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5.救援
眼前一片黑暗，赵云看不清发生了什么。视觉的失去带来的是听觉的敏锐，他听出了玄真的声音。
马云璐面色不改，盯着那个独臂老者。她扶住赵云，和赵云一起缓缓后退着。神色很平静，马云璐扫视着四周，找寻着方法。就算是平日里一对一，自己也不会是这布衣门长老的对手。如今护住赵云，那就更难了……
“马小姐，老夫无意与西凉为难，还请让开吧。”玄真一步步逼近，马云璐扶着赵云一步步后退。看来玄真也不想因为此事惹上西凉势力，如果马云璐让开，那最好。如若不让……
马云璐什么也没说，只是略微抬起了拿着飞刀的左手。她的话一向很少，因为行动能够代替她想说的。
“如果不让的话，老夫不介意让你们共赴黄泉。”玄真淡淡地道。这里偏僻，没有人会看见的。死上一两个，又有什么干系？
玄真抬起左手，一股淡黄色气息环绕。他的属性是地么……马云璐眉宇间闪过一抹焦急。怎么办，这么近的距离，带着赵云根本躲不开。如果赵云再被击中，就必死无疑了……
马云璐偏头看了赵云一眼。两道血痕已经风干，身体接触，马云璐能够感到赵云体内的伤势。为了别人自己落入如此地步，双眼被灼瞎，功力尽失，你没有后悔过么……
耳边响起风声。玄真那一记重击已经袭来。淡黄色气息将四周的碎石瓦砾卷起，直逼两人！
马云璐只觉一阵失重，自己竟被赵云一掌推开！赵云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将马云璐推到了旁边，自己独自迎上了那攻势！他完全凭着听觉听出了现在的局势！
没有任何迟疑，马云璐手中飞刀骤起，直射玄真头顶上的遮蔽物。飞刀流星雨将那石顶轰跨，无数碎石砸下。与此同时，赵云用尽全力将龙枪掷出。枪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刺穿了玄真的左肩！
赵云被玄真那一击打得好远。马云璐运起全身力气奔了过去，在赵云落地之前接住了他。一直冰冷的面容也开始了融化，马云璐抱赵云在怀，急忙给他疗伤。
没有任何防御，赵云完全被这一击正面击中。他身上本已风干的血再度涌出，白色衣衫被全部染红，只有那一星点蓝色纹路。他的气息已经很虚弱了……马云璐没来由地慌了。如果再得不到治疗，他就……
那边，被飞刀流星雨轰跨成一地的碎石动了动。马云璐抬头，眼睛里多了惊愕之色。玄真从碎石之中站了起来！他脸上流下被石头砸出的鲜血，左手弯曲，将龙枪拔了出来。枪尖上，冰玉脱落，落入了废墟之中，消失不见！
“卡擦”一声，龙枪在玄真的用力之下断为两截，被甩在了地上！
“呵、哈、哈……”玄真缓缓地笑了，声音那么狰狞可怕。
“临死前，还要反扑一下么……”玄真恶狠狠地道，“老夫彻底讨厌你们了……”
玄真话落，他身上气势毫无保留地炸开！碎石被吹飞，连同冰玉一起落下了会场！玄真每走近一步，马云璐都感到压力成倍地增加。怀中的赵云因为重压都咳出了鲜血！马云璐死死护着赵云，在这重压之下，却无法移动！
挣扎着拔出剩下的飞刀，马云璐将其全部射出。幻化成形的流星雨将玄真的视线都遮蔽了，却在靠近玄真三步的地方全部落了下来。有着一股外来的力量将这片区域所有的东西向下狠拽！这就是地属性的特点么……马云璐只觉呼吸都有些困难，更不要提怀中的赵云了。她将身子拦在赵云面前，想替他挡住一些压力，但却无济于事。
玄真走到了马云璐面前，闪着淡黄色光芒的手伸向了两人。重压之下，马云璐连头都抬不起来。好强大的压力！
淡黄色轰然炸开，马云璐一阵耳鸣，眼前大片空白。身上的重压消失了。自己这是……死了么……赵云呢……他怎么样了……
为什么会感到有丝许的香味？有点……纯自然的味道……发生什么了……
玄真的脸色一片木然。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自己体内的真气再也涌动不起来。四周的空间都在悄然变化。玄真看去，只见方圆十步之内的这个区域都与外界隔绝起来。用肉眼都能够看到那边不断变化的空间！
是谁将这一块地方和外界隔绝！如今一来，玄真三人能够看到外面的东西，但是处在外面的事物根本看不见里面！这种空间法术……是重叠的境界！这是将指定的东西拉入异空间，并完美地和原空间相结合的法术！
这……玄真内心一震。普天之下，绝无这种高手！空间法术是当今世上最难修行的法术，迄今为止，除了张辽和吴言之外，玄真再也没有听到谁还掌握着高等级的空间法术！天下高手极多，会使用空间法术的很多，但是大多仅限于隐遁之类，如诸葛亮、琉璃等人。但是像这般随意隔绝原空间任意一隅的招数，玄真闻所未闻！
细细感应，玄真只觉自己的左手腕被谁死死扼住，竟然挣脱不掉！眼前空间泛起无数涟漪。最先出现的是位于旁边的一个和尚，他手拿着念珠，缓缓走到赵云和马云璐旁边，佛光闪现，为二人疗伤。
“普净？！”玄真一愣。难道是他使出了这等空间法术？
不！不是他！玄真面前一片白光，隐隐间可见一个女子模样。是这个女子扼住了玄真的手腕，化去了刚才玄真的一击！
面前女子白衫飘舞，如雪一般的肌肤露在了外面。玄真看到她的第一眼，彻底不知所措。
“鸢义婧……你……”玄真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当初那个被流放到西海的天尊会出现在此！她不应该还活着啊！已经一百多年了，她应该早就死了！！
女子并没有用太大力气，但却将玄真左手的骨头捏碎。迎着玄真的脸，女子泛起紫色光芒的瞳孔显得那么可怕。她一脸愤怒，六道勾玉咒印如此夺目。
“竟然把小笨蛋欺负得这么惨……”天狐一字一咬，恶狠狠地说，“老娘废了你！！”
轰！只听得一声炸响，马云璐将关切的目光从赵云身上移开，看向突然出现的天狐。普净已经开始给赵云止血。
那边的场景已经出乎马云璐的想象。空间成为了纸状物质，而那玄真就被压在那张纸上，失去了生机！随着天狐瞳孔扫过，玄真连同周围的一切都被压平，变成了平面的存在！
极快地解决了战局，天狐转身，立在赵云面前，低头看着昏迷的少年。她握紧了拳头，骨头咯咯作响。闭上双眼，凝气了好一会儿。天狐背后出现了两条洁白的尾巴，将赵云和马云璐轻轻缠住。
睁开眼，天狐轻轻道：“你们都跟我来吧。”
随着紫色光芒的再现和消失，天狐带着赵云、马云璐，普净跟上，一群人从空间裂缝里消失。天狐走后不久，被隔绝的空间也恢复了正常。
一切都归于寂静，只留下在断为两截的龙枪，和在暗处独自发光的冰玉。会场内，黑色火焰渐渐消散，厮杀声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216.村子
江风习习，吹拂着岸边的小草。
两岸山峰高耸入云，一直延展到远处。偶尔有一两声鸟鸣，和着早晨的颜色回荡在空旷的平地上。
“……”
