里插不上手,孩子们这儿,总能想法子帮衬一下,不管不问的,也太没人情味儿了。小爷爷向来对老爷子恭敬孝顺,年年都寄钱寄东西的,从来也没少了他赵保国的份儿,就身上的衣裳什么的,有一半都是那边寄过来的。他帮不上什么忙,总也要让他有根骨血留存着。
“当你哥是老天爷呀?”张国富瞥了他一眼:“出个主意啥的还成,其它事儿我哪有那能力?”真有那能力,不用他说,帮把手他还能不干吗?
赵保国就皱了眉,也是,张国富再聪明,也只是个普通百姓。这事儿也是难为人。
“咱现在连表舅他们下放到哪里都得不到消息。”张国富又低低说道:“据说对表弟他们都封锁了消息。”
赵保国吓了一跳:“至于这么严重吗?”他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了,肯定不能是海外关系这么简单的事儿,难道是?他国间谍?不能够呀!老爷子多有智慧一个人,小爷爷要真有问题,他还能看不出来?不过人总是在变的,会不会是出去了以后,才变节的?赵保国有些不敢肯定了。如果真是……那他还真是活了该了。
不过这些都是猜测,他还是倾向于小爷爷是因为政治原因,而受到牵连,或是对手构陷。
“行了行了,这事儿就这样了,多了咱也不能做,想再多也没用。”张国富道:“太姥爷战友那边,说是能走走路子,安排一个人到咱们这边来插队。”
“有一个是一个。”赵保国一喜:“这份人情记着呢。”总比一个都没有好。
“但不是安排到咱们队儿。”
那咱就不方便照应了。
赵保国眉毛又纠起来,张国富笑笑道:“先这样吧,等时间久了,知青回城难。可在乡下,跟其它队打打关系,调个人过来还不容易?只是这事儿不能急。”
第一百五十三章 雨势
张国富叫他安心上班不用担心家里,又匆匆冒着雨回去了。
赵保国掏了一个皱苹果塞给门卫大爷:“葛大爷,拿家给小胖吃吧。”指望着人有啥事儿上点心呢。
葛大爷笑得满脸褶子开了,摩挲着塞兜里头,乐呵呵的:“留着自己吃多好。”
“嗨。”赵保国转身就走:“我这儿还有呢,小胖招人喜欢,我就乐意对他好。”深一脚浅一脚的往楼子筒那边去。
葛大爷笑眯眯的看他远去了。
刚把网兜放下,门就被敲响了,开了门韩莫生就挤进来,手里拿着他之前吃的饭盒,洗得干干净净的了。
“啥好东西呀?”顺手就给搁桌上,一屁股坐板凳上眼睛就瞄过去了。
“吃不吃?”赵保国不等他答,拿了一个蔫苹果就扔过去。
韩莫生接住用袖口擦擦,直接就咬了一口:“有好东西咋不吃。”虽然钱少,但从来不委屈自己嘴的。
赵保国把咸菜花生米给收好,网兜里就剩下三个苹果了。
坐板床上就拿了一个开啃,水分不太多,有点软绵了,甜味儿还是有的。
“这雨得下到啥时候?”这都好几天了,中间就停过一回,没半天儿又开始下了。“河水都见涨了。”
韩莫生苹果啃得咔咔的,不在意的说:“管它呢,这雨越不见停,咱也能松快些是不?”
雨下得大,他们这些巡查河道的人,也不用整天儿的呆在外头,只上午下午巡一趟就成了。
“就知道吃!”赵保国皱着眉看他一眼:“这雨要一直这么下下去,地里庄稼不得泡坏了了?秋收减产,吃啥喝啥?”
