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好人
“这他妈是怎么回事？”一向想一百句也不说一句的博利如此说道。
沐沐脸面向博利，枕在他的肚子上，就这么安详的睡着。
博利抚摸自己的脑袋，拼命回忆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然而除了吃烧烤之后的一些模糊片段，博利什么也想不起来。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博利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仔细观察四周，得出合理的结论。
自己是在孙轲暂借给他们的房子里，这是其中一个房间。
博利看着身下白色的床单，还有四周毫无装饰的墙壁，确信这己的所在。周铭叫这里“安全屋”，随便叫什么都行，博利不在乎。
沐沐穿着一身普通布衣，就这么躺着，不知为何没有像往常那样脱衣服睡觉。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总之，种种迹象表明，昨晚什么也没发生，他和沐沐很平常地进屋，然后很平常地躺下睡觉，然后博利很平常地醒来。
没错，一切都很正常。
正当博利琢磨着要不要把沐沐叫醒时，沐沐突然睁开眼睛，缓缓爬起来。
“早上好，玻璃。”
趁着沐沐睡眼惺忪地抻懒腰，博利跳下床铺，准备随便找点借口离开。
“昨晚…”
“什么？”博利心中一惊，表面漠然问道。
“昨晚我在你兜里摸出一把刀。”沐沐手中握着带刀鞘的小刀。
博利一摸兜，果然不在。这把刀是他前天从一个商贩手里购买，如今那个商贩已经死了。
“这把刀挺有意思的。”沐沐把玩着手里的刀刃。
“普通的小刀而已。”博利现在只想跑路，顾不上和沐沐扯闲话。
“不不不，我不知道这是什么特殊的工艺，刀刃里有极少量的黄金存在，可以进行赋能。”
“真的？”
“不信你看。”沐沐握紧刀柄，看着好像在进行赋能。
然而博利什么也感觉到。
难不成是沐沐受伤没办法赋能了？
“接着。”
沐沐将小刀扔过来，博利接住看了又看，还是没感受到法术力量。
“你肯定感受不到法术，就连我一开始也被骗了，差点以为这是普通的小刀。这把刀的特性就是可以最大限度隐藏其中的法术力量。就算是法师也要仔细观察才能识破奥秘。”
“所以这有什么用？”博利提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没有用，再精巧的设计也是白痴。
“也许是暗器，谁知道呢。拿来对付妖怪再合适不过了。”沐沐冲博利明媚一笑，让博利后背发凉。
仔细想想确实如此，能隐藏法术力量，让对方认为是普通武器，刺入身体能对妖怪产生更大伤害，简直是专门为了猎杀妖怪设计的。
一想到自己花钱买到这种东西，心情顿时复杂起来。
等一下，不是他的钱？那没事了。
所以说那个莫名死掉的奸商是怎么得到这玩意的？总不会真是从地里挖出来的吧。
现在想这些也没什么用，博利将刀刃小心翼翼插回刀鞘，然后揣进兜里。
“我先去做早饭。”博利对于自己找的借口非常满意，简直没有比这再好的借口。
“其实，你能来我还是有点意外的。我都没用戒指叫你。”沐沐伸出右手，亮出明晃晃的金戒指说道。
“当时没想那么多。”博利也看着右手的银色戒指，其实就算博利当时想到这一点，大概还是会做出一样的选择。这是为什么呢？或许是他脑袋不好使吧。
“我师父说，有些人不想做好人，但他偏偏就是好人。”沐沐的目光带着一丝审视，打量着博利。
“我只是个普通人，或者说，普通的妖怪。”
“哈哈，玻璃你真幽默，妖怪怎么可能普通呢？”
是啊，妖怪就没有普通的。沐沐说得没错，但是这话多多少少刺痛了他，让他想起一些不好的回忆。
博利没什么可说的，转身就要离去。
“玻璃，等一下！”
“有什么吩咐？老板。”博利实在不想和沐沐说话了，便以一种特别正式的语气应付沐沐。
没想到沐沐走到博利面前，居然牵起他的右手，金银两色戒指在两人之间交相辉映。
“你如果不来，我也许真的会死，是你救我一命。”
沐沐的话情感真挚，就连表情都严肃了几分。一般人看到很难不为之动容。
然而博利总觉得沐沐的表现很虚伪，却说不上为什么，只能给自己徒增烦恼。
“哪里哪里，你也救我一命。”
“对了玻璃，你昨晚说梦话了。”
“啊？”博利都不知道自己居然会说梦话。
“我说了什么？”博利希望自己不会说什么离谱的内容。
“昨天你喝醉了，说话都口齿不清，我是听不出你说了什么。你到底梦见什么了？”沐沐直视博利的眼睛问道。
梦见一个金发小女孩，说让我跟着你，保护你，我怎么可能这么说？如果说出来一定会被沐沐拿来大肆宣扬，说这是他对于沐沐掩盖不住的爱意。
“莫名其妙的场景，模糊的人影，没什么特别的。”博利没有说谎，只是没说全而已。
“唉，可惜你昨晚醉得不成样子，要不然…”
“额…看来没发生什么吧？”博利颇为担忧地问道。
“你想发生点什么现在还来得及。”
沐沐缓缓把脸凑近，吓得博利连忙告辞。
“普通人，好人，英雄。呵呵。”沐沐看着在博利身后关上的房门，微笑着自言自语。
***
周铭和驴先生围在锅台边，大眼瞪小眼。
“你会做饭吗？”驴先生问周铭。
“会些不多，我平常都随便对付一口。你呢？”
“我也不会，以前都是我老婆做饭。可是现在…”
“我会做饭吱。”肥胖的耗子突然跳出来，吓了两人一跳。驴先生差点本能反应伸蹄子去踩。
“你会做饭？”周铭半信半疑，一只耗子妖怪怎么看也不像会做饭的样子。
“我在厨房经常看厨师们做饭吱。”
“我特别喜欢住在厨房吱。”
“喂，我们要不要把厨房的食材都藏好。”驴先生在周铭耳边说悄悄话。
“不至于吧，先听耗子先生怎么说。”
第七十七章 案情的阶段分析
众人围坐在园桌旁，盯着面前的早餐。
“我昨天吃过了。”博利撤出了众人的行列。
他是亲眼见识到了驴先生，周铭和耗子做饭的全过程，如果那也叫做饭的话。
或许称之为“销毁食材的复杂工序”更为恰当。
沐沐率先尝试，喝了一勺灰色的汤汁。
“…”
所有人屏息以待，就连众人之外的博利都忍不住多瞥一眼，只为了看到沐沐的反应。
“我有一个疑问。”片刻之后，沐沐神色如常，但是驴先生和周铭却没法放松心情。
“你问。”周铭的声音有些紧张。
“这东西是用什么做的？我很好奇。”
周铭和驴先生同时看向桌子上的耗子。
“这是耗子先生一手指导，当然要问他了。”驴先生竭尽全力摆出驴脸能摆出的最生动的笑容。
“是我吱。”耗子一脸困惑，显然没意识到餐桌上的暗潮涌动。
可怜啊，老实人总是会吃亏，偷奸耍滑过得滋润。博利心中感叹。
沐沐笑着一挑眉，示意耗子继续说。
“用上了厨房里所有的食材，切成碎末，还有所有调料，一起煮的吱。”耗子本来就有些惧怕沐沐，此时说话声音越来越小，却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现场再次沉寂。
而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沐沐再次喝了一勺汤。
“其实，这并不是我喝过的最难喝的东西。”
是啊，还有粘果汁。一想到那诡异的味道，博利就心有余悸。
“你们吃过海豹汁吗？”沐沐说着，同时喝下第三勺。
众人摇头。
“就捉到海豹之后屠宰好，在海豹腹腔里塞进鱼虾，在外面放上几个月，最后吃海豹腹腔里的形成的汁水。”
这玩意听着已经超越了正常人对于食物的定义。在场其他人都这么想。
“我是以前和师父去罗斯北部小城的时候品尝到的，当然我们吃的是改良版，更容易入口。”
这玩意怎么改良都没法吃吧。博利实在难以相信。
“和这个汤比起来好吃吗？吱。”
这就是最标准的哪壶不开提哪壶，耗子可能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太天真。
“呵呵，还好吧，没有粘果汁刺激。”沐沐说话时看向博利。
那估计是挺难吃。博利想。
“听着好像还可以。”驴先生说。
“粘果汁是什么？吱。”
“下次带你去尝尝。”沐沐露出宽容的微笑。
希望耗子没事。博利暗自祈祷。
“额，这次还是有些好消息的。”周铭一脸要说正事的神情，也不知道他是真的想说，还是单纯为了转移话题。
“驴先生，你之前一直念叨的黄金看来有下落了。没想到还能…”
“差点杀了我，对吧？”沐沐满不在乎地说道。
其他几个都得知了沐沐的遭遇，对此或惊讶，或恐惧。
“那批黄金居然用到这里，真是佩服他们的手笔，可惜我的工作单位也查不出什么。”驴先生对于他们遇到沐沐这个对手深感同情。
“是啊，你的单位早就调查过了，相关人员不是失踪就是什么都不知道。”周铭连连摇头，这只能说明背后势力的恐怖。
“还有一件事，发现的黄金真的是全部吗？”
面对驴先生的疑问，周铭沉吟片刻：
“发现的黄金已经很多，但是仍旧不能确定是不是全部。根据鉴定，构成纹路的黄金全部带有法术底色，肯定是由正规金币熔铸而成。或许可以通过调查银行存取记录发现线索。”
周铭说的确实是一个思路，但是博利不认为会有什么重要发现。就目前来看，敌人势力庞大，不说手眼通天，也差不了太多。这点明显的痕迹完全可以轻松抹除。
说到底，法术底色作为郑光启的创新发明，在防伪方面有很大作用，但是并不能携带信息，对于目前的案件追查作用相当有限。
“还有那个被控制的傀儡，模仿北方法师进行声东击西的操作。那人的神志至今也不清醒，恐怕问不出什么。”
“那个女人肯定有所防备。”博利说道。他对于玩针的女人有异常深刻的印象，知道这是个狠角色，绝对不会无端暴露自己。
“那女魔头真可怕。”驴先生直感觉后臀发凉，又想起那一天差点被旅店老板偷袭的惊险场景。
没人敢轻视那个心狠手辣的女人，就连沐沐的神情都严肃了几分。虽然博利不知道她是真严肃还是刚才吃饭吃难受了。
就从沐沐的叙述可知，玩针的女人和蒙面巨汉拥有相同的气息，或许这预示着他们力量的共同来源，但这来源具体是什么仍旧未知。
博利还有一个问题，因为与自己相关，所以比较积极提出。
“那个被杀的商贩有任何特殊之处吗？”博利买的那把刀就很特殊，但是不能说明什么。
“有，根据孙轲告诉我的初步调查结果，那个商贩和某些盗墓贼有合作，经常倒卖文物，不过都是些普通的东西，没多少值钱文物。”
“这样啊…”奸商居然没骗他，还真是从地里挖出来的。
“而且，根据我们搜集到的现场人员目击证言，当时傀儡和商贩还有几句交谈，大致内容是：商贩向傀儡推荐一样文物，据说是从北方草原古墓里挖出来的，结果惹怒了傀儡，两人因此发生冲突。”
这又让众人陷入沉思。
