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虎将病卧行路难
刘枫扶起少年后问道:“你家大人何在?为何要当街拦路讨要食物?县府有无施粥之处?”
那少年哭道:“我乃关中之人,因饥荒战乱逃入此处。月前在逃亡之际遇溃兵抢劫而丧命,幸亏一个素不相识的大哥哥路见不平,救我于性命攸关之时,带着我逃到此处。如今大哥哥身患重疾,无钱医治,再加之数日不沾米食,命在旦夕之间,望公子垂怜!小人日后定当以死相报。”说着又要跪下磕头。
刘枫带着那孩子走到路边一个粥铺坐下,对着小二说道:“且给这孩子盛碗粥,稍后一并算钱给你。”
小二麻利的接过那孩子手中的破碗,打了一碗粥说道:“今天你小子好运,算是碰到善人了,赶紧拿回去吧。”
刘枫道:“众家兄弟且坐下歇息片刻。小二哥,某家有事请教。”
“先生,您说。不是小的吹牛,这永安县不论大事小事小的都略知一二。”看来所有地方的店小二都属于“消息灵通人士”。刘枫笑着扔过去一块碎银子,随意的问道:“这里流民如此之多,县府有没有施粥之举?”
“哎呀,谢先生赏赐。”小二拿起银子掂量了一下,谄媚的说道:“这些流民从三四年之前就到了这里,最初数量较少县府和一些世家都曾有过赊粥之举。不过这两年流民越来越多,和本地人的冲突也是时有发生,县府就不再赊粥,意思也就是让这些人自生自灭吧。真是造孽呀。”
在那个少年捧着热粥跑回去的时候,许多流民都将希冀的眼光投向坐在粥店门口的刘枫,那意味自然就是非常显而易见的了。刘枫长叹一声:“生亦何欢,死亦何苦,怜我世人,忧患实多!小二哥,你算一下这里尚有多少米粥,价值几何?都尽数盛给他们吧。”
“公子欲行此等善举,实乃宅心仁厚,但是真的小的不敢,试想若是放出此等消息,这些关中流民还不把我这粥铺掀翻了。如果公子想要行善,莫不如我将店中木桶和瓢借予公子,公子可安排手下之人自行前往分之。”小二慌忙叫到。
“如此倒是某家欠考虑了,此事暂且作罢。大兄,你家在此有粮铺否?”刘枫也能体谅小二的担心,即使是自己这十几个人恐怕也难以挡住粮食对这些饥民的诱惑,便转头对麋继问道。
“禀公子,此处乃是由巴蜀进入荆湘的必经之路,流民骚乱屡见不鲜。为了安全起见,我等只在城中开设粮铺一间,大宗粮草等军资主要沿江分布在巴县、合江、僰道一带的依山傍水之处,类似成都、南安、江阳、汉中等地仅仅开设粮铺,以为收售储运之用,店中仅有数日之存粮,如果用于赈济流民恐难以为继。”麋继答道。
“既然如此,那就暂且作罢。派一个人回去找到王猛,告知他尽量找寻一个地方较大的庄园,我等亦可以在此建成坞堡收聚流民。咱们跟着那孩子去看看他口中的大哥哥是何许人等,在流亡之际尚能仗义救人,倒也是值得一见。”
那孩子虽然快步离去,但毕竟人小腿短,刘枫几人快步走了一会就已经远远的看见那个小心翼翼端着粥碗的背影。离开相对繁华的十字大街不久,刘枫等人便闻到一股恶臭扑鼻而来。只见小巷内污水横流,两旁是搭建着很多破烂不堪的窝棚。
那孩子在七歪八拐之后,来到了一个摇摇欲坠的窝棚外。刘枫非常吃惊,这里难道还能住人吗!这个窝棚更是简陋,只有几根粗树干被胡乱的绑在一起,上面铺了一些带着树叶的树枝,根本起不到一点遮风挡雨的作用。就在这时,窝棚内传出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小安,是你回来了吧。不是给你说过了吗?哥哥已经病重无力前行,你还是趁着有些气力沿江而下到荆扬一带逃生去吧。”
那孩子应道:“大哥哥,再不要如此说,如果没有你的救命之恩,小南早就命丧荒野了。古语有云,知恩不报枉为人,小南岂是那种不义之人。今天我碰到一位好心的公子给我买了一份热粥,你赶紧趁热喝了。等你身体大好了,咱们再一同离开。”
刘枫不禁暗自感慨,真是仗义每多屠狗辈,欢场尽是义气鸡!没想到在这些关陇流民之中一个不到十岁的孩童居然也有此等见识。想到这里,刘枫在窝棚之外朗声说道:“路过之人冒昧打扰,盼主人赐见!”
“哦,此处尚有客乎?小南扶我起来。”那个有气无力的声音继续响起。片刻之后,少年扶着一个个子不高的青年人弯腰走出窝棚,惊道:“大哥,这就是帮我买粥的公子!”
青年人站直身体,略微整理一下破旧的衣服,拱手施礼道:“蜗居不堪贵人入座,在下陇上陈安,在此谢过公子善举,不知公子来此何事?”
刘枫笑道:“些许小事何足挂齿,适才问得足下身患重疾,在下怜爱小南不离不弃之情,故移步前来搅扰,万望恕罪!”
那青年人抬头说道:“公子过谦了,此等活命之恩岂是些许小事。只是在下身患重疾,想来不久于人世矣,望公子能收留这个父母双亡的孩子,来世定当结草衔环以报公子。”
“大哥哥,小南不会离开你的,大不了黄泉路上我陪着你走上一遭。”那孩子在一旁哭道。
“唉,苍天不仁,如之奈何?也罢,咱哥俩在此做小儿女状,倒让公子见笑了。”说来也是奇怪,这个陈安虽然个子不高但身体健硕,肩宽超过常人很多,基本属于横向发展的那种。尤其是他那浓重的一字横眉和如戟的紫色钢髯,即使是脸色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潮红,但也显得威猛异常,只不过说出这般文绉绉的语句却显得极为不协调。
好一员如虎猛将!刘枫在赞叹之余,笑道:“是啊,何必作此小儿女状呢?观之壮士无非风寒而已,且随某家前往医馆,几副汤药之后尽可生龙活虎,天下之大何处不能去得?”
那少年倒是机灵,闻听刘枫话语之后,立刻双膝跪倒,叫道:“求公子救我哥哥性命!”
“快快请起,我素来不爱这些繁文缛节。来人,背着壮士到医馆求医。”话音未落,一名护卫挺身而出就要背起陈安。
麋继在一旁插言道:“谅此等去处有何良医,莫不如请壮士饮了此粥,随后我等到江边由随行医匠为之医治,也好在船上将养。”麋继看出刘枫对陈安的招纳之心,立刻说出自己的想法,只要是陈安等人看到自己的实力,这个虎狼之将自然就会投入公子麾下。
“如此甚好,不知壮士意下如何?”刘枫问道。
“既然如此,那我二人就搅扰公子了。”
第四十六章 施粥赠粮美名传
一行人出得永安城门之时,一名护卫快马来报:王猛已在城西十余里外购得庄园一处,请众人前往。刘枫笑道:“这景略年纪不大,行事倒是稳妥,看来今夜不用在船中过夜了。速去码头请随行医匠携带治疗风寒之药物到庄中等候,我等立刻前去。”
感冒自古而今都有流行,但是限于当时的医疗条件和医生水平,这个病死亡率还是比较高的。《三国》中有关于袁绍感冒的记载:“袁绍自旧岁感冒吐血症候,今方稍愈,商议欲攻许都。”想想看,这样一个有钱有权的主得了个感冒跨了个年才好了,更不要说类似陈安这样的流民了。其实在东汉时期,就有医圣张仲景的麻黄汤、桂枝汤等治疗风寒的名方传世了,关键可能还是在于个人体制吧。陈安就是如此,喝了一副麻黄汤在夜间发了汗,立刻觉得轻省了许多,第二天清晨就自己走出房间,在王猛新购买的庄园里转悠起来,只是步伐还有些虚浮。
此时的护卫队已经在姜平等人带领下开始了雷打不动的晨练,刘枫也是在演武场上独自揣摩着尝试将自己前世的刺杀技术和姜平教授的枪法融合在一起。
“公子枪法果真了得,似有名家传授。就是在下身体康健之时也未必能战而胜之。”陈安在一旁赞道。
“陈兄缪赞,待贵体恢复之后尚请指点一二。”经过一夜的相处,大家都已经熟悉了很多,相互之间也是非常的随意。
“不敢言教,某以为枪法讲究攻防一体,防中带攻,攻中设防。而公子演练的枪法却有些奇怪,在轻灵之余却又有蛮力的刺杀。虽说那些刺杀招数简单实用,但在转换之间难免凝滞。如此一来极易给对手留下破绽,不足暂时走清灵快捷的枪路,待到三五年之后气力鼎盛,再去尝试举重若轻更为妥当。”陈方答道。
雾草,看来是捡到宝了,这家伙眼睛真是够毒的,不行不行,一定要把他收入麾下,将来绝对是一个冲锋陷阵的虎将。想到这里,刘枫笑道:“谢陈兄指教,敢问陈兄善使何种兵刃?等一切安顿妥当之后,在下安顿工匠为陈兄特制一把,以期将来我等齐心协力共创一个太平盛世。”
“古人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属下参加主公,愿抛洒一腔热血为主公披荆斩棘,万死无悔!”
“哈哈,陈兄请起。今后我等兄弟相称即可,那些俗礼就不必再有了,难道成天挂在嘴上的忠诚才是忠诚吗?陈兄还没有说善使何种兵刃呢?”
“公子宽仁,属下岂敢以兄长自居,在下表字勉夫。属下自幼跟随山中隐士学习武艺兵法数年,粗略能使用十八般兵器,尤其擅长左手大刀、右手长矛冲锋陷阵。”
嘶——刘枫倒吸一口凉气,这特么还是个全才,要知道在历史上能使用双手兵器的武将还真的不多,这陈安莫非是?恶补过很长时间两晋历史的刘枫蓦地想起:陈安,绰号陈猛虎,平时十分厚待属下将士,能够与他们同甘共苦。作战时勇猛异常,左手持七尺大刀,右手拿丈八蛇矛,所向披靡。曾拥有兵众十多万,自称大都督、假黄钺、大将军,雍、凉、秦、梁四州州牧和凉王,后被前赵击败斩首。陈安死后,陇上人想念他,为他作一首《壮士之歌》:“陇上壮士有陈安,驱干虽小腹中宽,爱养将士同心肝。青骢父马铁瑕鞍,七尺大刀奋如湍,丈八蛇矛左右盘,十荡十决无当前。战始三交失蛇矛,弃我青骢窜严幽,为我外援而悬头。西流之水东流河,一去不还奈子何!”
刘枫随意的问道:“勉之家中还有何人,待到我等安顿妥当,不妨传信来此相聚,以免天各一方。”
“谢公子挂牵,某家只有一弟名集。当时逃离陇上之时,未免兄弟死于一处断绝我陈家香火,便嘱咐舍弟东出前往中原,某南下进入巴蜀。孰不料中原之乱更甚于此,小弟是否能活到今天实不知也。”
刘枫道:“所谓吉人自有天相,麋家商路通达,稍后我二人去告知麋继,让其通传各路粮行商队,相信不久便会有好消息传来。”
“属下代舍弟感谢公子义举!”陈安非常正式的行礼后说道。
“你呀,就是礼节太多。如今身体尚未康复,待得用完早饭之后切记按时服药,某还想早日看看勉之兄刀矛并举的英姿呢。”刘枫笑道。
到了下午时分,山庄外流民已经聚集三五千人之多,这还是因为有很多病中或体弱之人没有赶到的原因,毕竟这里距离县城足有十里之遥。在王猛的精心组织和护卫队钢刀的威慑之下,流民们全部安安静静的排队领取着属于自己的食物。不过还是“人过一百、形形色色”这句话有道理,有的人领上粥之后几乎原地不动地就把属于自己的两碗粥喝完,安安静静的找个地方坐下来晒太阳去了。还有的人只喝了一碗,就或端或拎着剩下的一碗粥小心翼翼的向着县城方向走去。对于后者,早就有二十余名护卫带着吃食在前方等候了。对于这种在生死关头还能想到他人的流民,刘枫自然是要给予更多关注的,不管这些人将来是不是能成为自己的助力。
到了太阳偏西的时候,麋继、姜平等人在精挑细选了上千精壮和一些工匠之后,坦然告诉其余的流民:庄中粮食有限,只能次日上午提供一餐粥饭请大家领上麦饭之后不要逗留,可选择回城或继续东进前往荆湘逃荒。在红叶山庄钱粮丰裕之时,定会通知大家前来就食,凡立刻离开之人每人可获赠一升麦饭。
不要以为一升很多,在这个年代,一升只相当于现在两百毫升,估计最多够一个人一天的分量。《晋书》有载:阮籍性至孝,母终......饮酒二斗,举声一号,吐血数升。要是按照现在的分量,别说数升,就算一升,估计阮步兵也就挂了吧。
看着有些流民领上粮食之后忙不迭地往嘴里塞时,刘枫摇了摇头说道:“如此寅吃卯粮,何异于饮鸩止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莫过于此。麋继,稍后挑选二十名护卫在此管理山庄安置流民。待士稚先生到来之后,将庄中之人和大队人马带往巴县驻扎整训,我等先行前往江阳。”
王猛劝道:“如今罗尚态度未明,巴东一带流民和官军犬牙交错,此行定然是危机重重、吉凶难料。所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公子何不暂时在此等候士稚先生,待军马齐备之后再行商讨今后行止。”
就在刘枫沉吟之际,姜平飞一样跑进来,兴奋地说道:“公子,意外之喜!”
