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迷雾山绝地
“我们为什么要来这荒无人烟的地方?”苏诺翻身下马,问向前方仍坐在马背上的达哈尔大尉。旁边费蒙特正靠在他们暂时休息的大树旁,安静地给他心爱的长弓上保养用的油。
看着费蒙特那副完美的容颜和皮肤,那个男性特征的喉结怎么看怎么碍眼。苏诺的内心抽搐着,该死,为什么这么精致的人儿居然会是个男孩子?
从那个埃瓦索德堡的领主大厅会议里,已经通过了去寻找“乌鸦爵士”鲍里斯的帮助的议案,如果说他真的是名半神,绝对能对战局造成极大影响。
毕竟,每一名半神都是实打实地千人敌。雾林神秘洞穴的蜘蛛魔女那时纯粹只是把闯入的苏诺他们当作了许久才来一次的玩具,最后还是血腥魔神亲自出手才把她带回冥界。
要是隆姬·卡拉迪亚真正铁了心把苏诺他们永远留在地下墓穴,姗姗来迟的钢铁死神可来不及救他们,当然,他也没有救他们的理由。
而现在,苏诺三人已经骑着马走了三天了,还是没有到达目的地。他们一路上绕过了很多阿乎恩领导下的波因布鲁军队部下的哨位。
实在绕不过去的,都由费蒙特代劳了。苏诺和达哈尔再一次见到了他那神乎其神的箭技,依旧咂舌不已,只是心底有股藏不住的寒意。
因为费蒙特杀人的时候并没有丝毫犹豫,哪怕此刻那些已经成了敌人的士兵,曾经都是他的战友。他从一般弓箭手根本不可能射出的距离射死了所有在哨塔上聊天的士兵。
可对此费蒙特没有丝毫感情的流露,他只是专注于张弓射箭,重复这个他已经重复了无数次的动作。只是每一支箭都会带走一条原本还很鲜活的生命。
对于费蒙特而言,生命的流逝,仿佛只是进行了一次呼吸一样自然,这位波因布鲁守备军的神射手从某种角度而言更像是个没有感情的杀手。
苏诺很庆幸自己和他在同一战线。不过让他有些心寒的是,如果有一天自己和他站到了对立面,费蒙特是否也会这么毫不留情的瞄准他的头颅张弓射箭呢?
苏诺本来不想问达哈尔这个问题的。毕竟发小的安伯恩断了双腿,对他而言肯定是个不小的打击。达哈尔的心情肯定不是很好,苏诺不喜欢在这种时候去触人霉头。
不过现在苏诺终于忍不住了,因为他们跟着达哈尔的指引不眠不休的骑马跑了三天三夜,中途换了三次马,备用的马匹都用完了。再不到目的地,他们就真的只能靠脚走过去了。
苏诺不怕路上有多艰险,但是他好歹要知道离目标还有多远。于是在这个难得的休息时间他终于向达哈尔发问,打破了各怀心思结伴远行的三人之间存在着的某种沉默。
达哈尔没有回头,他依旧眺望着远方。到这里已经远离了波因布鲁城的范围。从这个长着一棵大树的山坡上他们可以看到远方若隐若现的山尖。
山尖上有着皑皑白雪,和一些稀疏的树木。那是整个潘德大陆最寒冷的迷雾山脉的一角。
“快了,‘乌鸦爵士’鲍里斯,就在雪山的那个角落,几百年来从未离开过。乌鸦沉眠了很久很久,是时候该出来了。”
达哈尔的表情有种莫名的肃穆,而苏诺却对他这种自信满满的发言表示怀疑。
要知道,从典籍上看,“乌鸦爵士”鲍里斯虽然是黑矛骑士团的英雄,但也是黑矛历史上最大的背叛者。
由于和预兆之狼战争的巨大失利,把整个幽影之矛都葬送在了茫茫雪山,那一届黑矛骑士团的大团长公开宣布判处鲍里斯绞刑。
结果可想而知,“乌鸦爵士”鲍里斯怎么可能甘心被绞死,他直接又拉走了一票人从黑矛骑士团叛逃。这直接导致了后来波因布鲁守城战的全面溃败。
“乌鸦爵士”鲍里斯这个人物也成了史书上争议颇多的一位,褒贬不一。有人说他是被陷害迫不得已出走的英雄,有人说他是抛弃守护波因布鲁民众责任的罪人。
但是不管怎么看,鲍里斯和黑矛骑士团的关系都好不到哪里去吧,甚至可以说他是导致黑矛骑士团由盛转衰的元凶之一。
就算他成了半神活下了这么久,可他又有什么理由,非要帮助和他有仇的黑矛骑士团不可?
算了,不想这么多了,反正就要到了,到时候看达哈尔有什么办法吧。
苏诺清空了脑海里纷杂的思绪,躺在松软的草地上,大树的遮蔽下,合上了沉重的眼皮。
第二天启程的时候,苏诺一行人终于一头扎进了雪山。到了后来路途变得崎岖不已,苏诺他们也只能抛弃坐骑徒步行走,沿着陡峭的雪山逐渐登上峰顶。
从小在迷雾山里长大的苏诺也算是见过不少雪山了。在登山途中他显得相当游刃有余,还搭救了不少次因为路上的积冰滑倒的费蒙特。
只可惜这个精致的男孩跟个哑巴似的,连一句道谢的话语都没有,让苏诺很有些怄气。
一路上苏诺心里都有种难以言说的压抑感觉。直到三人终于到达了峰顶,这种难受的感觉终于也到达了顶峰。
魔剑萨文的声音恰逢其时的响起:“哇咔咔咔,主人,没想到你能带我回到这个当初降临的地点?你可真是个人才!这是终于打算投奔伟大的异端女神的怀抱了么?”
苏诺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无比难看。他记起来了,萨文·格林曾经和他提起过自己的来历。迷雾山有处绝地,那里被维约维斯神埋葬了无数的恶魔。
冥界的恶魔领主刚刚降临,就在那里被维约维斯大山猫撕成了碎片。那里是臭名昭著的成群凶禽灾厄渡鸦的发源地,是人兽都避之不及的绝地。
看着从山顶的俯视下,连绵起伏的黑色雪峰,那瘆人的黑色雪堆里无数星星点点密密麻麻的灾厄渡鸦巢穴,苏诺不禁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可达哈尔的神色却一直很平静,没有意外。“乌鸦爵士”达哈尔,真的几百年来都待在这个鬼地方?
第一百九十四章 历史的真相,无限的诅咒
雪山顶上寒风凛冽,不过更加寒冷的是苏诺一行人的心。因为跟着达哈尔的指引一直往前走,他们终于找到了“乌鸦爵士”鲍里斯所在的位置。
眼前的景象足够让任何一个心理承受能力差的人在看到后陷入压抑和疯狂。
从雪峰之顶往下看,是一株长得极盛的巨树。长得有多盛?它的高度足足有大半座雪山那么高。整个潘德除了圣林里那棵连神灵都要退避的圣树,这株树足以说得上是第二了。
而和洋溢着生命的和谐气息的圣树截然相反,这株巨树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浓郁到了极点的黑暗和压抑,哪怕是雾林里布满倒吊尸体的树木在这方面也远不如它。
巨树无数大大小小的枝桠上,都筑满了灾厄渡鸦的巢。这里是那些经常和异端结队出没的食肉凶禽们真正的源头。
巢穴里还有许多灾厄渡鸦的幼卵,和刚出生没多久还不会飞的幼鸟。那些幼鸟黑色的羽毛还没长齐,喙里面的尖牙倒是生得整整齐齐,撕扯血肉爽利得很。
难听的鸣叫声,灾厄渡鸦血红色的双眼,巨树主躯干上浮现出的那些若隐若现的人脸,这些压抑的景物组合在一起,让苏诺真想立刻转身逃离这里。
就连费蒙特那个一直冷着脸的面瘫,一直未改的脸色也变得难看无比,苦苦跑了这么久,没看见人影,倒是看见了这株令人心悸的古怪巨树,任凭谁心里也不舒服。
“‘乌鸦爵士’鲍里斯到底在哪?”一头雾水的苏诺问向旁边终于停止脚步的达哈尔大尉。然后他得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答案。
达哈尔大尉指着巨树的顶端,声音有些颤抖,“仔细看,看清楚了吗?鲍里斯爵士就在这棵树的最顶上。
十几年前我跟父亲来过一次这里,这次再来,他还是如同家族里的传言一样,一直在那里从未挪动过位置。”
顺着达哈尔手指的方向,苏诺和费蒙特望去。苏诺的五感一向很敏锐,而作为神射手,费蒙特的视力之好自不必多说。
他们都看见了立于巨树顶端的那个人,和那个人身上所遭遇的让人惊掉眼球的一切。
那是个赤裸着身躯的男人,隔得太远看不清脸,但是从他那强壮的身躯可以很容易看出这是个北境标准的美男子。
而现在那个男人被钉在巨树顶端的躯干上,正被无数凶恶无比的灾厄渡鸦啄食着血肉。远远望去,这些扑在他身上啄食的灾厄渡鸦就像给他披上了一件黑色的外衣。
当然,不消片刻,这些凶禽就很轻松地吃干净了那个男人身上的血肉,只留下一具血淋淋的骨架。而这时候灾厄渡鸦们自然就散开了。
然后最诡异的一幕出现了。那个男人,居然又重新长出了一副新鲜的血肉做成的皮囊。他的肌肉、皮肤甚至是毛发都分毫不差得长了回来。
等到那个男人完全恢复了原样。那些先前散去的灾厄渡鸦又去而复返,继续啄食这永远都吃不完的血食。或者是重新换了一批灾厄渡鸦也说不定,毕竟这里的凶禽巢穴实在太多太多。
看清楚了这一幕的苏诺和费蒙特都默然无语,他们从没有想过世上竟然还会有如此的酷刑,反反复复,无穷无尽。
按照达哈尔的说法,“乌鸦爵士”鲍里斯承受着这种被众鸦啄食的酷刑已经过去了几百年,经历了无数次地狱般的被分食体验,而且还将永无止境的执行下去。
就算是犯下了滔天的罪孽,这么多年的折磨也该赎完了吧。
甚少发言的费蒙特都发出了发自肺腑的感叹:“本来我不相信这世界上存有神灵。哪怕是那些超凡力量的拥有者也不过是比常人活得更久一些的异类罢了。
毕竟我的箭术,完全是靠自己的天赋和一点一滴逐渐积攒的练习和经验造就的,而不是靠供奉那所谓的射手之神乌尔维特。
不过现在我相信这世上有神了,不然我完全无法给自己解释看到的这一幕。我比谁都更相信自己的眼睛,它从来就没有错过。”
苏诺对此也震撼非常,但他没有忘记他们此行真正的目的。
“就算这个巨树顶上的男人是你所说的‘乌鸦爵士’鲍里斯,那个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家伙,可他现在都成这副模样了,我们该怎么请他出手帮忙?”
苏诺的话还没说完,鲍里斯爵士就又被吃空了一遍,血淋淋的骨架无比刺眼,让他面容微微抽搐。
“拿出你的破灭黑矛来,交给我。”这是达哈尔的回应。
苏诺虽然感到奇怪,但他还是取出了自己一直背负着的破灭黑矛,递给了达哈尔。
达哈尔大尉在接过了破灭黑矛后就用矛尖划开了自己的手掌,直到自己的鲜血把整支长矛浸透才给伤口作了止血处理,而这一次无比嗜血的破灭黑矛居然没有吸干他的血。
然后达哈尔大尉就朝着“乌鸦爵士”鲍里斯的方向双膝跪倒在地上,把浸透了自己血的破灭黑矛举过头顶。肃穆的神态像是在进行着某种神圣的仪式。
“先祖,您的后辈在这向您请求帮助!家族已经濒临毁灭的边缘!帮帮我们吧!”
达哈尔的喊声凄厉,在黑色雪峰间回响。苏诺从没有见过人见人爱的兰花爵士露出如此悲哀的姿态,甚至流下了眼泪。
这显然是黑矛骑士团想竭力掩盖的秘史。难怪就连正规的史籍也对“乌鸦爵士”鲍里斯的姓氏避而不谈,他竟然出自这个骑士团最传奇最荣耀的达哈尔家族。
也就是说,鲍里斯爵士也曾经是破灭黑矛的主人,而且是唯一一个没有被这件凶兵反噬的一位,更是除了冥界上任大魔神的第一位。
而他之所以会变成这副模样,在这迷雾山绝地里,黑色的雪山汇聚之地,巨树生长之顶被灾厄渡鸦的群落啃食无数遍,也必然和这有着联系。
这是无法化解的诅咒,来自于最黑暗的深渊里魔神的邪恶诅咒。
第一百九十五章 黑鸦袭城
波因布鲁城的凉夜里。
“该死,这鬼天气,那群该换班的小王八羔子怎么到现在还不来?”