显然，傀儡只是被控制，本身不会因为这事动怒，肯定是背后的操控者表现出来的。至于是有意为之，还是真情流露就不知道了。
“或许是女人顺便替北方法师出了口气。北方法师很关心自己的族人，大概也很讨厌破坏他们祖先安宁的盗墓贼。”
沐沐的话有些道理，目前可以确定女人和北方法师是一伙的，反正也要搞事吸引周铭等人的注意，顺手杀一个给盗墓贼销赃的倒霉家伙也可以理解，说不定这是怀念北方法师的仪式呢。
不过目前没有确凿证据，这也不是案件调查重点，真相如何一时半会儿无从得知。
“北方法师的尸体有什么发现吗？”沐沐忽然问道。
博利也抬起头，想听听有何发现。
第七十八章 安宁与等待
尸体？还能剩下多少？
博利不知道沐沐是怎么活下来的，但是那种威力的法术血肉之躯根本承受不住，尸体不化作灰烬起码也要烧焦。
“还能勉强辨认的几部分都交给法医了，除此之外还有几件遗物。”
“什么遗物？”沐沐问道。
“也没什么特别的，烧剩半截的法杖，半融化的几枚银元，还有一把比较完好的匕首。”对于这些信息，周铭记忆非常清晰。
听起来确实没什么引入注目的东西。法杖，银元，匕首，这几样都是北方法师或者类似身份的人必备的东西，不过在这里没有实物空口说话也没什么用，最好之后去观察一番，或许会有什么发现。
博利刚想到此处，周铭就说：
“等一下我们可以一同去看看遗物，特别是沐沐，你总是能察觉到我们察觉不到的线索。”
“当然会去，不过一会儿我要先和玻璃去金匠铺，可能要晚一些。”沐沐看着旁边的博利，面带微笑。
博利不置可否。
去就去吧，他也不能说不去。
之后众人又讨论了驴先生追踪的那两个嫌疑人，他们被带回警局之后，经过重重审问，最终得出结论：这两个家伙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和那个神志不清的傀儡差不了多少。
在众人讨论的过程中，耗子居然团在桌上睡着了。不过博利认为，耗子在案件上基本说不上话，也听不懂什么，睡觉简直太正常不过。
就这样，耗子看家，驴先生随周铭先去警局，博利和沐沐去金匠铺。新的一天如此开始。
***
金匠仔细端详着博利的小刀，博利面对着金匠，而沐沐和吴莹在一旁有说有笑。
这正常的场面博利始终适应不过来。
“这把刀确实有些意思，可能是我见识浅薄，还是头一次见到这种工艺。”
金匠又看了几眼。
“具体原理我也不太明白，只能说是精巧非凡。请问您是从哪里得来的？”
“路边摊随便买的，摊贩说是从地下挖出来的。”博利如实交代，但没说太多细节。
“这样啊…我以前也听说有人在古代墓葬里挖出过奇怪的东西，这把刀的刀鞘是后配的，但是刀刃和刀柄有几分古意，我不是鉴定古物的专业人士，实在不敢妄下论断。”
说完，金匠恭敬地将小刀还给博利。
看来要找专业人士才行。博利脑海中第一个浮现的人物居然是郑光启。但是这位大人物名声在外，平常也很忙碌，大概没空给博利看这玩意。
退一万步讲，就算郑光启有时间且愿意，博利可未必愿意问他。虽然对于之前世界的记忆没有多少，但是对于听课的恐惧却深深刻在博利的脑海里。
特别是之前经过郑光启的一番唤醒，这种心情变得具体起来。
算了，只要知道怎么用，就算不知道来历和原理也没关系，这不是当前最紧迫的事。
等到真正有空闲的时间再去找别人问问吧。
真正有空闲的时间…
博利怀疑这种时间自己能不能等到。
“老板，我有一件衣服要做修理。”沐沐一手拉着小姑娘，一手拿着一件内衬衣。
“把断掉的金丝都接上就行。”沐沐补充道。
“好嘞，包您满意！明天您来取就行。”
正在这时，博利突然感觉谁在戳他，吓得博利以为有人偷袭他。
转头一看，才发现是吴莹。
“奇怪，大哥哥的皮肤也不像玻璃那么硬啊。”吴莹困惑地挠头。
“玻璃只是身体破碎之后才会变硬，平常还是很有韧性的。”
“原来是这样。”
沐沐还挺善于观察的，博利没说她都知道。不对，这家伙摸过他好几回，不知道才奇怪呢。博利想到这里，不由得心中叹息。
自己的平静生活何时才能回来？
“这么说的话，大哥哥岂不是…”还没等说完下半句，吴莹噗嗤一声笑了，随后和沐沐窃窃私语，伴随着轻笑声回荡在博利耳边。
看来平静生活暂时和他无关了。
***
将军和太子在一个屋坐着，彼此沉默不语。
他们都没想到，只是回天都而已，居然如此困难。
气氛一时有些沉闷。将军想出言宽慰几句，但也没太多好说的。前天有不法之徒破坏铁路，无法乘坐火车。
但是乘坐马车回去又太慢，白白耽误好几天时间。更何况昨天开始天降暴雨，也实在不适合坐马车出行。
没想到又因为这暴雨，有几处铁路又出现安全隐患，暂时需要检修，为了太子和将军两人的安全考虑，出行时间只能往后拖延。
但是太子和将军知道，他们两个不是回天都接受皇帝封赏，而是回去稳住天都莫名其妙的局势。这也是议长大人在信中所暗示的。
那么天都现在形势如何？长相酷似恶魔的歹徒真的是恶魔吗？还是说某些野法师在装神弄鬼？北方人的军队被消灭，天都内隐藏的残党又会有什么动作？陛下是什么态度？议长大人有何对策？
所有这些问题，足够太子和将军想上一整天，还未必有什么结论。
“徐将军，我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或许我们根本没找到真正的敌人。”太子忧心忡忡地说道。
我早就感觉到了。将军想。
“太子不必多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为未来思虑是好事，但是如果思虑过度，反而会耽误当下要做的事。”
“我也明白，可是这种干着急使不上力气的感觉实在太难受了。”
“我很理解太子殿下感受，无论是行军打仗，还是官场博弈，总归是有很多使不上力气的时候。有时候这甚至和我们的能力无关，单纯是因为人力所不能。”
“唉，人力所不能。如果两位神灵还活着，或许会有办法吧。”太子感叹道。
“或许吧。但是神早已逝去，我们也只能靠自己。”
“所以我们要等待。或许可以先吃饭，我饿了。”太子笑着说道。
“太子说的是。是该吃饭了，卑职推荐羊肉炒面，味道相当不错。”
第七十九章 了解与介绍
白天的街道人来人往，热闹而祥和。当然，祥和只属于比较好的城区，驴先生和周铭都知道，贫民区从不祥和。
“你觉得沐沐是个什么样的人？”驴先生忽然问周铭。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
“哎呀，我就是随便问问，你不愿意说就算了。”
“就我近两年办案的经验来看，我们很难断定一个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也很难说真正了解一个人。有许多穷凶极恶的罪犯在家里却是非常普通，甚至窝囊的人。有的夫妻相处几十年，都不知晓对方的另一面。”周铭对此颇为感慨。
“我又没问你这个！你还给我整这么高深的一大段话。”驴先生简直无奈。
“我只是问问你的个人感受而已，这总可以吧？”驴先生决定换一个问法。
“有时候，我们越想了解一个人，反而会与之渐行渐远。不去刻意了解，反而会有所收获，友谊也会变得长久，所以说…”
周铭注意到身旁的驴先生已经开始发怒了，驴蹄子在石板路面几乎磨出火星子。
“驴先生，别激动！”
“我没激动！”
“好的，好的。在我看来，沐沐是一个有趣的人。”
“有趣？怎么个有趣法？”驴先生认为沐沐虽然和严肃不沾边，但肯定说不上有趣。
打个比方来说，有人认为疯子很有趣，但如果疯子拿把菜刀站在你面前，谁还会觉得有趣？
在驴先生看来，沐沐比寻常疯子更糟，手里拿的东西也比菜刀更可怕。
“怎么说呢…”周铭皱起眉头，看起来在仔细思考。
“感觉她很自由，不受他人的无聊目光干扰，不被世俗规则所束缚。虽然这种行为我不太提倡就是了。”说到这里，周铭摇头苦笑。
可惜周铭不能如此，首先他没有沐沐的心性和强大的实力，最重要的是，周铭是秩序的维护者，更不应该以身犯禁，否则还有什么资格抓捕其他动摇秩序的罪犯？
“而且，我感觉沐沐很在乎我们三个，比我们想象的更在乎。”周铭眼神略有困惑，语气却无比肯定。
“啊？你说什么胡话呢，连你也被那个白毛女魔头蛊惑了不成。博利被那女人掌握住就够可惜了。”
“我没说胡话，虽然也没什么证件，单纯的感觉而已。至于博利先生，他真的和沐沐小姐非常合适。”
“莫非，咱们两个说的不是一个沐沐？”驴先生一副驴脸挂着难以置信的生动表情。
“当然是一个，我们还认识第二个沐沐吗？”
“那为什么我们对于沐沐的认识差别这么大？”
“可能是看待问题的角度不一样，对同一个人就会产生不同的认识。”
“算了，我放弃讨论这个问题。但我还是觉得博利的处境很不妙。”
“法师和妖怪，确实难以长久。但是谁又能说清未来会如何呢？沐沐不是寻常的法师，博利也不是寻常的妖怪，一切都还是未知。”
“对于这种事，我们只能尊重，祝福。处境妙不妙，博利自己心里清楚。”
***
博利认为自己的处境很不妙。
他正跟着沐沐去见那个神秘同伙。
从他初次见到沐沐开始，博利就对这个女孩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生理上来说，即便他的体能比普通人强很多，跟着精力过剩的沐沐上蹿下跳仍旧感觉力不从心，更何况博利连这个心都没有。
从内心来说，博利至今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沐沐，虽然他本来就不是话多的类型，但是面对沐沐，无论是沉默还是开口说话都不是很好受。
沐沐偶尔会用一些话刺痛博利，而博利根本无从分辨这是沐沐的精心设计，亦或是突发奇想，随便耍着他玩儿。
或许两种可能对于沐沐没有区别。
“就是这里。”沐沐欢快一指，眼前是一座祠庙，看起来没有特别之处。
但是“沌祠”两个大字还是让博利注意起来。
博利跟着沐沐径直走进去，博利感觉内部装饰也很普通，没什么可说的。
“寒冰射手在吗？”
寒冰射手？那是谁？听着像地球的游戏角色似的。
“我在这里，那个外号太蠢了。”
角落里出现一个黑袍人，听声音是个女性，语气冰冷，似乎是祠庙里的奉神者。
“你没逃跑真是太好了，我还以为找不到你呢。”
“是啊，我没跑。我以后一定会后悔的。”实际上，赵辛现在就后悔了，或许她真的应该抛下一切离开天都，浪迹天涯也不错，起码比在这里被沐沐使唤要强得多。
可是，赵辛还有自己的事，在完成之前她还不想离开天都。
每个人都被各自的枷锁束缚着，很难得到自由。
“这位是你的打手？作为妖怪还挺俊俏的。”
赵辛冷冷看向博利。
博利回以漠然的表情。
在博利看来，面前的女人面庞冷硬，声音更冷，真让他想起噗噗吐冰球的植物。