第四十七章 芒鞋匹马自前缘
姜平根本就不看堂中数人诧异的眼光,继续说道:“某今日带着几个手下在附近山中狩猎,路遇一个受伤垂死的汉子。当时也没有多想,就过去看了看,不料那人却是自幼和我一起长大的罗广!”
一席话说完刘枫等人也是啧啧称奇,要知道这种“狗血”事件虽然不是唯一,但绝对极其稀少的。王猛皱了皱眉头问道:“此时和我等入川有何联系?何来机缘巧合之说?”
姜平神秘地说道:“在座的都不是外人,不过某家要说地也算是一件天大的机密。前朝安南将军罗宪因全郡降魏之功世戍南中,除嫡传一脉出仕为官之外,子侄多在西凉经营马场,和我姜家有通家之谊。这罗广乃安南将军罗宪之孙,陵江将军罗袭之幼子,现任益州刺史罗尚的之侄。虽说其尚在昏迷当中,暂时不知为何流落至此,但是想来一定会对我等入川之事大有裨益”。
第二天,罗广终于苏醒过来。其实这小子也没什么大事,除了一些皮外伤之外,主要是饿的。在仔细询问之后,众人得知事情的原委。
在永宁元年,益州刺史赵廞以流民首领李特兄弟为爪牙,据成都谋反。消息传到洛阳,罗尚上奏道:“廞非雄才,蜀人不附,败亡可计日而待。”朝廷闻言大喜,遂拜罗尚为平西将军、假节,兼领护羌校尉、益州刺史,率军入益州。罗尚入蜀后勒令流民限期返回甘、陕,并派军队强令立即上道。但是,广汉太守辛冉派人要道设卡,搜走流民身上仅剩的一点活命财物,并阴谋杀死流民首领。导致巴人李特聚众2万多起兵。
在罗尚准备整合兵马平乱之时,由于威势和刑法都没有确立,川中将领辛冉等人根本就不停号令,屡次带领属下部队擅自与义军交战,并屡次多次被李特击败。罗尚不得已,只能由侄子罗广带兵护送退出成都移兵江阳,沿郫水大量设置工事,安营扎寨七百余里,与李特隔江对峙。
为平定巴蜀,罗尚在飞檄向朝廷求援之际,认为如果没有自己的嫡系部队,平定流民之乱无异于镜花水月,决定赴荆楚一带募兵。结果,荆州援兵在垫江、万县等地被流民击溃。罗广只得带领数十人芒鞋竹担扮作行脚商人,一路晓行夜宿意图徒步千里出川入楚募兵,以图再战。在经过五龙山之时,罗广被飞虎寨的强人击败落荒而逃,用于募兵的金银粮草被抢劫一空,幸好在垂死之际遇到发小姜平所救,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王猛道:“如此一来,我等或许可以奉旨招兵为借口,让万余精锐一路顺畅的进入川中。看来江阳之行已迫在眉睫,不过在出发之前还需要将五龙山悍匪铲除,以免将来给大军联系带来不便。”
姜平叫道:“是极是极,某家正好百无聊赖,请令带队前去,也好为我那罗家哥哥报仇。”
王猛鄙夷地看了一眼姜平说道:“莽夫!尔可知飞虎寨之实力乎?贸然前往损兵折将还则罢了,若是耽误公子大计你承担的起吗?”
祖奂说道:“王军师不必如此,某这就安排斥候前往飞虎寨一带打探,料想数日之内必有消息传来。”虽说没有任命,但是王猛的智谋已经为众人所折服,明里暗里均以军师之名称之。
刘枫笑道:“这又是一只虎,某这一路走来皆是与虎有缘,或许此次也能收获一名虎将也未可知。待到消息传来,某家当亲自前往。”
姜平道:“公子切莫大意,那罗家兄长武力虽然稍逊某一筹,但亦是勇武之辈,数合之内却被山匪打得落荒而逃,想来也是个硬点子。届时一定要带着属下一并前往方是上策。”
不到三天的功夫,斥候传来消息:官道沿着五龙山脚一路蜿蜒,飞虎岭原名独龙岭,和五龙山隔路相对,四面都不相连着,周围都是茂密的原始深林,是一个易守难攻的险要之处。山中有两名头领带着七八百喽啰兵,为首的诨名飞虎,勇力过人,擅使丈八马槊,周围山匪俱是以其为尊,飞虎岭也是因此而改名。手下还两名头领,换做黑豹和山猫,也是一般的功夫了得。
刘枫皱眉问道:“此三人居然均没有真实姓名流传,不知名声如何?”
“禀公子,此三人均是好勇斗狠之辈,周围数座山寨均被迫听其号令。其行事介乎邪正之间,虽说没有什么劣迹,但也没有侠名流传。”斥候头领答道。
王猛在一旁说道:“如此一来,我等或许要面对数千山匪,新招之兵尚不堪大用。这敌我实力可是有些悬殊呀。”
祖奂道:“非也,据斥候探听,数年之前曾有官军清缴飞虎岭,这三人根本就没有去调动其余山匪,仅凭借一己之勇力和险要的地势将官军杀的落荒而逃。我等只需挑选数百精壮佯作押运货物,届时那三人必定自恃勇力前来劫道,定可一网成擒。”
初夏的山中,空气中虽然依旧带着丝丝寒意,却对于行军的队伍来说确实最为舒适了。四五百青壮在几十名亲卫的指导下倒也是有模有样的排着长队推着暗藏弓弩的独轮太平车。
众人正在行进之际,一名斥候突然一阵风般跑过来,嘶声道:“禀公子,前方数里外有大队人马正沿路向我等行来。”
待这些青壮按照王猛的指挥,手忙脚乱的勉强摆出一个残月阵之后,那四五百名山匪排着整齐的队伍缓缓压了过来。王猛暗道一声不好!说道:“公子,此路山匪虽然人数较少,但进退有序,非是寻常山贼可比。不如我等借助阵法先行防守,待措其锐气之后再作计较。”
在刘枫点头称是的时候,一名小头目模样的山匪拨马来到一箭之地,高声叫道:“对面的人听了,留下一半货物即可放尔等过山。如若聒噪,定叫尔等血溅当场!”姜平在看到王猛的示意之后,悄悄摘下铁胎弓,张弓搭箭觑个正着,高喊一声“看箭!”只见一枚羽箭带着一股低啸声掠空而过,那名小头目正在耀武扬威之际,突然感觉周围空气一寒,眼角处似乎有寒光掠过,应声倒于马下。对于姜平的箭法,刘枫是有着绝对信心的,不过让他一直感觉蛋疼的是你偷袭就偷袭被,喊什么看贱呢?贱不贱呀,要是别人听见了躲过去,还要不要面子了?
不过对面的匪徒却没有象王猛预料的那样恼羞成怒地扑上来,为首之人在制止了众人喧闹之后,独自催马上前,高声叫道:“倒是在下走眼了,这半圆车阵深得春秋兵法之精要,寓攻于守,想来车上必是弓弩之物。待我等冲杀上前必定会伤亡惨重。然我等若是不进攻,尔等苦心岂不白费?不如出来一人与某家大战三百会合,然后大家交个朋友如何?”
这种不按套路出牌地结果也是让刘枫等人进退两难了。大哥,你是土匪,讲点规矩好不好?你当时比武招亲、以武会友呢?
刘枫和王猛对视了一眼,彼此苦笑一声,均是一种无奈的表情。倒是祖奂和姜平两人却兴奋不已,纷纷准备请战一场。
看了看这俩好战的家伙,刘枫道:“二位不必争执,姜平出战,某与孟明出阵观战,王猛在阵中指挥。”
姜平应声,手持亮银枪策马而出。来到近前之后,只见对面男子身体壮硕,面目冠玉,三绺墨髯胸前飘洒,气度俨然,浑身上下带着一种不怒自威的气息。姜平双眼微微一眯,从武者的直觉中感到一股难言的威胁,便握紧亮银枪,凝神戒备。
第四十八章 众虎相认续桃园
飞虎岭大当家也从姜平渊渟岳峙的身形种感到对手的不凡,横槊施礼朗声叫道:“在下飞虎岭张英,敢问好汉大名?”
姜平也是惺惺相惜的说道:“久仰飞虎大名,西凉姜平得罪了!”话音未落,两人便各自举起兵器,如同明炉打铁一般毫无花巧的碰在一起。
从气势上将,身材健硕的张英挥舞着丈八马槊在大开大合的劈、盖、截、拦之中,还时不时夹杂着从各种角度刺出挑、撩等招数,在霸气中暗含诡异。姜平在硬抗一记之后,自知力不如人,也是使尽浑身解数,将一杆亮银枪使得犹如遍身梨花,煞是好看。
二人酣战之际,祖奂低声说道:“此二人可谓棋逢对手。盛传马槊造价高昂,整支槊制作耗时三年,且成功率仅仅有四成,故此持槊为出身高贵世家的象征。这张英或许真的来历不凡,只是不知为何落草为寇?”
刘枫道:“适才观其言谈举止必是熟读兵书之辈,且手下那些喽啰兵皆训练有素进退有序,如能收于麾下,必是我等之助力也。”
“公子莫不如故伎重施,设法将其擒获后再作计较。”
刘枫摇头道:“不妥,此一时彼一时也。场中二人虽战况激烈,但均未有拼死一搏之心,或许稍后握手言和也未可知。”
正在两人谈话只见,山匪当中又有一骑飞出。马上一名黑脸大汉挥舞着浑铁棒,高声叫道:“兀那小儿,休得猖狂,且看爷爷铁棒的厉害!”祖奂来不及请令,挥动大刀策马而出,喝道:“黑脸贼,认得范阳祖奂乎?”对于这些家伙在真刀真枪之前一定要报号的习惯,刘枫一直是不耻的,打架就打架呗,瞎哔哔个啥呀?
祖奂自幼习武,功夫自是不凡,在两马错蹬之时一记“力劈华山”,大刀直奔对手头顶而去。那黑脸汉子铁棒一横,举火烧天式向上一推,高喊一身“开”。在勉强弹开大刀之后,顿觉双膀酸麻,铁鞭险些脱手而出。祖奂冷笑一声,大刀回转,一发起更猛烈的攻击,令对方疲于招架,渐无还手之力。
眼看得自己兄弟败绩凸显,另一个匪首也是舞动手中长柄锤,策马而出,高喊道:“兄长莫慌,小弟前来助你一臂之力!”看到没有,这小子也知道自己不是祖奂的对手,这明显就是单挑改群殴的节奏呀。刘枫岂能让他得逞,当下也是摘下九尺花枪,一踹镫马迎上前去。对方一见到刘枫年幼的样子,咧着大嘴笑道:“小娃娃,速速闪开,小心爷爷一锤取了你的小命。”
刘枫也不答话,挺枪就刺。因为他知道使这种重武器的多为力大之人,讲究的使招式沉重,但灵巧不足。跟重武器硬碰硬那不是找虐吗,当下边舞动花枪,在躲躲闪闪之余,枪尖在对手面门、前胸、左右肩头滴溜溜来回地乱刺,急得对手哇哇大叫却也毫无办法。
见到刘枫出手之后,姜平、祖奂纷纷加快了进攻的速度,一时间场面更加激烈。张英在抵挡之余已经发现场中形势对于己方已经极为不利,纵然自己尚能坚持,但不久之后自己将会面对三打二甚至三打一的局面,到时候可能败得更加难看,想到这里,张英卖了个破绽,虚晃一招,高声叫道:“且住手!我等兄弟认栽了。”
刘枫大笑道:“众家兄弟好手段,我等不如握手言和,且坐下喝一杯如何?”
令众人没有想到的是,张英直接将马槊插在地上,对着姜平豪爽地笑道:“如此甚好,武斗我等兄弟败了一局,这要是比拼酒量,尔等恐怕要大败亏输了。小的们,速速回山办些猪羊好酒过来招待这些好朋友。”
姜平也挂起长枪笑道:“张兄莫要谦虚,若是再有五七十合,小弟定要败北。至于酒水之物此处就有,何必徒劳往返?”
早有下人在树荫下端出酒坛,摆好果品肉脯。众人均是脱略形迹,不问身份,完全不设防,丝毫不做作;不分贵贱,对酌山花开,一杯又一杯。这酒喝的可以说是酣畅淋漓,尤其是孟游、孟弋兄弟俩更是不拘形态,勾肩搭背,指指戳戳、胡言乱语,使出了江湖中的手段。
张英看着俩活宝的不堪,带着几分酒意说道:“公子莫怪,此二人出身南蛮,素来不通礼仪,如今更是酒后失态,让众家兄弟吃笑了。”
刘枫道:“张兄不必介意,真所谓是真名士自风流,这二位兄长实乃性情中人也,面对此情此景,我等不饮更待何时?”