波因布鲁城头的某座哨塔上,一名年轻的士兵呲溜着鼻涕,长矛早就被他丢在一边。这么冷的天气,他可不想一直握着那冰冷坚硬的长矛。
另一个头上有着一道疤的士兵用某种看白痴的目光盯着他。“你不知道我们的下一班是谁吗?那可是帕克森纳家族的小儿子。娇生惯养的商人儿子你指望让他乐意到这来遭罪?”
年轻士兵呸了一声,一口唾沫从哨塔的窗口里吐出去。
“帕克森纳家族?那是什么玩意?一群整天只知道从市民手里绞尽脑汁赚取第纳尔的肥虫商人而已,他们算是个什么东西?我老爹还是个正儿八经的贵族呢。”
头上有疤的士兵冷笑,他是个老兵,对于这种刚入伍的新兵的心思再熟悉不过了。说是贵族家庭,也不过是虚荣心作怪罢了。
眼前的这个新兵蛋子肯定是见不得人的私生子,还是没有爵位没有封地的那种小贵族,真正的大贵族嫡子他们的家长怎么可能舍得放他们到这来受罪。
不过他没有揭穿真相让这个新兵难堪,只是幽幽地说了一句:“得了,你不知道新公爵大人就是靠拉班家族这样的商业家族上位的吗?
帕克森纳家族的产业可一点不小,排到他们前一班就算我们倒霉好了。那些蛀虫也就是来军队里挂个空头的名头,为日后的仕途增添些军方履历而已。”
年轻士兵暗自叹了一句:“唉,要是大少爷还在就好了。他可一直是我从小就崇拜的英雄呢。”
老兵也叹了口气。公爵长子夏普特·阿尔德玛的死给他带来的冲击可一点不小。老兵曾经有幸成为他的警备兵,和他一起上过战场,头上的那道疤就是当初掩护夏普特撤退时被萨里昂轻骑兵的弩矢刺伤后留下的。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和夏普特的关系过深,才导致已经听命于新公爵阿乎恩·阿尔德玛的军队高层把他这么一个军功卓著的老兵晋升军官的机会褫夺,甚至还打发他来干在夜里的寒风里戍守哨塔这种苦差事。
也许是谈到夏普特的死让新兵老兵的心情都变得有些沉重,让他们也陷入了沉默。
这时老兵灵敏的耳朵听到了一些连绵不断的诡异声响,他立刻提醒了新兵,结果他们就听见了一些嘶哑难听的鸦鸣回响。
“哈哈,不就是只乌鸦而已吗?你太大惊小怪了。是不是你家婆娘身上昨晚太如狼似虎了,吓得你一惊一乍的。”新兵总是被老兵教训,这次难得找到嘲讽老兵的机会,可得好好挖苦一下他。
刚才的声音应该是乌鸦扑棱翅膀的声音吧,老兵虽然还是觉得哪里不对,但是这件事也就这么揭过去了。
直到他们又听到了有人踏上哨塔台阶的脚步声。不过这次他们没有惊讶,原来是一名后勤兵端着一大盆热水走了上来。
瑞文斯顿冬天的夜里实在是太冷,为了防止哨塔上负责警戒任务的战士们冻僵手脚,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后勤兵从水房端着热水上来,给战士们送去温暖。
“可算来了,又要帮那群王八羔子多站两小时的岗,想想就来气。”年轻士兵不假思索的就脱去了护手,想要探进水盆中。
老兵虽然感觉有点奇怪,这次后勤兵似乎来得有些早了。而且这名后勤兵像是怕见人似的一直低着头,整个脸庞都埋在罩帽里。
但是他也没有多作怀疑,刚放下长矛,也准备去泡手的时候,老兵就看到了让他心胆俱裂的一幕。
年轻哨兵毫无防备地去泡手,而那名后勤兵找准机会,猛地抬起头,把一支不知道从哪里取出来的黑色短矛插进了新兵的喉咙。
年轻哨兵脸上的表情还来不及从欣喜变得惊恐,他的身体就软倒了下去,刺客拔出黑色短矛,从伤口里渗出的血液把整盆水染得殷红一片。
见到这一幕,老兵立刻吓得神魂皆冒。他端平了长矛往刺客刺去。在哨塔里这种狭小的空间,几乎没有闪躲过去的可能。
老兵的长矛确确实实直接刺进了刺客的身体,但是他没有感觉到任何刺进人类肉体的实感,反而像是刺进了空心的稻草人。
他也没有看见任何血液的流出,反而是看见了喷薄而出的黑雾。然后老兵见到了他这辈子见过的最诡异的一幕。
他看到了这名“后勤兵”真正的脸,那根本不是人类的脸,而是一只眼睛里全是暴虐红光的灾厄渡鸦。
老兵还是死了,他根本就不是在对抗人类。一群灾厄渡鸦和黑雾缩在长袍子里,组成了完整的人体,只有那支黑色的短矛才是真正的实体。
黑色短矛毫不留情地洞穿了老兵的头颅。那顶保暖作用多过防护作用的毛皮头盔根本阻挡不了这锐利的穿刺。
老兵倒在了地上。临死之前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新兵的尸体正被一群凶残的灾厄渡鸦一窝蜂地争相啄食,转眼间就变成了一具血淋淋还粘着点筋肉残渣的白骨。这就是自己接下来的命运吗?
老兵终于知道他刚才听到的声音是什么了。那是其它哨塔哨兵遭遇袭击尸体倒地的声音。然后转瞬间就被灾厄渡鸦争相夺食的难听嘶鸣声掩盖。
“咦?这是什么声音?听上去有些怪怪的。”
据说人死之前各种感知会被极限的放大。老兵真的听清楚了,这是旁边另一座哨塔里的哨兵讨论的声音。
“快……跑……”
老兵提醒他同僚的声音还没叫喊出去,就发现自己只是徒劳的咳出了一些混杂着血块的唾沫。然后他感到了一阵钻心的疼痛,接着就失去了意识。那是灾厄渡鸦吃完了新兵,涌过来吃他了。
“呜哇~呜哇~”
“你在说啥呢?不就是几只乌鸦在叫吗?有啥大不了的。别想引开话题,赶紧说,借我的那一百第纳尔到底什么时候还?”
“老哥,再宽限小弟一些时间呗。小弟最近家里实在是拮据得很……”
第一百九十六章 破城
反抗联军的士兵们本来还在温暖的被窝中躺下没多久,就被他们的军官喊了起来,不情不愿地重新穿上铠甲。
该死,他们不知道这天气是有多冷吗?这时候连公鸡都缩在鸡窝里睡大觉呢。
很多士兵忍不住怨声载道,但是军法是无情的,无论他们怎么抱怨,还是老老实实地从被窝中爬了出来。
这时候就看出了军队的素质差距了。费蒙特和他的波因布鲁守备军人数最少,却在最短的时间里穿上了那身蓝白色的重型板甲。
然后是苏诺和达哈尔带领的整装待发的黑矛骑士团,最后的则是波因布鲁的常规军队。至于那些被排挤出城的贵族私兵还有征召民兵,还忙着和他们的黑着脸的长官抢被子呢。
不管怎么说,在反抗联军最高层的命令下,这支七千人的杂牌军在皓月当空的情况下,迎着凛冽的寒风踏上了征途,目标正是那座屹立在雪原之上的雄城,也是他们被阿乎恩城主驱逐的地方——波因布鲁。
直到真正来到了这座雄城的底下,反抗联军才停下了脚步。他们都是波因布鲁城,没人比他们更了解这座学者之城有多么的坚不可摧。
那高耸的城墙的每一块青砖都是他们的祖辈辛勤浇筑的成果。随处可见哨塔没有侦察死角,完善的换班制度保证了哪怕是在最寂静的黑夜哨兵们都能发现任何风吹草动。
结实的箭塔就在各个哨塔的旁边,纯石头制作的箭塔能轻松阻挡下面人的箭雨。而箭塔上露出的诸多射击孔则能让里面的弓弩手肆无忌惮地往底下倾泻箭矢。
最耗费心血的则是那条又宽又深的护城河。这条护城河的水源引自天鹅湖,从来不会担心水源的枯竭。而那足以淹没掉三匹高头大马的深度则让再精锐的骑兵都望而却步。
而波因布鲁城的出入口都由城门口的那三个方向的吊桥控制。而自从波因布鲁的内战爆发后,几乎完全掌控了整座波因布鲁城的阿乎恩就下达了戒严令。
整天只开放正午的两小时进行必要的物资输入和输出。控制了吊桥之后,要是没有阿乎恩的许可,里面的人绝对出不去,外面的人也绝对进不来。
自从有了当年预兆之狼破城的血泪教训,从大屠城中幸存下来的波因布鲁先辈就格外注重城防,他们把这个理念一直传承了下去。
现在波因布鲁的城防在一代又一代人不计代价的劳动改造下,虽然还比不上潘德第一雄城瑞恩,但是也相差不了多远了。
反抗联军都是波因布鲁人,他们有多为自己的家乡感到自豪,就有多为他们夺回家乡感到棘手。
可是,在反抗联军目瞪口呆的注视下,随着城门守卫处控制吊桥的机关声响起,那巨大的吊桥就这么直接降到了他们的面前。
宽阔的木制桥面足够容纳五六架马车并行,更不用说骑兵们了。最大的困难居然第一时间就得到了解决。这简直就像是美丽的处女在一群大汉的面前脱下了自己贴身的亵衣,把自己最柔软的身段暴露在所有人的视线里。
现在是凌晨,所有居民都因为城主下达的戒严令不得外出。这更加方便了反抗联军的行动。但是出于对哨兵的戒备,骑兵没有莽撞的冲进去,他们的前方是缓慢推进着的瑞文斯顿重甲护卫。
这些重步兵们扛着盾牌挡在前面,那些弓箭手分立两侧,警戒着周围的风吹草动。而被保护在中央的宝贵骑兵也都举着他们的骑兵筝型盾,防备着随时可能从空中袭击来的箭矢。
让所有人感到意外的是,直到骑兵骑着军马在波因布鲁凌晨的街道上肆意奔腾起来,周围那些森然林立的哨塔和箭塔依旧是一片死寂。
而反抗联军的心直到这时候才回到了肚子里。然后他们的眼睛里冒出嗜血的光芒,军队的士气在兵不血刃就进入波因布鲁城的情况下达到了顶峰。
阿乎恩趁着他们不注意突然就发动了政变,然后把他们各个击破,杀戮他们的血亲,让他们犹如丧家之犬般逃离了自己的家乡。
而现在他们回来了,而且也不是一盘散沙,而是整合到了一起,集结到了老公爵次子安伯恩的旗帜下归来,没有人比他们更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了。
阿乎恩再也不能像之前一样把他们轻松的从这里驱逐出去了。这个晚上,将是这些士兵的复仇之夜。
但是他们还是很疑惑,为什么吊桥会被放下,而且哨塔箭塔里的士兵居然会一点反应都没有?
就算是城内有着卧底,帮他们开了放下吊桥的机关,他们也不可能把那些箭塔哨塔里足足几百名训练有素的士兵全部击杀吧?