脚步声传来，少年一深一浅地踩着废墟，从视线的另一头出现。绕过仅余的一棵枯树，他看到的是满眼的断壁残垣。硝烟已散，记忆中的村庄已经不复存在。就连那片树林也只剩下了灰烬。
蔚蓝的天空映衬的，是少年无所适从的脸。他缓缓地迈步，灰尘随着脚掌落地而扬起。他身上的衣衫已有些破旧，抱着双臂，在这个初夏的早晨却刺骨的寒冷。风带起他凌乱的发，身体在瑟瑟发抖。
村子……为什么变成了这个模样……
落寞的脚步声回荡在废墟之中，鸟也停止了鸣叫。抬头，远处，江水依旧潺潺，微风依旧习习，一切都是记忆中的模样，却不见了熟悉的房屋，熟悉的人……
你们……都去了哪里……
少年花了好些时间才走了出来。低头，无神地盯着破烂的布鞋。一步、两步……那边，是记忆中的江岸。自己在那里飞过石子，钓过鱼，眺望过江色，想象过外面的世界……
冰冷的江水接触到了身体，鞋被泡软，继而松散。光脚丫踩在鹅卵石上，很疼。水渐渐漫了上来，打湿了裤子。破烂的裤筒紧紧贴在身上，想要取暖。
“谁家的小孩，再往前走，可就被江水冲走了。”
一个声音让少年停了下来。他的下半身已经完全没入了江水中。回头，凌乱的头发之下，颜色各异的双眼看到了江边垂钓的老人。那老者披着蓑笠，坐在江中冒出的石头上。蒙蒙细雨落下，给江面带来许多涟漪。
家？少年回头看着那废墟。我的家……在哪？我该去往何处……
“过来吧。”老者右手拿着钓竿，左手冲少年摆了摆。恍惚间，少年看到了老者的双眼。如鹰般锐利。
少年木然地靠了过去，排开一片江水，走到了石头前。用双手撑着自己爬了上去。老者伸出左手，探在少年的胸口。一股暖流充满全身，老者用他的真气将少年的寒意驱除。旁边的鱼篓里，已经有好些鱼了。
老者左手微张，一股劲气从他身上排开，将两人附近的细雨冲开。石头上，一些杂草被牵引到一堆，莫名地着了火。少年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木然地看着。
“你饿了。”老者道，“自己烤点鱼吃吧。”
火苗四溅，香味飘出。少年不顾着烫，一口将鱼头咬碎。看得出来，他饿了很久了。老者保持着垂钓的姿势，默默地等着，什么也没说。少年一连吃了好几条鱼，黄黄的皮肤上才有了色彩。
抹去嘴边的残余，少年脸上手上都花了。头发仍旧凌乱着，无神的双眼一直看着那片废墟。
“那里，曾经有一个村子。”老者头也不回，道。
少年一惊。
“现在，已经被毁去了。”老者的语气毫无起伏。
少年睁大了瞳孔。左眼红色，右眼灰色，充满了恐惧。
“村里的人，也没有剩下。”
少年如遭重击，扑通一声跪在石头上。两只手死死地按着头，身子俯在石块上，全身颤抖着，低声啜泣。
“他们，就像这鱼一样。”
少年偏头便看到了鱼篓，里面是不断挣扎的小鱼。
“你因为肚子饿，吃掉了它们。在你看来，这只是一个很正常的事。但对于鱼而言，却是命中注定。”老者道。
“这个村子，也是如此。”
少年死死咬着牙，甚至都溢出了鲜血。眼泪迸出眼角，眼珠都要裂开。
“对于这个世界而言，他们的消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对于他们而言，却是命中注定。”
“杀死鱼的，是你。杀死他们的，是乱世。”
老者淡淡地说着，对少年的反应毫不在意。少年啜泣声越来越大，最终化为痛哭，撕心裂肺的声音响彻整个区域。
“够了！！”老者喝道。
少年仍旧大哭着。他的指甲都要陷入头里，不断地扯着自己的头发，全身剧烈地颤抖。
“够了！”老者一耳光打了过去。一滩鲜血出现在石块上，少年倒在地上，安静了下来。无神的双眼依旧看着那片废墟。
“哭是懦夫的表现。”老者道，“你是想当懦夫，还是想再看到他们！！”
少年没有回话。他甚至没有任何动作，仿佛一具行尸走肉。四周静了下来，老者收回了自己的气息。细雨撒了过来，逐渐沾湿了石头。
“是这个乱世的缘故，孩子。”老者道。
“如果想再见到他们，就需要另一个世界。”老者收起了钓竿，一只手提起少年，走下了石块。踏着水，老者极快地行到废墟之中，将少年扔了下去。
“哭吧。”老者毫无表情地看着那片废墟，“将你所有的懦弱都哭出来。”
“哭完以后，冰冷如刀，用你的力量，造一个有他们的世界。”
少年怔怔地望着周围的废墟，裸露在外的伤口不断涌血。内心深处有什么东西被打开了，泪水喷涌而出。他跪在地上，两只手死死地按在地面，十指陷入泥土之中。两道泪痕的映衬下，那对颜色各异的瞳孔十分醒目。
左眼红色，象征着万物的生命。右眼灰色，象征死亡的所有。一阴一阳，看尽万物轮回。
因缘轮回，阴阳眼。
少年的泪水将膝盖前面的泥土打湿，头发散乱，渐渐停止了啜泣。
爹，娘，小白……你们在哪里……
217.遗物
赵云醒了。
他面前是一片黑暗。
自记事以来，他昏迷过很多次，也清醒过很多次。每次醒来，眼前都是一片黑暗。等到视线恢复之后，才看清面前的样子。曾经真定饥荒如此，襄阳惨败如此，冰灵寒泉和蔡琰一起落入异空间如此，灭天崖因体力耗尽亦是如此。
所以每一次醒来的时候，赵云都很安静。他静静地等着面前的黑暗散去，静静地等着眼睛适应光明，直到完全看清楚周围的样子。
但是这一次，没有结果。
眼前是无尽的黑暗，不会消散的黑暗，看不见光明的黑暗。他看不见任何人，感受不到任何光明。只是觉得，有着什么东西缠着自己的双眼。
但是他依旧很安静。这已经成为了习惯。他不知道自己这一次昏迷了多久，也不想知道昏迷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脑海里的空白被恢复过来的神智取代，之前发生的事情一点一点地回忆了起来。
很快，赵云明白了如今的状况。这一次眼前的黑暗，是永久的黑暗，不会再有光明。为了文姬，自己燃烧了这对龙瞳，释放出阴火，万劫不复。
赵云出奇得镇静，镇静得让他自己都觉得反常。他没有开口，没有问，只是静静地坐着。好像感觉到了有谁枕在自己的床边睡觉。耳边听得一阵开门声，接着是轻盈的脚步。
“小笨蛋，你醒啦。”天狐的声音很低，像是怕打扰了谁。她轻轻地走到赵云旁边，将桌子上已经熬好的粥端到了赵云嘴边，像喂孩子一样喂赵云。赵云机械地张口吞咽，没说什么。
天狐想说什么，喉咙动了动，咽了下去。她偏头，看着枕在床边睡着的马云璐。赵云昏迷的这七天，马云璐几乎没怎么休息。天狐不认识这个女子，但是见这些天她对赵云的照顾，也就没把她当做外人了。
见着面前的赵云木然的模样，天狐心里涌起一阵难受。作为神兽的她不知道这种感觉应该怎么形容，但是赵云如今带给她的感觉，就如同她刚冲破封印，见到小雪满身伤痕时的那种感觉一样。
有一种……想哭的感觉。
好半天，天狐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赵云的头。
“小笨蛋，我来晚了，对不起……”
听得天狐低低的话语，赵云摇摇头，道：“这不怪你。”