张英在一饮而尽之后,喟然叹道:“此酒实乃世间极品也,今日一醉不知何时还能有此口福。”
人精一样的王猛早就看出了刘枫的招揽之心,便用言语挑之,“此酒乃我庄中自制,世间再无此分号。张兄有意畅饮此酒乎?”
“你把某家看得也恁轻了,纵然某独好此杯中之物,焉能将此有用之躯轻易托付世家豪强而终老乎?”张英白了一眼刘枫说道。
“某观张兄文韬武略,出身自是不凡。不知可否告知来历,须知我主亦非寻常之人,定可为张兄保密矣。”王猛继续说道。
“我观这小兄弟虽年纪幼小,但机敏过人,将来必非池中之物。今日我等酒逢知己,也不必遮遮掩掩的,其实某家身份来历如今也不算什么忌讳了。某乃是先汉桓侯之后,家祖尊公在抵御邓艾战死绵竹之后,家母在成都殉情之前安排心腹家丁带着家父潜入南中寄寓孟氏族群隐姓埋名。数年之前,南中大乱,孟氏惨遭灭顶之灾,某与这两个兄弟死战逃脱,流浪于此占据飞虎岭聚草屯粮,无日不思复仇之计,自不肯依附他人而苟活。”
什么,什么?这特么的是在说故事吧,不单是刘枫,其余的几个人也愣住了。前有关雄、后有张英,这是要再续一把桃园结义的段子吗?权且不管那些故事不故事了,刘枫说道:“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小弟刘枫有礼了,真是先祖有灵,万万没有想到,我等桃园后人居然能够再次相遇。好叫张兄得知,壮侯云长公之后关雄大哥正在为某镇守后方,愿张兄不弃,与我等携手在西川再创炎汉!”
张英在呆萌半晌之后,仰天长笑:“公子说的不错,此真乃天意也!孟游、孟弋速来参加主公,尔等欲报灭族之仇的机会到了。”
刘枫点点头,转而看向王猛,笑道:“昔日我等在老虎山得关雄等人相助草创山庄之基业,如今在飞虎岭又有张大哥三人来投,想来西川之事必谐矣!”
第四十九章 面憨心贼巧试探
卧虎山,众人在等待祖逖大军到来之际,整日里演文习武,倒也逍遥自在。尤其是张英,别看他长的斯斯文文的,简直就是一个武疯子,有事没事的就找人练武拼酒,直到被陈安狂虐的一把才彻底老实下来。
看着身材不高的陈安骑在高头大马之上,一手持张英的丈八马槊,一手持祖奂的七尺长刀,纵横开合,势不可挡。张英看了一眼姜平,说道:“真是强中更有强中手,勉之的武艺如果用于冲阵的话,必将势如破竹、一往无前。”
姜平黯然道:“某家在西凉之时也是犹如井底之蛙,自以为天下之大无处不可去也。后与关张二位哥哥交手勉强算势均力敌,今见勉之大哥之能,实不如也。”
刘枫笑道:“二位何须如此鄙薄,项羽少年之时曾云:剑一人敌,不足学,学万人敌。尔等在武艺精进之时,必定要更多关注征战杀伐之法,集智战、勇战、巧战为一体,方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此吾之所愿也。”
在十几天之后祖逖的大军终于赶到飞虎岭,这还是因为沿途大部分是水路,在加上罗广提供募兵文书、各关卡一律放行的原因。要是按照陆路行军每天五十里的速度,这要是没有一个月绝对不可能进入西川。这或许也从另一个方面说明川蜀难以进攻的原因吧,因为那时候行军能携带一个月的粮草就已经很了不起了,这要是光在路上就把粮草消耗干净,那几乎就是不战而败了。
山南水北曰阳。江阳郡就是因治所在长江之北而得名。郡城位于沱江与长江交汇处,城墙依据地势用条石砌成,高两丈到三丈不等。这一日,刘枫等人在罗广的带领下进入江阳东城门,直奔郡守府而去。此时的郡守府自然是被罗尚这个益州刺史占据了。
听闻侄子的一番遭遇之后,罗尚说道:“如此多谢祖先生救我侄儿之命,素闻范阳祖逖急公好义,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素闻先生闻达于诸王,何故舍弃荣华去中原繁华来此僻夷之所?”
坐在客位的祖逖笑道:“如今中原战火频仍,黄河已被尽是左衽之人。莫道中原,即使是江左之地也未必是安枕之乡。某不求显贵于人前,惟愿携宗族部曲觅一安然之地苟活也。”
这罗尚身材肥胖,圆脸微髭,外表憨厚,初次见面给人一种憨厚的感觉,几句话之后,就能看出其内心精明,属于典型的面憨心贼。在听到祖逖这不尽不实的话语后,罗尚笑道:“如此看来祖先生此行前景不妙矣,如今巴蜀北有李雄作乱、南有夷人造反,某困局江阳,唯巴郡可与朝廷相连,纵有平叛之心,亦难有一战之力也。”
祖逖道:“某虽不才,手下亦有七八千部曲,原为使君前驱,先行剿灭巴郡一带流匪,背靠荆湘,北联汉中,对李雄之流形成包围之态势,成都自可一鼓而下也。至于南中夷人之乱,只需一将领略数万人马即可平定也。如此一来使君进可自立一方,退亦可为朝廷守牧一方,此间莫非乐土乎?惟愿事成之后,与我祖氏一郡之地以自保如何?”
罗尚憨憨的一笑:“此事尚需从长计议,祖先生莫如携部曲先行驻扎城外,待明日我等劳军之后再作安排如何?敢问先生身后何人?”
“此乃某之弟子刘枫、王猛。”
“先生这两位弟子均是玉树临风、气度不凡,将来定非池中之物。”
“刺史大人过誉了,仅仅略通文武而已。”祖逖也知道两人第一次见面,定然不会有什么结果,不过对方如今退据一方,对自己这万余人马自然有所求的,只要有机会谋得一郡之地,这将来川蜀之归属就尚未可知了。不过这其中尚需要罗广的斡旋。
在郡守府后堂,罗尚面带忧虑的对坐在下手的罗广说道:“把你找来,主要想问问祖逖带私兵入川的事情。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头,这祖逖深得司马诸王之推崇,不论到哪里最起码也是个郡守,就算是刺史都不是不可能的,他究竟为什么要执意进川?莫非想浑水摸鱼,意图自立乎?”
“禀叔父,侄儿在遇难途中被其弟子刘枫所救,在红叶山庄中相处月余。据了解,祖逖在砀山兵败之后遇到刘枫。这干人等在徐州收聚流民,在江陵建红叶山庄,不知什么原因却有带领大队人马远涉大江来到永安。”罗广也有意隐去刘枫的真实身份,最主要的原因自己这个叔父虽说是先祖罗宪抚养长大,但是由于其性情贪婪,酷爱黄白之物,因为自行出仕司马一族,还曾被先祖施以家法,长期以来基本不和家族之人来往。
所谓人老成奸,罗尚那双狭长的双眼中闪过一丝明利的眼光,阴阴地说道:“莫非汉卿对叔父已有难言之隐乎?在席间某已略有察觉,这祖逖在隐隐间有视刘枫为主之意。你可知这刘枫是何等来历?”
罗广心中暗自一凛,说道:“这刘枫来历不详,一直被其庄中之人呼为‘公子’,地位隐然在祖奂之上。此人表字丹山,据说是洛阳人士,在讨伐飞虎寨之时,仅用千余名新招募之流民一举收服悍匪,文韬武略俱是一时之俊杰。”
丹山?罗尚沉吟半晌说道:“在李特作乱后不久,川中有童谣传唱:红叶满山,人人有田。莫非谶语应在此人身上?如今天下未定,前路莫测,如此某家似乎应该对此人投入一把。”
罗广像灵光一现一般地说道:“叔父英明,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刘枫在江夏和永安的山庄都叫红叶山庄,似乎真的就是应运之人。”
罗尚道:“既然如此,我不如做个顺水人情,表奏祖逖为犍为郡守,将三江口僰道城作为其驻军之地,反正犍为郡已被僚人占据,左右我等也是无法掌控。”
第五十章 东附西联略西南
第二天,“金牌小密探”罗广向刘枫等人说明罗尚的安排后,懊悔地说道:“谁特么的知道川中哪里来的那个童谣,引起我家罗尚叔父的疑心。那三江口僰道城内有僚人作乱,北有李流、李骧驻扎乐安、内江,南有于陵丞统帅五苓夷人鏖战宁州,西有霍彪拥兵数万自保越嶲,东边便是我家叔父。根本就没有用武之地,莫不如我等索性直接北上占据巴郡以图汉中。”
陆尚笑道:“公子这初一入川居然有此等谶语在前,实在是妙不可言。那三江口僰道城东靠万里长江,西接大小凉山,南近滇、黔,北连川中腹地,素为川南形胜,实乃用武之地也。僚人作乱无非是生活所迫,只要是采取适当的安抚之策,即使不能掐断祸乱的源头,至少也能恢复表面上的平静。内乱一止,外患也就不足为虑。”
王猛道:“此言甚是,僚人打着呼应李雄的旗号大举北上,但绝对不会听从李雄的号令。只要僚人进入乐安一带,矛盾必定凸显。我等只需要一举将僚人打怕,收留那些汉化程度较高的僚人充实郡中人口。将那些未开化之僚人逼向北方,这些僚人不事生产,必定以掠夺为业,待其扫荡蜀中世家豪强之坞堡之后,必定会和李雄等流民产生矛盾。待到我等平定后方,正好从中渔利,一战而定蜀中。如此既不与世家为敌,又可达到消灭世家的目的,何乐而不为之。为达到此目的,我等甚至还可以暗中为僚人提供一些粮草和军械,让其承诺不再掠夺庶民之财物便是。”
这两个白面书生真的不是什么好东西,这连打代消的直接就把这些作乱僚人的命运给决定了,真特么的坏透了。刘枫暗暗想到:王猛也就罢了,陆尚也是块宰相的料,连内政、战略、外交上的手段都是非常老辣!当下便说道:“如此说来,只能委屈士雉先生出任郡守一职,已安罗尚之心。祖奂带领斥候队伍先行出发,随后我等带领大军前往三江口驻扎,只不过和霍彪联手一事还需提前谋划,平之(罗广),此人官声如何?”
罗广道:“禀公子,霍彪身材伟岸,气度威严,亲躬政务,为官清廉,深受郡中之人爱戴。于太平盛世,必然是个能臣,然生在乱世当中,却仅能自保而已。不过此人之先祖乃是后主太子舍人,世受皇恩,虽然和我罗家联系较少,但想来必有向汉之心,何不派一能言之人以说之。”
陆尚道:“如此甚好,如能说服霍彪来降,我等定可一心南顾,一年之内平定南中,再加上一年的修养生息,三年之内必可平南中而北望。某不才,愿前往越嶲游说霍彪来投。”
刘枫沉吟半晌后,从怀中掏出一物递给罗广说道:“子平,而在西平只是可曾见过此物?”
罗广接过一看,当即大惊说道:“在西平马场祖屋中有一个和此物非常相似的玉佩,乃先祖遗留之物,只不过样式略有不同,似乎姜家也有一块,坦之,你也来看看!”刘枫道:“此物乃姜伯约大将军所留之物,如此玉佩应该有四块,合在一起正好和某这一玉佩相契合。济仁,你可携带此物前往越嶲,秘密将此物交于霍彪,如此或有奇效也未可知也。”
越嶲在大禹治水之时,即是九州之一梁州的地域,因越过嶲水设郡县而得名。这里重峦叠巘、山川相隔,艰难险阻、瘴气环伺,在加之民风彪悍,历来民乱频发、难以治理。霍彪乃是将门之后,世戍南方,深得南中夷人信任。
其先祖霍峻跟随刘备入蜀,因镇守驻守葭萌先后阻挡张鲁和刘璋的攻击,被封为梓潼太守。霍峻在郡三年去世,刘备对霍峻之死非常痛惜,率领群僚参加霍峻葬礼,并留宿霍峻墓上,养其子霍弋于府中。后因南中叛乱,后主刘禅以霍弋兼任永昌太守,率领军队征讨,重现安宁平静。霍弋因功升任监军翊军将军,兼任建宁太守,统管南郡政事。霍弋在任时,能“抚和异俗,为之立法施教,轻重允当,夷晋安之”。
在邓艾袭取阴平小道、成都失守之后,霍弋身穿丧服,痛哭告祭三日。其部下诸将都劝霍弋应该尽快投降魏军,霍弋道:“今道路隔塞,未详主之安危,大故去就,不可苟也。若主上与魏和,见遇以礼,则保境而降,不晚也。若万一危辱,吾将以死拒之,何论迟速邪!”在得到刘禅已经东迁洛阳之事时,才率领六郡太守投降。上表说:“臣闻人生於三,事之如一,惟难所在,则致其命。今臣国败主附,守死无所,是以委质,不敢有贰。”司马昭闻之大为赞赏,以霍弋能保全一方,举郡内附,仍委以旧任,官拜南中都督,世戍南中。霍彪,因霍弋镇守南中之功,得以世代在南中为官,为越嶲太守。
陆尚带着两名护卫晓行夜宿,穿越僚人作乱的犍为郡,一路赶到越嶲治所在会无县。进入越嶲郡之后,陆尚明显感到,这里的生活环境和那些被战乱波及的犍为等地截然不同,在大片相对贫瘠的土地上众多的耕夫随处可见。不论是汉人,还是僚人,都在为秋收之后的交租纳粮、缴纳赋税努力耕作着。只不过这里还是或轻或重的受到了战乱影响,被流民败兵大肆洗劫的痕迹依旧在无声地述说着曾经的故事。陆尚长叹一声:“兴亡百姓苦,主公此言真是发人深省。”
一进入会无县城门,一纸告示和围观的众人赫然映入陆尚的眼帘。只见一个文吏模样的人在摇头晃脑的说道:“郡守有令,鉴于流民过境给农耕带来很大的影响,今年全郡十六岁以下孩子的口赋钱全免,成人人头税减半征收,秋粮田税和地租一律减免两成。如有违令者,可直接到郡守府击鼓鸣冤!”