虽然没看到对方的黄金制品，但是博利猜测此人是一名法师。
博利很了解法师，能感受到法师的特殊气质。
在法皇时代，法师更加好认，个个都是人上人，很难看不出来。
“这是我男朋友。”沐沐的微笑更加灿烂。
唉，还是逃不过去。博利早就料到对话会进行到这一步。
“呵，男朋友，真是好兴致。”
“玻璃还能陪我逛街。我师父说，能一直陪另一半逛街的男朋友非常少见，他说他老人家都做不到。”
救命啊，可饶了我吧。只要沐沐说不用他陪着逛街，博利立马就回去蹲着。
“所以，你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不会是来炫耀你的妖怪男朋友吧？”
从这女人的语气之中，博利听出了藏在冰冷之下的愤怒与无奈，他不知道这两人发生过什么，总之关系可能不太好。
或许是沐沐的另一个受害者，不太可能是害过沐沐的家伙。
“我是来介绍你们认识的，毕竟以后要进行合作，总不能连面都不见。”
“正式接受一下，这位是我的同伙，赵辛。”
“我叫博利。”
博利主动介绍自己，他可不想让对面的女人叫自己玻璃。
第八十章 刀片厂之殇
这个女人居然找妖怪陪她上床？真是恶心。
赵辛忍着心中的厌恶和沐沐对话。
“呵，男朋友，真是好兴致。”
她控制住语气中快要满溢出来的讽刺，但是没什么效果。
然后沐沐巴拉巴拉说什么逛街的事，让赵辛更加不屑。
总之，越和沐沐说话，赵辛就愈发厌恶她，连带着也厌恶本来就不喜欢的妖怪。
这家伙叫玻璃？还真是妖如其名，就是不知道动起手来会不会像玻璃一样脆弱。
她直直盯着对面的妖怪，他却似乎心不在焉。
“所以，你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不会是来炫耀你的妖怪男朋友吧？”
这该死的女人，除了一张脸哪里都肮脏。居然和妖怪搞在一起。背地里如此威胁我，居然还能摆出一副友善的微笑。
然后，赵辛把能想到的所有刻薄恶毒的称呼安在了沐沐身上，当然，她不敢说出口。
沐沐对她说要接受两人认识，赵辛没什么兴趣，但也没有拒绝。
妖怪对于接受自己比她想象的要积极一些，虽然仍旧表情冷漠。
“我叫博利。”
无所谓了，爱叫啥叫啥。
赵辛僵硬地点头，勉强作为回应。
“很好，今天先简单认识一下，以后有机会再熟悉。”沐沐似乎非常满意，笑盈盈地拉起博利的右手。
赵辛注意到，两人右手食指都戴着戒指，沐沐戴金，妖怪戴银。
难以置信。
赵辛感觉自己莫名烦躁起来，唯一的愿望就是这两个家伙快点离开祠庙，免得继续对沌的在天之灵不敬。
就这样，沐沐拉着妖怪离开了赵辛的视线，这让她长舒一口气。
“这个女人，真是可恨！”
或许除了脸。赵辛忍不住想到。
***
博利被沐沐拉着走出去，但是他很愿意离开这里。
这个名叫赵辛的女人，看起来不太友善。如果只是比较凶倒无所谓，然而博利明显感觉到一种敌意，或者说——鄙夷。
或许这是个歧视妖怪的法师，或许她单纯恨沐沐，恨屋及屋，顺便也敌视博利。
博利其实不是很在意，然而一想到以后要进行合作，这就成为一个不得不重视的问题。
他不在意别人的态度，但绝对不想被队友背后捅刀子。而这种事总会发生。
博利转头看向沐沐。
“你确定那女人很可靠？”
“相当可靠，起码目前如此。”
看着沐沐的完美笑容，博利不禁怀疑赵辛是不是被沐沐抓住了什么把柄。如果是，他为赵辛深感不幸。
别管好人坏人，遇见沐沐算她倒霉。
“其实你不用拉着我的手，我自己会走。”博利平静地说道。
“我知道，我就是想摸你的手而已。冰冰凉的，嘿嘿。”
“你是老板，你随意吧。”博利无奈说道。
他本来就没抱什么希望说服沐沐，除了无奈也没有太多失望。
***
在一个隐蔽的房间内，沐沐，博利，周铭，驴先生还有孙轲五位围在一起，仔细观察桌上的证物。
几枚被融化后粘连在一起的银元，半截法杖，比较完好的匕首，还有几片碎布，估计是北方法师剩下的衣服。
单从这几件遗物就能看出当时的场面何其惨烈，能剩下几块尸身已经算不错了。
“这几件物品，我们已经调查过了，只有这把匕首查出一点信息。”
孙轲的话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调查进行到现在，哪怕不是专业人士，也都明白一个道理。
查案不怕线索多，不怕信息杂乱，就怕什么也没有。
哪怕是一大堆毫不相干，甚至自相矛盾的线索，也有可能捋顺出一条真正的线索链。但是如果什么都没有，那就连开始都做不到。
“这把匕首曾经也算是个牌子，只不过前些年出了意外，制造刀刃的工厂被毁，老板因此欠下一屁股债，最终不堪重负，上吊自杀。”
经孙轲这么一说，众人纷纷回忆起来。
除了沐沐，另外几位都是天都的老居民，对于近几年发生在天都的大事小情多少知道一些。
在他们的印象里，五六年前确实有一家刀片厂出了事故，动静还不小。主要是因为这工厂被毁的方式不同寻常。
不是火灾，不是水淹，而是土埋。
据见过事发现场的人说，当时工厂晃晃悠悠，好似地震一般，没等工人全部逃离，厂房便在一分钟内陷入地下，损失相当惨重。搞得皇帝陛下都从宫里出来慰问。
根据事后调查，工厂地下有未被发现的地下通道，由于地下水侵蚀以及工程建设，最终引发地陷。
而能将大片厂房一网打尽，足见通道的规模之巨大。
众人皆知天都地下存在庞大的下水道系统，传说中为大法师沌所建造。至于这片崩塌的地下通道是否为沌建造，亦或者是某位法皇的手笔，就不得而知了。
考古学家和历史学者也进行过一些研究，至今没有确切的结论。
“当然，这把匕首不能说明什么，只不过是为我们的调查指出了一个可能的方向。”孙轲补充道。
“确实如此，不过现在用这匕首的人也不多了，或许不是巧合。”周铭对众人打气说道。
是啊，未必是巧合，或许是北方法师故意留下的线索，就为了引调查人员上钩。博利如此想到，却没有说出口，因为这是其他人都知道的事，说出来除了闹心也没有用。
但是博利想到另一件比较重要的事。
“下水道还有那个隐秘空间调查的如何？”
“我们的人分好几次才走遍附近的下水道，说实话，那里真的不适合人类常驻。恐怕连妖怪也不喜欢那里。”孙轲礼貌地望向博利。
“我确实不喜欢那里。”
博利认为，恐怕连恶魔都受不了地下的恐怖环境。
“至于北方法师设下陷阱的那个地下空间，目前还没有什么值得一说的新发现。”
“唉，刀片厂，总觉得不是个好地方。”自从被小个子杀人狂追杀，屁股挨了一刀，驴先生就产生了心理阴影。不过这一路上惊险时刻比较多，相比较而言倒也不算什么。
“放心吧，那里早就没有刀片了，事后的抢救，还有周围百姓捡破烂，剩不下太多东西。”周铭出言安慰道。
“是啊，但一定是个有趣的地方。”一直没说话的沐沐开口说道，脸上微笑依旧。
第八十一章 倒霉催的
光头当然不叫光头，他有自己的名字——王大。
他曾经是一个平平无奇的街头混混，后来有幸抱上了骰子帮的大腿，一飞冲天，变成了更有靠山的街头混混。
虽然这也是曾经。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只不过是办一个普普通通的讨债活计，竟然被一个白毛姑娘一顿暴打，险些丧命。
而且，虽然很丢脸，王大很害怕那个女人，那副异样而陌生的神情，他现在想起仍感到不寒而栗。
天都有很多外国人，王大也见过不少，然而这个白毛女人比最怪异的外国人还令人感觉，怎么说呢…
陌生？未知？
异类。
王大没什么文化，天资平庸，唯一的本事就是观察场面，趋炎附势。
这就是他凭感觉对于白毛女人的概括。
他不想去回忆那个女人，但是此人是让他倒霉的罪魁祸首，没法不想。
他被那疯女人暴打一顿，随后又莫名其妙地以礼相待，起码比她身边的妖怪有礼貌，虽然他宁愿和妖怪说话。
随后被迫带他们到骰子帮的总部，然后他们放他离开，再然后他听说老大死了，骰子帮被一网打尽。
王大的靠山倒了，他又一次变成了普通的街头混混。
然而他的老娘却非常高兴，认为这是一件好事。
“我就说邪门歪道走不通，你个兔崽子快点去找个正经营生！”
“你老糊涂了吧？你以为正经营生能在天都养活你？没有我连下顿饭的没着落。”
“长本事了，敢和你娘顶嘴。看我不削你！”
然后王大被自己的老娘拿着擀面杖撵到了大街上。
“哎呦，疼死我了，她下手也不轻点！”王大一边咬牙一边揉着挨揍的屁股。
“正经营生，我能干什么正经营生？真是可笑。”
…
乱哄哄的工地上，王大和一帮糙皮汉子搬砖，一趟又一趟，就像是蚂蚁搬家。
王大累死累活一整天，脖子都被晒爆皮。这是秋初最后的烈日，仍有盛夏的余威。
他趺坐在地，累得目光呆滞，浑身臭汗，胳膊和腰酸疼。而这一切的报酬，只有区区五十元。
这意味着他要拼命干十天才能挣得一块银元。
“真他妈艹蛋！”王大忍不住暗骂一声。
作为一个街头混混，打架斗殴他擅长，见势不妙拔腿跑路更是驾轻就熟。然而让他卖苦力就不太行了，这方面他确实没经验，也没相应的体力。
在这里干一天活比挨一顿打还累。王大已经开始想念自己的混混生涯了。
“工头来了！”
“太好了，要发工钱了！”
“妈的饿死我了，晚上我要吃烙饼！”
听到其他工友的骚动，王大也跟着艰难爬起身来。
工钱是一天一结，今天先拿钱，明天干不干明天再说。
这么想着，王大跟着其他人，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向工头。
“快点过来！我有事儿要说！”
唾沫星子从工头肥胖的大嘴里喷出，几乎飞溅到前排工人的脸上。好像口水喷得越远越牛逼一样。
王大筋疲力尽地站在后排，等着发工钱。
“这个啊，大老板和我说，工钱变了，变成四十五一天。”
“什么？！”
“你这不对吧？”
“说好了一天五十，拿俺们当猴耍呢。”
“闭嘴！你们这帮泥腿子，有活干就不错了，还敢挑三拣四。你们不干，有的是人干！”
工头这一顿呵斥，居然将工人的不满强压下去。众人只能在底下嘀嘀咕咕，好像躁动的蜂窝。
站在后排的王大一听要降工钱，肺都要气炸了，要搁他以前的混蛋脾气，早就上去把这死胖子一顿好打。
然而他现在不是混混，而且他刚刚决定明天换个工作，四十五就四十五吧，犯不上出头。
“还有一件小事，工钱不是一天一结了，改成十天一结。”
“啊？”
“那今天就拿不到钱了。”
众人又开始抱怨起来，然而工头不为所动，严厉呵斥，活像一头张大嘴的野猪。
眼看抗议无效，一切似乎要回归到工头的预想，忽然从人群中走出一个人。
“唉？你要——”
王大照着工头的大脸就是一拳，直接干倒在地。
其他工人目瞪口呆，眼睁睁地看着工头被暴打。
“啊！你他妈…”
王大也不等工头说话，照着他的满是肥肉的肚子就是一脚，踹得工头干呕不止，说不出话来。