安伯恩双腿残废肯定不能来参加这场至关重要的夺城反击战。苏诺、达哈尔和费蒙特就是反抗联军的最高首领。也只有他们才知道反抗联军能这么轻松的进入波因布鲁城的原因。
苏诺苦涩地笑着,他那过人的感知中能够轻松地嗅出哨塔和箭塔里散到风里传播的,那新鲜的血腥味和无数灾厄渡鸦的难听嘶鸣。
与此同时,他也回忆起了不久前在迷雾山绝地那里请出“乌鸦爵士”鲍里斯的恐怖场景,那实在过于震撼,任何人只要见过一眼就一辈子都难以忘记。
在达哈尔捧着沾满自己鲜血的破灭黑矛向“乌鸦爵士”鲍里斯请求帮助之后,整株巨树上的灾厄渡鸦都活跃了起来。
这些恶名昭著的凶禽在空中汇聚到一起,逐渐形成了一个成年男子的身形。身形和巨树顶端被灾厄渡鸦啄食数百年的“乌鸦爵士”鲍里斯无比相似。
只是那一双双血红色的双眼和压抑的鸣叫声让人全身上下都感到极不舒服。
这些灾厄渡鸦全部都是吃着鲍里斯爵士的血肉长大,他们给鲍里斯带来无限痛苦的同时,也同样吃下了鲍里斯所有的负面情绪。
痛苦、贪婪、刻薄、严酷、傲慢、暴虐、嫉妒。所以它们成了所有恶念和灾厄的象征。但它们居然同样可以被人为的操控一段时间。
那是“乌鸦爵士”鲍里斯被折磨无数次后丢掉了所有的善良和纯真后唯一保留的本质性的东西。
那是对黑矛骑士团的愧疚和他自己一手创建出的“幽影之矛”的忠诚。
然后这些平时只会被具有相同本源的邪恶异端所操控的灾厄渡鸦,破天荒的帮助了一次苏诺他们,它们和城里的卧底一起,杀光了波因布鲁城所有的哨兵。
当鸦群遮天蔽日席卷而来,所过之处只余战争和无尽的死亡。
第一百九十七章 尘埃落定
这是个注定值得被波因布鲁城铭记的晚上,月光洒在这座学者之城的石街上,骑兵们骑着军马的身影在夜空下的石街上奔驰。马蹄铁踩在平整的街道上,发出整齐的“嗒嗒”声。
当绝大多数随着支持阿乎恩的豪绅而崛起的新贵族们,他们还沉浸在梦乡的时候,反抗联军的军队在苏诺等人的领导下悄然破开了他们的家门。
然后就从里面传出了一阵又一阵杀猪般的惨叫,最后一切归于寂静,该讨回的血债总会讨回,该惩戒的背叛终究难逃。
苏诺的任务很关键,他带着一支黑矛精英直接前往了城内那片最大最奢华的别墅群。那是拉班家族所在的地方。而他负责的,就是毁掉这个在波因布鲁城新晋崛起的暴发户商业家族。
这个任务很艰巨,毕竟拉班家族原本就是波因布鲁城的三大家族之一,在阿乎恩出任城主之后更是如日中天。
但是辉煌的同时也有了极大的弊端,为了帮助阿乎恩上位他们暴露了不少底牌,比如他们瞒过王国律法自己偷偷培养的那支精锐私军。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这必然是值得的。随着拉班家族的女婿,波因布鲁的大公爵阿乎恩成功掌权,他们必然能够获得更多军政方面资源上的倾斜,尤其是声望上得到了巨大的提升。
阿诺德斯家族那群脑子里全是肌肉的家伙很难和拉班家族斗,只需要几个诡计和一些花言巧语,阿诺德斯人就会被耍得团团转,在战场上以荣耀之名心甘情愿的当炮灰。
而马穆恩家族由于站队太晚已经被孤立了,再加上婚礼事件给他们造成的惨重损失势力大不如前,难以和拉班家族抗衡。
只要给他们足够的时间发展,也许以后波因布鲁的城民就只会记得阿尔德玛家族和拉班家族这两个大家族了。
只可惜拉班家族的美梦在今晚就要破碎了。因为苏诺来到了这里,带着他的军队,而打头阵的,正是他的两个好学生,马穆恩和爱丽丝。
当初那场婚礼的两位主角此刻结伴出现在了这里,全副武装。一身银甲的马穆恩和爱丽丝的战裙上金色的鹿头在黑夜中依然闪亮。
金鹿军,这支马穆恩家族花大心思培养的私军此刻将要迎来自成立以来最艰巨的一场战役,在家族最负盛名的年轻俊杰马穆恩,和他的妻子爱丽丝的带领下。
没错,反抗联军在城里最大的内应就是马穆恩家族。这群精明的政客怎么会看不出拉班家族企图一家独大的野心?
但真正说服向来谨慎的他们像个疯狂的赌徒一样,赌上全族的兴衰在安伯恩这边的,还是马穆恩这名第一顺位继承人在他爷爷的座下跪得双膝出血的结果。
哪怕是在阿乎恩声势浩大的清洗行动过后,马穆恩依然坚持支持双腿已经残疾的安伯恩。这位天才早就看出来了阿乎恩的外强中干——他不可能会有孩子,他因为一次意外丧失了生育能力。
阿乎恩不能生育的秘密只有极少数人知道,马穆恩和这位“后宫伯爵”的关系原先是极好的,但是在阿乎恩一次酒后的失言里,他知道了这件事,也记在了心里。
不知何时起,马穆恩和阿乎恩的关系就渐渐疏远起来。而其他知道这个秘密的人,都已经死了。
这是致命的硬伤,没有继承者就代表了统治者的地位不可能巩固。马穆恩只会把牌压到能够笑到最后的人身上。
马穆恩的爷爷,那个严肃的老人一直不苟言笑,加上久居高位养出的气势,冷得就像是一座巍峨的雪山。可是那天却在他最苛刻对待的孙子面前露出了真挚的笑容。
然后马穆恩被宣布成为新一代的马穆恩家族族长,正式沿用马穆恩之名,在胸前烫上了金色鹿头的家徽,正式接过了权柄。
此时此刻,带着苏诺他们来到这儿的马穆恩正详细的给苏诺讲解他的作战计划。
“老师,拉班家族的产业遍布全城,他们的守备力量加上私军,足足2000多人,而且占据了地形优势,实在不适宜强攻。
从现有情报来分析,我觉得可以先集中力量把他们主要的营业区域打下,他们承受不了这种损失的,一定会从乌龟壳里冲出来送死的,我们可以先做埋伏。”
这个王立学院的高材生一谈起战斗,眉飞色舞的样子引人注目。虽然成了马穆恩家族族长让他身上的威严日益浓重。但是对自己的老师他还是保持住了基本的尊敬。
苏诺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招相当损,但不得不说相当有用。况且反抗联军还有张很大的底牌。
想到这里,苏诺回头看了看跟在队尾最后面的那几十名笼罩在黑袍下的身影,冷汗岑岑。“他们”的动作僵硬,身体佝偻,只是双眼里隐约探出暴虐的红光。
苏诺可算是当了一把做强盗的瘾。他带领着反抗联军砸开了许多拉班家族名下的商铺的门,然后士兵们就开始了肆意的打砸抢。
招牌被钩镰枪勾下,在踩踏下变成了碎裂的木屑,早就憋足了一股气的反抗联军们肆意破坏着他们目所能及的一切。
窗户上的玻璃被木槌砸成一块一块的碎片,桌椅茶几被掀翻,无数名贵的花卉被当作垃圾随意丢弃,守卫仓库的守备员看到气势汹汹的士兵们早就逃得不见了踪影。
里面那些来不及带走的货物,都被喜笑颜开的士兵们疯狂的掠夺。成袋成袋的米面和酒桶被长矛戳破,漏出来的米面溅起的烟尘中,醇香的酒液奢侈地流满一地。
士兵们肆意猖狂的笑声在拉班家族旁边的街道中久久回荡。
那些士兵们进去的时候披甲执矛,出来的时候全身都披戴着珠宝,塞满每一个口袋后,甚至有人把珠宝塞进了嘴巴里带走。
最后他们放了一把火,所有带不走的东西都送之一炬。当到处都燃起了炽热的火舌之后,拉班家族终于忍不住了。
拉班家族的人不是没想过求援,可苏诺为了让局势更加的混乱,让不少的平民都加入了劫掠的队伍。
而且城里现在已经完全乱了套,在寂静的夜晚这支几千人的大部队冲进了城里,简直就是致命的。很多阿乎恩一派的贵族和豪绅才刚起床就被反抗联军士兵捅死在了自己柔软的床上。
然后就出现了这样神奇的一幕,哪里都在叫人,哪里都不敢先出去触霉头,直到都抢的烧的差不多了,才一个个沉不住气出来送死。
实际上,拉班家族军队的数目,可一点都不比苏诺和马穆恩带来的人少。
而当拉班家族的私兵穿着金闪闪的战甲愤怒的冲出来想要教训这些掠夺他们财产的强盗的时候。早在墙头上埋伏已久的弓弩手给了他们狠狠的迎头一击。
数百人就这么倒在了第一波暗箭中,鲜血染红了拉班家族的黑鬃野猪战旗。然后在所有敌人惊恐的注视中苏诺下达了全面冲锋的命令。
金鹿骑兵的标志十分显眼,黑矛和黑夜融入到了一起。黑鬃野猪倒在血泊中做着最后的挣扎和虚弱的嘶吼。
队伍后面那些黑斗篷被无数灾厄渡鸦拍打翅膀卷起的大风震掉。刺耳的鸦鸣声中,血红的鸦瞳里倒映出了一张张绝望的人脸。
第一百九十八章 火焰之洗礼
夜色的掩护下,整座波因布鲁城都陷入了战火,这来自城内两个最大的派系之间的博弈。显而易见,谁都没想到城防的哨塔和箭塔会毫无作用,阿乎恩的派系蒙受了空前的损失。
拉班家族被苏诺和马穆恩打了个七荤八素,其他几个大家族也在短短的时间里受到了针对性的打击。而反抗联军的目的性十分明确,斩首行动进行的十分顺利。
当战斗进行到了尾声,同胞的鲜血溅满学者之城的每一条街,每一个角落都有灾厄渡鸦在半空盘旋,反抗联军所有的领导都带着自己的部队会师于波因布鲁城领主大厅前面的那个广场。
他们再次聚到一起时,少了很多熟悉的面孔。就连领导层也有不少死在了刚才他们亲手引发的大动乱中。慌乱中人类露出的丑态一览无余。英雄死于乱箭,老鼠改头换面的事发生的不少。
而最后这一千来军人,就是最后活下来的了。更多被惊醒的普通民众也聚集到了这里,他们将在今晚见证这座城市真正的话语权该属于谁。
破灭黑矛吸足了血,被苏诺扛着,这把喝血越多就越重的兵器此刻重若千钧。苏诺在广场上发出了无声的冷笑。大局已定。
即使阿乎恩一派的贵族濒临绝境的拼死反击让安伯恩旗下的反抗联军死伤惨重,他认识的人有很多人在这个晚上已经永远消失了。
不过没关系,苏诺很快又会结交一批新的权贵,战火连绵的潘德早就适应了这一点。权力阶层的重新架构远比想象中要快,旧阶级一倒,就有数不清的新人抢着上位。
无论世道怎么变,百姓都无所谓的,反正压在他们头顶上的贵族老爷不管怎么换,他们都是待割的韭菜,割完一茬还有一茬。
可笑的是,阿乎恩·阿尔德玛,这个前不久还是波因布鲁的新城主,被无数人巴结,如今却成了苏诺他们的阶下囚,生死完全被他们掌控。
这位大名鼎鼎的“后宫公爵”已经到了末路,他最忠心的卫兵都被黑矛骑士们刺穿了胸膛,他如此多的妻子们这时候都不见了踪影,走的时候还在一片混乱中搬空了公爵府里她们看上的一切财产。
只有一个安静的女孩始终垂着头,一只手紧紧扯着阿乎恩的衣角。那个女孩的名字叫做阿拉丝。
她最开始只是个卑微的乞儿,还瞎掉了双眼,和阿乎恩的相识来自于很多年前这位好心的公爵少爷送出的一块白面包。
即使在阿乎恩那“百花缭乱”的后宫中,阿拉丝也显得异常的卑微。她没有阿乎恩其他妻子们那样显赫的家世,还是个瞎子,平日里也听多了她们和她们高傲的下人恶毒的讥讽话语。
但是阿拉丝是真正发自内心的爱着阿乎恩的,她是个瞎子,看不到阿乎恩那张俊秀的脸,她对他的唯一印象,只有年少时那块在她快要饿死在路边时阿乎恩递过来的那块松软的白面包。
新婚之夜,她感受到了这个男人对她的无限温柔,他的声音很好听,他的动作很轻,从那以后,即使她还是一如既往的看不见,但这并不妨碍她对他生出的炽烈爱恋。
阿拉丝是一个流落街头的盲女,而阿乎恩则是那个把她从暗无天日的世界里拯救出来的人。他就是她世界里的全部。
对于阿乎恩而言,阿拉丝同样是特殊的,他和其他的妻子们根本就没有感情,牵强的结合只是为了得到对方家族的势力帮助。她们市侩的嘴脸没有一天不让阿乎恩感到恶心。
只有阿拉丝,才真正得到了他的爱,和次数最多的夜晚的陪伴。这个女孩心灵的窗口虽然被神永远的关上了,但是里面的内涵依旧澄澈而纯净。
事实正是如此,在这最后的时刻,陪伴他直到最后的,也只有阿拉丝了。
安伯恩坐在轮椅上,由“兰花爵士”达哈尔推着,在不远处注视着他的这位好兄弟。他的身边,是立的整整齐齐的两排黑矛骑士。他们的矛尖上血液未干,他们的气势恢若长虹。
领主大厅前面广场的中央,则是一个已经竖立好的火刑柱,下面堆积着干燥的木柴。只要一个火星,那里就能变成一片燃烧着的火海。
这根火刑柱是为谁准备的,不言而喻。
阿乎恩似乎早就料到了自己的结局,但他的神态依旧从容。这时候的他才像是个真正的贵族,而不是之前作为声名狼藉的“后宫伯爵”时每天都要戴上面具。
失败者,就该有作为失败者的觉悟。
这时阿乎恩只是苦笑着一直喃喃两个字——时间。没错,他出生的时间稍微早一点,也许他就不需要靠当个“后宫伯爵”来营造势力。
如果安伯恩破城的时间稍微晚一点,他就能彻底整合城内的势力,从而像秋风扫落叶般把安伯恩和黑矛骑士团扫灭。
前者是天注定的,他无法改变。而后者,谁也没料到“乌鸦爵士”鲍里斯居然是这么一个不合常理的存在。
鲍里斯爵士答应帮助安伯恩的代价只有一个,那就是重建“幽影之矛”。罪大恶极的他陷入了恐怖的诅咒是活该,而把无辜的“幽影之矛”卷入进去是他唯一后悔的事。