话音未落,在场围观的人群顿时沸腾起来,人人欢呼震天。陆尚点头暗道:这霍彪果然是治世之才,如此一来郡中僚人岂会有影从作乱之举。这样的人物,如果能说服归于主公之麾下,平定南中必定易如反掌。
想到这里,陆尚悄悄挤出人群,径直向郡守府走去。会无县是一个小县,沿着大路一直向北就是郡守府之所在。走到近前,陆尚向门前护卫拱手施礼道:“吴郡士子陆尚求见霍郡守,烦请通报。”说着便将手中名剌和几块散碎银子递了过去。
“先生不必如此,请在此稍候。尔等在此小心把守,某现在前往后堂通报。”那个护卫只是接过名剌,对着其余几个护卫招呼了一声便转身径直走进大门。
“这?”陆尚愣愣地看着那个护卫离开的背影,有些摸不着头脑。要知道,不管在那个府门之前,给通报的护卫几两散碎银子已经是惯例了。
“先生勿怪,郡守大人有令,郡中庶民生活大多艰难,不论是士子还是庶民,只要前来刺史府求见,必须一律不得收受银两,否则将会严惩。我等自然不敢违规。”旁边的一名护卫似乎看出了陆尚的疑惑,开口解释道。
正在说话之间,那名护卫小跑着过来非常客气地说道:“敢问先生是否为吴郡陆氏子弟?”待得到陆尚回答之后,护卫立刻象翻书一样阴沉着脸:“郡守有令,不见!”
第五十一章 纵横开阖客有言
陆尚微微一愣,随即心下释然,笑道:“烦请护卫大哥再次辛苦一趟,将此物交与刺史大人过目,如大人继续坚持不见,某必不多言。”说着便从怀中取出一个麻布包裹的物件递了过去。
“这——”护卫迟疑了一下说道:“大人一贯爱民如子,我等实不知今日为何拒绝会见先生。也罢,小人就再次替先生通传一次,先生稍后。”
功夫不大,只听得府门里传来一个急切的声音:“人在哪里?快快请进后堂书房一叙!”
陆尚跟着护卫走进书房,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美髯凤目、峨冠博带的男子手中捻着公子提前交付的那个玉佩,站在书房案几之前,眼中似乎闪烁着一种惊喜的光芒。陆尚抬脚迈过门槛,深施一礼:“吴郡陆尚,见过郡守大人!”
霍彪略微回礼道:“尔等暂且退下,书房十步之内不得有任何人驻足,违令者斩!”在支出众人之后,转头问道:“尔乃吴郡陆氏中人,不知来此何事?此物从何而来?”
陆尚闻听此言,心中大喜,暗道:果真不出公子所料,想来此行必定功成矣。“某便是专为此物而来,只是不知大人前倨后恭所为何由?”
霍彪脸色阴沉地说道:“吴郡陆氏乃某家国之世仇,不见自是情理之中,有何怪之由乎?但此物事关重大,如不肯名言,岂能容尔全身而退乎?”
陆尚一阵狂笑后说道:“前辈之恩怨皆是各为其主,焉能贻祸于后世乎,大人气量小矣!此物事关机密,如若强行逼问,岂不知舍身取义之旧事乎?”
霍彪一愣,说道:“如此在下失礼了,君亦知此事事关重大,岂能随意作为觐见之物?”
陆尚半真半假地道:“此物乃我主随身之物。主公交待此行如有阻滞可将此物交予大人验看,其余之事某均不知也。”
“不知君之主公乃何许人也?能否指教。”
“某之主公姓刘讳枫,乃江夏红叶山庄之主。”
“姓刘?不知令主公何在?可否引荐?”
“某之主公不日将率万余部曲进驻三江口僰道城平定僚人叛乱,届时自可相会。某家此行便是奉主公之令前来于郡守大人结盟,我主负责平定犍为郡,两方携手以军势威逼僚人北上,还犍为、越嶲两郡之安宁。”
霍彪沉吟一会说道:“结盟自保自是良策,不知令主公为何不定策逼僚人南下返回原居所?试想僚人一旦北上,江州一带必定兵祸连绵,庶民将苦不堪言!”
陆尚暗想:果真诚实君子也,不过公子欲贻祸北上,坐视流民、僚人掠杀蜀中世家豪强之后在重建川蜀的策略如今却不能讲出来。便道:“此等僚人因在原地无法生存而强行北上,如果以军势逼其返回,必定拼死一搏。与其两败俱伤,不如保境安民,待僚人和流民内乱之后在一举平定,还蜀中安宁。”
霍彪长叹一声,摇了摇头道:“一将成名万骨枯,可怜川中庶民又遭无妄之灾。令主所谋者大,所图者远,然无视庶民之艰难,非圣主之所为。”
“大人此言有失偏颇矣,夫取人之术,观其言而察其行。我主在数年之前曾赋诗言道:兴亡百姓苦。在江夏建山庄聚流民之时不论男女老弱一律收入庄中,老有所养幼有所教,岂非仁义之主乎?如今川中流民叛乱,庶民亦能安居乐业乎?”
霍彪颔首道:“此言有理,越嶲贫瘠,军士仅三五千人,且疏于训练,难堪大用。某纵是有心结盟,然力有不逮矣。”
陆尚道:“我主手下虎将数员、精甲万余,平定郡中叛乱必在翻手之间。大人如欲结盟,不妨拨冗和我主一见,借得几名能征惯战的将领代为训练军士,进可四方攻略,退亦可自保于乱世。”
霍彪怒道:“且住!尔乃吴郡之士子,清河、平原二位先生亦是士林之翘楚,为何出此无君无父之言。某家族世受皇恩,代天巡狩,岂能行此不义之举!”这清河、平原便是陆机和陆云,乃孙吴丞相陆逊之孙、大司马陆抗之子,因分别担任平原内史和清河内史而得名。此二人皆是“少有奇才,文章冠世”,张华曾对陆机说:“别人作文,常遗憾才气少,而你更担心才气太多。”由此即可略见一斑。
陆尚笑道:“大人何故如此?据某家所知,大人乃先朝名将之后,令祖乃皇室近臣,自幼在昭烈帝府中长大,先后担任太子舍人、中庶子之职,在任安南将军之时统管南中之军政。因保全一方、举以内附为功,方得以世代在南中为官。未知大人世受谁家之皇恩?”
霍彪霍然而起,叫道:“小子安敢如此!汝视我之剑不利否?”
陆尚面不改色的说道:“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司马氏受曹魏三代厚恩,然废曹芳、杀曹髦,篡魏建晋,可谓得国不正!司马炎羊车寻幸、司马衷荒唐无知、贾南风歹毒乱政、诸王争权夺利、宰相一餐万钱、命官劫旅发家,亦可谓治国无方。万千庶民流离兵祸,无所归往。我主乃先朝之胄,虽起于微末之间,然心怀仁义,拥精锐万余,欲以顺万千庶民思汉之心,试问来日之天下谁敢不从?大人何不做一从龙之臣,再续先祖之荣光?”
先朝之胄。霍彪敏锐地抓住陆尚话语的重点,说道:“先生欲效苏张之利舌,游说某家投靠令主乎?”
“苏秦、张仪虽为一时之豪英,然若无六国及强秦为后盾,仅凭只言片语岂能动智者之心?我主文韬武略、贤明果决,仁义泽被万民,自有雄主之风,更兼前朝旧部之后以及当世范阳祖氏、吴郡陆氏之助,羽翼已然初成,何须籍此摇唇鼓舌之机。”
“呵呵,能得吴郡陆氏之俊杰认主,想来令主亦是不凡。敢问前朝旧部是何许人也?”
“我主已续桃园之义,收得文臣武将为羽翼,加之武侯及大将军之后为臂助,兼有麋氏为其谋划粮草军资,天下之大何处不能去得?”
霍彪仰天长笑,道:“南中北,天外紫薇七星伴,金克木,后世神来续炎汉。吾道不孤矣!先生可速回三江口僰道城禀告,某在会无县静候大驾。令主亲自到来之时,便是越嶲归附之日!”
第五十二章 龙虎相斗惊无险
兴冲冲的陆尚在返回途中却越想越不对劲,所谓交浅而言深者,愚也。自己也就是仅仅和霍彪一番言谈,怎么能贸然接受让公子前往会无县的提议呢?如果霍彪怀有贰心,岂不是将公子至于绝境。
刘枫等众人听完陆尚的描述之后,顿时就跟炸了锅一样,大家纷纷言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霍彪虽说是汉室忠臣之后,然已历三代,其心难测,公子切不可情深犯险。这也难怪,诸葛亮那句“南中北,天外紫薇七星伴,金克木,后世神来续炎汉”的谶语仅在嫡长子中口口流传,不单是罗广、姜平,就连诸葛文都没有听说过。
刘枫道:“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更何况会无县中仅数千郡兵,焉能与龙潭虎穴相比。祖奂听令,安排三百亲卫队尽数装扮成流民模样先行混入会无城中待命。某独自轻骑前往,倘若一切顺利我等必得一强援,若事有不谐,索性顺势夺了会无。”
在众人苦劝无果之后,刘枫带着陈安、张英、姜平三人纵马前往越嶲。这也是双方妥协的结果,想来有这几个猛将作陪,在数百上千兵丁的围攻之下全身而退倒也并非难事,更何况城中还潜伏着三百名能够以一当十的亲卫。
令刘枫等人意想不到的是,霍彪居然仅带领数名随从在距离会无县城门十里之外的长亭中摆下筵席,静候众人。刘枫回顾笑道:“如此我等枉做小人矣,陈安,你速去通知祖奂,不论此行结果如何,所有人等全数撤出县城。”
霍彪长身施礼道:“敢问公子,为何安排属下离开?”
刘枫回礼后,歉意的说道:“霍郡守以诚意待我,我自不能行不义之举。实不相瞒,为护卫某家之安全,吾手下三百名精锐亲卫已提前在县城中埋伏待机。今见府君之行止,实令某汗颜矣。”
霍彪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未雨绸缪亦是应有之举。敢问公子自诩帝室之后,可有信物为凭?”
“某实在洛阳兵乱时仓惶逃出,更兼途中屡见流民乱兵,大多物件都已遗失,唯有此物尚存。”刘枫说罢,便将腰间玉龙玦解下递了过去。霍彪双手接过玉玦仔细验看之后,回身说道:“承嗣,速取随身玉佩前来!”随从之中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应声而出,解下腰间玉佩递了上来。霍彪双手颤抖的将两支玉佩一合,紧紧地盯着刘枫,眼中的惊喜和激动,几乎要喷射出来,惊喜的叫道:“果真应验大将军之言,天不绝汉祚也!承嗣,速速和为父一起参见主公!”霍彪激动之下两眼含泪,大有亲人相见之感。
刘枫的心中也不免有些激荡,这霍家经过四五十年的时光却依旧是忠心如故,想来先朝那些旧臣跟随昭烈帝一起鼎立西川,后被曹魏所灭之后,死的死,降的降,基本都已天各一方。不料今日再次得见忠良之后初心不改,抚今追昔,自是不胜唏嘘。但是很快,刘枫就收拾情怀:“霍将军,如今先朝早已物是人非,吾尔等均是有家有业之人,不必拘于先辈之承诺。吾今日来意想来将军已经知晓,如能臂助某家安定犍为一地自是不胜之喜。他日某平定川蜀,定可效法司马氏允将军永镇越嶲,绝不反悔!”
霍彪一愣,伏地大哭道:“主公,某家自幼受先祖、先父之教诲,僻处一方等待主公,何意拒之门外乎?如主公介意某曾为司马之臣,属下便自刎于此以全忠义之名。惟愿主公思舜帝殛鲧用禹之义,收硫劣子承嗣效命驱驰,某虽死亦无恨于九泉矣。”
刘枫大惊,连忙扶起霍彪说道:“将军误会了,虽说司马治国无方,内有诸王征战、流民作乱、外有戎狄窥伺,然某等如今几无立锥之地,接续炎汉之事可谓步履维艰、九死一生。尔等曾蒙司马之令,世戍南中,可谓家业有成,何须为此等渺茫之事行万死之举,此吾之不愿也。”
霍彪泣道:“主公仁义,然家祖向日降魏,实乃无奈之举,亦是受大将军伯约公之托。我霍家留有遗训,纵祸连九族亦为汉室之大业死不旋踵,某虽为文弱书生,亦知大义之所在!恭请主公跟随某家回归郡城,重扬汉室之大旗。
“霍将军不必如此,我等如今羽翼未丰,不宜大张旗鼓。将军可暂时对外宣称与祖逖结盟即可,至于某家的身份,你等可效法山庄之人称呼公子即可。”
众人在郡守府后堂分宾主落座之后,刘枫问道:“不知郡中民生、军力如何?”