他还想再踹几脚，却莫名想到了白毛女人，当时她就是这个姿势踩着他。
王大感觉很扫兴，便放下脚，直接翻工头衣服上的口袋。
“泥腿子…咳，你们谁把他抓起来，我当场付你们工钱！”
工头略微缓过来，对着旁观的工人们喊道。
众人面面相觑，而后窃窃私语，没有一个人行动。
“闭嘴吧你！”
王大忍不住又给了工头一拳，让他安静不少。
他翻出一打纸票子，本来想要独吞，但是王大注意到旁边一群双眼冒光的搬砖大汉，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只拿了自己的一份。
然后他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身后一片混乱。
“这人真厉害！替咱们出了口恶气。”
“别废话了，快把钱分一分，咱们去别的地方干活。”
“是啊，这儿是呆不住了。”
“这钱好像不够分啊？”
“笨蛋，把他皮鞋脱下来，能卖几个钱。”
“快快快！”
嘈杂的声音逐渐远离，王大看着手里的纸票，表情复杂。
“正经营生？也不看看现在什么世道！”
…
“老弟你听说了吗？倒卖古董的沈三死了。”刘二压低声音对王大说道。
“啊？怎么死的？”王大刚从工地回来就直奔酒肆而来，在这里遇见了狐朋狗友刘二，说实话，他握杯的手指节现在还疼痛不已。
“听说是得罪北方野人，被人当场抹了脖子，惨啊。”
“那好像也不奇怪。”王大冷哼一声。
“对了，大哥，你有没有什么来钱的道儿，给兄弟介绍一下？”
“这个嘛…”刘二抬头琢磨起来。
“还真有。沈三死之前几天和我聊过，他说几年前陷进刀片厂的地下，很可能有好东西。”
“这听着不太靠谱吧。”
“你我都知道，沈三别的不行，各种消息门路还是能信的。”
“那就仔细说说。”
…
王大很快从酒肆出来，心中计划着明天的行动。
“就算是假的，也不过是费一天功夫，如果是真的，那就是个赚大钱的机遇。”
可惜刘二说自己太老了，不能跟王大一起去。
“单干也行！”
王大给自己打气，满怀希望地走上回家的道路。
他喝了点酒，脑袋开始胡思乱想。
一天五十，十天赚一块银元，半年赚一个金脸…
王大活了三十多岁，都没摸过黄灿灿的金脸。
***
沐沐将沉甸甸的金脸抛起，然后接住，循环往复，好像小孩玩口袋。
“你能不能别玩钱了？还玩这么贵的，我看着眼晕。”驴先生抱怨道。
沐沐微笑着收起金脸，然后开始把玩金钉子。
这回驴先生不止眼晕，还感觉眼睛疼。
第八十二章 发财
众人看着眼前的废墟，周围除了瓦砾什么都没有，巨大的深坑里除了石头就是泥巴和杂草。
沐沐把玩着手中的金钉子，似乎特别满意，仿佛在欣赏名胜古迹，而不是这个破坑。
“所以我们来干啥？”驴先生看着废墟，随即转头询问其他人。
驴先生认为，在这种地方调查，或许找几个出苦力的民工比较有用，或者是擅长刨坑的农民也能凑合。
警员在这种地方真不知道有什么用。
博利也这么认为，但是他站在后排，一脸“与我无关”的表情，不想多说半句话。
“沐沐，你能感觉到什么吗？”周铭问道。
“目前没有。”
周铭和孙轲对视一眼，随后从几名警员中间请出一个人。
“这位是考古学家，崇古先生。”周铭向众人介绍。
“我早就说了，这里什么都没有，我之前就考察过这里。”
说话的考古学家身体矮壮，看着有五十多岁的样子，一副穷极无聊的表情，和他说的话一样的气质。
与其说是考古学家，倒不如说更像干粗活的佣人。
“来都来了，总该看看吧。”
“随你们吧，反正不是我花钱。”考古学家看起来颇为无奈。
于是众人分散开来，漫无目的在废墟间寻找什么，寻找谁也不知道的线索。
“这个洞以前就有吗？”博利问道。他刚在大坑的一角发现一个洞口，怎么看都很违和。
“洞口？大概是之后塌陷的…慢着！”
崇古这一声尖叫，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在众目睽睽之下，考古学家趴在洞口前，用眼睛观察还不够，又是扣土，又是闻味儿，博利真害怕他尝一口土渣子，幸好这没有发生。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们要听哪一个？”崇古一扫之前的颓废状态，双眼冒出精光，简直比沐沐吃饭还精神。
“坏消息。”博利回答，先听坏消息的好处是，这会让好消息显得更美好。
“在我们之前几个小时，已经有人来了，或许就是此人打开了之前还没有的洞口。”
沐沐和博利没啥反应，周铭和驴先生还有孙轲互相对视一眼，表情严肃。
有人先到，极大概率不是朋友或者无关人士，很有可能是敌人派来埋伏后来者的。毕竟或许就是敌人将他们引到这里，能提前派人埋伏也不奇怪。
“那好消息呢？”驴先生问道，心中还有一丝幻想。
“好消息就是，这个洞口确实是古代遗迹，看洞口石壁的形式或许可以追溯到沌陨灭不久之后的时代，保存也很完整，这才是天大的好消息！”
一片沉默，所有人都不明白这算什么好消息。
“确实是好消息。”沐沐笑着给崇古拍手，总算打破了尴尬的沉默。
所以说，好消息也没那么好。博利暗自感叹。
***
王大感觉自己的财运要来了。
他根据沈三留下的步骤和操作，成功打开了向下的洞口，一路七拐八拐，折腾了不知道多久，才来到一片比较宽敞的地下空间，这里都是石头，脚下道路也很平整。
“难怪之前没人发现，这鬼地方够隐蔽的。”
王大随脚一踢，踢中一个东西，叮咣一顿乱响，吓得他几乎想立刻跑到地面。
然而想发财的欲望暂时胜过了恐惧。他鼓起勇气，用手中提灯照亮前方，试图看清自己踢到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一把刀？
但是看着非常奇怪，刀把十分粗大，好像铁管子，还有一些金属丝裸露在外，怎么看都不像人手拿的东西。
王大的胆子大了起来，捡起这个奇怪的玩意，在提灯下仔细端详。
“这好像是铜丝还有…金丝！”
王大瞬间兴奋起来，虽然不多，但这好歹是黄金，看着也很古旧，就是和他想象中的古董不太一样。
“哎呀，可惜沈三死了，要不然就直接找他卖出去。”
王大抚摸着一端的刀刃，居然还很锋利，可见工艺不凡。
他继续向前走，时不时注意提灯的情况，如果出现灯火突然变暗的情况，就该毫不犹豫地离开。毕竟挣再多钱也得有命花才行。
提灯只能照亮三四步的距离，王大尽量走得慢些，仔细观察周围情况，不想错过任何收获。
忽然，灯光边缘出现一个人影，这让王大再次紧张起来。
他能来，代表别人也能来，虽然刘二说沈三只告诉他一个人，谁又能拍胸脯保证消息一定不会泄露呢？
然而定睛一看，王大随即放松下来，面前的东西显然不是人，只是一个外表奇怪的人偶罢了。
这人偶有一人高，浑身铁皮制成，脑袋又圆又小，锃光瓦亮，好像把铁盆扣在上面。
“这脚底下是轮子？”越仔细观察，王大越觉得这东西怪异十足，而且似乎有一种熟悉感。
“怪了，我以前也没见过这玩意啊。”
“等会儿…”
王大突然想到什么，拿起自己捡到的古董，和人偶的某部分对比。
这是人偶的半截手臂。
“拿金丝铜丝和铁皮做人偶，哪位大人物这么豪气？”
如果不是众所周知历代法皇遗体都放在宫中的长生陵，王大简直要怀疑这是哪位法皇的陵墓。
看着眼前的铁旮瘩，王大深知自己很难背着这玩意回到地面。于是他把目光投向人偶的两个手臂。
这两个手臂的末端都没有手掌，取而代之的是寒光闪烁的利刃，看起来十分危险。
“或许可以拆下来带走。”
王大带了锤子，凿子，小刀之类的工具，铲子让他扔在身后了，估计一时半会儿用不着。
他用锤子敲敲打打，试探着如何把面前的玩意拆掉。
忽然，一阵嗡嗡声传来，王大感觉奇怪，退步向旁边张望几眼。
这个举动救了王大一命。
只见寒光一闪，人偶的手臂居然动起来，向王大刚才的位置挥舞而去。
“我操，啥玩意？”
王大虽然没搞懂发生了什么，但是本能告诉他很危险，应该立刻离开。
他十分从心，转身就跑，谁知又撞到了什么东西。
王大举起提灯一照，非人的面孔展现在他眼前。
长长的棕发，苍白的皮肤，以及一只巨大的眼睛，在灯光的近距离刺激下收缩瞳孔。
只有一只眼睛。
“我操！鬼啊！”
王大动作奇快，将提灯砸向女鬼的脸，自己抱着战利品拔腿就跑。然而没有灯光固然更容易摆脱追踪，但也会看不清道路。
跑着跑着，王大一脚踩空，跌落到某个坑底，瞬间昏厥过去。
第八十三章 分隔
“这地方还挺宽阔的。”驴先生凭借几个警员的提灯光亮看向四周的石壁。
“虽然没感觉到血的气息，但是我认为这里应该会很有意思。”
能让沐沐觉得有意思，这绝对不是好消息。博利不由得紧张几分，尽力分辨着黑暗中的动静。
在这压抑的氛围中，不用周铭和孙轲提醒，所有人都不自觉地低声说话。沐沐也压低了嗓音，然而给人的感觉依旧轻松。
博利来到这个世界一百余年，论见识比大部分普通人要强的多。
据他所知，在这个世界的混乱纪元，有许多神通广大的法师。以诸华国来说，沌就是当之无愧的诸华第一法师，一生追求极致的力量，最后也亡于此道。
但是在这片土地上，同时期也有其他法师，许多人的力量也非常恐怖。
有些法师被沌击败，投入其麾下；有些法师宁死不从，最终被沌消灭；还有少数法师隐藏自己，四处流浪，甚至徘徊于危险的荒野。
有传言说，这些躲藏起来的大法师在死后不甘心淹没在历史中，将自己的财富，研究成果等等，埋藏于各地。或交给自己的继承人保管，或等待有缘人发现。
这就催生了许多挖宝活动，各种挖宝团伙层出不穷。
博利以前也接到过深入地下挖宝的雇佣，但是他都拒绝了，因为风险实在太大。不提官方的明令禁止，单单地宫中的各种危险就够受的。
因此博利虽然没有亲身体验过其中危险，仍然绷紧一根弦。
此时的队伍布置是：沐沐走在最前方开路，中间是几个警员还有驴先生，队伍末尾由博利和孙轲断后。
由战斗力最强的几人镇住头尾，随时可以互相支援。博利对这样的布置勉强满意。
为何是勉强满意呢？因为博利遭遇袭击的风险大大提高。按照他的看法，准备充分之后再下来探索最好。
然而时间不等人，众人并不能确定先来的家伙一定会原路返回。如果有其他出口，那么在上面等着只能一无所获。
况且，地下探索并不是人越多越好，眼前他们的人数差不多。如果人员过多，一旦在黑暗的地下出现恐慌事件，就会引发难以遏制的骚乱，互相踩踏乃至误杀队员的事情博利也听过。
所以，万般无奈之下，博利站在了队伍后方。
跟他同行在后的孙轲，专心注意周围的动静，并没向博利搭话，倒让他在这黑暗的地宫中有几分惬意的感觉。
如果是和周铭一切走，他很有可能对博利说很多鼓励的话语；如果是驴先生，他必定会向博利抱怨不停；如果是沐沐…算了，连想都不用想，自己必定是压力倍增。
沉默，沉默何其甜蜜，比这黑暗友善太多了。