赵云越是平静，天狐就越是不安。眼前这个一直被她欺负的人，如今功力尽失，双目失明，却没有任何激动的反应，而是死水般的平静。天狐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听云璐说，这里已经不是荆州了，暂时安全。”天狐只好说道。
“嗯。”赵云点点头，“辛苦你了，幽幽。”
天狐心头一咯，怔怔地看着赵云。他依旧未动丝毫。
“那个没头发的人叫普净。”天狐又道，“他说是受你师父所托，过来看看你。”
赵云点点头，没有什么表情：“嗯。”
天狐找不到什么话说了。她仔细打量着面前的人。缠住双眼的白布是马云璐细心包扎过的，他身上的伤是自己和普净一起治疗的。外伤内伤都不算什么，但是他却……
“现在是晚上了吗？”赵云问道。
“是啊，月亮很圆。”天狐望向窗外。
这样啊……赵云沉默。文姬她……应该彻底离开了吧……不知道她……
“小笨蛋，你认识一个有魔瞳的女人么？”天狐道。
赵云沉寂了一会儿，点点头。除了天狐之外，有魔瞳的只有吴言和樊淑了。不知天狐说的哪一个。
“两年前，我和你在江夏分别后，带着小雪到处玩的我就碰到了她。”天狐道，“她好像是叫做……吴……吴言吧……”
赵云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听着。天狐低头，从衣服里拿出一张残图。看着赵云好一会儿，才说：“当时看到她有魔瞳，我便要杀了她。可是后来发现她和你认识，便停下了手。”
“她说，这张图一定要交到你手上。”
天狐手中拿着残图，赵云没有伸手去接。不明白赵云想什么的天狐继续说着。
“我很奇怪，看得出来她是为你好，为什么不亲自交给你。她对我说，这张图对你意义十分重大。而那个布衣什么门一直盯着这图，一旦被你过早地得到，你就会受到无数追杀。”
“她还对我说，她随时都可能死掉，与其放在她那里，不如放在我这里。她还苦苦哀求我将她的魔瞳进阶为永恒魔瞳。不明白为什么她要这么做。我耐心地说，她是个人类，用上魔瞳就已经对自身造成了无法挽救的伤害，更不要说永恒魔瞳了。可是她说，她注定是要死的人了，有了永恒魔瞳，能最大限度地帮助到你。所以我就帮她了。”
赵云一片木然。
“走之前，她特别叮嘱我，一定要至少两年之后再把图交给你。她还说，布衣什么门很快就会向西延展，让你一定要加快速度。”
“说完之后，她便带着身边的小女孩走了。想到两年之后才能交给你，我就先带着小雪到处玩了。”
“小笨蛋，我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天狐伸出手，将赵云的脸捧起，“别生我气好不好……”
“幽幽。”赵云开口道。天狐一愣。
“我没有怪你。让我静一静。”
赵云从天狐手中拿过图，抚摸着。没有眼睛，怎么看得清楚这图。天狐见赵云如此，也不再说话，安静地等在一边。
赵云没有什么反应。他不知道做什么表情。该哭吗？没了眼睛，也没了泪水，我为何要哭？该笑吗？我功力尽失，双目失明，失去了文姬，拿什么强颜欢笑……
这张图，算得上是吴言的遗物吧。她特别叮嘱要两年之后交给自己。那个时候的两年后，刚好是自己和她决战的时候。她下定决心死在自己手里的同时，也在为自己筹划着以后的路么？
呵……赵云扬起嘴角，泛起一阵苦笑。
曾经叫着自己子龙哥哥的人，曾经围着自己转的人，曾经无论天涯海角都跟在身边的人却废了自己的功力，斩断了一切，留下的只是大片空白。而曾经无情地践踏自己的人，曾经无数个日夜都梦着要杀的人却费尽心思地保护自己，甚至死之后都在为自己而忙碌……
真是戏谑……这就是所谓的命运么……爱错了人，恨错了人，杀错了人……从第一步起，自己就一直在走错。北平、荆州、凉州、灭天崖、新野……琉璃，吴言……
我真是……可悲的存在啊……赵云握紧了拳头。
如今，没了功力，没了眼睛，没了武器，没了文姬。
我要怎么走下去……
“我的一切，都留在了西域。”
“别相信……布衣门……”
吴言死之前的两句话一直回荡在赵云脑海里。杀了你之后，我以为自己明白了你的话。到现在才发现，我什么都不懂。
现在明白得，是不是太晚了……你让我向西，我却停在了这里，甚至有可能……永滞不前……
无边黑暗之中，赵云心底里升起莫名的感觉。那种感觉让他相信，自己永远不可能再前行……
他明白，那种感觉叫绝望。
218.眼睛
“吱……”
赵云摸索着推开了门，清新的空气迎面而来。夜深人静了，这个村庄十分安宁，没有任何人打扰。天狐等人应该都睡着了吧。赵云在门口立了片刻，抬起脚，向眼前的黑暗迈出了一步。
他只是想出来走走。看不见周围的东西，赵云只是茫然地走着。天空有没有月亮呢？云朵会不会很厚？想起以前每个夜晚，自己都会在月下修行，完毕后会凝视着月好一阵子。现在，那些只存在于记忆中了。
零星的脚步声响在耳边。不知不觉，赵云走到了村口。摸到了一块石头，赵云顿了顿，停了下来。
我该去向何方……赵云抬头，被缠住的双眼对着天空。过往的一切浮现在黑暗之中，那么清晰，却那么陌生。现在和以前，完全是两个世界了。再也感应不到体内的真气，再也没有文姬的陪伴。我究竟……要如何……
赵云又向前迈了一步。很茫然，没有目的，只是想走着。身形在月光之下，格外寂寥。
“再向前，就出村了。”身后传来声音。赵云一顿。
是马云璐。从赵云推门而出的时候，她就一直跟在赵云身后，默默地看着面前的赵云走着。自始至终她都没有打扰赵云，只是如今赵云就要走出村，心下担心着安危，便出言制止。
赵云缓缓地坐在了那块石头上，没有再走。马云璐停了片刻，走了过去，靠在旁边的树上。两人沉默无言。
马云璐和赵云有些地方很像。他们都是打碎了牙往心里咽的人，再伤心，都是一个人受着，从不感染别人。正因为这样，马云璐能够明白面前的赵云有多难受。这种沉默无法用言语来安慰，唯一能做的，只是陪着一起沉默。
她抬起头，注视着天边的月亮。自己和赵云，细细想来，还是有些交集的。襄阳他无意间占了自己便宜，引来自己恼羞成怒的追杀。而后一起合力破开神兵祭血。再到后来，便是遇到了和贾诩缠斗的自己，在月魂意识冰玉重叠的空间内救下被追杀的自己，又一起被冰玉化为冰雕……
因为之前的种种，这次群英会，马云璐一直关注着赵云。他挺身揭露布衣门，她看在眼里。他拼力解开四向封印，她看在眼里。他冷静地破开幻天噬灵，她看在眼里。他为那个女子燃烧双瞳，她看在眼里。他推开自己独自迎上玄真攻势，她记在心里……
“幽幽姐她……很厉害……”马云璐道。话本来就少的她不知道怎么打破这沉寂，只好说道。
赵云点头：“她是上古神兽之一，自然很厉害。”
马云璐应了一声，两人又陷入沉默。
“昨天我去了那边的城镇一趟，打探了下情况。”马云璐道。赵云没有反应。
“此次群英会，布衣门惹得天下震怒，无数门派诸侯联手反抗。曹操、燕云宗以及一些门派仍旧站在布衣门那边，想必会僵持不下。”马云璐道，“而你和我，都已经死在了那场群英会里……”
其余人都认为自己死了么……赵云抽动着嘴角，随即恢复平静。自己这种状况，和死有什么区别……