霍彪拱手道:“禀公子,越嶲郡下有七县,在籍人口三十七万,郡兵六千余,其中会无县中郡兵三千,其余各县五七百不等。某自知文治尚可、武功不足,故此仅能僻守一方。然劣子承嗣武力承袭先祖,在据此百里之外编练青壮部曲两千余人,尚请公子纳入麾下以为征战之用。”
刘枫闻言,仔细打量一下霍城嗣,年纪在二十上下,身体壮实,留着短须,眉宇间透着一股坚韧,赞道:“不愧为将门之后,稍后我等率领全体亲卫随同承嗣一同前往山寨,希望能在短期之内训练出一支能征贯战的劲旅。”
什么?霍承嗣一愣,他有些不太满意的说道:“公子,某之部曲均是精挑细选,并加以严格训练而成,何须再次训练?”
在刘枫还没有来的急答话的时候,霍彪怒道:“小子无礼!尔可知天外有天乎?适才你也见得公子之部曲,可谓令行禁止、不动如山,当知此乃不世之强兵也,你那些部曲虽强于郡兵,然与公子手下相比,则小矣!”
霍承嗣眨了眨眼一声不吭,但是在眼神之中依旧流露出一些不服气的样子。想来这也是年轻奇胜吧。刘枫也不再多言,只是与霍彪商讨了一下郡守府对各县的掌控以及周围的局势。在等到霍彪的回复之后,刘枫大喜,原来这里已经被霍家三代经营的如同铁桶一般,而且基本没有世家大族的存在,除了山中夷人部落依旧以一种半独立的状态存在之外,几乎没有任何可以掣肘霍家的力量,这对于他将来准备开展的全新改革简直就是最好的试验田。不过这还得等到将犍为、永昌、朱提等地平定之后了。
刘枫虽然没有多说什么,但是随行的姜平却有些不满。他悄悄地对陈安、张英说道:“看来这个霍承嗣有些自恃勇力,不如稍后我等与其切磋一下,省的让这小子看轻了。”陈安对于姜平的挑唆只是一笑而过,可能在他看来那小子虽说有些勇力,根本就不值得自己出手吧。那个有些小暴脾气的张英却心领神会,小声嚷嚷着:“对,应该让霍家小子见识一下咱们兄弟的厉害,免得过几天咱们训练部队的时候再让这小子唧唧歪歪的。”不过张英过低的估计了自己的嗓门,他这自认为小声的话语几乎传遍了整个后堂。这也难怪,他太爷爷张翼德不是还靠着大嗓门喊断过当阳桥嘛。
霍承嗣闻听此言也是血气上涌,不过受到传统教育的影响,并没有在主公和父亲面前失礼,只是瞪了张英一言,嘴里不服气地嘟囔着:“稍后我在后花园校军场等你,定叫尔等好看。”
张英则是得意洋洋的点头示意。
第五十三章 猎猎旌旗铁血炼
刘枫看了看耍宝一样的姜平和张英,笑道:“都是自家兄弟,何苦要争个高低呢?承嗣兄大度,这姜平、张英俱是我等世交,大家切磋一下自无不可,切莫伤了兄弟们之间的和气。所谓兄弟同心其利断金。某家之练兵之法与常人大有不同,讲究的就是上下一心,败则拼死相救,胜则举杯相庆,届时某之亲卫将作为底层伍长、什长帮助你编练部曲。大致三月之后,某之亲卫将全数撤出,必将还承嗣兄一支面貌迥异的新军。”在那个时候,军队除了官兵之外,还有一种带有人身依附性质编制,也就是所谓的亲兵或者部曲。这种私兵可以说完全是将领个人所有,在待遇上远远超出普通士兵,在战时完全可以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霍彪言道:“公子误会了,这支军队完全是为公子编练,不论编制如何调整,我等皆无异议。至于承嗣的部曲届时再从家丁中择选五七百人即可。我观陈、姜、张等诸将俱是熊虎之士,让承嗣见识一下也好,免得坐井观天小视天下英豪。”
随后,众人来到校军场。霍承嗣绰枪上马,目光中的战意就像是燃烧的火焰,说道:“久闻桓侯(张飞)之武力,未知张兄得到几分真传,望不吝赐教!”
张英也不答话,挥动丈八马槊拍马而出,一记“蛟龙入海”,直奔霍承嗣的哽嗓咽喉。霍承嗣也是不敢怠慢,口中大喝一声,身体在马上一侧,双手握紧长枪,使出一招“怀中抱月”无比迅捷地将马槊推开。二人马打盘旋战在一处。堪堪二十回合之后,陈安对刘枫道:“霍将军武艺不凡,但气力较张英相比差了一些,估计再有二十余合必然败北,不如叫停吧。”
刘枫闻言,高喊道:“二位暂且住手。”随即向两人拱手:“两位兄长武艺皆是不凡,比拼二十余合尚未分出胜负,不如算作平手如何?”
“公子不必多言,再有二十余合属下定当败北,张大哥武艺果然不凡!”霍承嗣说罢,又有些不满意的说道:“其实,我最拿手的还是箭法,有机会再和张大哥比试一番”。
姜平闻言,拿起弓箭,对准天空中的大雁,搭箭曳弓,望空中一箭射去。只见雁行内一只大雁直坠落山坡下。霍承嗣大惊道:“如此神射,某不及也。适才狂妄,万望几位见谅!”
张英立刻凑了上来,腆着脸笑道:“霍小子,咱俩基本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今后可以多多比划比划。记着千万不要和这家伙比试,那才叫找虐呢。”
霍承嗣看了一眼一直在刘枫身边面无表情的陈安,恭恭敬敬地说道:“如有机会尚请陈大哥指教!”
陈安那张死人脸上露出一丝瘆人的笑意:“都是自家兄弟,谈什么指教不指教,大家切磋一下倒也无妨。”
郡城之中事情安顿完毕之后,众人来到黑风山。当得知自己已被收编为犍为郡官军之后,这些青壮部曲也是归属感大增,毕竟一直在山中训练,总不能一直将自己定义为土匪吧。
对于这些青壮,刘枫也是相当满意,起码在忠诚度不用怀疑。至于战力嘛,至少必那些刚刚洗脚上田的农夫强过百倍,再说不是还有这些经过自己精心训练的亲卫在吗,相信只要有几个月的时间,就完全可以成军了。
忙碌了好一阵,总算是把这些部曲整编完成。原有两千多人的队伍,刘枫等人只是挑选了一千二百余人,以二百五十人一曲,设立五曲一部,三百亲卫全部作为军侯、屯队长的副手,不在部曲人数之中。由霍承嗣担任部校尉,姜平暂时担任军司马协助训练。在编练军队的时候,刘枫沿用了后世的军制,并且加以修改,分为十人为一队,由一名队长和队伍长带领,五队为一屯,由屯长和副屯长带领,五屯为一曲,由军侯和军副带领,五曲为一部,设立部校尉和军司马。
恰好在这个时候,霍承嗣好像想起来什么,向刘枫询问:“公子在江夏的山庄可是名叫红叶山庄?近期川中四处有童谣传唱:红叶满山,人人有田。此童谣或许就是应在公子身上,如此说来,兴汉之事乃上应天意,下顺民心,大事必谐矣。”
“立正,稍息!立正稍息!”在空旷的西郊野地里,分成五曲的新兵们在抽调的一百亲卫带领下,开始了他们作为军人的基础训练。这也是刘枫采取后世军训之法,意图在这些散兵游勇中养成军令如山的惯性。这些士兵在众亲卫的口令下,不管前面是碎石的洼地,还是充满臭味的粪堆。在军令之下稍有犹豫,轻则拳打脚踢,重则军棍皮鞭。高强度的训练不但让这些自诩精锐的部曲体验到什么叫残酷,就连自诩练兵有方的霍承嗣也是瞠目结舌,暗想:如此练兵该不会把人都练跑了吧?再说了,这或站或走的和打仗有多大的关系呢?
怀着这种深深的忧虑,霍承嗣私下找到刘枫,希望能减轻强度或减少一些队列训练轻点。刘枫笑道:“承嗣兄,某知道你素来善于练兵,单从这些部曲的身体素质和个人战术水平亦可略见一斑。但要谨记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的道理,不是能打仗的部曲就叫精锐,真正的精锐要拥有钢铁的意志、团队的精神。如此一来,军士便能在冲锋陷阵时无所畏惧,因为背后就是值得绝对信任的战友,即使深陷重围也敢于亮剑,因为他们知道,自己的战友绝对也能做到不放弃,只有这样的军队才能在乱世中鼎立乾坤。”
从这句发人深思的话语,霍承嗣看到了刘枫展露出来的自信,深深的必胜把握,略作思索之后,说道:“属下明白了。从现在开始,训练营众没有部校尉,只有新兵霍承嗣!某愿意和所有军士一起接受最为严苛的训练,为公子打造一把无坚不摧的利剑!”
刘枫立马高兴对着霍承嗣当胸一拳,说道:“多谢承嗣兄支持!望兄长潜心受训,掌握其中之精髓。异日以一部为基,为某家训练数万精锐,横扫天下,建不世之功勋!”
第五十四章 赳赳强兵唯征战
有了霍承嗣的加入,新兵训练进行的非常顺利,刘枫在黑风山呆了十几天之后,将张英和姜平被留在黑风寨继续整训,带着陈安和几百名亲卫来到了会无县,亲自对霍彪整合越嶲郡兵进行整训。至于陈安除了练武之外,就整天跟在刘枫身边,除了兢兢业业的承担保镖任务之外,对于训练则是一贯性的不管不问,对此刘枫也是束手无策,只能亲力亲为了。
堪堪一个月之后,两路人马已经初见成效,个个仿佛脱胎换骨了一般,身体强壮,意志坚强,已经具备了强军的基础,预计再有个把月应该可堪一战。这一日,霍彪却是一副愁容的来到军营,找到了正在整训的刘枫:“公子,我真是没想到这练兵如此耗费粮草,按照现在一日三餐标准,郡中粮草仅仅只有本月之粮,而且肉食和咸盐已经告罄。属下这次来就是想问问能不能减轻训练强度,过两月夏收之后再行编练如何?”
看着霍彪满脸愁容,刘枫非常清楚他已经为军队后勤之操碎了心。毕竟越嶲原本就不是一个富庶的地区,估计原有仓库中的存粮也不知道是霍氏父子经过多少年积累的结果。
“先生可否与驻扎在三江口的士稚先生联系过?那边能否运送一些过来应急?”
“禀公子,祖先生倒是说过他们那里尚有部分余粮,但是资中、南安、武阳等地俱被僚人占据,粮草根本就无法运送。”霍彪答道。
比起越嶲来,犍为郡算是一个地盘和人口都比较大的郡,下辖七个县和一个郡城。但是目前除了三江口僰道城被祖逖占据之外,其余七个县全部都被北上的僚人占据。
“盐倒不是问题,麋家已在川中购得盐井经营,可飞骑令麋承派人陆路运输,届时让黑风寨派人押运即可。立刻飞骑传书就是了。只是这粮食……”刘枫有些头疼,粮草如果通过陆路运输不但耗费巨大,而且危险重重,不论是流民还是僚人都会时不时的趁火打劫一把,刘枫沉吟半晌之后问道:“先生世居南中,对各郡县的情况比较清楚,不知有何教我?”
霍彪道:“眼下要想解决粮食问题,在下认为有上中下三策。上策是调集军队攻破僚人占据的城池。城池粮仓或许贮存一些粮食。中策是去附近的士族坞堡借粮。那些士族掌握大量财富,我等五千多士兵的粮食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就是不知道他们肯不肯借。下策是强行征收郡中百姓的粮食。不过经过僚人祸乱之后,估计普通人家也没多少粮食,更见此举将败坏公子之名誉,窃以为不取也。”
尼玛,这些名士都喜欢出选择题吗?说是三选一,这不就是不作为吗?自己一心想用分田到户和开设科举消灭士族门阀,这要是抢劫普通百姓,那岂不是自掘坟墓吗?刘枫想了想道:“目前与僚人开战时机尚不成熟,不知犍为郡中有无士族可资?”
听到刘枫根本就没有考虑劫掠百姓,霍彪脸上露出笑容:“公子果然乃仁义之君也!在距离会无县不远的威宁县有一座士族的坞堡,乃是朱提李家,一郡豪门,想来家中必有许多粮食。”威宁县,是犍为郡管辖的一座县城。李家在西汉之时就世居于此,如今已经是朱提郡豪门,单始终对外宣称“犍为李家”。
刘枫问:“这家士族名声如何?有多大的可能会给我们借粮?”