“这是什么玩意儿？”打头阵的沐沐轻疑一声，从前方的地上捡起一个东西。
“原来是个铲子。”
队伍停住脚步，众人查看沐沐举在手中的铲子，博利和孙轲依旧没有放松警惕，注意着周围的情况。
“怎么看都是普通的铲子。”驴先生评价道。
“是啊，正因如此才这么显眼，这很可能是先到之人留下的工具。”
“这也太显眼了，不会是陷阱吧？”队伍中有警员担忧地说道。
一提陷阱，所有人都看向沐沐，她刚刚从可怕的陷阱中逃过一劫。
“放心吧，上次是闻到血的味道有些忘我，这次我肯定能提前察觉出来。”
沐沐从容回应，语气中的放松和自信让许多人都忍不住点头。
沐沐就是有这种才能，博利实在比之不及。然而作为比较了解沐沐的人，博利听到这话只有冷笑。
队伍继续向前，但是博利更期待着后退。局子会派更多警员来到刀片厂废墟，在洞口接应，到时候如果有轮换的机会博利一定呆在上面。
但这一时半会儿实现不了，博利只能在这里，忍受黑暗，享受沉默。
这地下不仅黑暗，而且十分幽冷，然而却没有想象中潮湿，和初秋干爽的空气不相上下。
又走了一会儿，提灯的光芒照出两侧的黑暗通道，但是众人绝对不敢分头探索，尤其是在对此地还不熟悉的情况下。
“我靠！前面是人吗？”驴先生这一声浑厚的喊叫让众人心里一惊，纷纷看向前方。
沐沐拿着提灯缓缓向前，完全照亮了那个所谓的人影。
一个浑身铁皮的人偶，双手只有利刃，脑袋像个铁锅，长得实在是怪模怪样。
“这什么玩意儿？脚下好像还有轮子。”
“我也不知道。”沐沐歪着脑袋，欣赏着眼前的怪东西。
“可惜啊，我们把考古学家留在上面了，我看他还挺想下来的，早知道应该让他换我的位置。”驴先生叹息道。
“我们请他来不是为了这个，况且把他这个不知情的人卷进来也不好。”周铭认真解释道。
“真扫兴，我就是开个玩笑。”驴先生认为周铭这人哪里都好，就是太过认真了。
“等一下，你们听没听到什么动静？好像是嗡嗡声。”驴先生的长耳朵轻轻晃动，率先察觉出异常。
“咦？是我看错了吗？这人偶好像动了一下。”一个警员忽然说道。
几乎同时，人偶的利刃猛然挥动，直奔沐沐而去。
沐沐反应迅速，灵巧躲过。
“看来你没看错。”沐沐向后偏头笑道。
前方的动静都被博利和孙轲两人知晓，看来真的有麻烦了。
正当所有人将注意力放在突然行动的人偶上时，博利感觉到脚下一丝微微的震动。不对，不止是脚下，而是四面八方。
“你们好。”一声滋滋啦啦的问候突然从人偶中传来。
“这玩意儿还会说话？”
“我们要抓的是什么东西？”
“保持镇定！”孙轲大喊，平息了警员们的慌乱。
“请问你是谁？”沐沐礼貌问道。
“不能说，你们擅自闯入，我的朋友也不想放过你们。”
神秘的声音说完便不再答话。
震动逐渐变得强烈，众人害怕出现坍塌，想要撤离地下。
就在这时，地宫的墙壁和地块居然移动起来，而且是以一种让人眼花缭乱的方式，短短十几秒钟，就将众人分隔开来，形成三组。
看着如此庞大的石块像积木一样快速移动，博利产生了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他旁边的孙轲也无法保持冷静，震惊地看着眼前的情景根本来不及做出应对。
就这样，博利和孙轲被分隔在了一起。
第八十四章 他，机器人
孙轲和博利对视一眼，对眼前的情况感到十分意外。
“这种事可不常见。”孙轲缓缓说道。
“反正我从来没听说过。”博利多年来或亲身经历，或道听途说，从来不知道还有这种情况。
“我们也抓过不少盗宝贼，他们口中的奇遇绝对没有我们看到的离奇。”
博利点点头，随后说道：
“或许我们应该继续探索。”博利望向身后唯一的道路。
“只能如此。”孙轲拔出左轮枪说道。
博利和孙轲立刻动身，一前一后，略微错开身体，在提灯的光芒中继续探索。
孙轲不是个沉默的人，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从不多说废话。
博利就是单纯想少说几句。
两人沉默着，毫不慌乱，时刻准备应对黑暗中的一切危险。
忽然，两人听到一阵响声，好像是轮子的声音，金属碰撞声，还有齿轮声混杂起来的声音。
果然，前方出现了一个怪异的人偶。
博利实在没想到，在这个世界居然能遇见机器人。话说这些机器人靠什么供能，法术吗？
机器人向前面的博利冲去，两柄利刃飞速挥动，博利向后轻轻一跃，轻松躲开。
砰！
孙轲抓住机会，果断开枪，携带法术能量的镀金子弹在机器人的铁锅头上炸开。
机器人被炸得向后一仰，倒在地上。然而这家伙的脑壳非常坚硬，只留下一个凹坑，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博利在一边观察，他发现这机器人不算太厉害，虽然带有利刃的双臂挥舞如风，迅猛异常，但是行动比较缓慢，跑得快的普通人都可以逃开。
如果是这样，他和孙轲像刚才那样互相配合，很轻松就能取胜。
前提是机器人别来太多，只要数量够，蚂蚁都能堆死大象，何况一大群钢铁之躯的机器人。
他们两个还有其他优势。他们所在的空间比较狭小，只容两人并肩而行，万一真来了大群机器人，也难以发挥数量优势。
虽然这也未必是好事，很可能是从“迅速被周围的的机器人剁成肉酱和玻璃渣”变成“经过一番消耗二人体力不支被剁成肉酱和玻璃渣”。
博利看着挣扎着要起身的机器人，想着要不要自己上去解决这东西。
“你还有多少子弹？”博利回头询问孙轲。
“十发镀金子弹，二十五发普通子弹。”
孙轲对自己的子弹数一清二楚，毕竟这是关乎性命的大事。
孙轲也想过，如果自己有一把无穷子弹的枪那该多厉害，哪怕是普通子弹，也比当今最厉害的大法师还要强大。
然而这是不可能的，枪需要子弹，法术需要黄金和法师的精力。哪怕是那位追寻虚幻的梦想之神，也没有真的凭空创造出一方世界。
孙轲轻叹一声，收起思绪，专心应对眼前情况。
“如何行动？”孙轲主动询问博利。
“节省弹药，我来解决。”
博利决定亲自上去拆了机器人。
他一步跃到机器人身上，趁着它没完全起身将其踩倒在地。机器人的双臂关节不同于人类，弯折成一个怪异的角度向身上博利袭来。
博利早就料到，轻轻一跳便躲过攻击，还趁机抓住了机器人双臂的关节处，用尽全力将带有利刃的双臂从关节薅下来。
没有了双臂，机器人变得毫无威胁，甚至连站都站不起来。
博利把薅下来的机械手臂一扔，毫不停歇继续拆。他看准机器人外表结构的接缝处，几分钟就将其大卸八块，乱七八糟的零件铺一地。
孙轲在一旁观看博利这一套行云流水的操作，不由得目瞪口呆。
其实孙轲也能看出来，博利拆这人偶半是技巧半是蛮力，并不是在完全了解的情况下进行拆卸。然而这人偶怪异非常，孙轲自己都没来得及看破人偶的弱点，即便有妖怪那种力量，博利能做到这个地步也实在不易。
“博利先生真是厉害，拆这个铁疙瘩像拆积木一样迅速。”
“这是机器人，是机器就能拆。”博利回答。
此时博利已经将机器人完全拆解，由于太过用力，双手布满裂痕，几乎要掉碴。
“机器人？机器人…”孙轲头一次听到这个词，仔细品味着。
“好名字！十分形象。”
确实形象，虽然这词不是博利发明的。
“这不是我起的名字，虽然我也不知道是谁最先这么叫的。”靠这种无聊的事情在另一个世界留名，博利才没兴趣做这种事。
说得好像自己对其他事情有兴趣一样。博利心中自嘲。
他看着手中的球状物体，周围还有金丝环绕。博利从中隐隐感到了法术的力量。
“这是机器人的核心，看来这东西真的是由法术驱动。”
博利将核心递给孙轲查看，孙轲接过来尝试赋能，果然有反应。
“这里面必定有黄金存在，而且这东西似乎将我的法术能量储存起来了。”
“类似于天都城内有轨公车的蓄能箱？”博利瞬间联想到此物。
“差不多吧，但是更为小巧精致。”孙轲拿着核心再三端详，好像发现宝贝一般。从很多方面来说，这就是宝贝，比单纯的黄金更加宝贵。
或许郑光启和崇古会喜欢这东西，博利忽然想到这两人。
“郑大人肯定有兴趣研究这东西。”孙轲说道。
两人想到一起去了。
接下来，两人继续前进，陆续遇见几个机器人，如法炮制，互相配合，将之全部击败。
“你不多拿几个核心吗？”博利发现孙轲只拿了第一个核心，之后的丝毫不取。
“一个就够，拿多了是累赘。”孙轲笑道。
之后孙轲又挑了几个他认为比较重要的零件，准备带回去交给专业人士研究。
两人继续前进，很快又遇到了一个机器人。
一样的步骤，先是周铭开枪击中机器人，让其摔倒或者行动停滞，博利趁机卸掉最有威胁的胳膊。
然而，这次的机器人反应要快上一些，博利刚一接近，利刃瞬间袭来，幸亏博利反应迅速，只是右手臂被划了一道痕迹。
“不对！”
一股钻心的疼痛让博利浑身颤抖，胳膊上的划痕逐渐扩大，直至半条胳膊化作粉末。
法术。
这个机器人使用了法术。
第八十五章 陷阱与路不拾遗
“博利！”
孙轲一发镀金子弹将机器人炸倒，博利趁机退回到孙轲身边。
“没事吧？”
“还行。”博利表情镇定，实则已经在心里骂了几十句。
法术会对妖怪造成额外的伤害，刚才博利的遭遇就是最好的例子。
“它居然会使用法术攻击，如果它们一开始就这么用，我们就不至于放松警惕。”
孙轲的话非常正确，敌人使用了一个计谋。通过让前几个机器人不使用法术和他们两人战斗，制造一种不会使用法术进行攻击的假象，等到他们放松警惕，再亮出底牌，趁其不备，一举制敌。
这办法博利再熟悉不过了，他自己就经常用，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栽到这上头。
可是，即便如此也不对劲，博利是妖怪，妖怪都能近距离感受到法术能量。
简单来说，法师可以通过一种奇异的气场看出谁是法师，法术天赋越高，辨别能力越强，历史上为法皇挑选继承人的拣选法师都是天赋极高的天才，或许仅次于法皇。
而妖怪虽然无法通过这种方式看出谁是法师，但是可以近距离感受到法师赋能后黄金制品中的法术能量。
然而博利刚才直到刀刃砍进胳膊里才感觉到法术的存在。哪怕是他上次用沐沐特制的火壶欺骗歌莉娅，也是在火壶爆开的瞬间被歌莉娅察觉，虽然对她来说已经无法躲避。
等一下，隐藏法术？
博利忽然想起一个东西，一把小刀。
博利用左手连忙掏出自己买的那把黑色刀刃，和远处机器人双臂的利刃进行对比。
真像。
“原来如此。”
博利小心翼翼的拿着刀柄，尽量让刀刃远离自己。
“你能感受到这刀刃里的法术吗？”博利问孙轲，这把刀被沐沐赋能过，而且没有使用。
孙轲伸手捏住刀刃，随即摇了摇头。
“感受不到，这是怎么回事？”
“这把刀的材料和工艺比较特殊，我也不知道细节，总之就是可以储存法术，然后隐藏法术的气息。”
“神奇，这岂不是更小型的储能箱？还能掩盖法术…”
然而机器人晃晃悠悠地爬了起来，没给两人太多感叹的时间。