“我从幽幽姐那里听说了你曾经的所有事情。你还要走下去么……”马云璐问道。她的衣衫在晚风中飘舞，煞是好看。
赵云自嘲地笑了。
“我这个样子，还能怎么走……”
马云璐没有说话。赵云从苏醒过来以后就是这样，对任何事都不再有心，完全处于行尸走肉的状况。马云璐的脑海里闪过这样一句话：
哀莫大于心死。
她看得出来，赵云如今是死心了。甚至连念头都没有了…。
是啊。马云璐靠在树上。从天狐那里，马云璐听说了赵云的往事。他师从左慈六年，出山四年，一路挣扎，好不容易获得了三股真气，生死间夺得月魂冰玉，到达了巅峰，如今却一无所有。失去冰玉，失去月魂，失去功力，什么都没有了，甚至连眼睛都失明了……
十年的生生死死，换来的却是无尽的空白。人一生中有多少个十年？
马云璐低下头，看着坐在旁边无神的赵云。握紧了拳头。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好些时候，马云璐才开口。赵云没有回答。
马云璐走到赵云面前，伸出手，轻轻放在他的肩膀上。
“重新站起来。”马云璐道，“你哥哥和吴言选择了你，托付给了你，你不能就此消沉。”
“你不能流泪，因为你不只为自己而活。”
赵云摇摇头：“可是，我现在……”
“正是因为你现在的功力尽失，才会有别人没有的机会。”
赵云一愣。
“现在的你可以重新来过。”马云璐道，“有了你之前十年的经验，你可以选择最正确的方式修行，你可以避免过去犯下的不可挽回的错，你可以纠正之前功力上的错误，以此再振作起来。”
“这些东西，破了之后才会更坚固。你功力尽失，恰恰是真正变强的开始。”
赵云许久都没有说话。功力尽失，但是可以选择最正确的路重新来过……在这路中，还可以避免曾经犯下的错。如此一来，也许不再需要十年，也许在这之后，自己会超越之前的自己……
破了……才会更坚固……
破而后立……
“可是，我的眼睛……”赵云的声音小了下去。看得出来，马云璐所说的在他心里起了不小的涟漪。
“普通人的眼睛失明了便无法恢复，但是你的是龙瞳，一定有着什么方法才对。”马云璐道，“就算现在没有方法，也一定能够找到。”
“现在天下群英都在与布衣门反抗，你的时间还很多。你未来的路还很长。”马云璐捧起赵云的脸。
月光照耀下，马云璐俯身，仔细地看着面前的赵云。赵云看不见面前的人，但也许能够想象出马云璐的脸是如何的柔软。
“如果你看不清未来的路在哪里，我就做你的眼睛。”
219.选择
边陲小镇，几近黄昏。
已经靠近凉州了。马云璐坐在这家小酒馆里，默默地听着周围人的喧嚣。
几日前马云璐的话在赵云心中起了不小的涟漪。众人能够感到他心中的火焰在重燃。为了躲避布衣门在中原的追捕，众人便一路向偏僻的西边行去，一直到了这里。虽然双目失明，但赵云的听觉仍十分敏锐，而他之前修行时万般锤炼的身体依旧强健。此刻的他正在客栈里进行恢复吧……虽然没有了功力，重新开始。但是已经比刚醒来的他好多了……
只是……马云璐低头看着手中的酒。她也不确定赵云是否能够再站起来……十年的功力，岂是说说那么简单，而且……
她皱了皱眉。布衣门也在开始准备向西域进发了啊……从之前和现在听到的情报来看，布衣门现在联合一些势力在和诸门派进行交织。之前赵云分析过，布衣门准备了这么久，为何会在现在什么都还没发生的情况下挑明关系。如此看来，布衣门是在吸引天下群英的注意，趁着正面纠缠众门派无力分心时，将自己的爪牙伸向西域。
赵云已经开始振作了啊，用他极强的分析力分析出了布衣门的意图。马云璐盯着杯中的自己，露出了罕见的一抹笑容。
西域……吴言究竟在那里留下了什么，竟然值得这样去抢夺……而且布衣门不惜提前暴露计划也要得到，难道仅仅只有吴言的东西？
仔细地从周围人的交谈中精简着情报，马云璐的面前已经出现了好些空酒杯。她从小就和军队一起生活，跟着父亲马腾驰骋于西域凉州境地，也难免会沾酒。外人也许不知，但是家里人可心知肚明。论喝酒，整个马家还没有谁能喝得过这个年龄最小的妹妹，只是她平日不怎么沾酒罢了……
在酒馆内听着其余人谈话的同时，马云璐目光越过窗子，射向街道。邻近凉州，这里也有好些西凉士兵，马云璐认出了那些打扮。那些都是平日里对自己毕恭毕敬的士兵，只要自己一现身，他们就会跪拜行礼……
只是，在天下人心中，自己已经死了，连同赵云一起。想必父亲他们正在找我吧……这个时候，应该去见见父亲和两位兄长，让他们别为我担心……
可是……马云璐握紧了酒杯。一旦回去见了父亲，自己就不可能再去西域。而赵云他就要……应该没事吧，有着天狐和普净的帮助……马云璐摇摇头。天狐说过，她在赵云身边待不了多久，因为她感应到曾经待过结界出了问题，需要去查看。而那个普净也有事要做。如果自己一走，就等于把赵云一个人丢在了西域……
如果自己不走，父亲他们就会以为自己已死，会痛苦，会为自己担忧……
面无表情地将最后一杯酒喝光，马云璐留下银两，起身离开了酒馆。在门口顿了顿，避开了西凉士兵，向客栈走去。
找了一条少有人走的小路，马云璐快步地走着。绕过这里，就是小客栈了。想着前后的事，马云璐有些不知所措，但依旧向赵云一行人的方向走去。
前面有一队西凉士兵！马云璐表情一滞，下意识地闪到旁边的暗巷里，屏住了呼吸。那队士兵从面前走过，并没有发现躲在暗处的马云璐。看着他们远处，马云璐松了口气，莫名地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为什么自己会有这种感觉……马云璐怔怔地望着那队士兵远去的背影。他们……是来找我的吧。为什么我会……
甩甩头，马云璐将头中杂念丢开，等着那队士兵走远。许久，才走出了巷口。低着头，思考。随着脚下路的延展，马云璐看到了面前一双熟悉的鞋子。抬起头，发现那锦衣男子站在自己面前，就在这个无人的巷弄。
“怎么了，云璐？为什么不见我们？”马超奇怪地道。
马云璐神色中闪过一丝慌乱。很微弱，却被马超捕捉到了。从马云璐走出酒馆，马超就发现了她。惊喜妹妹没死之余，他发现印象中一向很冷的马云璐有些异常，于是一直跟着。直到刚才马云璐躲开了那队士兵，马超更是确定她心中有事。如果无事，为什么不立刻回凉州见父亲呢……
“既然你还活着，就应该快点回来啊。”马超轻轻道。他记得妹妹不是这么不懂事的人啊……
马云璐不知说什么，索性不说，只是立在马超面前。
“有什么事么？”马超道。他四下看了看，声音低了下来：“云璐，除我之外还无人知道你活着。如果有什么事，让我知道，好吧？”
好半天，马云璐轻轻点了点头。兄妹二人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坐了下来。看着马云璐欲言又止的模样，马超只是等着。他知道自己的这个妹妹会说的，从小就这样……