阿乎恩对轮椅上的安伯恩说了一句:“给我最后一点时间。”
得到点头的答复后,他转过头抱紧了盲女阿拉丝瘦弱的身躯,声音无限温柔。
“阿拉,我有点事,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外面有个秘密庄园,我把钥匙藏在床头的枕头下了,老汤姆在那里等你。你以后就先住在那里吧。我忙完这阵子,就回来找你。”
不过阿拉丝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当那个温暖的身体离开了自己时,她突然陷入了某种巨大的恐慌。她觉得自己可能要永远失去他了。所以她死死地攥住了他的衣角,决不松手。
阿乎恩求助似的看向达哈尔大尉。兰花爵士递过去了自己的兰花刺剑。阿乎恩用刺剑的剑刃割开了衣角,说了句谢谢,把剑丢了回去,就头也不回地走向那为自己准备的坟墓。
阿乎恩走上了火刑柱,他毫无反抗地任凭黑矛军士粗暴的把自己绑死在上面。他看着阿拉丝在离开他后伸出双手慌乱地四处摸索,似乎是想要再度抓住他。
是的,她是个瞎子。希望在自己离开后,我的阿拉能在那个自己为她准备的美好庄园里一直幸福的生活下去吧。永别了,我的爱人。
火焰升腾起来,炽热的火舌烧焦了阿乎恩身上的每一块绸缎。然后开始舔舐着他的每一寸肌肤。火势很大很大,木柴烧得很旺,传来噼里啪啦的爆响。
可是阿乎恩却一直笑着,这是他应得的报应。本来对于一个血统高贵的贵族,而且是公爵之子,按照王国法律,无论他犯下了什么滔天大罪,都可以要求留下全尸。
可惜王国律法中同样还有一条,弑父弑兄者,该处火刑,烈焰会审判他的罪孽。
阿乎恩的意识完全丧失前,他看到了他最不想看到的一幕。
阿拉丝径直跑向他,她就这么直直的跑进了火里,像是一只明知必死还扑进火里的蝶。
是的,她是个瞎子。
但是这并不影响她感受那股陡然升腾起来的热量。朦朦胧胧的感觉中,她追寻着这股热量,义无反顾地扑了过去。
阿拉丝在烈焰中抱紧了阿乎恩,无情的火焰同样吞噬着她单薄的躯体。但是她还是笑得很开心。
真温暖啊。
兰花爵士达哈尔本来想拦下她,却被安伯恩制止了下来。
“这才是她想要的归宿。”轮椅上的安伯恩神色深沉地说道。
火焰熄灭之后,火刑柱上只留下了两具焦黑的骷髅。但是他们却抱得太紧太紧,人们无法将他们分开。于是他们就成为了波因布鲁这座学者之城的一座永恒的雕像。
用来铭记这段可悲可泣的历史。
第一百九十九章 新年来了
距离之前的破城之夜已经过去了整整七天,潘德人的适应性是强大的,波因布鲁城已经重新焕发了活力。所有在战争中被毁坏的建筑都已经被修复,大火留下的焦黑也被刷上的新漆覆盖。
广场上飞回了一大群白鸽。咕咕声中它们啄食着贵族小姐手掌心上摆放的面包屑。鸽子们站立在火刑柱上两具紧紧相拥的骷髅的头顶,梳理着彼此身上的乱羽。
它们带来了各种花卉的种子。等到来年开春,已经被做成雕像单独留出的火刑柱周围的土壤里,就会开出五颜六色的野花。
一切都很和平,今天很好,明天也一样。没有人愿意提起前不久这里发生过的那场不光彩的手足相残的战争,眼泪流干了,血都融进了土里,一切都过去了。
今天,波因布鲁城即将举行一年一度的盛典。很多远方的客人将要到来,人们需要欢笑,需要鲜花来忘记悲伤。
冬至节,对波因布鲁人而言是个很重要的日子,寓意迎接即将到来的冬天和新年,怀揣着对来年的美好祝愿。
这一天所有在外的游子都会赶回家,家家户户都会煮带有强烈波因布鲁风格的粥,里面加了蜜枣、莲子、花生、蜂蜜、杏仁、核桃,小米煮出的粥香味在整座城市弥漫,久久不绝。
而对波因布鲁已经重新大洗牌的上层建筑而言,这一天可不止有喜庆的节日味。他们在之前的一周内瓜分了整座城市所有产业和权力的蛋糕。而冬至节则是正式宣布他们的合法主权的大日子。
毫无疑问,在这场战争后涌现出了很多新的权贵,坐了上清洗干血渍后的那些椅子。而苏诺的椅子在很高处。
苏诺的贡献有目共睹,更何况他从一开始就站对了队。已经成为新城主并且威严不浅的安伯恩·阿尔德玛最亲信的势力当然是他年幼时就和他一起成长的黑矛骑士团。
身为黑矛骑士团骑士长的苏诺得到了他想要的,埃瓦索德堡的封地和王国伯爵的爵位。七天的时间,刚好够安伯恩的暗隼从王城带回来盖上国王大章的爵位授予书。
坦白说,苏诺现在很高兴,付出的一切都有了回报。拥有一座城堡的伯爵和拥有一个小镇的子爵的地位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
不说别的,单是他的领民数量就扩大了十余倍。而在波因布鲁王立学院进修了一段很长时间的苏诺,很有信心把埃瓦索德堡建设好,吸引更多的难民加入他。
人口是最基本的生产力,有了人口,苏诺就有了建设军队,商业,手工业等等其他一切的基础。
更加让苏诺激动的是,他最亲近的属下,和深爱的塔妮娅也要赶过来了。埃瓦索德堡会成为他新的大本营。那里是他新的起点。大片土地等着他去开荒呢。
苏诺已经很久没有和女人亲热过了。和塔妮娅多次的抵死缠绵让他有些食髓知味。
要不是他厌恶身体已经不洁的女人,说不定在王立学院的那些日子,夜母兄弟会渗透波因布鲁城的那些日子,和维拉斯多次的私下接触,他差点就要没忍住把这个总是喜欢勾引他的小骚货办了。
后来开战之后,天天都过着刀口上舔血的日子,他可没有精力用在这些多余的事上。
话说回来,橡树女孩已经在波因布鲁完全打开了市场,而它最大的客户居然就是那些权力斗争中站错了队的失败者和战争中失去了亲人的可怜人。
借酒浇愁,却不可抑制的爱上了酒,被清洗过的波因布鲁城给阴暗中生存的夜母兄弟会提供了滋生的温床,让它以惊人的速度发展起来,这对苏诺而言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
冬至节的典礼很神圣,安伯恩坐在轮椅上,穿着褐色的礼服。笑呵呵的接受着马屁精们的阿谀奉承,喝下了一杯又一杯对他敬来的米酒。
广场上燃烧的灯火都敞亮的很。几口大锅里,煮着很多冬至节日粥,散发出的粥香味无比诱人。
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哪怕是肮脏邋遢的流浪汉和乞丐,也能到这里喝上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粥。
人们在广场上开始了狂欢的载歌载舞。乐队演奏乐曲的主旋律也从以往的庄重变得欢快。这是个所有波因布鲁人都感到愉快的日子。
人群中一个小男孩待在母亲的怀里,细嫩的手指指向中央火刑柱雕像上的两具紧紧相拥的骷髅,用奶声奶气的声音问:
“妈妈,那是什么呀?”
年轻的母亲沉默了一小会。小男孩的父亲曾经是拉班家族的一个护卫,在七天前的夜晚里死在了他们家门前的那条小巷。
虽然只是隔了一层家门的木板,但是这个年轻的妻子却完全不敢出去,她怕极了那些男人们战斗时发出的呼喊吼叫和惨叫声,还有箭支和弩矢破空的咻咻声。
她不敢出去,因为他们共同的儿子还在身后的木屋里酣睡。
直到第二天拂晓,所有声音都消逝了,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寂静的时候,她才静悄悄的开了一丝门缝。
然后她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保证自己的呜咽声不发出来。她看到了什么?她的丈夫,孩子的父亲就死在自己家门前没有多远。
男人的身上足足有着三支羽箭,致命伤却是那支插进胸前的铠甲后就断裂掉的长矛。
血早就流干了,在地上形成一滩黑褐色的血痂。男人的伤口都在身前,他不敢逃走,因为他的背后就是他的家,里面有他的女人,和他才两岁的孩子。
该死,自己怎么又想起了这些了。年轻的母亲突然又想喝“橡树女孩”了。那真是最美好的解药啊,能让自己忘记所有的痛苦,全身心地投入到那迷醉的世界。
“妈妈,你怎么又哭了?是因为爸爸还没有回家吗?”
小男孩天真的世界里还不理解什么是死亡。
年轻的母亲抽噎了一小会。
“小萨芬,那是已经过去的旧年。妈妈带你去喝热粥吧,没事的。很快,新年就要来了。”
第二百章 龙鹰之战爆发
离冬至节已经过去了一月。潘德北境的凛冬已至。
而埃瓦索德堡的领主大厅,也已经焕然一新。奢侈的天鹅绒地毯盖在地上。象征领主权力的座椅上铺上了温暖的虎皮。
苏诺现在已经是这里的主人了,自然不惜耗费重资重建这里,哪怕是几乎从零开始。埃瓦索德堡的重建工作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安森和塔妮娅远比他想象的能干。他们来的同时也带来了瑞恩城难民营十分之九的人口,给苏诺的重建工作提供了充足的劳动力。
面黄肌瘦的难民和埃瓦索德堡的本土居民的干劲热火朝天。他们在这能每一餐吃到饱饭,能有个地方遮风挡雨,哪怕只是个简陋的窝棚也比冰冷斑驳的地面好得太多了。
也难怪,只需要付出一定的劳动,就能摆脱难民的低等身份,得到在埃瓦索德堡的土地上开荒的权利。苏诺给出的条件不可谓不优厚。
当生存都变得艰难的时候,一片能够养活自己和家人的土地的诱惑力,对他们而言无与伦比。
而苏诺还在今天迎来了一位特别的客人。以她尊贵的身份来到这里实在很不可思议。
苏诺呡了一口加了糖的红茶,问向坐在他对面的古德瑞·安东尼奥。
“古德瑞小姐,好久不见。你怎么会想到来我这里?”
许久不见古德瑞,这位菲尔兹威的明珠出落的更加美了,完全褪去了青涩,多出了一种已为人妇的成熟知性美。
古德瑞动作优雅地放下茶杯,杯底磕到盘子上撞出清脆的响声,嘴角勾起了一抹弧度。
“怎么,我们的伯爵大人发达了,就忘记了老朋友了?话说回来,和黑鸦堡那时相比,你的变化出乎意料的大啊。
本来只是个有些小本领的银湖镇佣兵,现在都成了赫赫有名的埃瓦索德伯爵了。”
苏诺神色一窘,面对古德瑞的调笑,他竟无言反驳。的确,一路走来,他的成长经历都快可以谱写成一曲英雄史诗了。
当初那个在迷雾山的风雪里练习一次次挥剑的少年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奥克希森死了,凯瑟琳死了,乌瑞恩也死了,以前的回忆里也只有魔剑萨文·格林才一直陪他到现在。
苏诺只是出神了一小会。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对古德瑞正色说道:“如果只是你一个人过来,我当然非常欢迎。不过你说阿斯特里亚公爵过几天也要来,我就有些无法理解了。”
古德瑞如此冰雪聪明的一个人,她当然听出了苏诺话里的弦外之音。
其实苏诺不在乎他们来这儿,他在乎的是阿斯特里亚为什么偏偏挑这个时候来这儿。
要知道,就在冬至节前后,巨龙和猎鹰的战争终于爆发了。出乎意料的,战争爆发的导火索地点并不是许多军事学专家所认为的那样,在原属于伊凡勒斯伯爵的芬布雷堡。
厄休拉女王亲自带领的申德弗领主联军和邓肯爵士带领的猎鹰骑士团最精锐的“精钢之羽”战团在一夜之间就拿下了德拉古伯爵的雄心堡。
而雄心堡离王都瑞文斯顿城,仅仅只有三日的马程而已。而属于奥登伯爵的银刃堡垒同样在那时候掀起了反旗。
不同的是,奥托伯爵打出的旗帜,是眼眶里滴出鲜血的黑底山羊骷髅旗。那是异端教会的旗帜。奥托伯爵的另一重隐藏身份,正是异端的北境大主祭,这时他已经公然跳反了。
几乎整个北境的异端都聚集在了银刃堡垒。异端崇拜者,异端狂信徒,异端巨力战士,异端黑骑士,还有来自深渊献祭的恶魔们,直到他们都聚集到一起时人们才意识到这是一股多么庞大的力量。
猎鹰女王厄休拉果然和异端达成了某些不为人知的交易。
现在的战况是,在王都腹地已经直接暴露在猎鹰利爪的情况下,“鹰之团冲锋队长”格斯驻守的芬布雷堡和异端大主祭奥托伯爵的银刃堡垒互成犄角之势,拦下了瑞恩方向可能出现的援军。
波因布鲁城才刚刚经历了内战的巨大消耗,再加上还要防备萨里昂王国和虎视眈眈的迦图军团。不出意外的话他们是不会参与到这场战争中的。
但是身为瑞文斯顿王国的元帅,瑞恩城的城主,国王亲自册封的大公爵,“龙之子”阿斯特里亚在巨龙方这么不利的局面下,不带着龙骑士团的精锐赶赴前线,他来波因布鲁干吗?