这回博利绝对不敢贸然上前，再挨一刀恐怕就不是少个胳膊这么简单了。
可是不靠博利近身强拆，指望孙轲用枪打爆机器人也不太现实，就算耗费子弹打倒这一个，下一个呢？下下个又该怎么办？
该死，难道要死在这里了？没想到还有个伴儿，虽然和自己不太熟。
“我有个办法。”孙轲突然说道。
“什么办法？”在生死关头，博利不介意听取任何建议，万一有用就赚大发了。
只见孙轲露出微妙的笑容。
“博利先生似乎很擅长飞檐走壁，抱着一个人也能身轻如燕。”
“没那么夸张，但是…”
博利眯起眼睛，看着前方的通道。
“可以试试。”
***
王大独自一人在黑暗的隧道中摸索前进。他不小心摔到这里，膝盖蹭破了皮，肩膀生疼，心中恐惧，浑身颤抖，怀中仍然抱着他的战利品——那个人偶手臂。
“真她妈倒霉。”
王大想要控制住身体的颤抖，然而毫无效果，心理的恐惧和生理的痛苦完全打倒了他。
即便如此，王大仍然不想扔下人偶手臂，即便这东西在他摔落的时候差点刺穿他的脖子。
反正都这样了，扔下这玩意儿也不能让他逃出去。王大这样想。
“哎呦，我的老娘还在家里等着，这可怎么办。”
王大有些后悔，或许他真该听她的话，找些正经营生。被工头压榨总比现在就没命要强。
然而他没得选了，死人没有任何选择。
这该怪谁呢？没错，都是那个女魔头的错！
“都怪那个婊子！”他大喊一声，在这地下空间形成了回音，经久不息。
骂完之后，王大感觉舒服多了，然后又陷入深深的绝望。
“等会儿，这是灯光？！”
王大忽然看到前方的亮光，而且正在向自己靠近，顿时兴奋不已，只觉得是救星来了，连忙向亮光方向跑去。
可是跑到一半，王大一下子清醒过来，他忽然想到，这会不会是一个陷阱，引诱自己自投罗网，就像飞蛾扑火一般。
想到这一点，王大想要先躲起来观察情况，可是这通道狭窄，他一时也找不到藏身之处，进退两难。
“妈的，豁出去了！”
王大决定来个痛快的，反正呆着也是个死，不如碰碰运气。
他缓慢走动，和灯光主人相向而行。
光源越来越近，王大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他生怕灯光照耀下，是一副独眼面孔，这样他就只能把手臂扔过去，祈祷自己能再一次逃走。
随着两者逐渐接近，王大看清了对方的面孔，千真万确是两只眼睛。
王大高兴的简直要蹦高庆祝，直到他看到对方拿着一个铲子。
“莫非遇见同行了？就是这铲子有些眼熟，这——”
王大看清了来者的脸，他的笑容瞬间凝固，转变为极度的绝望，双腿一软，不知不觉跪倒在地上。
“这不是光头先生吗？好久不见。”沐沐说道，嘴角噙着微笑。
…
“没想到能遇到熟人，真是缘分啊。”
“您说得是。”
王大跟着沐沐，在一旁应和着，努力想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但是跟吃了屎一样难受——话说回来，王大没吃过屎，这是个比喻而已。
不管怎么样，王大还是笑出来了，而且越来越自然。
他是什么人？他可是看人脸色的好手，趋炎附势的天才，怎会被这点困难吓倒。
“对了，这把铲子还给你，应该是你的吧？”
“是我的，但是您捡到了，那就是您的。”王大弯着腰，一脸谄媚的笑容，仿佛沐沐才是他的老大和老娘。
“我师父说，如果你捡到的东西对你没什么用，那就应该拾物不昧。”
“非常有理！不愧是沐沐女侠的师父。”其实王大认为这就是狗屁道理，捡到了当然是自己的，岂有还的道理。
“也有人认为，无论捡到什么东西，都应该物归原主；还有人认为，根本不应该拣别人丢的东西，你认可哪个说法？”沐沐将目光投向王大，天蓝眼眸反射着昏黄的灯火，看起来颇为诡异。
“我…”
王大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第八十六章 还钱
“我…”
王大不再像之前那样巧舌如簧，信口胡言，反而一时语塞。
这个问题他该怎么回答？这女人把捡到的铲子还给他，莫非是应该回答“物归原主”比较好？或者像她师父说的那样，有用的自己吞下，没用的物归原主？
不对，王大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刚才沐沐说要把铲子还给他，而他明明白白说“您捡到的，就是您的”。再说什么“物归原主”之类的鬼话不是自己打自己脸吗？
王大内心无比纠结，说什么都感觉不对，然而此时必须给出一个回答。他可不想惹这女魔头不高兴，再被一顿暴打。
“谁捡到了就是谁的，用不着还回去。”王大一咬牙一跺脚，说了这个回答，这也是他本来的想法。
“这样啊。”沐沐轻轻点头，表情如故，对王大的回答不置可否。
王大看不到沐沐明确的态度，心中有些不安，可是自己还好好站在这里，也没见她有什么异样的反应，大概是度过一劫。
沐沐又看到王大手中的人偶断壁，说道：
“你手里的东西，能给我看看吗？”
王大闻言一愣，经过一秒钟的激烈思想斗争，最终还是将他捡到的宝贝交给沐沐。
“您想看就看。”王大一脸堆笑。说实话，他挺不习惯别人和他如此客气的说话，尤其这人之前还将他暴打一顿，感觉尤其别扭。
王大只能指望沐沐的行动和她的语言一样正常，最好真的只是看看，然后把手臂还给他。
我是不是想得太美了？王大忍不住对自己的想法产生怀疑。
在王大不算丰富的人生经验里，有一条经验王大看作雷打不动的真理，那就是：
不要相信别人的良心。
在天都混了这么多年，王大早就明白了，良心这东西在无关紧要的时候谁都愿意提，哪怕最丧尽天良的人渣都能扯一大堆废话。
真到了利益争夺的关键时刻，哪怕是最正派的人物，全都将良心扔到脚下，巴不得再踩几脚。
如果沐沐也是那种看着有良心，实则讲利益的人，王大还真不害怕，他很懂得如何和这种人相处。问题在于，沐沐这家伙不太一样。
王大贼眉鼠眼地偷瞄着身旁的沐沐，她正在观察手中的人偶残臂，表情和善，面带微笑，加上俊俏的面容怎么看都像个好人。
如果她没打他的话，王大就信了。
说沐沐是个正常人，王大打死都不相信；说她是个疯子，可说话条理清晰，神态自若，哪个疯子也不会这样。
王大惯于见风使舵，如今却看不出刮的什么风，只能慎之又慎，卑微地跟在沐沐身边。
“有点意思，还给你。”
王大接过残臂，心中松了一口气。
“原来如此，希望玻璃没事吧。”沐沐脸上的笑容微微变淡，似乎在担忧什么。然而很快表情如故，仿佛不是什么大事。
砰！
突然一声巨响在隧道内回荡，震得王大双耳嗡鸣，心脏差点蹦出来。与此同时，一声更大的爆炸声响起，整条隧道都在微微颤动，刺鼻的浓烟弥漫开来。
王大回过神来，发现是沐沐突然开枪，前方的黑暗空间被火光照亮，一堆难以辨认原形的废铁燃着火苗，同时有火花闪烁。
沐沐缓缓上前，而王大吓得呆立原地。
对于沐沐的法术能力，王大早有心理准备。毕竟是能杀了骰子帮老大的法师，不可能是个弱鸡。但是眼前的场面还是超出了他的想象。
沐沐在这堆废铁中挑挑拣拣，向王大扔过去一个东西——一只被炸断的金属手臂，金丝铜线暴露在外，如同人体残肢的筋肉。
“这是？”
“给你的。我刚刚想起来还欠你钱呢，这玩意应该能卖几个钱。我师父说，尽量不要欠别人钱。”
欠我钱？什么时候？难不成是挨打的医药费？
王大只感觉莫名其妙，不是她疯了，就是王大疯了，两人必定有一个疯子。
“等会儿，难不成是…”
很快，王大想起来了，沐沐好像真的欠他钱，当初他被逼无奈领着沐沐找到骰子帮的总部，进去时是他拿钱摆平了赌场里的打手，如果这也算得话。
沐沐又在扭曲的金属里翻找着什么，很快找到一个残缺的黑色圆球，里面隐隐透出黄金的光泽，但又不是单纯的黄金，材质和结构都颇为奇特。
“可惜，最值钱的玩意被我炸坏了，下次不用镶金子弹了，用镀金子弹也行。”沐沐喃喃自语，而一旁的王大头晕目眩，心情又害怕又激动。
跟着这女人，不仅可能逃出去，没准还能发财！
***
驴先生突然想撒尿，他绝对不会承认这是被刚才的场景吓尿的。
总之，他不顾周铭和其他六个警员的劝阻，跑到队伍前方的黑暗中就地解决。
“嘘嘘嘘…”
“啊～舒服。”
正当他准备回去，突然听到异样的声音，那是之前见过的诡异人偶的声音，驴先生绝对不会记错。
尽管在黑暗中看不清楚，但是他的听觉非常灵敏，任何细小的声音都逃不过他的长耳朵。
他在黑暗中屏息以待，时刻准备呼救。然而，人偶就这么忽略了驴先生，从他身边过去了…
过去了…
“看不见我是吧？算你倒霉！”
驴先生抬起后蹄，驴蹄子碰金属，震得他双蹄酥麻。然而这一下力量不小，直接将人偶踢翻在地，哐当一声撞在地面。
“卧槽，什么动静？”
“快看，是那怪玩意！”
“开枪！”
驴先生早就跑回到警员们的身后，看着警员们开枪打倒人偶。
虽然和驴先生在一起的七人都是普通警员，不会法术。然而普通子弹的威力加上多人射击，也足够打倒敌人。
驴先生真正开始重视自己存在感低的这一天赋，如法炮制，接连干倒三个人偶。
“驴先生厉害！”周铭大喊。
“难不成这东西不会以动物为目标？”
“未必，或许只是驴先生躲在黑暗里，人偶看不到。”
众人七嘴八舌，然而都认同驴先生的功劳，这让他难得开心了一回。
“继续前进！”驴先生高兴地喊道。
“好！”众警员无不应和。
第八十七章 爆破
如果你面对着难以战胜的强敌，此时该怎么办？
能跑就跑呗。
博利怀中抱着孙轲，完好的左手深深插入石壁，此时他就以这种危险而怪异的姿势，挂在机器人的头顶。
奇怪，石壁震动，好像有什么动静。博利只分神了一瞬，旋即将注意力集中到当下的情况。
幸好隧道的顶部够高，幸好机器人的胳膊不够长。
博利仅存的左臂用尽全力，带着他们两人如同汤秋千一般，成功越过机器人的阻挡，落到地面。
“跑！”
博利和孙轲全速狂奔，将反应过来的机器人落在身后。机器人的小轮子实在不够快，如果它的移动速度有它双手刀刃的一半快，博利和孙轲早就被切成片了。
跑了有几十步，二人遇见又一个机器人。
有了之前的经验，这一次博利更加熟练，抱起孙轲，一跃而起，仅存的左手狠狠凿进石壁，顺势一荡，越过目标，完美落地。
“跑！”
如此反复。
在战场上，如果你发现什么有用的花活，那就用到没用为止，用到烂大街为止。
有好用的招数不用，那不是傻子吗？
前方很快又出现了机器人，然而孙轲没有紧紧抓住博利，博利也没打算跳起来。
总共四个机器人，两两并排，前后相隔三步，博利带着孙轲无论如何都荡不过去。
而且，博利自身的情况也不容乐观，尽管有吊坠治疗，右臂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左手高强度凿墙，裂痕刚刚被愈合。
别说带着孙轲，就是博利拋下他，自己一个人也未必能过去。