于是马云璐将群英会后发生的事情告诉了马超。得知了马云璐和赵云之后一系列事情之后，马超坐在对面，没有说话。马云璐垂下眼帘，不知面前的哥哥会如何处置这件事情。整个凉州，除了马腾，就是马超的话最重了。马腾不在，家里的事便由他说了算。马云璐的目光靠向马超，还没有接触到就又躲开。她想象不出马超是何表情。
“是这样啊……”马超一脸平静。多年征战的他已经没有了当初的冲动。他仍在思考。
“按理来说，你还活着，就应该跟我回去。”马超道，“父亲他们都很焦急，而且你还有婚约在身……”
马云璐心头一沉，身体僵硬了起来。婚约么……
“父亲见了你之后，是不会容许你跟着赵云去西域的。马韩两家，不能再决裂……”
马云璐一直低着头，看不见她的表情。
“云璐，此间道理，你比我更明白才是。”马超道，“你应该知道，自己现在该怎么做吧？”
许久没有再说话。家族和赵云，又要做出选择么……她从小就做过无数次这样的选择，家族和个人之间，她一直选择的是前者。最终只能拔出刀，将刀尖对准自己，默默一人咽下心中的痛。这一次，又是这样……
只是，这次却有些舍不得……很强烈的感觉……当初在襄阳将自己的面纱拽下的少年，在凉州无意间撞见和贾诩缠斗的自己的少年，在冰玉空间内救下自己微笑着说“你安全了”的少年，和自己一起化为冰雕的少年，推开自己独自迎向玄真攻势的他……
马云璐身体有些颤抖，似是在挣扎。最终平静，缓缓地抬头，看向马超。
“哥哥，我有个请求……”马云璐的语气多了丝哀求，这是马超印象中从未有过的。他示意马云璐说下去。
“让我再去看看他吧。”
如果我选择了凉州，他没有帮助。对于赵云，我该算什么……如果选择了赵云，西凉又要陷于战火之中。对于家族，我又算什么……
马云璐解下腰中的玉佩。马超认得，那是她随身携带的。整个凉州，见此玉佩如见马云璐本人。
她低头看着。有了它，赵云便能自由出入凉州了。
“我们走吧，哥哥。”马云璐站了起来，道。
夕阳下的边陲小镇，马云璐和马超一前一后，缓缓地向小客栈走去。马超看着马云璐的背影，一直没有说话。
她抬头，橘黄的光染了一脸。前面就是那个小客栈了……
站在门口好一会儿，马云璐才轻轻推开门，没入了客栈内。马超默默地注视着她，直到那失落的背影完全消失在黑暗中。他面色不改，走了进去。
220.建安二神医
（一口气甩两更先~）
众人一脸惊愕。
首先是马云璐。她看着面前熟悉的哥哥，似乎见到了什么不认识的人。天狐愣了好一会儿，兴奋地将赵云拽入怀里，恨不得抡起他转几个圈。唯有普净在一边十分淡然，手拿念珠，神色不改。
“哥哥，你是说……”马云璐回过神来，喃喃着。
马超走到床边，看着被天狐放下的赵云。赵云依旧是那般模样，双眼被仔细包扎的纱布缠住。看得出来，他体内已经没有了什么真气，但是强健的身躯仍在。
马超伸出手，气息探入赵云体内。淡淡白色围绕赵云双眼的位置，缓缓运行着。
“说起来，天狐你应该比我懂才对啊。”马超微微一笑，对旁边的天狐说道。
天狐无奈地摆摆手：“当初老娘最讨厌的就是那三大龙族，没有心情去了解它们的瞳孔……”
“就是这样了。”马超收回气息，对赵云说道，“虽然你动用阴火燃烧了双瞳，但是炎龙瞳最核心的瞳心仍在。依附瞳心，你的眼睛能够再回复光明。”
马云璐看着这一切。刚才，就是因为马超的这句话让众人心头一震，而她也为赵云感到高兴。
“炎龙瞳控制火焰，就是靠着瞳心，这是不需要真气便能调动的能力。”马超道，“一切火焰的源火都在炎龙瞳心里。它能封住阴火，阴火便不能烧毁它。换言之，你被阴火烧毁的，是除了瞳心之外脆弱的部分。”
“你现在还不算是完全的失明，如果治疗得当，能够再现光明。”马超道。
再现光明……这四个字对赵云而言无疑是最宝贵的礼物。而且刚才马超说过，炎龙瞳不需要真气便能调动。如果双目重现，自己在修行之中便能够掌握龙瞳……
怪不得当时功力尽失的时候，自己还能放出阴火。是因为这个的缘故啊……
马云璐内心的欣喜不亚于赵云。本以为马超会带走自己，可是他从一进门起就对刚才的事只字不提，反而提供了这么有用的信息……
“哥哥你……是从哪里知道的？”
马云璐这一声问，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马超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要知道，炎龙瞳可是上古时期的存在。一个人类，怎么能知道这么详细……
“呵，不知你们有没有听说过二神医？”马超神秘一笑，道。
二神医？天狐一愣，问道：“神医是什么东西？”
普净被天狐逗乐了。马云璐解释道：“神医就是……怎么说呢（要用天狐能听懂的话）……大概是会很厉害的医术的人吧……”
“哦！”天狐恍然大悟。
“哥哥你是指……”马云璐随即道。
“当世二神医，华佗、张仲景。”马超道。
马云璐和普净早有耳闻。这两位是响彻整个大陆的神医。华佗字元化，从小就游学学医。据江湖传闻，他拥有将人剖开而不致死的匪夷所思的医术。无数断手残脚的高手在他神术的治愈下完好如初，华佗也因此被无数江湖高手尊敬。而张仲景则生于没落的官僚之家。据说他能够治愈一切人体内的痛疾，众多被病热折磨的平民百姓都治由他手。因此，他颇受敬重。华佗主人体外，张仲景主人体内，两人一起被尊称为当世二神医。
“就在小妹你失踪的这些日子，华佗前辈曾路过凉州。”马超道，“心急如焚的父亲无暇顾及，但是出于尊敬，我仍旧以西凉的名义款待了华老前辈。他是要去合黎山采药材，于是我便安排下人送给华老前辈一些器具。可他都笑着拒绝了。出于好奇，我在他那里打听了一些医术方面的东西，其中关于眼睛的事，就有着炎龙瞳这一说。”
听完马超的讲述，众人也不迟疑。既然是二神医之一的华佗所言，那便不会有假。天狐看向赵云。听到自己的双眼还有救，赵云心里的火焰更盛。
天狐和普净都靠向了赵云，马云璐迟疑着，还是没有走上去。马超渐渐走了过来。自己还是要跟随马超回凉州么……
“云璐，跟我出来一下。”马超道，随即走出了门。马云璐跟了上去。
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正空中是那轮月亮。马超仰头，感受着边陲小镇的晚风。马云璐缓缓走了过来。她将随身的玉佩放在了房间内的桌子上。
“云璐，你多大了？”马超问道。
莫名的话让马云璐愣了愣神。
“十九。”马云璐回道，“你知道的。”
“是啊，十九年了。”马超道。
“十九年里，我和弟弟一直看着你长大。你三岁那年，母亲去世，弟弟哭成一团，父亲悲痛之下准备丧事，稍大的我安慰着弟弟。场面很乱，唯有你默不作声，独自抱着双臂蹲在墙角，死死地咬着嘴唇。我找到你时，血都打湿了你的双唇。”
马云璐沉默。这些事她都快不记得了，但是马超却记得那么清楚。
“你六岁便要跟着父亲到处跑。在军队里，你几乎跑遍了整个西域和凉州。我和弟弟跟在你身边，是想保护你。但后来却发现，你比我想象得坚强的多，甚至都不需要保护。”
自己在军队里待了很久了……正是因为自己话少，又是马腾之女，那些人才会称自己为西凉第一冷美人……
