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平三年三月初三,洞庭湖畔。
晋汉盟约签订之后,司马睿意气风发,或许在他看来不战而得襄阳、南郡、江夏、长沙四郡简直就是了不得的胜利。
即将镇守襄阳的大将军王敦在酒席之上却是有些不很高兴,因为陶侃、祖约在撤离之时,足足带走了四郡近半数的人口和全部的钱粮,简直是欺人太甚了。几杯酒下肚后,王敦借着酒意说道:“贵军在撤离之后,几乎给某家留下一片空城,敢问汉王,此乃贵方盟好之诚意乎?”
刘枫笑道:“大将军此言谬矣!敢问我军撤离之时,可有强制庶民西迁之举动?可有劫掠民财之行为?没有!庶民自愿跟随大军而行,若以大将军之意,还能强行驱赶不令其跟随乎?”
陈安在一旁哂道:“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想那庶民定是感汉王之恩德,方才不辞辛劳背井离乡以跟随。王将军,如尔等将来也能施此等仁政,想来庶民定将自愿南下。到时我方不但不会予以阻挠,定会爽快的开关放人东去的。”
“我等名士之间交谈,你这个区区良家子亦敢插言乎?”王敦怒道。
“王将军慎言,在我等携手盟约之际,如此横眉冷对孤王之亲信,亦为君等待客之道乎?”刘枫拍案而起。
“汉王息怒!”王导连忙起身说道:“处仲贤兄此言过矣。想那陶侃、祖约皆为世之名将,麾下众军亦为百战之时。若非汉王有国士之风,想来如今我等尚在旷日持久的对决当中。如果双方都伤亡惨重,我等岂有余力与戎狄对峙江淮与?”
司马睿笑道:“此乃汉王之高风亮节也。朕有一事不明,请汉王指教。汉王起于微末,自知些许土地都来之不易,为何甘愿割让六郡之地,仅为汉王之虚名乎?”
“陛下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荆湘固然富庶之地,然北有戎狄窥伺,东有王将军虎视,乃四战之地也,焉能比益州险塞。况某舍荆湘换联手北向,窃据中原之戎狄岂能久乎?”
王敦插言道:“如今形势戎狄势大,我等当可盟好北向。不过汉王执意在夷陵驻军,并行租借会稽郡鄮县之举。一旦形势有变,夷陵水军虎视南郡,我皇卧榻之侧尚有他人酣睡。此布局堪称妙手,我等必将日夜难安矣。”
刘枫毫不客气的哂道:“世传王大将军武略超群,果然闻名不如见面也。盟约早已说明。夷陵驻军不过数千,面对江陵十余万水军,威胁安在?就算异日孤有心出夷陵而南下,前有江陵坚城,背后是数百里山地,大军如何展开?狂日持久的相持当中,粮草如何补给?此乃自取败亡之道也。某家岂会行此不智之举。
刘枫端起一碗酒一饮而尽后继续说道:“世人皆知三峡航道危险重重,某执意要在夷陵驻军,目的就是保障商船通航补给。况某早有言在先,汉王大军一兵一卒不进鄮县,想那千余维持治安之军士,王将军亦畏之如虎乎?”其实刘枫心里清楚,即使是在当地招募的千余兵士,如果经过严格训练,再加上后膛来复枪之后,这位王大将军凭借数万人马还真有可能折戟于会稽下。不过这样的事情是不可能说出来的,即使说出来,这位王大将军最大的可能也是不会相信的,毕竟人力悬殊在这个时代还是起到决定性作用的。
王敦强自争辩道:“经商?驻军夷陵尚情有可原,然租借鄮县于经商何干。某家更愿意相信此乃汉王之先手布局也。毕竟一旦南郡有事,会稽遥相呼应,我等岂非前后受敌乎?”
伫立在刘枫身后的陈安长身按剑叫道:“尔等毫不晓事,既然对我等心怀疑虑,为何在大军撤出荆湘之前只字不提,却在大军撤出之后如此摇唇鼓舌?试问尔等敢不敢撤出三郡,双方大战一场,看看我等能否在三月之内攻下建康!”
王敦身后的一员武将闻声也跳起来,掣剑在手,怒道:“酒宴之上何故拔剑相向,欺我江东无人乎?”
陈安狂笑道:“某家陇西陈安,尔乃何人?敢在某家面前拔剑乎?”
“陈郡邓岱,忝为大将军府参军。如今军中无有乐舞,不如我等对舞一娱如何?”说罢,等待跳入场中舞起宝剑。只见宝剑如同一条银龙一般上下翻飞,颇有些飘若流云、疾若闪电的感觉。刘枫鼓掌道:“好剑法!”
王敦道:“此人乃某家手下第一武将,勇力绝人,气盖当世,有今之樊哙之称。不知陈将军敢不敢下场一较高下?”
刘枫摆手道:“所谓刀剑无眼,在我等结盟约好之际若见血光之灾,恐有不详也。莫如——”
刘枫话音未落,王敦连身叫道:“我等皆是行伍之人,何惧刀光剑影乎?某家在鄮县城外尚有一处坞堡及百倾良田,不如以此为注,陈将军获胜,非但鄮县、就连某家在此的私产一并交由汉王;不过如果邓将军侥幸获胜,租借鄮县一事就此作罢如何?”
陈安笑道:“如此花拳绣腿也敢自称樊哙?某家岂不有了项王之勇。某家待主公接下此赌注,十招之内,若是某家不能获胜,索性夷陵也送与尔等。如若获胜,可否将江夏红叶山庄一并交由我王?”
刘枫闻言一愣,特么的,以后谁说陈安是傻子谁才是傻子!要不别人都说逢傻必奸呢。这要是再将红叶山庄拿下,将来的红叶军绝对可以悄无声息的出现在长江中下游任何一个地方,东晋的长江防线无异于形同虚设了。不过装还是要装一下的:“勉之,休要小看天下英豪,以某家观之......”
王敦果然不愧莽夫之名,立刻抢话道:“如此甚好!某家代替陛下允了!”
陈安闻听此言,向刘枫一拱手后缓步走入中央,脚下不丁不八的站着,右手握着剑鞘,左手抓住剑柄,横在胸前,冷冷的看着对方,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邓岱挽了一个剑花,摆出个孤雁出群的招式,叫道:“出剑!”
“进攻吧,三招之后某家定当出剑!”陈安淡淡的说道。
“欺人太甚!既如此——”邓岱话音未落,宝剑微微颤动,如同灵蛇一般,一剑刺向咽喉,陈安退后一步;一剑顺势下滑,直奔腰腹而去,陈安闪身躲开;第三剑则是借着身体的旋转,斜肩带背的劈了下来。
只见陈安右手向上一扬,用剑鞘荡开对方宝剑,顺势用左手拔出宝剑。一道寒光闪过,锋利的剑芒直奔邓岱哽嗓咽喉而去。邓岱大惊失色,暗道一声:吾命休矣!不料迅捷如飞的宝剑却在他咽喉前往三寸的位置硬生生停顿下来。
“承让!”陈安说罢,抽身而回继续站在刘枫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