没想到这么快就没用了。
博利轻叹一口气，对孙轲说：
“看你的了。”
孙轲清秀的面容神情严峻，手中却没有拿着左轮枪，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有金丝环绕的黑球——正是孙轲之前拿着的机器人核心。
孙轲上前一步，而博利退后两步。
汗水从孙轲的额头流下，他浑身颤抖，神情疲惫，似乎一口气跑了几万步，然而他只和博利跑了百步有余而已。
孙轲酝酿一阵，将核心扔向前方的机器人，随即掏出左轮，对着即将落地的核心就是一枪。
虽然早有准备，博利还是被巨大的冲击波掀翻在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在隧道中经久不息，反复摧残着两人的耳朵，博利甚至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和爆炸声产生了某种共鸣，又多了几道裂痕。幸亏很快就被吊坠的神奇功效所治愈，并无大碍。
呛人的烟雾让本就黑暗的环境更加看不清前路。
孙轲倒在地上，腰间的提灯还在散发微弱的光芒。
博利艰难起身，想看看孙轲还活着没有，如果死了，未免有些遗憾。
“咳咳…”孙轲清秀的面庞被熏成了大花脸，虽然距离爆炸中心更近，好歹还活着。
“没事吧？”博利问道。
“没事，咳咳…我的计算没有问题，计划成功了。”
孙轲看起来极度虚弱，连爬起来都费劲。博利见状，连忙扶起孙轲。
两人看着眼前扭曲发热的金属碎片，忍不住庆幸计划的成功。
这个计划是由博利提出，孙轲亲自实施。
在博利抱着孙轲时，在孙轲和博利奔跑时，他都在全力给核心赋能，就是准备在关键时刻能有一件威力强大的杀器，毕竟镀金子弹的威力太小了，就凭孙轲一个法师，很难对付这么多机器人。
然而计划还是出现了一点意外，两人都没想到核心的储存能力如此强大，赋能一直持续到面对这一群机器人，核心的储存能力还是深不见底，远没达到满溢的状态。
孙轲也很难直接引爆核心，毕竟这东西和纯粹的黄金不同，具有很大的稳定性。
于是，孙轲在实际操作中修改了一些细节，开枪引爆了核心。
用法术可以引爆法术，尤法斯和沌都说过这话，尽管这话未必是他们两位的原创。
“虽然出现了一些小意外，起码结果还不错。”孙轲笑着说道。尽管之后的情况并不乐观。
如此高强度的赋能早就让孙轲耗尽精力，只能靠博利搀扶才勉强走动，如果再遇到机器人队伍，只怕凶多吉少。
算了，多活一会儿是一会儿。博利不再去想无法掌控的事情。
人力终有穷尽，连这个世界的神灵都不能掌控自身的命运，一个灰心丧气的妖怪和一个天赋平平的官方法师又能如何呢？
想到这里，博利不禁露出自嘲的笑容。活着当然好，然而死亡永远是最后的胜者，他只能不断挣扎，推迟死亡获胜的日期。
“说实话，我法术天赋一般。”孙轲喘着粗气，艰难说道。
是啊，我看出来了。博利心中说道。
“这可能是我这辈子使出的威力最强的法术招数。”
很可能，因为我们很难活着出去，也没有以后了。博利心中吐槽。
然而，博利想了一下，对孙轲说道：
“那一下真的很厉害，我很少见到。”
有多厉害呢？大概就和沐沐使用纯金子弹差不多。
想到沐沐，博利忽然生出一股不靠谱的希望。
或许沐沐可以…
博利很快否定了自己的妄想。
除非沐沐找到地下的罪魁祸首，否则她总不能一路炸穿石壁过来吧？这也太扯淡了。
“咦？这个机器人的半截残躯好像卡在洞里了。”
听到孙轲的话，博利双眼放光，一脚将那机器人的残躯踹进洞里。
这是一个刚才不存在的洞，是被孙轲炸出来的。
下面似乎也是一个通道。
博利和孙轲对视一眼，陷入两难选择。
是沿着原路走，还是下去面对未知的风险。两人已经使出浑身解数，此时的容错率极低，选哪条路都经不起折腾。
忽然，前方传来机器人特有的轮子声和金属磨合声，听起来数量还不少。
“看来敌人帮我们选了。”孙轲苦笑道。
博利只能带着孙轲往下跳，并且产生了一丝对沐沐的想念之感。
***
“什么动静？”
一声沉闷的巨响，随之而来的是明显的震感。
王大的光头来回转动，试图找出声音的来源。
沐沐露出惊喜的笑容，从口袋里拿出一枚纯金子弹，让王大眼睛瞪圆，不停舔着嘴唇，好像野猫闻到腥鱼。
然后在王大的注视下，沐沐将子弹放如弹巢的空位，装弹完成，枪口对准一侧石壁。
王大的第一念头是：法师真是败家！好好的金子居然要一枪打出去。
王大的第二念头是：他是不是该躲远一些？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
第八十八章 末路逢生
博利和孙轲互相扶持，在更下面一层的隧道探索，虽然这是被逼无奈之举。
穷途末路的人没有太多选择，这已经很不错了。
博利尽量往乐观的方面想，尽管他不是个乐观的人。
情况危急时，可以乐观一点，等到危机解除，归于平稳，这时候再尽情悲观。
此乃生存之道。
虽然博利很相信这个道理，然而此时此刻也很难乐观，自从跟着沐沐，遇上的事全是要命的大事，这种作死效率可比得罪有钱人高太多了。
轰…
一阵强烈的爆炸声，同时还有强烈的震颤。自从两人走入此条隧道，这已经是第三回了。
“莫非是有人在此处施工？”孙轲开玩笑道。
“希望是上面的人下来救我们。”博利如此说道，心中明知不可能。
“希望吧。”孙轲也知道不可能。
先不说接应人员到没到，就算到了也未必能察觉下面的动静，就算他们感觉敏锐，听到了动静，要破开石壁救他们也不太可能，起码今天指不上。
而他们两个很难再活一天。
“希望是沐沐来救我们的动静。”博利又说了一个不太可能的希望，他知道这更有可能是沐沐追杀机器人的动静。
以沐沐的实力，暴打这种货色还是比较轻松的。
实际上，如果不是忌惮机器人的法术，博利都可以对付它们。化成灰的半截右臂提醒着博利，不要冲动行事。
遇见擅长远程攻击的敌人，博利会主动贴身攻击，遇见擅长近身搏斗的敌人，博利就离得远远的。决策不算复杂，但是很好用。
提灯的光芒越来越微弱，如同两人生还的希望一般渺茫。前方的黑暗愈发浓重，在两人心底勾起一丝后悔。
或许下来是个错误的决定，然而留在上面纯属送死，一定是错的。
有时候，我们不得不在错误的道路中选一个看起来不那么错的。博利居然对自己的遭遇有些幸灾乐祸。
所幸身后没有机器人追来，它们铁桶般的身材实在钻不进来。这是为数不多的好消息。
然后，黑暗中出现了一点光芒，虽然微弱，但是非常真切。
“未必是好事。”
“没错。”博利点头。
或许前方是出口，或许前方是敌人的大本营，或许前方是其他队友。博利希望自己的运气能好一回。
***
看到沐沐对着石壁举枪，王大愣住了，之后有了躲起来的想法。
躲起来？一把手枪而已，还用得着躲？
尽管知道沐沐很厉害，王大对于她的法术并没有直观的感受，所以做出了错误的判断。
“您这是要——”
话没说完，王大只听到震天撼地一声巨响，眼前一黑，身体腾空而起，胃里一阵翻腾，呕吐之感难以遏制，然后他感觉后背狠狠砸到了墙壁或者地面，瞬间失去了知觉。
烟尘散去，沐沐站立原地，看着眼前的工作成果。
刚才还很完好的石壁被爆炸撕开一个巨大的空洞，整面墙几乎化作碎石。
破洞的另一边，一群人纷纷举枪，严阵以待，虽然被惊吓的嘴巴都没合拢。
“沐沐？”驴先生和周铭同时叫道。
“各位好。”沐沐好像在街上偶遇好友一样和众人打招呼。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周铭和驴先生等人说不出话来。
本来他们一路顺利打爆人偶，刚要对付下一个，没想到一面石壁突然被炸碎，人偶首当其冲，被石块掩埋，等到众人勉强反应过来，纷纷举枪，居然看到了沐沐在隔壁，这实在有些离谱。
“沐沐没想真是太好了，后面那位是…”周铭最先反应过来，向沐沐问好，随后问到了在沐沐身边倒地不起的家伙。
“光头先生，他说他叫王大。”
周铭和驴先生根本没见过王大，哪里想到此人就是给沐沐和博利领路到赌场的小混混。
“这家伙就是先我们一步到达的人？”驴先生问道。
“我问过，他只是其中之一，更早之前还有其他人到来。”
“还是我们的熟人。”沐沐的微笑愈发灿烂。
“这人不会已经死了吧？”一名警员担心地说道。
刚才的爆炸威力惊人，王大站这么近，死了也不奇怪。
然而话音刚落，在地上如死尸般躺着的王大居然咳嗽起来，挣扎着想要起身。
人偶的手臂压在王大脖颈上，利刃距离他的下巴只有一线之隔，险些结果了他的性命，就像上次一样。
“卧槽，怎么回事？”王大满脸烟尘，眼睛疼得流泪，光头被飞溅的碎石划破，鲜血直流。还好没伤到要害，性命无忧。
“怎么突然这么多人？哦，原来是局子的人。”
等一下，局子的人！？
王大好像被人在光头上浇了一桶凉水，瞬间清醒过来，甚至来不及查看身上的伤口。
艹！局子的人怎么来了？莫非是来抓我的？我他妈谁也没告诉，自己一个人来的，这都能被发现？或许是老刘告密，可这对他有什么好处？他身上的事比我严重多了。
百般思绪涌出，让他的光头微微发热，汗水从额头冒出来，跑路的念头几乎占据上风。
真他妈扯淡，往哪儿跑啊？
王大盯着对面的警员，发现他们也一脸茫然，丝毫不像抓住罪犯的样子。
等一下，这女魔头和警员们好像认识，他们难道是一起来的？但是警员们好像不认识我，难不成不是来抓我的？
王大借助受伤的痛苦表情掩盖了一瞬间的震惊，随后在沐沐和警员间来回观察，判断形势。
王大看到，一个长相普通但颇有正气的警员皱起眉头，向自己问道：
“你来这里做什么？”
问得好！
王大心中狂喜，果然不是来抓我的！果然不认识我！
他借着身体的疼痛，居然哭出声来，眼泪噗噗留下，活像一个无辜的受害者——无辜与否有待商榷，确实是受害者。
“各位大人可要给我做主啊！小的傍晚在街上走得好好的，突然冲过来一个长发独眼女妖，把我打晕抓到此处。后来我侥幸逃脱，迷失在这里。请问各位这是哪里？”
此时，王大的脸上只有无尽的惊恐与委屈，完全是天地间最大的受害者。
王大不认为自己表演得好，只是这委屈有很多真情实感，情到深处，自然真实。
包括提问的年轻警员在内，所有人都生出一股同情之意。
沐沐看着这场戏，不置可否。
第八十九章 尤法斯3000
这是一个类似于大厅的地方，只是没有那么宽阔雄伟。然而考虑到这是地下，或许也算得上难得一见。
大厅内部有微弱的光芒，刚好可以让人窥见此处的装饰。
大厅的穹顶描绘有法师大战恶魔的场景，一些花纹残存着红色颜料，看起来画得似乎是火焰。长袍法师，还有…不像恶魔的恶魔。起码这些恶魔比如今壁画浮雕中所绘的怪物要好看许多，更像人类。
那是个伟大的时代，也是个恐怖的时代，那是法师鼎盛的时期，也是恶魔横行的年代。普通人的性命如同草芥，只能依附于法师求得生存。