“再到后来，发生了很多事。你冲锋在前，掩护我们，又漂亮地断后。看着你长大，不仅是父亲，我也很高兴。”马超笑了笑，“因为你已经不是需要保护的小女孩了……”
马云璐没有说话。她抬起头，月亮正对着她的脸。
“这一次，也许一样，不再需要保护了。”
马云璐一愣，回头看着马超。
“我从没看到过你那种眼神。”马超道，“你看着赵云时才会有的眼神。”
“我想，这一次，不能让你再自伤下去。”
马云璐嘴角动了动，想说什么，却说不出。眼前的，是最了解她的哥哥……
“华佗老前辈就在合黎山，我可以和你们一起去。”马超道，“除了我之外，没有人知道你还活着。父亲那边，我会好好应对的。”
“可是哥哥，你……”马云璐打断了马超的话。马超摆摆手，示意她不要出声。
“你已经为凉州牺牲了太多。作为哥哥，我不希望你整个人生都活在自伤里。”马超道。“如果整个凉州都需要以你的牺牲来守护，那我们又算什么呢？”
马云璐沉默了下去。她说不出什么话了。
“我先陪你们去合黎山找华前辈。”马超道，“待赵云双眼恢复之后，你便和他去西域吧。这边的事，交给哥哥就是。”
沉寂。兄妹二人许久再没有说话。
“谢谢你，哥哥……”马云璐喃喃着。
“整个凉州，没有人比你更了解西域了。”马超笑了，“有你的话，你们能够先于布衣门找到要找的东西的。”
“我隐隐间觉得，阻止布衣门最关键的一环，便是那个东西。”
马超伸出手，轻轻拍了拍马云璐的头。
“去吧。不仅仅是为你，也为了其他人，把留在那里的东西找出来。”
“凉州的风浪，哥哥给你挡着。”
（建安三神医：华佗、张仲景、董奉。其中董奉生于220年，在此时还未出生，所以这章只有二神医。）
221.合黎山
夜色已深。赵云独自坐在床上，静着心神。
他的衣服半掩着，露出左胸口上那道不大的图案。这是当时琉璃废去他一身功力的封印阵，细细看去，小阵由十九道咒印组成。双眼看不见，但赵云能够凭借体内微乎其微的气息缓缓感应出阵法的形状。也许就像一块石头，将它万般碾压时，最后的粉末是无论如何都碾不碎的。而自己体内的气息，就是那剩下来的粉末。
十九道咒印，五行、六合、八荒，互相叠加，构成极其细密的图。之前的三股真气被其牢牢地锁住，渐渐黯淡。这是什么阵法？赵云搜索着脑海里的记忆。从没有见过……
鼻尖传来若有若无的清香，在天狐还没有走进来时，赵云便发现了她。这段时间，伴随着视觉的关闭，赵云的听觉和嗅觉变得极其敏锐。凭着声音和味道，他能够知道周围有哪些人。
“幽幽，你还没休息？”赵云道。
天狐坐到床边，盯着赵云看了看，笑了：“睡不着，来看看你呗！”
耳边传来呜呜的声音，是小雪扑到了赵云怀里。这个当初被他所救下的三尾小白狐对赵云十分亲昵。小雪爬到赵云肩上，蹭着赵云的脸。脸上感到一阵温热，赵云明白是天狐在捏自己的脸。这个神兽可没有人间男女那种顾忌，经常用自己的手让赵云的脸变形。她是觉得好玩吧……
“玩了那么多地方，还是觉得小笨蛋好看一点。”天狐满意地说。谁让赵云是天狐看到的第二个人呢……
赵云沉默了片刻。他是很感激天狐的。摆脱封印之后，虽然很喜欢欺负自己，但是一直把自己看得很重。这一次，若不是她，自己和马云璐就真的死了……
“幽幽，答应我一件事好么……”赵云道。
“说吧。。”天狐拍拍赵云的头，“怎么有点扭扭捏捏的？”
“找到文姬。”赵云道。
这些天，赵云一直放心不下蔡琰。虽然有着月魂的保护，但是如果遇到布衣门内更强的高手，恐怕月魂也抵挡不住。毕竟白龙驹只是月魂的一小部分。自己当初把过于巨大月魂之力分给了活下来的人……
“月魂在她身边，你应该能感应到的。”赵云道。天狐是赵云最放心的一个了。整个大陆上绝对没有人是她的对手。她可是数十万年的存在……
“嗯。”天狐点头，“可是得先把你的眼睛治好啊。”
之前天狐就说过，如果赵云要去西域，她是不可能跟着去的。封印天狐的空间出现了异常，天狐需要去查看到底出了什么事情。那个空间内有上古时期的存在，一旦破裂，就会给整个大陆带来许多意想不到的灾难……
“找到文姬后，你可以让她暂时去江东的顾家，找一个叫顾雍的人。那个人曾经是文姬父亲的学生，会帮助文姬的。”赵云沉思片刻，道。吴中四姓势力也是极其强大，在如今的局势之下能够保护好文姬。而且顾雍受蔡邕大恩，以前在江夏赵云就看出来了。
至于自己……西域太危险，自己如今又是这般境地，不能保护好她。与其这样，不如借助吴中四姓的势力……
“记下了。”天狐点点头，“明天我就带你们去那个什么山吧。治好了你的眼睛，我就去找文姬妹妹。”
“谢谢你了，幽幽。”
天狐刮了刮赵云的鼻子：“哪里话，哈哈~”
合黎山位于河西走廊之中。在月魂现世之前，赵云等人到达凉州的时候，便是在此处与白鬼夜行撞上。此处在远古被称为昆仑山，传闻是无数神仙生活的境地。也是上古燧人氏观测天象的重要地点之一。合黎山北接沙漠，南邻祁连山，因为昆仑的神秘色彩，本不高的合黎山却是终年积雪不化。
浩茫的天空中，一道巨大的白色身影穿破云雾，以极快的速度向合黎山脉飞去。那是一只巨大的白狐，身后的十条洁白的尾巴飘舞在空中，和云朵融为一体。那正是现出真身的天狐。她已经对前几日的赶路烦了，为了节省时间，就直接将众人带到身上，从天空直接飞向合黎山。此刻坐在她背上的，正是赵云一行人。
在天狐的如雪皮毛之中，外面呼呼的狂风却动众人不得。她的皮毛很温暖，恰好和高空的寒冷对消掉了。赵云坐在靠前的位置。照天狐的速度，要不了多久就会到合黎山。上一次和司马懿在此联斗白鬼夜行，没想到如今又回来了……
另一边，马云璐是第一次见到天狐的真身，冰冷的容貌之下也有着好奇。小雪便躺在她怀里，这倒让马云璐有点不适应。马超一直俯视着下方，因为天狐如今正好掠过凉州的上方。
“普净大师，您见过我师父了？”赵云开口问着面前的普净。这个当初在月魂空间内为自己和马云璐挡住一行布衣门内之人的和尚原来也和师父认识啊……
“左慈道长让老僧来探望一下赵施主，途中遇见了幽幽施主，便一并赶了过来。”普净保持着坐禅的姿势，缓缓地道。
“师父还说什么了么？”赵云问道。
细细想来，自出山后再也没有见到过师父了。在终南山修行的六年里，就是左慈和自己最亲了。他对自己严厉中又有无微不至的关心，让赵云很是感激……
“左慈道长让赵施主不必急着去找他。等到时机成熟，一切都会水到渠成。”普净道。
赵云沉思。什么意思？师父是幻术始祖，玄门阵法的大师，也是受到世人尊敬的。此次之难，赵云也想到过找师父帮助。可是他行踪不定，很难找到……
“赵施主，我佛门一切皆讲因缘。世间万物皆有果，有果必有因。”普净道，“此次之难，望赵施主痛定思痛，彻悟才是。”
“多谢普净大师。”赵云道。他感受着旁边呼啸而过的风。
一切皆有因果，自己和琉璃也是如此么……新野时她那陌生的面容，冰冷的语调，和记忆中的小璃完全不同。她要斩断因果，终结一切轮回，所以才会让布衣门实施那个计划，才会站在天下的对立面。
是什么改变了你，小璃……亦或是，你一直是这个样子，只是以前的我，都没发现……