苏诺之所以公式化的称呼和他私交密切的阿斯特里亚为公爵,只是为了提醒古德瑞,她的丈夫应该尽到他身为公爵的义务才对。
古德瑞也没有给苏诺拐弯抹角,她直接说出了阿斯特里亚在这个关键时刻还执意要来波因布鲁的原因。
“听说,几个月前,波因布鲁城郊马穆恩家族举办的那场婚礼,出现了一条腾飞的蓝色巨龙?”
苏诺点了点头,这件离奇的事早就传遍了北境。传说的生物,瑞文斯顿居民信仰的巨龙现身在波因布鲁,这个话题在各个酒馆中谈论到现在依旧是热门,也衍生出了一个比一个曲折离奇的版本。
吟游诗人们还把这件事编成了曲子,在各地广为传唱。
得到了苏诺这个目击者的肯定,古德瑞神秘一笑。“阿斯特里亚正是为此而来。”
苏诺:“?”
……
从瑞恩城到波因布鲁城的这一段路上,到处是华丽的马车。厄休拉女王在战场上一路势如破竹,普通百姓当然不知道,但对于有权有势的一些上等人而言,这可不是秘密。
这时候远离战争中心的波因布鲁城就成为了非常流行的避难所。如果瑞恩城万一不幸被攻破,他们可以带着带过去的资源选择在波因布鲁城重新开始。
如果瑞恩城依然坚挺,那自然更好,他们大可以等着战争结束,再赶回去。
而这些人中有一人一骑,格外亮眼。
不光是因为他连人带马都披挂着厚厚的重甲,更多的是因为他身上那股如渊如狱的气势。他经过车队的时候,拉车的马都惊得险些趴倒在地,像是遇见了某种凶恶至极的凶兽。
这名骑士正是“龙之子”阿斯特里亚。
阿斯特里亚骑在马上,面色冷峻如霜。他的胸口上有一大块蓝色的东西,零零碎碎的跟鱼鳞一样。
随着麻痒的感觉加剧,这些东西越来越多。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不是鱼鳞,而是越来越多的龙鳞。
龙化越来越严重了,他必须要尽快找到那头出现在波因布鲁的巨龙。
他不是怪物,绝对不是。为了证明这一点,他一定要喝到那头蓝龙的额尖血。
第二百零一章 龙穴与龙女
苏诺不是很能理解古德瑞的话语。但他很明显能推论出找到这头巨龙对阿斯特里亚的重要性。毕竟让阿斯特里亚那么一个严谨的人甘愿抛下身为公爵的战争义务都要来北境找它,对他而言一定是意义非凡的。
对于那头突然出现的巨龙,对它感兴趣的可不仅仅是阿斯特里亚。事实上,自从它出现之后,就有无数人试图寻找它的来历。
毕竟传说中只要喝上一口龙血,就能延寿十年。这对那些身处权力金字塔的顶端而又垂垂老矣的大贵族们可是无法抵挡的诱惑。
似乎是明白这一点,自从那天在婚礼上露面,并且重创“杀手”莫伦之后,那头巨龙一头钻进了云层,就再也没有出现在世人的视线中。
苏诺做了个手势,一直待在旁边的管家莱丝莉就心灵神会。她亲自到情报库去取关于巨龙的情报。这些资料大多数出自夜母兄弟会的功劳,经过比较筛选后可信度极高。
莱丝莉在商业上的天分极高,而日常管理学同样是他们巴克利帝国商人的必修课。尤其是苏诺作为她的救命恩人,保证了她的忠诚度。所以才让她出任埃瓦索德堡的管家。
古德瑞在看完资料后淡淡一笑,对苏诺表达了谢意。同时,她的一句话让苏诺惊得差点摔碎手中的茶杯。
“我知道龙穴的位置哦。你要不要一起跟来看看?”
苏诺直视着古德瑞的眼睛,那双澄澈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杂质。她没有说谎。
“好吧,既然你们都知道了龙穴的位置。为什么要和我分享?一条巨龙代表着什么,你们应该比我清楚才对。”
古德瑞仍然笑着说:“这很简单不是么?我们没有把握面对一头巨龙。毕竟就连超阶顶级的‘杀手’莫伦也在它手下吃了大亏不是吗?”
苏诺沉默了一小会。的确如此,一条巨龙所拥有的力量不是凡人可以匹敌的。而阿斯特里亚肯定不能带着军队和龙骑士团公然进入波因布鲁的地界,这是赤裸裸的宣战行为,在这个龙鹰战争爆发的敏感时期尤为致命。
那么,对于迫切需要寻找到蓝色巨龙的阿斯特里亚而言,联合自己的旧交,埃瓦索德堡的领主,黑矛骑士团的骑士长,波因布鲁的高级将领,超阶强者之一的苏诺,的确是最佳的选择。
苏诺问道:“你们到底想要什么?”
古德瑞毫不犹豫地回答:“我们只要那头蓝色巨龙的额尖血。至于其他的,能够打造神器的龙骨,永不朽坏的龙皮,坚硬无比的龙角,甚至包括巨龙身上最珍贵的心脏都可以让给你。”
确认了她不是在晃点自己,苏诺当然是答应了下来。不管他们的古怪要求,这种对自己百利而无一害的好事,不答应才很奇怪吧。
“那么,龙穴的位置到底在哪?”
古德瑞嬉笑的表情陡然变得严肃起来:“就在波因布鲁附近的雪山里。巨龙的血是冷的,在冬天里会陷入冬眠。这是它最虚弱的时候,也是我们最好的动手机会。”
行吧,又是雪山。信奉邪神的野蛮部落,鲍里斯爵士的诅咒之地,现在更是巨龙巢穴的所在地。身为诸神放逐之地的迷雾山脉,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呢?
……
在之前一举奠定了波因布鲁如今局面基础的破城战中,马穆恩家族作为内应,其功劳不可谓不大,作为回报,他们继承了拉班家族的最大遗产,现在成了仅次于阿尔德玛家族的大家族了。
而作为这么一个政、商两界都具有相当影响力的大家族的新人族长。马穆恩最近十分的忙碌。每天都有一大堆事务等着他去处理。一大堆重量级的客人等着他亲自接洽。
产业的打理,人脉的开拓,这些都是现在的马穆恩家族迫切需要处理的。而马穆恩每天忙于这些,自然不可避免的冷落了他的新婚妻子。
这天深夜里,在马穆恩家族的大本营,那个坐落在波因布鲁城郊的大庄园外面正下着鹅毛大雪。
这么冷的天气里没人愿意出门,除了站岗的卫兵迫不得已的守卫着各处通道,其他人都围在室内发出温暖的火光的壁炉旁。老人给小孩讲着故事,男人和女人在热炕上的被子下翻滚。
而在离人类居住地很远的一个洞穴,外面的雪地上,一抹倩影正躺在雪窝里,似乎丝毫没有受到严寒的影响。
她穿着一身做工考究的贵族礼服,融化的雪水把她的礼服打湿,隐隐约约地显现出里面美妙的胴体。而她本人却对此毫不在意。
雪花不停地打在女孩的身上,越积越多,直到她又一次把雪花拂掉,像是脱去一身白雪化成的衣衫。她就是个雪中的精灵,衣领上是裁缝大师用精湛技艺纹着的一个金色鹿头。
女孩正是马穆恩的妻子,爱丽丝。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在这个深夜里,她会出现在这里。
而且她身边还有一个已然被白雪覆盖成一座巨大雕塑的,像座小山一样的躯体。
“阔利丝,马穆恩已经是第十五个晚上睡在书房了。你说他的事怎么那么多啊,多陪我一会不好么?”
说着说着爱丽丝的腮帮就鼓了起来。显然是被她口中的马穆恩这些天来对她的冷落气得不轻。
“唉,人类真是麻烦。明明活得那么短,还整天忙着各种各样的琐事。也就只有我们这种长生种,才会烦恼该怎么打发这漫长的时间吧。我想靠爱情度过,看上去难度不小呢。”
爱丽丝越说越多,其中一大半都是关于她和马穆恩之间幸福相处的点点滴滴。
不过她很快发现,身边那座雄伟的小山发出了雷鸣般的巨大声响。爱丽丝翻了翻白眼。
她知道这是阔利丝早已经睡熟,打出的呼噜声。
“差点忘了,你可是头一到冬天就犯懒的大笨龙。不过,是时候回去了。被早起的仆人发现我悄悄溜出来就不妙了。明晚我再来陪你,我最爱的哥哥。”
爱丽丝,她的真实身份,居然是那头婚礼上出现的巨大蓝龙的妹妹。
也是,只有在龙女的婚礼上,才能见到蓝色巨龙展翅翱翔天际吧。
第两百零二章 沉眠的巨龙
“龙之子”阿斯特里亚如期而至。刚见面时,苏诺给了老朋友一个深情的拥抱。可能是他的错觉,他总感觉阿斯特里亚的胸膛那里硬得很。
“神偷”斯温还是那副贼眉鼠眼的油滑样子,一双招子不停地在埃瓦索德堡侍女的饱满胸脯和大厅角落摆放的精美瓷器上徘徊,嘴里不住地发出啧啧的声响。
女骑士朱尔莎依旧风姿飒爽。在温暖的室内她当然没有穿戴沉重冰冷的铠甲,反而凸显出了那傲人的胸围和完美的身材曲线。眉目中透露出的英武,更给这位有名的冰山美人增添了不少魅力。
杰克·赛尔特这头怪力蛮牛一直露出憨厚的笑。他话很少,也不怎么有幽默感,但即便是过去了这么久,他还是像往前那样容易给人带来一种亲切踏实感。杰克是个正正经经的老实人,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
苏诺见到这几个和自己一起在黑鸦堡前,雾林神秘洞穴里冒险过的伙伴,也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无论发生了什么,这些生死与共的伙伴才是他真正坚实的后盾。
苏诺留他们吃了顿丰盛的晚宴,然后就谈起了这次的正事——屠龙之举。
古德瑞给他们的地图上详细的标注出了巨龙巢穴的位置。天知道她是怎么搞到这份珍贵无比的地图的,但这毫无疑问给他们的行动提供了相当大的助力。
为了这次的行动,苏诺做了很多筹备。他仿照黑矛骑士团的训练方式建立起了自己的私军。这支军队的战斗力足够与任何一国的正规军媲美,而且里面的投矛手和弓箭手异常出色。
苏诺还通过红色兄弟会的地下黑市,购入了一大批毒药以及麻药。虽然不知道这些对其他生物而言相当致命的东西对传说中的巨龙能造成多少伤害,但总好过没有。
准备了几天后,这支誓要屠龙的队伍就出发了。一路上没有什么波折,有着地图的指引,他们很轻松的就找到了所谓龙穴的地点。
真正到了那个位置,众人的眉头才紧皱起来。苏诺看着面前一片茫茫的白雪覆盖的山林,陷入了沉思。哪里有什么龙穴?除了白雪,还是白雪。
难道他们被骗了?可是古德瑞作为阿斯特里亚的妻子,有什么理由去欺骗他们呢?
可谁知道,看到这一幕,骑在苏诺旁边那匹战马身上的阿斯特里亚身躯陡然一阵颤抖,整个人仰面朝天往后倾倒,翻下了马。
眼疾手快的苏诺在阿斯特里亚即将触碰到雪地的时候,把他整个人一把拉了起来。触手就是一阵冰凉的触感。
“你没事吧?”苏诺显然相当意外,如果是一般骑兵受不了这股严寒,翻下马尚且可以理解。可是“龙之子”阿斯特里亚可是名声在外的超阶顶级强者啊。他这到底是怎么了?