“哦也是!你跟我不一样,我就一人,发的工资足够吃了。这地里要真减产了,你家里日子就不太好过了。”韩莫生想想就明白,他这是担忧家里的日子呢。
就他那饭量,单位每月供应的口粮,还不够一人吃的呢。家里头最多给点钱,其它的就顾不上。
俩人啃了苹果就出了门,韩莫生去找徐建生,赵保国又塞了一苹果给他,让捎给组长。自己拿了剩下的那个,直接就去对门儿了。
“等雨小点儿吧。”高跃民以为他是来叫他去巡视的。
“没催你。”赵保国顺势拉了张板凳坐了,把苹果掏出来搁桌上。“我哥给送的,你拿去吃。”
高跃民有些羡慕:“你哥对你可真好。”说着就扭脸喊:“媳妇儿,菜刀拿过来。”这是打算分切了一家子吃呢。
就听到他媳妇儿应了一声,接着就掀了帘子从里屋出来,手里头菜刀蹭亮蹭亮的闲着光,看来平时没少磨。
“哟,小赵来了啊。”
“嫂子。”赵保国没起身,打了个招呼。
秦娜娜接着就看到高跃民手上的苹果了,就笑了:“小赵给的吧。”麻利的拿了就咔咔切成八瓣,一边切还一边喊:“祥子,出来吃苹果。”
高跃民儿子蹬蹬的就出来了,秦娜娜拿了一瓣给他,又拍他的脑袋:“这你赵叔叔给的,不说声谢呀?”
祥子就说了声谢,然后急急的就啃了。
“你也吃呀!”秦娜娜自己拿了一瓣,见赵保国干坐着,就催他。
“怎么不见大娘?”赵保国摆摆手,说自己吃过了,又问。
“串门儿去了呗。”高跃民啃了一瓣儿就说,又伸手去拿,秦娜娜脸色一唬,直接就拍掉他的手,就这么一点儿,吃点尝尝味儿得了,还没完没了了。剩下的不留着给儿子婆婆吃,怎么光顾自己嘴呢?想想就觉得气。
高跃民也不气,不吃就不吃了呗。
就跟媳妇儿说一声,跟赵保国去他屋里坐会。赵保国就把花生米拿出来给他吃,俩人一边吃一边说着话,没多久外头雨声儿就渐小了。徐建平就过来敲门,叫准备准备趁着雨势小,赶紧的去巡视河道。
收拾收拾,拿上装备披上蓑衣就出去了。
这雨下了几天都不见停,乡下路又泥泥洼洼的,坑到处都是,积了不少水。路就更难走了,两人就特别小心,免得一不小心摔跤。
河里的水位也高了,跟没下雨前比起来,起码高了半尺。这雨要一直不停,还不得再涨呀?上游有个大水坝,这要是……赵保国难免就有些忧心忡忡的了。
高跃民被草绊了一下,眼瞅着就要摔了,赵保国眼明手快的就拉住他,两人晃悠晃悠的,差点儿一起摔了。
“什么破玩意儿!”高跃民惊出一身汗来,站稳了才狠狠的踢那根草解气。
“至于吗。”赵保国瞧着好笑,跟根草出什么气呀?
高跃民边走边抱怨:“这天儿天儿巡,天儿天儿巡的,还能冷不丁多出个啥来?有那必要吗?”这大雨天儿的,在家呆着多好呀!这又闷又冷的,谁也不喜欢出来迎风淋雨。
“工作吗。”想想每月拿的工资,也就没那么多抱怨了。
两人一直往前走,四处张望打量,远远的瞧见不处有个人影,蹲在河边儿不知道在干啥。
难道是偷渔的?这也算他们工作范围了。
高跃民直接就大喝一声:“干吗的?”说着就飞一样冲了。
赵保国被他一嗓子冷不丁给吓死,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见高跃民冲前面去了。
这人怎么这么没数?这大雨天的,你叫一嗓子人能不能听见还两说,这听见了,人要一急,不小心摔河里了咋办?这要没听见,你自己个儿跑得那么快,路又滑再把自己给摔了……什么人哪,简直没长脑子。
抱怨归抱怨,还是赶紧的跟上,特别注意脚下,免得摔了。
就见那个人影听到动静望过来,就有些慌张,拎了桶就准备跑。高跃民一见就急,还大喊:“别跑!”
这不傻吗?人不跑,等着你抓呀?抓了不仅鱼要没收,要是生产队儿的,就得通知生产队儿。要是知青,就得通知知青办,反正都要罚款,说不准还得挨批,这挖公家墙脚,现在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那人慌里慌张的跑路,高跃民立功心切,脚下生风的追,结果人家没啥事儿,他自己一脚踩滑,直接从河堤边给滚河里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