赵云低头。不管怎么说，接下来还是要去西域啊……吴言在那里留下了信息，而且据灵魂体说，曾经和吴言搭档的暗夜金焰也在三年前去了西域，至今未回。如果能找到他，会不会得到什么帮助……
下方出现了大片白色。是雪山！马超看到了无数纵横的脉络，仿若人体内的经脉相互交错。这里便是合黎山了！天狐只是飞了不到两个时辰而已！
“合黎山到了。”马超道。听到马超的话，天狐降下身形。云朵从众人旁边穿过。下方的雪山越来越近了！
“神医在哪里！！”身形还在空中，天狐的声音就已经炸响了起来。整个合黎山脉被她的喝声覆盖。
马超小声提醒：“是华佗老前辈……”
“华佗老前辈在哪里！！”马超话音刚落，天狐便喝道。
马超无语了……
无边白色的一角，一个老者停下了脚步，将背后的药篓缓缓放下，抬头看着从天而降的那巨大白色。白发在风中飘舞，露出他波澜不惊的脸。
天狐稳稳地落下，在合黎山顶上踩出巨大的脚印。回头，永恒魔瞳如此夺目。
“合黎山到了。快下来吧！”
222.机关
合黎山顶，一片白色之中点缀着一间小木屋。天狐已经化为人形，站在悬崖边上鸟瞰着下方。远远看去，她和周围的雪竟融合在了一起。
身后的木屋门前，便是马云璐等人。那名老者缓缓打开门，很友好地让众人进去了。
他一头白发，上面还有没有融化的雪花。穿的是打着许多布丁的厚衣服。他弹去药篓上的雪，轻轻放在房内一隅，走到那边升起了火。火苗点燃了干柴，屋内变得温暖起来。
“华佗老前辈，子龙他……”马云璐忍不住问道，目光扫过那个小房间内的身影。华佗慈祥地笑了，示意马云璐不必着急。在马超等人的帮忙下，华佗很快烧好了一壶热水，倒在了茶盅内。
已经是第三日了。华佗帮助了赵云医治双眼，现在还不知道成效。需要静养，这些天也一直没人打扰赵云。为了报答华佗，马超和马云璐便帮助华佗采药。而普净在第二日的时候便告辞离去，天狐因为不能欺负赵云，便成天和小雪在山中打闹，有时候也会帮华佗采药。不过自从她错把一只千年人参当做萝卜给吃掉之后，华佗再也不敢让她去采了……
这段时间下来，马超发现华佗是很平易近人的。众人刚到达合黎山找到华佗时，听说了赵云的情况的他很爽快地就答应了。好像重现光明对他而言不过是很简单的事情一样。但是因为赵云的那双龙瞳，所需要的药材也是极其珍贵。这些天众人都在不断地寻找珍稀的草药去了。这三日的寻找，马云璐似乎不感疲惫。马超能够看出，自己的妹妹是出力最多的。也正是因为她，短短三天就已经找齐了这些药材。
至于天狐……她只是觉得那根千年人参很好吃，咂咂嘴之后又和小雪玩去了。那些药材在她眼中都没有区别，都是美食……
华佗将这几日收集起来的药材放入一个特制的盅内，慢慢捣碎。每一个动作都似随意拈来，但是马超能看出这风轻云淡的背后是数十年的潜修。马云璐在一边默默地帮华佗整理着物品。采药篓、杂物、书籍……
她将那几本书上的雪小心翼翼地拂去。这些都是华佗写的有关医术方面的书啊……《枕中灸刺经》、《青囊经》、《五禽戏》……马云璐将这些书整齐地摆好。这些都是当世医术方面的名著，都是华佗亲笔所写的。如果一个不小心弄坏了，自己这错可就犯大了……
咦？这本是？马云璐整理到最后一本。那本却没有名字，外形也和之前的医书大不相同。感觉有点像……武学秘籍之类的……回头看了看细细做药的华佗，马云璐将那本书摆放好。也许华佗也对武学方面有研究吧，像这种高人……谁知道呢……
华佗走进了小房间。里面，赵云坐在木床上，双眼仍被缠住。
“华老前辈……”赵云听出了华佗的脚步声，叫道。
华佗将门轻轻合上，解开缠住赵云双眼的纱布。映入眼帘的，是那对被焚毁的瞳孔。
“药材已经好了，最后一步会有一些痛，忍着一点。”华佗微微笑道，“当年左慈道长和老夫下棋，他那棋法老夫可是甚为钦佩啊。”
赵云点点头。阴火焚烧双眼的痛都忍了下来，这些又算什么……
“华老前辈可识得这阵法？”忍住痛的同时，赵云指了指左胸口上的咒印。
“前些时候，老夫给你疗伤时，特地看了一下此阵。”华佗道，“可惜的是，老夫也不认识。”
赵云应了一声。这个结果在他意料之中。
“这个阵法是导致你功力尽失的原因吧。”华佗笑道，“它吞噬了你体内强横的真气，使你不能再如之前那般……”
是啊……赵云心头沉重了些。重头开始，这四个字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很难……
“但是，老夫发现了些其它情况。”华佗道。赵云略微抬了抬头。
“这个阵法吞噬不了你体内的源气。老夫在之前去除你体内瘀伤的时候，发现了龙鳞罡气和皇龙真气的源气。”
赵云心头一震。源气还在？！太好了！如果源气还在，自己就能够重新修炼出之前体内的真气！源气是何等微弱，也只有对自己全身都检查过一遍的华佗才能发现了吧……
“这十九道咒印没有吞噬掉源气，让老夫有些吃惊。”华佗道，“也许布下这咒印之人还不熟练吧……”
华佗无心的一句将赵云的心思拉了回来。十九道咒印，照理说应该能够彻底将体内真气全部吞噬才对。如今自己还残余有源气，那也就是说，琉璃并不熟练这种封印阵的用法？
也可能是，琉璃故意留下了源气？！
赵云愣住了。如果是第二种可能，琉璃废去自己功力的同时，为什么还要故意留下源气？还要自己重新再修炼一回？
想到当时琉璃决断的表现，赵云越觉得这种可能不成立。她这是为何？废去功力却留下源气……
“十九道咒印将你体内之前的真气全部锁住。换言之，如果你能破开这咒印，便能获得之前的真气……”
华佗又一句话让赵云额头上都渗出冷汗。自己之前的功力……都被锁在了十九道咒印之内么？
难道……难道真的是那样……赵云双手死死抓着床铺，华佗以为他是在强忍痛苦。琉璃只是把之前自己所有的功力都封印在了自己体内，还留下了源气……
为什么啊……为什么要这样做……被废去功力之后，自己无计可施，万般无奈之下只能燃烧瞳孔，换得文姬安全……如果琉璃明白这些，她为何要在一开始就废去自己的功力？
见赵云平静了下来，华佗也将最后一步完成。
“如此一来，你恢复光明就已无大碍了。接下来就是等待了。”华佗道，“你可以依靠源气再度修行出体内之前的真气。”
“这也算是老夫对左慈老头的报答吧，哈哈~”华佗笑道，向外走着，“老夫下棋可从来没赢过他啊……”
华佗走了出去，将门合上。房间内安静了下来，只剩下赵云一人在思考。
气息游走在全身，赵云发现了那一丝微弱得可以忽略的源气。是这里了。红色的是龙鳞罡气，金色的是皇龙真气。当初修行时花了很大的功夫才将其提炼到惊人的规模。不能这么快就开始，欲速则不达。需要等待一段时间……
赵云仰头，看着面前的黑暗。
小璃，你究竟想干什么……留下了这种机关，是为何？
223.重现光明
山顶上的雪停了。蔚蓝的天触手可及。
木屋的门开了，马超从里面走出，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随即迈步，踏入了一片白色。