或许有些人依附于恶魔。歌莉娅猜测。
那个时代被称作黄金纪元，又被称作混乱纪元，两个名字都很贴切，看你站在哪个角度看待问题。
法师和恶魔的战争，法师和法师的战争，恶魔和恶魔的战争。对了，还有普通人和普通人的战争。
歌莉娅抬头看着穹顶的壁画，一向慵懒的神情略微收敛。
“我的朋友，你对历史感兴趣？”
生硬的机械音传来，有什么东西在对歌莉娅说话。
“没什么兴趣，但是我曾经认识的一个家伙喜欢历史，我跟着也了解了一些皮毛。”歌莉娅低下头，一只大眼睛看向身旁的黑箱子。
“你以前的朋友？”机械音从黑箱子里传来。
“朋友吗…算是吧。”歌莉娅眯起眼睛，似乎在回忆往事。
沉默片刻，歌莉娅从思绪从回到现实，说道：
“你为什么不直接操控石壁将闯入者活活挤死？比现在省事多了。”
“一千六百年，我在这里呆了一千六百年，时间造成的损耗超过了预期。储备的法术能量流失严重。很多操作我都无能为力。”
“时间的力量无人可挡，哪怕你的创造者，那位伟人，也不能长生不死。”
“他也说过，万事留一线，不能做绝。我能不能放他们一马？”他，她？或者它如此说道，尽管机械音毫无感情，仍然让人感觉到一丝仁慈。
“不行，我拥有你的创造者留下的信物，你必须答应我的要求，绝对不能放过他们。”歌莉娅语气强硬，坚决摇头。
“好吧。但是这几个人有些难缠，我的小家伙损失不少。”
轰隆…
又是一声爆炸，声音穿过石壁已经减弱许多，如同天边的滚滚闷雷。
“有个人比较活跃，居然能炸穿石壁。”
“那个人就是我最主要的目标，该死的白毛法师。”歌莉娅生出一股愤怒之情。法师，又是法师，歌莉娅还记得，自称沐沐的法师，在远处用枪暗算她，还有她身边死气沉沉的脆玻璃，没想到能再见面。
然而这股愤怒很快平息下来，她不是为了私怨来到这里，一切都为了更重要的目标，个人的荣辱算得了什么？
“把他们放进来，将你的…小家伙叫回来，我们就在这里给一切做个了断。”
“听你的，我的朋友。”
歌莉娅眼中只有冷冷的杀意，只是不知道她旁边的那位看没看出来。
“哎呀，又遇到熟人了。”
突然听到这句话，歌莉娅猛然转头。
“博利…”
***
果然遇到熟人了，博利不是很意外。
“这个妖怪就是你们说的独眼女妖歌莉娅？”孙轲问道。
“是她。你们也应该有她的档案。”
虽然档案里没有任何重要信息，除了歌莉娅这个名字也不知道更多。
在战争中凭一己之力灭掉博利的战友，战后被赦免。一百多年了，博利倒也没什么愤怒与不甘，可是总遇见这家伙心里实在不痛快。
真搞不懂歌莉娅这个来自若茵联盟的妖怪为何要帮助诸华的末代法皇。
震撼世界的若茵大革命推翻了联盟的法皇，由此开端，世界各国纷纷爆发革命，推翻法皇的统治，诸华国就是个例子。
或许歌莉娅也只是拿钱办事而已，根本不在乎谁胜谁负。
博利想了想，好像这也是他一直以来干的买卖。
真他妈可笑。
“想杀我就来吧。”博利冷冷说道，心中无比坦然。他还想说“放过身边的孙轲”，然而歌莉娅肯定不会同意，博利也就懒得多说。
这种时候说这话，就相当于给死人做慈善，除了让孙轲临死前感动一下，毫无意义。无聊程度仅次于用地球的知识装逼。
而孙轲和博利都不是那么无聊的家伙，哪怕有一丝机会，两人也要努力活下去。
听到博利近乎挑衅的发言，歌莉娅没有上前和博利打斗，反而一脸警惕，大眼睛时刻观察周围的情况。
博利表面还是一副冷漠的表情，心中却无比高兴。
果然，经过上次的教训，歌莉娅忌惮着沐沐，根本不敢贸然出击，生怕沐沐再次偷袭。
博利坦然自若的表现更让歌莉娅心怀疑虑，愈发怀疑博利的现身是个陷阱。
这说明沐沐还没死，起码歌莉娅没收到沐沐的死讯。博利左手伸进口袋，捏着银丝缠绕的金戒指。他在右手完全化成灰之前将戒指取下，至今没收到沐沐的呼叫。
虽然他也不知道沐沐的情况，不过无所谓，只要歌莉娅相信沐沐没死，甚至可能就在周围，博利就有安全的保障。
孙轲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没有多说话，生怕打破这微妙的局面。
“这就你一个人吗？你的大个子同伙呢？”
歌莉娅刚要答话，谁知机械音的家伙突然开口：
“还有我，我是她的朋友。”
“谁在说话？”博利和孙轲同时发出疑问，他们都想不到歌莉娅身边，那个位于场地高台中央的黑箱子居然会说话。
而且这声音有些耳熟，似乎是刚遇见机器人时那个神秘的声音。
歌莉娅白了黑箱子一眼，她没想到这家伙居然如此愚蠢，白白暴露自己的存在。
“你是谁？”
另一个入口处，一道清澈的声音传来。
沐沐微笑着现身。
“我就是我，我的创造者，伟大的尤法斯，给我取名——”
“尤法斯3000！”
不知是不是他听错了，博利居然从这枯燥的嗓音中听出一种兴奋之意。
等一下，这种机械音，还是一个黑箱子，手下一堆机器人…
这鬼地方居然有人工智能？博利被自己的想法震惊了。
第九十章 突袭与死亡
沐沐及时赶到，博利还是有些高兴的。他正准备和沐沐说几句话，意外突然发生。
歌莉娅看见沐沐，二话不说，身形虚化，如狂风一般向沐沐袭来。
其实，歌莉娅发动攻击这件事不算什么意外事件，而是必然。只是博利没想到能这么快，电光火石间，歌莉娅就接近了沐沐。
沐沐拔枪开枪，一气呵成，然而歌莉娅更快，只给了沐沐开一枪的机会。
镶金子弹穿过歌莉娅的虚幻身体，在她身后爆炸，火焰甚至追不上歌莉娅的背影。
歌莉娅来到沐沐面前，神情冷峻。沐沐的微笑毫无变化，或许是来不及变化。
只见歌莉娅伸手抓住沐沐拿枪的手臂，大力一甩，像扔布娃娃一样把沐沐扔出几十步开外，砰的一声砸在石壁上。
在博利以及在场所有人的眼中，一切都在弹指间发生。
现在一片沉寂，只能听见沐沐躺在地上的咳血声。
“厉害！我的朋友，你很快！”
突兀的机械音将茫然的博利和孙轲带回现实。
“发生了什么？”孙轲问道。
“没什么，我们死定了。”
博利勉强看清了双方的行动，总觉得有一种亲切之感。
想起来了，歌莉娅快速突近，贴脸对付沐沐这招不就是博利常用的招数吗？
尤其是对付沐沐这种喜欢开枪但轻视近战的法师，简直是最佳战术。只不过风险有些高，一个不留神就是灰飞烟灭的下场。
如果不是自己也要死了，博利真有些想笑，并不是所有时候都能看到沐沐被一招秒杀的情景。
“哎？刚才还看到沐沐站在门口，一眨眼就不见了。”
驴先生和周铭带着警员们从入口走进来，还多了一个人，博利看着有些眼熟。
那不是被沐沐暴打的小混混吗？但是博利也没心情问个详细。
“沐沐小姐？你没事吧！”周铭看到几十步外躺在地上，口吐鲜血的沐沐，担心地大喊。
“你的小家伙什么时候来？”
歌莉娅没有乘胜追击，杀掉沐沐，而是快速退回高台，和那个自称尤法斯3000的交谈。
“快了，我的朋友，他们在赶来的路上。”
看来是那个奇怪的黑箱子人工智能在操控机器人…歌莉娅退回去了，有些意外…接下来该怎么办？
一个接一个的想法在博利的脑海中涌现。可是唯独没有活命的办法。
好吧，先去和大部队汇合，看看沐沐还能活多久。
博利和孙轲刚和众人来到沐沐身边，没等做什么急救措施，就听见入口出传来熟悉的声音。
一个个机器人排成整齐的队列，鱼贯而入。博利居然还有闲心数了数，总数大约有六十。
众人虽然害怕，但这也是意料之中。都到人家老窝了，再不把打手召集过来纯属找死。
博利索性不去看，转低头头察看怀中沐沐的情况。
沐沐嘴角和下巴沾满鲜血，无力地咳嗽着，神情倒是出人意料的平静（她终于不笑了）右手紧捂胸口，指甲扣进肉里，看起来十分痛苦。
“你会死吗？”
话一出口，博利后悔得要死，还有比这更白痴的问题吗？只要是活着的东西都会死，没有例外，哪怕是拥有无上伟力的神。
还好自己刚才的声音很小，没让旁边的人听见，沐沐大概是听见了，如果她还有余力去听的话。
博利看过很多死亡，近距离观察的也有不少，而且他自己就死过两次，比一般人更了解死亡是怎么回事。
他感受着沐沐在他怀里竭尽全力的呼吸，尽管这呼吸越来越微弱。他还感受到沐沐小小的身躯在微微颤抖，好像是生命最后的挣扎。
博利深吸一口气，用上自己全部的勇气（本来也没多少）盯着沐沐的眼睛。
天蓝眼眸如湖泊一样澄澈，博利从中依然看不到任何信息。
你真的要死了吗？博利忽然有些无法接受。一个被火烧、被雷劈都安然无恙的家伙，怎么会如此简单就死去。
然而现实如此，不会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博利也曾见过许多才高志广的人杰，等不到一展宏图就莫名其妙地死去（有些死在他手上）也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就是死亡不看人下菜碟而已。
死亡最为无情，也最为公平。
沐沐是法术天才，是自己见过的生命力最旺盛的人，把自己一百多年的生命浓缩到十九年也比不让，然而这和她的死没什么关系，谁也没规定天才不会死，再灿烂的生命也会熄灭。
博利忽然感到极度无聊。无悲无喜，就是无聊。
他想救活沐沐，然而无能为力。博利估计她是内脏破裂，顺便碎了几根肋骨，然后肋骨戳破了肺。
总之，没有ICU的条件是救不活的。
“你会治疗法术吗？”博利询问孙轲，虽然他对于孙轲的回答丝毫不报希望。
“如果对伤口热处理算是治疗法术，我倒是会一点，但是…”孙轲脸色凝重，没继续往下说。
博利点点头，这符合他的预期，除了千余年前法师联盟的生命法师琴科夫以及极少数法师拥有治疗的神奇法术，绝大多数法师的治疗法术就是对黄金制品赋能，然后对伤口进行所谓的“热处理”。约等于烙铁的功效。
“沐沐小姐…”周铭一脸茫然，不愿接受现实，沐沐居然快要死了怎么可能？
“喂！你个作天作地还作死的家伙居然会死？你肯定是耍我们！”驴先生对沐沐喊道，眼泪从他的大眼睛流下。
驴先生居然也如此伤心，这大大出乎博利的预料，难不成沐沐没有他想象的招人恨？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很伤心，躲在后面的光头混混虽然也一脸悲伤，但是博利看出这不过是逢场作戏，他心里说不定已经乐开了花。
这也没什么，博利对此可以理解。人要死了，亲者痛，仇者快，再正常不过的道理，博利不会去指责混混。
突然，怀中的沐沐胸口剧烈起伏，一大口鲜血涌出，沐沐艰难抬起抖如筛糠的右手，轻轻触碰博利的脸颊。
博利没有躲避，也没必要躲。
冰冷粗糙的手很快落下，沐沐双眼微张，头向博利怀中歪去，身体一动不动，彻底没了动静。
在众人的注视中，博利将沐沐轻轻放到地面，站起身来，向机器人和歌莉娅走去。
他挺想打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