霍彪无奈笑道:“自我霍家在南中地方为官以来,尤其是在家父戍守越嶲,极少和士族来往,属下并知晓其他郡县世家详情,倒是没听说过李家有什么劣迹,即使是在建宁郡的世家大族李睿、毛诜驱逐建宁太守许俊,朱提郡的世家大族李猛驱逐朱提太守雍约,各自拥兵数万来响应李特叛乱之时,这犍为李家也没有参与其中。如今僚人北上占据朱提、犍为,李家仅能结坞堡以自存,想来有大半的可能会借给我等粮食。”
刘枫点点头:“虽然没有太大的把握。但眼下我军急需粮食,姑且一试吧。令先,你先安排精明之人和李家接触一下,如果事有不成我等再作打算。祖奂,你立刻安排斥候对犍为郡中山匪和世家进行详察,或许我等之粮草将会来自那些为祸乡里之豪强。”
几日之后,霍彪得到回报:犍为李家欲敬献粮草万石,不求回报,惟愿早日平定僚乱。刘枫闻言大喜,从黑风寨调动千余精锐前往威宁接应。
刘枫等人在约定地点安营不久,得到斥候报告李家运粮队伍已经接近。刘枫率领众人迎出辕门,只见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带着奴仆推着十来辆装满粮食的太平车缓缓抵达。
刘枫愕然问道:“粮草何在?”
那名管家傲娇的指着身后的车队说道:“那不是吗?”
张英怒道:“这里最多百石,何来万石之说?”
李府管家冷冷一笑道:“所谓借是人情,不借是本分。我李家又不是开善堂的,能够赠予百石已经不少了,尔等焉能如此欲壑难填?”
霍承嗣拔刀说道:“借多借少、借与不借,的确是你李家说了算!然尔向日出言诓骗我等千余人远涉数百里屯兵于此,百石尚不足往返之消耗,区区李家亦敢如此欺我乎?”
祖奂一把拉住霍承嗣,对刘枫低声说道:“王上,这李家固然然可恶。然其有为公子送粮的名义,杀之不祥。”
刘枫冷冷的看了一言对方,吩咐道:“承嗣,速降此人打出辕门!”说罢,便转身向大帐走去。
军帐之中,人人皆是面露气愤之色。祖奂强压着怒火说道:“请公子暂息雷霆之怒,李家坞堡依山傍水、地势险要,尤为易守难攻。更有三五千家丁护卫其上,如今我等仅有千余人马,实不能与之争一时之短长。不如先行赶回山寨,待得约会家父东西对进,彻底剿灭李家以消除我等心头之恨!”
霍承嗣道:“如此一来,我等必须连夜拔营返回黑风寨,否则粮食唯恐不济!更何况李家以万石粮草引诱我等到此,常人并不会行如此不智之行径,想来其中定然另有阴谋,我等不得不防。”
刘枫冷冷地哼了一声,说道:“区区一个李家焉敢捋吾等虎须,想来今夜必有行动。孟明、承嗣各率领四百军士饱餐战饭,乘夜色到营寨数里之外潜伏,待到营中火起便起兵前来。某与光复(张英的字)率一百亲卫留守营寨。”
刘枫想了想接着说道:“祖奂,派人回山传令,寨中二百亲卫队集结乘夜前来,明天傍晚之前必须赶到此处。由姜平带领其余部曲和粮草军械紧随其后。再派人通知士稚先生安排一部人马向威宁县方向佯动,待我等先行拿下坞堡,择机攻取威宁县彻底切断僚人和流匪的联系!”
“诺!”众人领命各自分头布置。
第五十五章 僚人有信计连环
所谓计划不如变化,就在太阳刚刚偏西之时,斥候来报:二十里外大批僚人正在向营寨方向集结。闻听消息之后,刘枫立刻命令祖奂、姜平等人绕道前往山林中埋伏,小心李家坞堡方向。再三叮嘱必须要在三声响箭之后再发起进攻,违令者斩之后,带着带着张英率百余亲卫骑马在营前列阵。
阵型列好时间不长,一群人犹如放羊一般松松垮垮地跑了过来。只见这些来人既无队形,也无队列,一群人簇拥在一起,乱糟糟地跑了过来,而且身上要么是兽皮、要么就是麻布,尽皆袒露右臂。手中拿的家伙更是千奇百怪,木棍、农具比比皆是,甚至还有人手持石斧、石禅,只有极少数的人手持刀抢等武器。说来这些僚人也是可怜,原本在岭南一带刀耕火种、狩猎采摘,勉强也能保持自给自足的状态。自从三国战乱以来,大批世家豪强移民来此,将大批僚人赶到深山老林里生存。面对移民的强势,僚人只能聚集为了各自的生存空间在一起窝里斗了,如此一来,也就形成了大大小小的僚人渠帅。这些渠帅为了给自己的部众获得勉强果腹的粮食,却又和士族勾结在一起,狼狈为奸,进一步压榨其他僚人的生存空间。此次僚人大举北上,无非是生活所迫,企图在川蜀汉中一带寻找生存之地罢了,否则谁会无缘无故的背井离乡,去寻找一个前途未卜的机会呢。当然这些基本没有受过教育的僚人也很粗蛮残暴,乃至于血腥,一路席卷而来,不说是赤地千里吧,至少也是如同蝗虫过境一般。
这群人跑到近前,也不列开阵势,纷纷聚在一起喘着粗气。为首夷人骑着一匹驽马离众而出,高声叫道:“今日我等来此无非为了粮食金银,识相的,速速献上,免尔等一死。否则,某家号令一处,尔等数百人和这小小营寨俱为齑粉!”
他的话音刚落,张雄大怒,也不待刘明答话,飞马就蹿了上来,远远的就喊了一声:“狂徒休走,拿命来!”那首领也是不敢怠慢,挥舞着手中熟铜棍策马迎上前去。刘枫高叫一声:“光复兄,休伤此人姓名”。
张雄虽说听到此话非常郁闷,但还是按耐住自己的杀心,将手中马槊一摆,使出一招“横扫千军”,一丈多长的马槊如同风车一样拦腰扫去。这位僚人首领或许高估了自己的实力,双手紧握熟铜棍,向外一拦,高叫一声:“开!”话音未落,便直接掉落于马下。张雄将手中马槊一挺,八寸长的槊锋直指对手咽喉,高叫一声:“绑了!尔等所有人原地待命,敢有擅动者斩!”
看着张雄威风凛凛的样子,众僚人一阵骚乱,根本无人敢上前营救,眼睁睁的看着几名亲卫上前将自己的首领五花大绑之后带入起兵军阵之中。这也难怪,这些僚人虽说已经经历多次阵仗,但毕竟是山野之人,打打顺风仗还行,一遇到挫折就自然望风披靡了,更何况武力值最高的首领一招就被对方擒获,军中已无主事之人,只能呆立当场,听天由命了。
刘枫拨马上前,喝道:“素闻尔等准备北上求生,为何南下袭击某之营寨?”
那首领答道:“如今前路各村寨及小型坞堡均被横扫,我等根本无法抢夺到足够北上的食物。适才得到消息,李家给您这送来粮食万石,故此起了劫夺之心。望公子垂怜我等生存不易,施舍部分粮草放众人离去,某甘愿引颈就戮。”
刘枫一愣,心道:此人倒是忠信之人,至死尚不忘手下之人,或许可将此人收复,令其北上以为内应。于是跳下战马亲自解开绳索之后,说道:“如此说来,我等皆是中了李家驱虎吞狼之计。适才听汝之言想来必是忠义之人。不如我等合作一把,设计将李家坞堡攻破,为尔等筹集北上至川资,如何?”
“吾乃败军之将,性命悬于公子之手,自当听命。如公子不弃,属下愿率领部落上下归顺公子,誓死相随!”
“某观汝之言辞非寻常僚人,敢问尊姓大名?”
“在下魏刚,乃先汉将军魏延之后,先祖被杨仪陷害为马岱追斩。在三族尽灭之时,族中少数青壮在部曲的保护下远遁南中建宁郡建立恨杨僚。如今五苓夷人在统帅于陵丞的带领下祸乱宁州,在万般吾乃之下,吾等两万族人家奴分成两拨,一波由家兄带领沿身毒道南下,一波由在下带领北上计划返回蜀地求存,尚有五千老幼妇孺在五十里之外的林中驻扎。”
刘枫点点头道:“魏杨相争之事如今已难辩孰是孰非,卿等何苦执着于仇恨。卿以实言相告,某亦当毫不隐瞒。无论合作与否,我等今日必不动刀枪矣。尚请卿安顿部众择地修正,营中火头军将为众位安排吃食。某家在营中大帐静候卿家。”
这魏刚的确是个坦坦荡荡的君子,当即安排手下亲信之人传令部众原地休息,独自一人进入军营当中。或许在他看来,如果刘枫等人有杀心的话,自己早就死了N多回,自然不必再用其他手段诱杀了。
魏刚进入大帐坐定之后,刘枫说道:“适才有所言之不详,某乃先汉昭烈帝之玄孙,先汉鲁王之子刘枫是也。今拥精甲万余,战将数员,欲借战乱之机,先行平定南中,伺机重建炎汉之大业。此次携亲卫专为筹集粮草而来,不期欲魏兄相遇。某有三策供魏兄抉择,无论魏兄如何选择,我等皆无异议。一是你我双方合作攻破李家坞堡,平分钱粮然后各奔前程;二是魏兄携部众尽数归降某家,待犍为平定之后,某自会为尔等安排生存之基;三是部众中老弱之人留在此处,生养无需过虑,然后魏兄携青壮之人北上川蜀,待安定之后在某家自会安排老弱之人北上。如何?”
魏刚闻言迅速起身施礼道:“原来是刘公子当面,在下有眼不识泰山了。某虽不才愿效先祖从龙之举。主公既有如此雄图远略,某自当前驱也。敢请主公赐予精锐军士百名,我可带领手下青壮四千余人,先行北上为主公前驱。惟愿主公善待剩余老幼之人”。
刘枫大喜:“如此大善!此事稍后再议。吾料李家诓骗我等之事必是心存趁火打劫之意。魏兄可择选精锐之人在大营之中埋伏,安排其余人等在军营内外举火喧闹做佯攻之状。一旦遇到攻击,所有人等迅速进入辕门往后营躲避。我等里应外合全歼来犯之人后趁势骗开坞堡大门,一举将李家扫除”。
第五十六章 士族无勇空长叹
说来这些僚人也真是给力,现在说他们是僚人似乎不太对,毕竟这些人也算是魏延的后人,或许应该归为流民吧。装模作样的攻守一直持续到寅时,这些吃饱喝足的部众始终坚持不懈的在演绎着自己的努力。
天上的星星月亮都暗淡无光,和那句“月黑风高杀人夜”非常之应景,而且夜风也有越来越大的意思了。魏刚在得到传令兵通知有一群不明身份的人在快速接近之后,迅速安排手下“攻破”营寨,一时间营寨之内火光四起,喊杀之声连绵不绝。
约莫有一炷香的功夫,千余人马明火执仗的从东方冲了过来。从身形上看,这些人个个也算是孔武有力,不过在阵型上依旧还是有些散兵游勇的感觉,想来就是李家的私兵部曲了。这支队伍乌泱泱冲进大营之后,一口气跑到大帐之前。为首的一位左顾右盼并未发现任何厮杀的痕迹和死尸,心中大惊,连忙叫道:“不好,中计了!所有人等速速退出营寨。”
话音未落,只听得喊杀声四起。四路伏兵尽出,将李家私兵团团为主。张英、霍承嗣率精兵如同利剑一般将这千余人马斩为四段,魏刚带领手下青壮死死的将营门把住,不给对手任何逃生的机会。
为首的之人高声叫道:“我乃犍为李氏之嫡子李连,尔等僚人还不让开道路,莫非要与我士族为敌乎?”
张英、霍承嗣闻听大怒,不约而同的策动胯下战马,挥舞着手中兵刃对着为首之人冲杀过去。说到冲阵,张英的做法就显得霸道许多,丈八马槊挥舞之下,就跟割草一般那些私兵纷纷退让或者倒下,根本就没有一合之敌。那李连也是有些谋略,一看张英人高马大势不可挡,怀着捏捏软柿子的想法,捻枪拨马直奔貌似白面小生的姜平而去。
令他意想不到的是,这个貌似无害的霍承嗣不论是力气还是武艺,比起张英都是不遑多让的。所谓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因为功夫好坏是装不出来的,如果你能伪装成高手,本身就说明你已经是高手了。在李连出手之际,霍承嗣暗暗好笑:如此功夫也敢拿出亮相,简直是不知地厚天高。眼见得那柄镔铁点钢枪直奔自己心窝而来,霍承嗣在马上身形一转,单手持枪一拨,将对手钢枪荡开,纵马上前,轻舒猿臂,抓住李连的勒甲丝绦使劲一拽,将其走马活捉。
张英见状,大吼道:“贼首已被活捉,尔等还不放下兵刃投降,更待何时?”别看这些家丁平日里耀武扬威的,一旦没有勒统一指挥,这些只知道各自为战的队伍也就只能是一群乌合之众,面对训练有素的亲卫队根本就形不成太大的威胁。其中的死硬分子很快被三支小队军士对轻而易举的联合绞杀,其余六七百人纷纷弃械投降!