苏诺总觉得阿斯特里亚很不对劲,但他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为了维护他的面子自己也不方便当面询问,还是回去后找个合适的时间和他单独聊聊吧。
“没事,只是刚才出神了。”重新上马后的阿斯特里亚脸色变得有些发青,可是他却坐得更稳当了。而且像是突然增重了一样,他胯下的战马发出了一声悲鸣,四只蹄子都陷进了更深的雪里。
感到奇怪的苏诺悄悄开启了象限感知,却是惊得浑身一震。在这凛冽的寒风里他甚至感觉到了冷汗顺着自己背上的肌肉曲线滴下。
在他的象限感知里,他手下那些普通士兵的气息如同一盏盏摇摇欲坠的烛火,优秀的士兵和大多数军官则是一串串长明的灯笼,至于斯温和朱尔莎他们则像是天上闪烁的朗星。
苏诺自己则是一弯皎洁的明月,而“龙之子”阿斯特里亚,他的气息极度的不稳定,正处于超级剧烈的变化中,而那股气息又是如此的庞大,在苏诺的眼里就像是一轮随时都会爆炸的黑色旭日!
苏诺苦笑,他大致猜到了阿斯特里亚宁愿离开前线战场,无论如何都要来到这里寻找巨龙的理由了。
果然是他自身出了大问题。他现在整个人就像个随时都会爆炸开来的木桶,可完全不像他口头上说得那么云淡风轻。而能解决他这种危险状态的,估计就是他想要的蓝龙额尖血吧。
天色越来越暗,就在没有任何收获的众人都垂头丧气,甚至打算打道回府时,“神偷”斯温突然发出的兴奋大叫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该说不愧是“神偷”,斯温的观察力真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他有了一个惊人的发现。那是在离出发点稍微有点远的雪地上,有着一排巨大的脚印。
一般的脚印在这样的大雪里不消一会儿就会被纷纷扬扬的大雪完全掩盖,留不下一丝痕迹。而这组形似枫叶的脚印在大雪下却仍然显得很清晰,因为它实在是太过巨大了。
大到把一名骑兵连人带马塞进去都嫌太小。
这组巨大的脚印穿过了一片小树林,又没有弄折那些茁壮的树木,虽然显眼却还是非常的隐蔽。
也就只有“神偷”斯温能在这并不算长的时间里捕捉到它的痕迹了。
有了重大发现的众人又提起了干劲,哪怕即将迎来黑夜也没有放弃。他们在苏诺等人的领导下,顺着树林中发现的巨大脚印,逐渐找到了另一个高耸的山坡。
许多雪花在离士兵们不远的地方就被他们手中的火把融化。火把组成的阵型像是一条蜿蜒的长蛇,顺着巨大脚印的痕迹一点点曲折的前行。
他们终于在那里找到了目标。漆黑的雪夜里,高耸的山坡上,缩成一团,远远看去像是一座雄伟小山的蓝色巨龙羽翼下,躺着一个美丽的女孩。
火光照耀在了巨龙的身上,巨龙美丽的蓝色鳞片像是一面面镜子,里面反射出了众人的身影,和那一张张面容迥异的脸。
就算是早就做通了思想工作,可到真正面对这头巨龙的时候,对比巨龙身下犹如蝼蚁般渺小的自己,依然有很多人哆嗦了本就颤抖不已的双腿。
第二百零三章 可怕的真相
明亮的火光在黑与白相衬的雪夜里无比耀眼。巨龙仍在沉眠,可他旁边的女孩却已被惊醒。
伸了个懒腰,爱丽丝起身,雪花落在她娇嫩的双肩上。她望向山坡下挤得密密麻麻的人群,最前方依稀有几个熟悉的身影。那个一马当先的,可不就是自己的老师苏诺吗?
爱丽丝的心口微微一痛。在一干学生中表现优异的她和苏诺的关系一向很好。但是显然苏诺喜欢的是那个成绩优异的学生爱丽丝,而不是龙女爱丽丝。
好在马穆恩没有一起跟过来,这也许是不幸中的万幸。
果然,还是逃脱不了这命运的捉弄吗?
身为龙女的爱丽丝不是第一次进入人间,而她的身份也暴露过不只一次。然后那些她所熟识的人,她所亲近的人,她所信赖的人看向她的眼神都变了。
他们曾经是那么亲切,那么友好,可是在发现了爱丽丝的龙女身份后,他们就毫无保留地展露出了人性的贪婪和丑恶。
爱丽丝那时所认识的“父母”,企图把她关在大锅里熬熟,只是因为他们听说吃龙肉可以长生不老。
而她那时所结交的“亲密朋友”,更是试图使用暴力侵犯她,想好好尝试一下和龙女上床的滋味。她的“闺蜜”则想把这个秘密扩散出去,借此换得大量的金钱回报。
那时的爱丽丝痛不欲生。她打破了大锅,沸腾的汁水烫死了她的“父母”。她剁掉了“朋友”们试图侵犯她而伸出的手。她还割掉了“闺蜜”们的舌头,让她们再也无法多嘴多舌。
然而这些都比不上她内心的痛苦。只因为那些人在最后的时刻,依旧没有忏悔的意愿,甚至没有背叛的领悟。
他们的表情狰狞,他们的目光怨毒,他们再也说不出话的嘴巴里挣扎着吐出一个词的发音——异类!
是的,在他们看来,身为龙女的爱丽丝本质上不就是个异类吗?既然是个异类,那么对她所犯下的所有罪恶都不再是罪恶。
正如人杀鸡取卵,可有人会吃着鸡肉怜悯被杀掉的鸡?可有人会喝着鸡蛋打成的蛋清忏悔自己又杀死了一个还没出世就夭折的小生命?
爱丽丝领悟这一点领悟的太晚了。那些人临死前怨毒的眼神深深刺痛了她的心。而从那时起,她就给自己的心灵披上了铠甲,厚度就像雪山上永远不会融化的坚冰。
爱丽丝本来想在雪山中就这样渡过自己漫长的余生。但是她终究和自己的哥哥不一样。
爱丽丝的父亲是蓝龙,母亲却是人类。她生下来就没见过自己的父母亲,只有自称是她兄长的阔利丝把她抚养长大。
也许是那一半的人类血统在作怪,爱丽丝非常害怕寂寞,和动不动一次沉眠就数十年的阔利丝相比,爱丽丝会因为这么漫长的寂寞发疯的。
于是她只好试着在融入人类世界的同时,小心翼翼地掩藏自己的真实身份。她的名字是爱丽丝,是个从潘德大陆外面的世界渡海而来的年轻贵族,所有人都这么以为。
直到最近几年才有个人用他真诚的追求真正叩开了她的心扉。那就是她目前的丈夫,波因布鲁的马穆恩伯爵。
所以她决不允许自己的秘密被发现,她决不容忍身为异类的秘密被她的丈夫知道。她好不容易才重新相信这世上尚存美好与希望。
因此,爱丽丝看向众人的眼神冷了下来。很抱歉,为了不让我的身份泄露出去,只能让看见的人,都再也说不出口了。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
阔利丝是头真正血统纯正的蓝龙,它的父亲正是瑞文斯顿信仰的至高蓝龙菲利普斯。它的母亲也是一条纯血的蓝龙。
阔利丝曾经在那座远洋的小岛和某个长生的辛达瑞女精灵一起生活了无数个日日夜夜。它一出生就成了尊贵的神谕者。
秩序女神尤诺米亚曾无数次借他之口吐出神谕之言。如今潘德大陆上存留的最后魔力来源,那些珍贵非常的龙泪宝石,大部分也都是他身为神谕者之时,继承了尤诺米亚的神力而流下的眼泪。
后来精灵族的圣岛,葛瑞斯达里安在上古之战中沉没。曾经侍奉过神谕者蓝龙阔利丝的阿尔莉雅流亡到潘德大陆上成了主神教的圣女。
然而真正的神谕者阔利丝却不知所踪。其实他来到了寒冷的雪山并在这里一直隐居,那份龙穴地图上所记载的位置,是他父亲至高蓝龙菲利普斯生活过的地方。而菲利普斯,早就在上古之战中消亡了。
好在远道而来的阔利丝在他父亲的洞穴中发现了一只奇异的生物。虽然她很丑陋,人型的身体布满鳞片,还湿漉漉的,看上去很恶心。
但是阔利丝从她身上感受到了久违的血缘,他们血脉相连。从见到这个丑陋的小东西开始,他就知道,这是自己的妹妹,也是这世界上唯一留存下来的亲人了。
也许是出于对亲情的渴望,在二十多年前,阔利丝用了次变形术,化作一名英俊的人类男子来到了瑞恩城。他和一名独守空闺的美丽贵族小姐发生了关系。
不过很可惜,阔利丝的变形术学的不到家,他最后还是变了回去。在那名贵族小姐声嘶力竭的尖叫声中化作了羽翼遮天蔽日的蓝龙。
那名贵族小姐就是阿斯特里亚的母亲。后来她遵循家族的安排嫁给了瑞恩城最显赫的亚历克西斯公爵。
阿斯特里亚的母亲知道没有人会相信她曾经和一头蓝龙发生过关系,所以她一直把这个秘密藏在心底。
新婚之夜年轻的亚历克西斯公爵喝得烂醉,她用事先准备好的血液泼在了床单上,装作自己仍然是个纯洁的处女。
只可惜纸终究包不住火。她的第一个孩子,阿斯特里亚,正是巨龙之子。那天风云突变,阔利丝感应到了子嗣的出世,藏在瑞恩城上空的雨云中观察到了一切。
现在的情况就很有意思,阔利丝的儿子为了变回人类,迫不及待得想要杀死他,取走他的额尖血。
“龙之子”阿斯特里亚之所以变得越来越不稳定,是因为他逐渐接近了自己血脉的源头。
第二百零四章 龙父与龙子的死斗
或许别人都看不清楚爱丽丝的变化,可开启了象限感知的苏诺倒是看得清清楚楚。
爱丽丝的双眼变得血红一片,头上长出了两根犄角,背后生出了一条尾巴。她柔嫩的肌肤上开始一点点生出细密的龙鳞。和龙化格斯不同的是,她的龙鳞上还生长着大面积的倒刺。
这些密密麻麻的锋利倒刺看上去无比的狰狞,刺破了她绣着金色鹿头的衣衫。她的身形曲线依然优美,可是整个人的外形却变得相当之丑陋,和之前秀美的人类形态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然后爱丽丝爬上了阔利丝那宽阔的背脊。她的手里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根尖利的长矛,矛身和她的身体一样,布满倒刺。
随着爱丽丝的动作进行,阔利丝那仿佛永恒不变的小山一样的身躯也扭动了起来。山坡下的众人都差点软倒在地上。
因为阔利丝对他们睁开了血红的眼瞳。那种巨兽俯视蝼蚁的眼神让人根本阻止不了从心底涌出来的恐惧。这是传说生物对下级生物的天生威压。即便是在上古时期,巨龙一族的地位也丝毫不低。
阔利丝张开了嘴,像是来自深渊之底的龙嘴里发出了悠长的龙吼。
整个树林都在这巨大的吼声掀起的声浪下剧烈的摇摆,骑兵们的战马居然全都颤抖着弯下了马腿,伏在了地上。
阔利丝有些疑惑的望向这群拿着武器企图挑战他的人,他们的确被吓破了胆,还没开打就一阵丢盔弃甲,却一点伤都没有受到。自己刚才的龙语魔法居然一点威力都没有?
过了一会儿阔利丝才反应过来,现在的潘德大陆已经步入末法时代,所有威力巨大的魔法都失效了。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对下面这群蝼蚁的全方位碾压。作为曾经的神谕者,龙泪宝石的起源,阔利丝的实力在半神中都算是顶尖,再加上巨龙一族先天的身体优势,他还不信有人类能够说稳胜自己。
只是一片混乱的人群中有两人引起了阔利丝的注意。一个是苏诺,一个则是阿斯特里亚。
这两人都给他带来了相当强烈的亲切感,阿斯特里亚更是和他血脉相连。
阔利丝没有贸然发起攻击,他载着爱丽丝在苏诺等人的上空盘旋。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他很明显的感受到,那种亲切感越来越浓厚,让他生不出敌意。
爱丽丝疑惑地用特殊方式和阔利丝进行精神上的直接交流。然后得到答案的她惊讶地看向状态已经极度不稳定的阿斯特里亚,这位有名的瑞恩“龙之子”居然是她的侄子?