在天光大亮之际,一名斥候飞马来报,姜平率领一千余人正在赶来,距此二十余里。刘枫在大喜之余,非常惊奇:姜平为何来的如此之快!
原来霍彪得到大队僚人突然南下的线报之后,唯恐刘枫在押运粮草返回的路上遭遇,连忙让姜平率队前来接应。结果无巧不巧的又遇见祖奂派出调兵的斥候,因此提前到达。刘枫道:“天助我也!如今虽说李家坞堡中尚有数千家丁,然在此有心算计无心之下,我等可安排相关人等扮作家丁诈开坞堡大门,一举灭之!”
霍承嗣道:“那李连已经全部招供,坞堡除了大门之外,尚有两个秘密出口,我等可集结大部分军士主攻正门,至于那两条密道出口仅咫尺之宽,只可通人而已,数十人即可把守,即可形成瓮中捉鳖之势。”
张英嚷道:“公子,适才承嗣活捉李连已然立下大功,此次诈开坞堡大门之事就交予某家吧。”
刘枫笑道:“光复大哥,不要说这些家丁,就是李家也没有人有资格食用那支丈八马槊。你去诈城,那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自己的身份吗?姜平何在!你率领二百亲卫和五百军士扮作李家部曲,抬着李连,前去诈开大门!”
“张英带领其余人等在一里之后尾随追击,一旦姜平占据大门,速速前往接应,以最快的速度占领城墙和粮仓。不得恋战!”
“霍承嗣、魏刚,分别带领五十亲卫和一百军士堵住秘道出口,不得放跑一人!仲远(魏刚)安排所有老弱之人尽数赶来和精壮之士混杂编队,将坞堡尽数围起,严防有人坠城逃生!”
李家坞堡坐落在一座高台之上,西北两面皆是高山环抱,城墙看上去比较坚固,用大小比较接近的石块砌成,整个小城少说也能住下三五千人,如果里面有足够的补给,坚持几个月恐怕都没问题。这种小而坚固的坞堡一向是攻城者的噩梦,尤其是那些没有什么攻城器械的僚人流民,根本就拿这里没有办法。坞堡东边是十几米宽小河,沿着河岸全部是整齐的农田,许多依附于李家的农奴部曲都住在低矮的木屋里。这些人的性命基本都不放在李家宗族的眼里,时逢乱世,只要管饭随随便便就等聚集起无数的人丁。
“看!那是什么?”坞堡的城墙上有人看见远处又数百人正在飞速地接近,大声呼喊附近地守卫。一位头领模样的护卫瞪大眼睛努力远眺着,嘴里嘟嘟囔囔的:“看着有些像公子带领的自己人,怎么看不见令旗呢?”
在人群逐渐接近之后,家丁头领突然看见在人群的后方一里之外烟尘蔽日,又有大队人马尾随追击而来:“快!点火,升起吊桥!关门,敌袭!”城墙上顿时乱作一团。
姜平带人赶到坞堡大门之前,高声喊道:“公子在此,速速放下吊桥,放我等进庄!”
那位头领在城墙之上探出头来说道:“公子何在!”
姜平佯装着急地喊道:“公子身负重伤,敌军就在身后,速速开门!”
那头领正在迟疑之际,只见两人抬着担架走出人群,担架上赫然就是公子李连。姜平继续叫道:“若是公子因此丧命,尔等焉能置身事外乎?”在姜平的一再催促之下,那头领也不敢怠慢连忙吩咐放下吊桥,打开城门。就在这个时候,追兵已经越发的近了。
姜平带着李连堪堪进入大门之际,那头领见到追兵已经近在咫尺,高声叫道:快快关门!姜平掣出宝剑大叫一声:“还不动手,更待何时。”众人闻言抽出兵刃,直接向身边的李家部曲砍杀而去。其中有一人迅速弯弓搭箭,嗖的一声一支响箭腾空而起。
纳头领一看到这种情况哪里还有什么不清楚的?也是一边派人敲响敌袭警报,一边抽出的弯刀带着几个人向大门冲杀过去。
已经提前隐藏在附近树林中的张英听到响箭鸣镝之后,马上命令道:“所有人上马随我来。”说罢,立刻翻身上马,一马当先向前冲去。他身后的骑兵也紧紧跟随向坞堡大门方向疾驰。这时候的坞堡大门,姜平依然占据着城门位置拼死抵抗,李家私兵部曲正在源源不断的赶来,刚才被冲开一半的大门正在缓缓的关闭之中。姜平见状,大声喝道:“众家兄弟,公子就在身后,死战!”
第五十七章 杀伐果决圣主剑
“死战!”在众亲卫的怒吼声中,胜负的天平正在左右的游弋。就在双方焦灼之际,一阵马蹄声传来,姜平大喜:“所有人等让开大路,援军到了!”
张英舞动丈八马槊,犹如箭头一般带领五十余骑,如同地狱魔神一半冲进大门。那头领却是忠心不贰,还想着就是擒贼先擒王,只要能斩杀这个带头的大将,其他的兵卒必然会一哄而散。如此或许能够保住坞堡不失。随即便提着弯刀向张英冲去。
张英大吼一声,挥动铁枪拦腰横扫而来,那头领却是不自量力的准备举刀招架。不料张英借着马力,一下将其扫出了一丈开外,随即催马向前,一槊夺命!众家丁见状个个胆寒,不敢上前。张英根本就不管那些呆呆伫立之人,带着骑兵进入坞堡,不断冲击着一个个企图结阵自保的家丁,一时间坞堡之内一片兵荒马乱。
此时姜平并没有冒险出击,带人将大门附近收拾干净,占据大门附近的城墙。功夫不大,刘枫率领大队人马冲入坞堡,魏刚手下所有部曲家奴正在缓慢的将坞堡团团包围。
俗话说:人过一万,无边无沿。望着漫山遍野的人群,城墙上的家丁们根本就分不清男女和老幼,一个个面如土色,抓着兵刃的双手都在战战兢兢地发抖,暗自琢磨着如何逃离战场。面对这些毫无战心的家丁,姜平带领着军士们很快就占据东面城墙,为大批军士进入坞堡扫清障碍。
在一切顺利的时候,张英却碰到了硬骨头,急得他哇哇大叫,却束手无策,只能带着几十轻骑在一箭之地来回巡弋,监视大院里的动静。李家大院坐落在坞堡最北,背靠接近垂直的悬崖,其余三面铸有高墙,四角有用于瞭望的高塔,墙上有射箭的口子,就像一个乌龟壳似的,俨然一个城中之城的存在。那高高的石制台阶,厚重的实木大门,以及如雨的箭矢,如同一个张开了巨口的巨兽一般,挡在张英等人的面前。这也难怪,能够在大院众防守的除了自己家人之外,其余的无疑就是死忠中的死忠了。
众人彻底清理完坞堡其他地方,纷纷聚集道李家大院附近时,天色已经大暗。刘枫仔细端详大院围墙的结构,惊奇地发现这居然与中世纪棱堡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在不得不感概古人创造力之余,也暗暗为彻底攻取此处而发愁。
霍承嗣看了几眼李家院墙,随即沉吟道:“此处墙高壁厚,守卫森严,而且偷袭无望,恐怕……只剩下强攻了!”
“承嗣兄所言有理!”刘枫思虑少倾,朗声说道:“既如此,我等可用疲兵之计,仲远,速去安排手下人等制作攻门锤及云梯之物,并从部曲中重新挑选二千余人,分为四队,每个半个时辰鼓噪前行,待守卫警醒之后立刻撤回;张英率五十轻骑护卫左右,其余人等立刻休息,四更时分饱餐战饭,待到五更,仲远率五百军士强攻大门,孟明、光复、坦之各率一百精锐军士强攻城墙。我和其余人等在在西门设伏,各位当勇于上前,一鼓作气拿下此处,务求全功!”
“家主,南门已岌岌可危,敌人快要攻进坞堡了,”
“爹爹,西面两个秘道出口均有重兵把守,我们根本就冲不出去!”
在天色刚刚蒙蒙亮地时候,在众人鼓噪声中,李府中已经乱作一团。李氏家主李延坐在太师椅上,接二连三地听到一个个令人心碎地消息,怒道:“准是那不孝子泄露秘道出口,难道我等死于此处耶”。
“家主,敌军已攻破了南门,弟兄们正在逐屋抵抗,如今南门外未见敌军,不如?”
李延大怒:“你懂个屁,兵法有云围三阙一,必有伏兵。况坞堡已被他人占据,我等家人纵然冲出府院,亦难有逃生之机。都怪我轻信许俊那个卑鄙小人,导致家族遭此罹难。为今之计唯有乞降求存了,可怜我李家百年基业今日尽丧我手!”说罢便嚎啕痛哭起来,一时间中堂之上哀号之声不绝于耳。
所谓兵败如山倒。大门攻破之后,那些家丁根本就无心恋战,纷纷放下武器请降。刘枫看着阶下一个个或惶恐、或恼怒、或绝望地李家众人,冷笑道:“某向日派人联络只为借粮一事,即使推脱不借亦难因此而结仇。为何巧言戏弄于先,勾结僚人攻击欲至我等于死地。如今情势易变,不知李家有何说辞?”
“将军容禀,小人受朱提郡守许俊之蛊惑,因贪婪而招此灭门之祸。小人不敢妄言求生,惟愿以家族资财和身家性命换族人之生存,不知意下如何?”李延叩首哀告。
经李延的哭诉,刘枫才了解到其中详情。原来李家虽说有百年基业,但在朱提郡中始终是一个二流势力,时常受朱提李氏和毛氏的欺辱。这个朱提李氏原本是南中朱提郡汉化蛮人建宁李氏的分支,和犍为李氏没有任何瓜葛。在李特率流民起义攻陷成都之后,建宁郡两大世家在家主李睿、毛诜也聚集数万人驱逐建宁太守许俊,和朱提郡世家大族李猛遥相呼应企图自立一方。许俊逃亡朱提郡威宁之后,向南夷校尉李毅求援。李毅率军讨伐并诛杀毛诜、李猛等人。朝廷重新设置宁州,以李毅担任宁州刺史,许俊也得以继续任朱提郡守。五苓夷人统帅于陵丞的再度叛乱,因李毅身患疾病无法亲临战阵指挥,官军屡遭败绩。此后,叛军已包围宁州,双方正在胶着之中。
看到南中的乱局,许俊也起了不臣的小心思。在得知霍彪意图招兵买马入朱提之后,自认为朱提之主的许俊自然就坐不住了,因为霍家在朱提、建宁一带的号召力可是非同凡响的,一旦霍彪平定僚乱,这南中岂不是没了自己的立锥之地。许俊以半郡之地的承诺诱引李延,计划一举斩断霍彪进入朱提的心思。但是没想到的是越嶲的军力如此强劲,降僚人、破坞堡,势不可当,这许俊自然不肯轻易将自己的实力丧失在这里。
刘枫长叹一声:“轻用其芒,动即有伤,是为凶器;深藏若拙,临机取决,是为利器。虽说事出有因,但此事定然不可轻了,否则某家如何面对此战伤亡之手足。这样吧,李家遣散所有家奴,留下一成资财粮草。愿意留在本地的人丁不论男女皆可分得耕地五十亩,不愿留在本地的可再取一些金银粮草以供川资。”
李延闻言大喜,叩首道:“未曾想尊上仁义如此,在下定当照办。可惜在下年老体衰,无法跟随圣主一见天下太平。在下代表犍为李氏在此立誓:世代以公子为主,如有反叛者,纵死不得入李家祠堂!”
不要小看这个誓言,在那个时候死后不得入祠堂对一个人生前所做的事情的最狠惩罚之一种,这既是对死者,又是对死者直系亲属的最大侮辱!刘枫快步上前扶起李延说道:“未料想李家主如此,某收回成名,只取李家半数钱粮,其余资产尽有李家主自行安排。至于举族投靠与某之治世理念不符,望三思之。”
“某以为自汉武以来,天下之乱无不来源于土地,关键就在世家豪强。因为天下大半土地尽为世家掌握,想来尔等犍为李氏不过一郡之士族,却拥良田万顷、上万家奴、数千私兵。而无地之庶民只能以五成租金租种耕作,即使在丰年也仅仅勉强温饱,一旦连年天灾,变乱便蜂起云涌。尔等豪强可结族筑坞以自保,然皇朝亦能独存乎?某之起兵不为皇权富贵,只为天下再无世家豪强,人人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如李家有意参与共同打造这一太平盛世,某自是不胜之喜。否则,还请各奔前程。”
李延大惊:“向日蜀中有童谣传唱:红叶满山,人人有田。不料今日亲眼见到应运之人。我等愿附圣主之,共创太平之天下!”
刘枫大笑道:“圣主之言过矣,不过报仇不过夜倒是真的。祖奂何在!速速安排相关人等探查威宁县防御情况,并于士稚先生联系,皆是合兵夺城,彻底斩断犍为乱民和蜀中流民的联系!”