现场一度十分尴尬。苏诺心里暗自叫苦不迭,看来当初在婚礼上阔利丝根本没有发挥出全部实力。
而自己打搅了阔利丝的沉眠,怕是才真正勾起了他的怒火。面对恐怖的巨龙阔利丝,自己带来的士兵简直连当炮灰的资格都没有。
在阔利丝这个源头的面前,苏诺佩戴着的那块龙泪像是个小太阳一般灼热,炙烤着他的肌肤,给他的四肢百骸都送去了充盈的力量。
只是苏诺很疑惑,阔利丝为什么迟迟不发起攻击。自己这方可以说完全无法与他抗衡才对。
诡异的安静持续了还一会儿,局面终于被打破,而导致这发生的,则是“龙之子”阿斯特里亚身上发生的惊人变化。
在自己亲生父亲的注视下,完全复苏的蓝龙血脉完全控制了阿斯特里亚的大脑。他完全压抑不住从身体最深处源源不断涌出的血脉力量。
阿斯特里亚失去了意识,只有某种想要摆脱异类和怪物身份的执念在一直作祟。
他,变成了一条蓝龙。
是,和仍然保持着人形的爱丽丝不同,阿斯特里亚彻彻底底的变成了一条龙。展翅飞上了天空。
只是他的胸膛部位那里像是覆盖着一层薄膜,可以清晰的看到里面血管网络虬结的,有力跳动着的那颗巨大心脏。
一大一小两头巨龙怒吼着在空中撞到了一起。他们庞大的身躯碰撞发出的巨大声音比雷鸣还要响,沉闷的撞击声咚咚地敲着,每一下都是对下面人群耳膜的艰难考验。
阿斯特里亚所化的蓝龙虽然小上一号。但他的疯狂程度却让所有人都为之侧目,或者可以说这已经达到了近乎病态的接近恨的执着。
阿斯特里亚不顾一切地撕咬着阔利丝的身体,咬不动坚硬的筋骨就咬相对脆弱的双翼。每咬下一块皮,就挥洒下一大片血迹。
同时他的利爪也没有闲着,仗着自己的体型更小也更加灵活,在阔利丝的龙躯上撕扯下无数破碎的龙鳞和肉块。
阔利丝看来也相当惊讶,他想不通为什么自己的儿子和自己第一次见面就进行这么疯狂的攻击。
刚开始的时候他甚至都忘记了反击,直到被阿斯特里亚咬下了一块血淋淋的生肉,吃了痛,才发出愤怒的吼声,进行还击。
可是无论他多少次猛甩自己的龙尾把体型小巧的阔利丝沉重的击倒在地面都无法让他变得冷静。
“龙骑士”爱丽丝的倒刺长矛在阿斯特里亚身上刺出了相当多的血洞,可是不管如何失血,也无法消耗阿斯特里亚的精力。
他就像是个不知疲倦的永动机,失血越多打击越重反而愈加疯狂。他胸膛的心脏以肉眼可见的形式加速跳动着。
在失去了魔法的潘德大陆,两头有着父子关系的巨龙就这样以最原始的方式搏斗着,底下的人群看得是一阵心惊胆战。
但也有机灵的人,看准了最佳的机会,骑兵们抛弃了战马,步兵们抛弃了重甲,全部开始逃跑,比起看热闹,果然还是自己的小命更重要啊。
苏诺也没有责怪这些逃走的士兵,他带他们来这里本身就是一个不小的错误。
苏诺是场上少有的在这种威压下还能保持着神色正常的人。
此时此刻他正紧紧盯着阿斯特里亚胸口里跳动着的那颗心脏。他总感觉这东西自己在哪里曾经见过。
最后他终于想起来了,那是恶魔领主巴菲托的,斗魔之心。
第二百零五章 龙泪起源
看着阿斯特里亚和阔利丝在半空中惊心动魄的大战,苏诺总觉得自己这么一直待在下方看戏也不是个事。
他试着搭弓射箭,可是那些淬了猛毒和麻醉药的羽箭击到阔利丝的身上,却连他的鳞片都射不穿。
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苏诺放弃了这些无用功。然后他看见了放在一旁的破灭黑矛,这件魔神器此刻正发出一种妖异的红光。
也许也只有这件兵器,才能给巨龙阔利丝造成些微伤害了。虽然不知道阿斯特里亚为什么突然变成了巨龙,但是苏诺还是希望能给他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
苏诺紧握住破灭黑矛,把尖锐的矛尖对准了头顶上的阔利丝。黑矛骑士团人人擅掷,身为骑士长的苏诺自然也不例外。更何况以阔利丝的体型,他想不命中都困难。
苏诺就这么掷出了破灭黑矛,飞出去的长矛上带着璀璨到了极点的龙血斗气和鹰血斗气,看上去就像是一颗黑、蓝、青三色混合的流星。
这是苏诺如今能做到的全力一击,配合魔神器的力量,就算是强如阔利丝也无法无视。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让苏诺大感意外,满嘴都是苦涩。
带着苏诺斗气的破灭黑矛并没有如愿命中阔利丝,而是在空中拐了个弯,直接击中了阿斯特里亚所化蓝龙的胸膛。这件已经有了自主意识的恐怖魔神器头一次强硬的违抗了苏诺的命令。
破灭黑矛深深刺进了阿斯特里亚胸膛覆盖的那层薄膜状的组织,扎进了那颗跳动着的强有力心脏。
恶魔领主巴菲托的斗魔之心,对破灭黑矛而言是至高无上的大补品。由于和苏诺的血契羁绊,苏诺也从破灭黑矛那里得到了非常庞大的反馈。
空中的阿斯特里亚龙眼中布满血丝,吼声凄厉而痛苦。破灭黑矛就像一根针一样扎进了他的身体,正在疯狂偷取阿斯特里亚的生命力,无论苏诺怎么控制,也阻止不了破灭黑矛贪婪的索取。
那颗跳动着的巨大心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活力。上面密布的血管和脉络也正在逐渐萎缩。这不是阿斯特里亚的心脏,但它的正在死去也让他痛苦万分。
苏诺这时也捂住脑袋痛苦地蹲到了地上,他可从没想过事情会演变成这样。他的身体正在吸纳巨龙的血脉,这个整个人都开始膨胀的过程同样痛苦。
阔利丝显然已经反应过来了,虽然阿斯特里亚是他的儿子,但是这一通不分青红皂白的猛烈攻击显然也成功的激怒了他。
趁着阿斯特里亚被破灭黑矛折磨的空当,阔利丝蓄了一段时间的力,势大力沉的一记摆尾直接把阿斯特里亚抽到了地面上。
阿斯特里亚庞大的龙躯撞击到地面上,撞倒了无数小树林中的树木,地上的积雪被砸的溅起了十多米高,就连远处的山坡上也滑下滚滚雪浪。
阿斯特里亚一时间失去了反击能力。
苏诺正处于一种奇妙的状态,皮肤表面浮现出根根青筋。然后他就看到了一个迎面而来的巨大黑影。
巨大的力道差点把苏诺震晕,恍恍惚惚中苏诺只觉得自己升得越来越高,巨龙拍打双翼的声音和逐渐变得迅疾的风声越来越刺耳。
当苏诺反应过来后,他已经被阔利丝带上了高空。地面上的景物都变成一个个小点,后来甚至能感受稀薄湿润的云气。
阔利丝的双爪牢牢抓着苏诺,不过这时反倒是苏诺担心他放爪了。哪怕是超阶,肉体强度也终究是有限的。从这个高度摔下去,什么超阶也得摔成肉泥了。
苏诺不知道阔利丝要带他去哪,为什么要把他带走,他只能静静等待着事态的变化。他现在身边还有魔剑萨文和卡拉迪亚之锋。可是一向很话痨的萨文·格林这时也显得异常沉默。
龙泪宝石在苏诺胸口处吐着惊人的热量,而他却什么都不能做。
事实上,就连阔利丝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把苏诺带走,甚至还在走之前把爱丽丝也给甩了下去。
这种身体不受自己控制的感觉,让阔利丝想起了当年在精灵族圣岛葛瑞斯达里安的日子。这种感觉正是秩序女神尤诺米亚借用他身体发出神谕之言的前奏。
那个时候他的身份还是秩序女神尤诺米亚的神谕者,终日和美丽的辛达瑞女精灵阿尔莉雅相伴。
暴风雨嘶吼着,在城堡冰冷的外墙上发泄着愤怒。雷声在昏暗的走廊隆隆地回响,传入空旷的大厅,仿佛是在为石墙上摇曳影子和幽幽火把的狂欢舞蹈伴奏。
阿尔莉雅独自坐在池畔,裹着精美的羊毛围巾以退散那摄人的湿寒。“我听到你了,阔利丝。”她轻轻地说道。她抬头望向椽子后火光照不到的那片阴影。。
在她上方,悉悉索索声与翅膀的拍打声宣示了一条小龙的到来。它在她身畔付下,用它那锋利弯曲的爪子挠着石板。“为什么还不休息?”阔利丝用它那刺耳的声音问道。
“暴雨让我无法入睡,它总让我想起失去父亲、兄弟、自我的那个夜晚。”阿尔莉雅这么回答着,然后将视线从小龙身上移开,继续凝视着平静的水面。
小龙则静静地凝望着她陷入回忆中的样子。牺牲带来的痛楚依旧那样清晰,回想着她所放弃的一切,悲伤化作一颗泪珠滑过脸庞。小龙顿时因为她悲伤的样子手足无措。
尽管与这个女精灵相伴多年,她对他仍像一个谜。他一直不能理解他与族人间的羁绊,尤其是她与自己孪生兄弟间那不可斩断的缘。
他了解古老的秘密,记得自己族裔失落的传承、对狩猎的渴望以及每二十年外出寻找同伴的冲动,但对阿尔莉雅的举止还是无法理解。
他以前也多次揣测,她是不是心智受损,或是得了什么灵魂上的疾病。他察觉到熟悉的心灵的悸动,一阵感官的变幻过后,蛰伏的神谕再次出现在他的意识中。
几百年来,他努力抗拒着神谕的支配,但都以失败告终。最终,他接受了失败,发现与之合作对彼此都有益。现在,淡出意识,他什么也不想,渐渐睡去。
“阿尔莉雅,你在忍受痛苦。”神谕用阔利丝独特的嘶哑声调说道。阿尔莉雅回应着,正如以往神谕出现毫无征兆地控制小龙的身体时她所做的那样。
“是的,”她答道,“我想是的,暴雨唤起了太多人悲伤的往事。”
“我知道你无法抑制悲伤,但你已作出抉择。而可怜的阔利丝还不明白,并被你哀伤的样子深深的困扰着。”神谕道。
她感到了温暖,灵魂中熟悉的触感随之而来,她打开心扉让神谕深入自己内心。周围的食物逐渐消失,她静静沉入黑暗。
当她再次睁开眼已是清晨。暴雨已过,明媚的阳光驱散了大厅中的火炬投下的阴影。空气清新洁净,暗示着小雨仍在淅沥。
阔利丝折起翅膀枕着前腿,睡在满地的闪耀的蓝宝石当中。“我要让阔利丝回来了,记得对他温柔些,他现在很痛苦。”是神谕的声音。
阿尔莉雅疑惑地看着神谕者——阔利丝。“他为何痛苦?这些又是什么?”
她盯着散落一地,如晶莹露珠般的闪耀着的宝石道。
“我让阔利丝感受了你的悲伤,阿尔莉雅。龙,尤其是有着纯正血统的龙,是可以理解精灵的情感的。他们所求不多,但又缺乏那样像你们那样宣泄情感的渠道。这些宝石是阔利丝感受到你的痛苦时流下的眼泪。”
阿尔莉雅依旧感到疑惑:“龙是不可能悲伤的,也更不可能流眼泪!”
“亲爱的,所谓‘不可能’,才是分隔世界的鸿沟啊,至少在昨晚,这条龙感受到了。当阔利丝恢复后,肯定会愠怒地跑开,所以,请收好这些宝石,我相信将来它们会派上用场的。”
这就是龙泪宝石的起源。
而现在时隔多年,主神教早已衰落,秩序女神尤诺米亚已经很久没有下达过神谕。阔利丝和阿尔莉雅也早就好久不见。
可是现在阔利丝似乎有些能够理解当初的阿尔莉雅了。他唯一的孩子给他带来了不一般的伤痛。
阿尔莉雅当初到底做出了怎么样的抉择呢?这些凝聚了秩序女神尤诺米亚神力的龙泪又藏了哪些秘密。
这是一场从很久以前就进行的谋划,阔利丝和阿尔莉雅的孩子——苏诺的相遇,似乎早就在冥冥当中的命运就已经注定。
第二百零六章 着陆
阔利丝带着苏诺越飞越远,苏诺不知道他要把自己带去哪里,但是他很确定自己正在离潘德北境越来越远。
高空中的冷风从冰寒刺骨逐渐变得温暖起来,他们离开了这片陷入凛冬的北境,离开了这片辽阔的雪域。
为了防止自己摔得粉身碎骨,苏诺只能选择屈辱地整个人缩在阔利丝的龙爪里。
在这段时间里,他的身体像个贪婪的野兽,正疯狂消化着通过魔神器破灭黑矛,从“龙之子”阿斯特里亚身体中掠夺的带着恶魔之力的蓝龙之血。
虽然这样讲很对不住他的兄弟,但是在这个过程中,苏诺的确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力量在一点一点地增长。巨龙全身是宝的传言果然没错。
现在苏诺觉得自己的身体强度简直能一拳打倒向他扑过来的猛狮。他觉得自己的实力起码涨到了超阶中级,即将到达高级的层次。
苏诺在阔利丝的龙爪上看到了一般人在陆地上永远也见不到的奇景。地面上的各种地形,森林、平原、山丘、草地如同走马观花般从他的视野里飞快的掠过。
清晨的时候旭日如同早起的君王从天际升起,正午的时候它的光芒最是耀眼,傍晚的时候它的余晖依旧照射在阔利丝的蓝鳞上,熠熠生辉。
而一到晚上,那股从上下左右四个方向包围过来的黑暗更是让人心生畏惧,只有繁星和朗月的稀疏光芒能给人些许慰藉。
苏诺就这样在阔利丝的龙掌里度过了许多个日夜,纵使对于超阶而言.他们已经可以极大的减少普通人正常的生理需求。
但是长时间的饥饿和干渴还是让苏诺一直头晕眼花,身体虚弱的简直提不起来半点力气。而这时,他们终于到了此行的终点。
苏诺察觉到这一点是因为一直感觉平稳的他突然感觉到一股极为强烈的超重感。这是阔利丝开始从高空中往下迅速俯冲的结果。
这股超重感让本就很多天没有进食的苏诺更加的难受,着陆的时候他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差点把自己的胃给吐出来。
阔利丝选择着陆的位置是一片平坦柔软的草地,而且他很有技巧的平稳落地,显然他也不想让苏诺轻易死去。
苏诺吐完之后,才发现前方有一处清冽的山泉,里面的泉水洁净的宛如一面清晰的镜子。不过久未喝水的苏诺现在可管不得这些了,他舔了舔已经干的裂开的嘴唇,伏到泉水旁边,试着喝水以解干渴之苦。
清泉水的味道甘之如饴,让苏诺觉得自己在这一刻仿佛得到了救赎。
然后他听见了一声重物落地的重响。苏诺回头一看,原来是阔利丝回来了,他还衔回来了一头雄壮的雄鹿。
雄鹿还没有死透,不过也差不了多远了。它有着雄伟霸气的丛生鹿角,这不仅是它用来求偶的重要工具,也是它让一般猛兽都望而却步的攻击利器。
不过对连在上古时代都位于潘德食物链顶端的巨龙而言,它弱小的宛如蝼蚁。而现在,它即将沦为苏诺用于补充体力的食物。
苏诺看向阔利丝,他灯笼一样硕大的龙眼中没有怨恨,没有悲伤,有的只有某种不知名的类似于缅怀过去的情绪。
不得不说,巨龙一族的恢复力简直强得可怕,先前阔利丝带他飞走之前还是遍体鳞伤,现在就全部恢复了,身躯强壮鳞甲光亮,看上去简直是神采奕奕。
阔利丝对苏诺发出了低沉的吼声,苏诺也理解了他的意思。他是在劝自己进食。
这里没有生火的条件,更何况在迷雾山里,苏诺也没少干过茹毛饮血的事。这头鹿也许很无辜,但是不吃掉它,苏诺就会死。
在身处绝境的时候,人的求生本能会不由自主的替他本人作出决定。苏诺对已经失去反抗能力的濒死雄鹿露出了一口白森森的牙齿。
一会儿过后。
苏诺双手手掌合拢,捧起一捧捧洁净的泉水拍到自己的脸上和身上,冲干净了污垢和血渍。他的旁边,那头雄鹿已经被自己啃食的几乎只剩下骨架。
苏诺看着泉水中自己的倒影,发出了无声的苦笑。无论从哪方面看,他离人类的范畴都似乎越来越远了。
“你吃饱了?跟着我,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一阵声音突然在意识海中响起,苏诺的面容上难以掩饰他的惊骇,但他很快就认识到,这是蓝色巨龙阔利丝在和他直接对话。龙语的神奇,难以想象。
紧接着魔剑萨文·格林的声音也在苏诺的脑海响起,而且难得的没有变着花样的嘲讽苏诺,而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主人,这一次你就照他的说的做吧。以目前你的能力,对上这头傻龙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力啊。
而且,在我的感知里,这个地方非常的不寻常,总有股让我很难受的感觉,似乎有什么和我相对立的东西存在于这里。”
苏诺跟随着阔利丝逐渐移步到了离这个着陆点不远的一处地方。拨开比人还高的草丛后,前方一片豁然开朗。
展现在苏诺眼前的,是一个小山谷,和坐落在山谷里的一座残破的教堂。
而让苏诺震惊的是,他记得这座宫殿!明明从没有来过这里,他对这里的每一个地方却都有着无比的清晰印象。
随着一阵剧烈的头痛,苏诺痛苦地抱着头蹲到了地上,一些破碎的记忆和梦境碎片纷沓而来,拼凑出一幅幅完整的图景。
是的,这里正是曾经在苏诺梦境中出现过的那座大教堂。没想到此时此刻,苏诺居然本人亲身来到了这里,还是被巨龙从遥远的北境带来的。
阔利丝的龙语嘶哑却洪亮,一个字接一个字的打进了苏诺的脑海。
“这里是秩序女神教派的发源地。谁都不会知道,后来几乎占据了潘德人九成以上信仰的无比辉煌的主神教,在潘德大陆最开始的根据地只是这个山谷里的小小教堂。
你的母亲,也是我一生的挚友,高等精灵辛达瑞阿尔莉雅,就是在这里接受了女神的洗礼,成了秩序女神教派的圣女。”
第二百零七章 大教堂
阔利丝跟苏诺讲述了很多关于他亲生母亲阿尔莉雅的往事,龙语的低沉嘶哑中透露出深切的思念。
阿尔莉雅也许是阔利丝在这世上最亲近的精灵,他们之间的感情非常好。在葛瑞斯达里安,阔利丝最弱小的时候,他和阿尔莉雅一起度过了对一条龙而言最关键的幼年期。
这个山谷里的大教堂是秩序女神教在潘德大陆的发源地,也是圣女阿尔莉雅待得最久的一个地方。
从阔利丝言语的描述中,一名容颜美丽无双,喜欢阳光和沾着露珠的鲜花,却时常有些忧郁的精灵女孩形象在苏诺脑海里生动地呈现。那是苏诺的母亲。
讲完这些后,阔利丝就拍打起了双翼,重新向北飞去。他受到了残留神谕的指引,把苏诺带到了这里,但是他可没有闲心思去管接下来的事了。
阔利丝要赶回去处理自己的那个逆子,还有一堆事在那等着自己呢。巨龙族漫长的寿命中,绝大部分属于悠久的沉眠,但他们每次醒来,整个大陆都会为之动荡。
目送阔利丝巨大的身影消失在了天际,苏诺开始考虑起自己目前的处境。不得不说,非常的糟糕。
果然,自己还是太草率了,被一时间的利益蒙蔽了双眼。一头强大的蓝色巨龙,传说生物哪里是这么容易去挑衅的。
纵使是生吃了一整头鹿,苏诺仍然觉得饥饿。强壮的战士通常都很能吃。
苏诺现在的身体素质远远超过一般人,与之相对的,所要消耗的能量也变得巨大,这就需要更多的摄取,而最主要的摄取方式,就是通过食物。
不佳的身体状态只是眼下各种麻烦的一方面。更为关键的是,苏诺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方。唯一能确定的,只是这里肯定离寒冷的北境非常之远。
这可是连巨龙都要飞上许多个日夜的距离。而且这里的气候相当闷热,这个季节,北境飘雪,可是这片隐藏在丛林中的山谷,没什么风的时候居然还有点热。
安全方面,破灭黑矛一直留在“龙之子”阿斯特里亚的体内。隔着这么远,苏诺也没办法感知到它目前的状态,不过以巨龙的旺盛生命力来看,阿斯特里亚最多也只是元气大伤,不会丢掉性命。
想到这里,苏诺暗自松了口气。谁也没想到阿斯特里亚会突然化身蓝龙,而且胸膛里还藏着恶魔领主巴菲托的斗魔之心。
如果不小心杀死了阿斯特里亚,塔妮娅最亲密的哥哥,苏诺真不知道自己该用何等姿态去面对她。
魔剑萨文·格林和卡拉迪亚之锋苏诺到是带在身旁。对于他这样的战士而言,握着冰冷的武器才能给他带来真正的安全感。
好在到这里之前基本上把北境的大事干完了。迦图人短时间内不会有能力对埃瓦索德堡造成威胁,而龙鹰之战才刚开始序曲,整个波因布鲁地区暂时都不会卷入进去。
苏诺叹了一口气,北境接下来的发展重心就是安安稳稳的发展势力,建设城堡,壮大夜母兄弟会。
这些事务都交由他的手下管理,能力来讲的话他们都没什么问题,只是自己估计这次离开想要再回去也不知道要等多久。希望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里,领地不要出什么大的变故才好。
苏诺抬头望向天空,昏暗的天空上只漂浮着些零零散散的黑云,周围的光线越来越暗,这是黑夜来临的前兆。
无论如何,在黑夜里视线受阻,危险都比白天要多的多。所以人类建造建筑物的最初原因就是遮风挡雨和躲避威胁。在保证了坚固安全的前提下,才逐渐追求视觉上的美观,开发出更多的功用。
不知不觉间苏诺已经来到了大教堂面前。他注视着眼前这座曾经在自己梦里出现过几次的恢宏遗迹,深深的吐出了一口气。果然,还是要在这里过夜吗?
不知道为何,苏诺对那个秩序女神教的一切都有种莫名的恐惧,也许是因为这事关他的身世。
对于这个从迷雾山走出去的少年而言,凯瑟琳就是他的母亲,迷雾山的日子都是实实在在的。突然一下子让他自己去揭晓神秘身世的面纱,任何人面对这样的局面都会有所恐惧的,对未知和刷新世界观的恐惧。
苏诺就在这么多纷杂的思绪中,踏入了大教堂的正门。
这个破败的遗迹里显然已经多年没有人迹,外面裸露的大理石地面都爬满了肆意生长的植物,有关教义的雕塑上全是苔藓,而里面同样破败。
映入眼帘的是四处翻倒的桌椅,充斥着每一个阴暗角落的蜘蛛网和厚到怕是扫上三天三夜都扫不完的灰尘。
华丽的穹顶上那些水晶灯永远的失去了光彩,还破开了好几个大洞,照射进来几缕稀稀落落的阳光。
苏诺皱着眉头,想探寻更深处的地方。他的脚步声很轻,因为太重的脚步会震起这些呛人的灰尘,在夕阳的投射下如同魔鬼般起舞。
这样的教堂肯定有起居室之类的地方,封上门窗就是个密闭的空间。里面虽然还是很脏,但肯定会有床,清扫之后起码会比躺在冰冷的地板上要好得多。
现在的苏诺还是很虚弱,他也要考虑疾病的侵害。这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可找不到药品之类的东西,生病了只能靠自己的身体硬抗。
教堂里的小院子里同样长满荒草,还有几处开着些别具风味的野花。错综复杂的回廊有着浓郁的复古风格。
苏诺也记不得这是第几次走过这条回廊了。他万万没想到这个真正深入这个教堂后里面的空间会有这么大,各处的摆设还很相近,简直如同一个巨大的迷宫。
好在苏诺后来找到了方法,他暴力的用魔剑萨文在每个拐角的廊柱上都粗暴的划下了痕迹。虽然这个过程中他一直被萨文·格林变着法子骂,说他是用来砍肉体,才不是用来砍石头的。
但是苏诺总算不会迷路了,他终于找到了起居室的位置,看那些成捆的白布可以知道这里是修女住的地方。
正当苏诺打开早已腐朽的木门的时候,猛地传来一阵呲溜的响声。苏诺只来得及看清一条黑影迅速地从地面上滑过,然后他的脸色一白,从小腿处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
苏诺挥剑斩断了那条黑影。温热的液体四溅,空气中弥漫起血腥的味道。他后退几步借着夕阳最后的余光,可算看清楚了那是什么东西。
那是一条青色的毒蛇,半截身体正在疯狂地扭动,一对毒牙深深地扎进了苏诺的小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