第五十八章 斩将落旗摄敌胆
如果说三江口僰道城是川南锁钥,那么威宁县就可以说是南中的桥头堡,也是僚人北上的必经之路。按照刘枫等人设想,只要牢牢守住威宁,就可以和越嶲联手逼着僚人穿越大小凉山,北上雅安,进入成都平原,达到驱虎吞狼的目的。至于江阳,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不会去硬杠握有重兵的罗尚,如此以来,巴郡就不会遭遇太大的破坏。
经过半个月的整编训练,刘枫带领七千军士来到威宁。张英迫不及待地请命道:“公子,某家愿为先锋,带领手下军士先登攻城!”在整编的过程中,刘枫将黑风寨二千余人和从魏刚、李延手下甄选的五千余人混合编组为五部,分别由张英、姜平、霍承嗣、陈安、李平为首,祖奂继续率领亲卫和斥候。
刘枫并没有立即表态,而是用询问的目光扫了一眼两边的诸将。李平道:“虽说威宁城墙不高,但城墙建在陡坡之上,再加之许俊的数年经营,贸然攻城唯恐伤亡过大。不如先行邀战,待斩得一两员将领,令城中众军心胆俱裂之际,再派一员将领射一封劝降书信入城,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刘枫点了点头正欲说话之机,张英扯着大嗓门道:“何需如此麻烦,一鼓作气攻入城中岂不简单?”
祖奂笑道:“光复将军骁勇,欲飞马入城乎?若此战士卒的伤亡惨重,将来何以于僚人作战?”刘枫看了一眼垂头丧气得张英说道:“光复大哥自幼习文练武,为何还是如此莽撞。陈安、姜平!”
二人出列抱拳道:“在!”
“由你们前去城下挑战,陈安出战,姜平负责向城内射劝降书。”
功夫不大,陈安、姜平带领着二千余人列队出鹰。一时间城下旌旗招展,长枪林立。这些经过一段时间整训的部队即使战斗力不强,但是队列却是整齐划一,让人一看到就感到压抑和胆寒。城墙上那些临时拼凑的郡兵和家丁一个个紧张地注视着城下军容赫赫的大军,心中惴惴不安。这些连五日一练都无法保证的郡兵自然不能和刘枫手下军士相比。
突然,有两骑从对方的军阵中驰出,直往南门而来。城上守军一片哗然,弓弩手纷纷弯弓引箭瞄准着那两骑。这两骑来到距离城墙五十步处按住战马,其中一人身形矮小,左手七尺长刀,右手丈八马槊,威风凛凛;另外一人,手提一柄长枪,身后背着大弓,双眼注视着城墙。“某乃陇西陈安,何人敢与我一战!”陈安舞动兵刃,一副目空一切得模样。
城墙上,许俊紧紧握着剑柄,环视了一眼周围军士,颤声说道:“众家兄弟无需担心,某家已派人前往江阳求助,想来三五日之内必有援军到达。如今我等只需谨守城池,待援军到来里应外合,贼人必败矣。如此贼势嚣张,不知何人能替我分忧,出城斩将以振士气!”
许俊身旁的两员部将立刻抱拳应诺:“主公,末将愿往!”这两名部将身材不高,但却非常壮硕,满脸络腮胡子,一脸老子天下第一的模样。此二人是孪生兄弟,出身蛮族,名叫毛大和毛强,使一把三股钢叉。原本是山间猎户出身,都有上山刺虎的本领,在许俊麾下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存在。
许俊面露喜色,赞道:“二位毛将军马到功成之后,某家定当重赏!”听到此言,毛氏兄弟面露欣喜之色,抱拳行了一礼后,疾步下了城门楼。跨上战马,提起三股托天叉,飞驰而出,来到陈安、姜平战马之前二十余步处立定。毛大傲然道:“我乃郡中上将毛大也,今特来取你首级!”
双方的战鼓几乎同时擂响,轰鸣的战鼓声和四下的喊杀声,如天摧地塌,岳撼山崩一般。毛氏兄弟似乎被这狂热的气氛所感染,挥舞着手中钢叉,兴奋地高声喊叫着。陈安也不答话,直接纵马冲出,在两马接近之时,右手丈八马槊横扫,右手大刀高高举起,借着马势照着毛大的脑袋直劈而去。寒光一闪而过。在众军将士还没反应过来时,毛大的头颅已经凌空飞起。此时的毛二一看形势不妙,根本就没有为哥哥报仇的想法,立刻拨马而逃。陈安岂能如他之愿,翻手绰起马槊,对着毛二的后心使劲一搠。果然是一寸长一寸强,正在亡命奔逃的毛二应声倒在马下。陈安拔出丈八马槊,向城墙上一指,喝道:“陇西陈安在此,何人敢来一战!”
城墙之上众将士面如土色,无人敢再应战。以勇力著称的毛氏兄弟在对方手下一招毙命,其他人就算敢去那也是白送人头。
姜平见状,从身后取出那张大弓,抽出一支绑着劝降信的利箭,双眼一眯,手中的箭闪电一般直奔城墙上大旗缆绳袭去。城墙上守军正在惶急之时,锋利的月牙形箭头轻松地切断了大旗缆绳,大旗缓缓飘落而下。在冷兵器时代,主帅的大旗在战场上的作用极大,由于战场沟通不长,主帅大旗就相当于士兵的主心骨,大旗一旦落下,士气就会瞬间低落。姜平也是够狠的,为了显示一下自己的神射功夫,不惜几支月牙型的箭矢来对付大旗,也没想过这万一射不中该如何,这也就是所谓的艺高人胆大、胆大艺更高吧。
不单是城墙上的众军士,许俊也是吓了个半死,要是刚刚敌将目标不是大旗而是他的话,估计现在已经命丧当场了。想到这里,许俊急忙躲到了矮墙的后面,环视四周,发现每一个军士都是如此,大家也就没有什么不好意思了。
陈安和姜平对视一笑,拨马而回。其余众军士纷纷张弓搭箭,将一支支绑着劝降信的利箭抛射入城中,至于有没有倒霉蛋中箭,就不是这些军士考虑的范畴了。虽然许俊反映很快,立刻派人收回了大多数劝降信,但其中的内容却是挡不住的广而告之,郡城之中军心更加动荡了。
陈安、姜平策马回来交令之后,来刘枫笑道:“两位将军骁勇,想必城中军士俱胆寒矣!”霍承嗣在一旁说道:“许俊占据威宁不久,人心未附。在加之今日之恐吓,城中军民俱已胆寒。久待到祖先生大军到来之际,重压之下必有宵小之人引发内乱。皆是我等一举攻城,定可一战而下。”
刘枫点了点头,命令暂不攻城,每日由陈安、姜平、张英诸将轮流骂阵,其余人等静观其变。
第五十九章 声东击西取城关
如此三五日之后,祖逖带领大军抵达威宁县,不过许俊也是心怀鬼胎,只是给祖逖等人送去钱粮之物,并不肯让祖逖率军进入县城,估计也是心怀“请神容易送神难”的想法吧。这一日深夜,刘枫正在营中与祖逖等人商量攻城一事,负责监视城中的斥候突然来报:“启禀公子,城内似有内乱发生。”
刘枫闻言立刻带领祖逖等人登上营中高台,取出珍藏的望远镜仔细观瞧。只见大量的篝火和火把,已经里三层外三层的将郡守府团团围住。从县城各个角落还有一些排列整齐的火把正在向郡守府方向移动,想来这些应该是受命前去护卫的郡兵吧。不要以为那时候城墙有多高,区区一个县城城墙基本上也就是一丈左右,估计就算是洛阳也最多三丈。因此,从营中放哨的瞭望台上很轻松的就可以看到城中的动静,当然这也取决于视力,望远镜自然就是最大的BUG了。
早就习惯刘枫时不时拿出一些稀奇古怪小“玩意”的祖逖,顺手抢过刘枫手中望远镜仔细观瞧,大惊道:“公子,此物实乃战阵指挥之利器也,不知可否复制?”
刘枫诡异地笑道:“此物颇为精巧,今后或可安排工匠试制之。不过,如今攻城良机一纵即逝,先生确认要为此物拖延?”
祖逖闻言,立刻拉着刘枫快步返回中军营帐擂鼓聚将,令道:“派人通知王猛、陆尚带领军士强行攻击东门;令诸葛文、罗广带本部军士在攻城开始后半个时辰之后佯作败兵前往北门诈城,诈城不成立刻开始强攻;张英、姜平、霍承嗣立刻带领本部人马攻击威宁南城门,魏刚带领本部人马在西门一里外埋伏待机。不知公子认为妥否?”
祖逖在刘枫的势力中绝对是一种超然的存在,对外一律是以他为主,对内他还有着刘枫老师的身份,因此,在中军大帐之中,祖逖也是毫不谦让的下达一条条作战命令,不过还是象征性的询问了一下刘枫的意见。
“先生久经战阵,用兵果然是滴水不漏。不过某之亲卫久经攀援训练,或可令孟明兄带领乘夜偷袭西门,魏刚率本部人马接应。”祖逖也是知道,自己的宝贝儿子祖奂加入公子麾下之后,死活不愿领兵作战,只是一味跟随随亲卫队训练,想来在攀援这方面必定抢过其他几个将领好几条大街。
“围三阙一”作为一种经典的作战策略在历史上屡屡得到过成功。在敌军被四面都围住的情况,等于是绝境了。所谓“困兽犹斗”,面临绝境的人也会爆发出求生的潜能,士气相对会很高,对于围困方是十分不利的。而打开一个缺口,多数情况下被围困者会朝这个缺口涌去,逃命的意识要强于拼命的意识,士气显然要比前者低很多。最关键的是,被围困方在从这个缺口逃出去的过程,围困方可以提前设计好陷阱,慢慢分解,消灭敌军要轻松许多。
西门守军沾沾自喜的“坐山观虎斗”时,根本就没有人能想到他们会最先遭到最为猛烈的攻击。手持大刀的祖奂带着几十个如狼似虎的亲卫像一支利剑一样,轻松切开郡兵队列,直奔城门楼而去。原本就准备不足的守军在暴风般的打击下立刻溃不成军,众亲卫在放下吊桥之后,径直向城门袭去,准备和魏刚一起里应外合先行攻破西门。
令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是,最先打开局面的居然却是东门。东门守将王义在祖逖攻城不久,不过祖奂也不是一无所获,他在强攻西门之时,无巧不巧的俘虏了混在马车队伍之中准备从西门夺路而逃的许俊。在号令只能依靠金鼓的冷兵器时代,巷战几乎是不存在的,即使有个别小部队存在拼死一搏的想法,在大队人马如同风卷残云的攻击中基本也是蚍蜉撼树、螳臂挡车了。
在天光大亮之时。刘枫和祖逖带着卫队缓缓朝着郡守府走去。威宁县的街道上家家关门闭户,伤兵死尸随处可见,鲜血如同溪流一般在道路上缓缓流淌。郡守府已经被亲卫占领,门前的大道上捆缚着一群人,为首者正是头发缭乱、面色呆滞的许俊。说来这个许俊也是好笑,在攻城开始之际便潜伏在东门,摆出了一副随时准备跑路的架势。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东门在第一时间就被攻破,自己和家人也是第一批被生擒活捉的。
当看到刘枫等人迈步前来的时候,原本失魂落魄的许俊却突然抬起头,怒道:“素闻祖逖为人忠义无匹,尔奉罗刺史之名前来救援,为何要于贼人勾结,强夺某家之威宁?”
祖逖道:“夏虫不可语冰也,僚人北上劫掠庶民,尔身为朱提之郡守,不思救民于水火,唯深沟壁垒躲在威宁苟活;我等与霍彪联手欲平定南中,尔不思援手却勾连豪强试图害我等之性命,尔饱读圣贤之书,亦知忠义二字乎?尚有面目苟活于天地之间乎?”
对于祖逖的辩解,刘枫顿时感到一些好笑:这人怎么都这样呢?不管干什么事情,都要给自己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即使明知是自己不对,也一定要厚颜无耻地为自己讨个说法。想到这里,刘枫笑道:“素闻许俊虽贪生怕死,屡屡弃城脱逃,但于庶民并无劣迹,杀之无益。不如暂行收押,待到南中平定之后再放其北归,先生意下如何?”
祖逖肃然道:“谨遵公子吩咐,来人,将许俊一干人等押入郡守府牢房,好生看管!”
“公子?不知尔乃何人,为何祖先生能认你为主?”
刘枫根本就没有理会许俊的问题,转头看向站在罗广身边的一个人。那人也算是机灵,立刻下跪施礼道:“见过公子,小人有话要讲。这许俊心怀叵测,万不能放其北归。如公子不弃,某愿亲手取其头颅以为进身之阶”。话音未落,在场的众人纷纷面露不屑。此人不经抵抗就打开城门已经让众人鄙视,在作出此等卖主求荣的事情就更是卑劣了。
刘枫向陈安示意之后,陈安缓步走过去,抽出腰刀寒光一闪,顿时血溅四周。许俊见状,叹道:“杀伐果决,某家败之不冤也。”说罢跟随军士昂然而去。祖逖见状,低声说道:“此人或可用也。”
刘枫点头示意后,迈步走向台阶,蓦然转身抽出宝剑:“如今,咱们已经拿下了威宁,彻底切断蜀中流民和僚人的联系,但北方危机未平,僚人内乱不止。各位当再接再厉,以最快的速度荡平全郡,南下建宁。不服者,杀!”
“诺!”台下的众军士齐声大吼,气势堪比排山倒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