“哥哥，你要走了么……”马云璐的身形出现在门口。马超转过身来，笑了笑。
“是啊，他的眼睛已经快好了，我也该回西凉了。”马超道。
“云璐，西域之行多保重。我回去之后，会派心腹将你们护送过去。但是到了边境，就只能靠你们自己了。”
马云璐点头。对于马超，她已经说不出什么感激的话了。兄妹之间，说这些是矫情……
“父亲那边交给我就是了。”马超也不停顿，挥挥手，“我等着你们回来。”
马云璐立在门口，远远地看着那个从小守着自己长大的身影走入一片白色之中，最终消失在拐角的地方。偌大的山顶上，这个早晨很安静。
身后传来响动，天狐揉着惺忪的睡眼走了出来。她慵懒地打了个哈欠，身后的十条尾巴没有收回，扬在空中。
“他走了啊……”天狐一副没有睡醒的模样，靠在门栏上。马云璐点头应了一声。
“等小笨蛋双眼恢复，我也就走了。”好半天，天狐才站直了身子，冲马云璐笑道。狐狸耳朵，紫色的瞳孔，扬起的十条洁白的尾巴。马云璐突然觉得天狐是那么可爱。
她伸出手，拍拍马云璐的肩：“我就把小笨蛋交给你啦！别太欺负他了，他最近心情很低落的。”
马云璐只是点头，没有说话。
“诺，这个给你。”天狐手中闪出白光，将什么东西注入到了马云璐体内，“这是我的一道气息。遇到什么危险的事了，你可以用用它。”
“可惜我只能分出一个，不然还能多给你几个。”天狐满意地笑了，“只能用一次的，要省着点。”
“嗯。”马云璐回道。
两女没有再说话，而是静静地看着眼前一片雪的世界。天狐怀中的小雪发出吱吱的声音。摸着小雪的头，天狐明白她是舍不得赵云了。臭丫头，居然这么惦记着小笨蛋！天狐这么想着，手就重了，把小雪蹂躏得发出呜呜的求饶声。
屋内，听得华佗的话，赵云缓缓抬起双手，开始解下布纱。
第十日了……赵云解得很慢。自最后一步完成后，已经是第十日了。自群英会后，也已经是二十日有余了……这些天，自己活在一片黑暗之中，都快忘了光明是什么样子了。或许只有经历过黑暗的人，才会对光明如此向往吧……
很平静，赵云没有起一点涟漪。这些天，若没有马云璐她们的帮助，自己怎么会度过这最低落的一段时间。如今虽然依旧毫无功力，但是内心希望重燃。只要能走下去，终有一天能够恢复到之前的状态！
随着最后一层纱布落下，赵云看清了面前的木墙，随即咪上了眼。还没有适应光明，但是已经看到了轮廓。自己的龙瞳重现了！目光延展，赵云看到了面前的华佗，那边的木桌，木门，房间外的杂物，以及那两个奔来的身影！
赵云只觉眼前一闪，自己就被扑倒了。还没来得急细看，声音便传入耳中。
“哈哈，小笨蛋你终于好了！”天狐搂住赵云一个劲地蹭，“那难看的龙瞳又回来了哈哈哈！”
赵云将目光从天狐身上移开，看到了走过来的马云璐。她见赵云被天狐扑倒，自己便立在了门口，静静等着。模糊的视线渐渐变得清晰了，天狐还没有收回的尾巴也看得清楚了。华佗的脸，马云璐的脸渐渐成形……
双眼适应了光明。龙瞳回来了！
“你压到我了……”赵云嘴角泛起笑容，扯了扯天狐的尾巴。天狐一个暴戾打了过来，赵云只觉头脑轰的一声，满眼金星。
果然是恢复了……以前每次被天狐打得满眼金星都看见了……自己的眼睛真的回来了……
视线再次恢复，赵云坐了起来。天狐和马云璐就在旁边，华佗去收拾自己的东西了。
“好了，你既然又有了眼睛，那我也就走了。”天狐拍拍赵云的头，将马云璐拉到赵云旁边。
“你们要注意自己的安全，别再像之前那样了。”天狐一脸认真的表情让马云璐觉得很萌。
“这么快就走么？”赵云道。
天狐点头：“不能再耽搁了。你还让我去找文姬妹妹呢，我得赶快。”
她狠狠地拧了拧小雪的耳朵，将小雪揪得一阵乱叫。
“小笨蛋，你先修养一下。看你龙瞳还未完全适应，需要再调息一下。”天狐道，“记住老娘的话，别再随便玩命去用阴火，那玩意不是好惹的。”
赵云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会注意。天狐说着就又一个暴栗打在赵云头上。马云璐看得心里一跳。
“最后再欺负你一次，哈哈~”天狐伸出手，直接把赵云从床上拎了起来。马云璐看着赵云被她放在面前，终于见识到了赵云口中的暴力女是什么模样。
天狐盯着赵云好半天，一个狠扑，将赵云紧紧抱住。力气之大让赵云差点没喘过气来。
“小笨蛋，你心眼有点坏啊~”天狐嘴角一扬，语气突然变得邪恶起来。赵云一愣。依稀记得，天狐曾经用过这种语气对自己说话。那是当初在江夏，天狐喝醉了的时候……
“竟敢在江夏骗我~”天狐道，“拥抱根本不是比亲吻更亲近的表达，老娘居然还信你了……”
赵云眉头一皱，流露出一丝苦涩。是在江夏分别的时候么……他的余光看向了马云璐，马云璐一脸无辜的模样。
“不过我很喜欢，哈哈！”天狐说着就化为一道白光远去，等赵云反应过来时，天狐已经变成了天边那个白点，消失不见。
马云璐望着天狐消失的方向，久久没有回过神。她与天狐接触得少，也不适应天狐的性格……
“她就是这样，说走就走，绝不拖泥带水。”好半天，赵云出口解释道。
马云璐点点头。房间内只剩下他们二人，气氛微妙了起来。
“那么，你现在打算做什么？”马云璐打破了沉寂。
赵云也觉得四周气氛有些怪，便说道：“先适应一下龙瞳吧。适应之后，再启程去西域。”
说着，赵云便向屋外走去。孤男寡女独处一室，赵云可不习惯这种气氛。
“对了。”赵云刚要走出，突然转身对马云璐说道。没料到赵云突然转身的马云璐一愣。
“谢谢你，云璐。”赵云很认真的表情，“从我失明之后一直帮助我。现在的我没有任何能报答你的，但这份大恩，赵云永生不忘。”
赵云很快出了门，找了个空旷的地方坐了下来。按照龙瞳的修行方式，赵云沉下心神，探入了瞳心之内。还没有任何功力，现在唯一能做的，是修炼这双瞳孔。无论如何，在启程去西域之前，一定要激活龙瞳！
门口，马云璐静静地站着，凝望那边的赵云。
刚才他……叫我云璐？
马云璐愣了好久，回屋坐下，帮助华佗整理杂物。华佗也带着药篓出去采药了，马云璐一人在屋内，静静地等着。
回头四顾，马云璐突然看到那本没有名字的书。华佗刚才忘记带了么……她拿起书，走出了屋。四下看去，华佗已经消失不见了。
在离赵云不远处坐下的马云璐没有发现，那本书上竟然闪过一丝微弱的光。于此同时，赵云身上也有着什么光芒回应。只是太过微弱，马云璐忽略了过去。
224.第十任
这是……哪里？
赵云茫然地看着四周这片白茫茫的空间。难道这就是炎龙瞳心内么……
自己刚才按照以前的方式，将心神沉入了瞳心。接触到瞳心边缘之时，却觉一股外力猛地一提，自己的意识便到了这个空间。以前没有发现过啊……
随着心念，赵云的身形向前飘去。眼前的白光越来越盛，刺得赵云睁不开眼。用手护住双眼，从指缝间赵云看见有什么东西在面前凝形。那抹紫色缓缓出现。
白光散去，赵云首先看到的是一件紫色长袍。凤凰图腾如此夺目。这应该是离魂宫的装饰！赵云放下双手，目光顺着紫衣向上。凤凰的周围有着些许藤蔓，向衣服两边散去。这和之前所看到的有些不同……
看到那张熟悉的脸时，赵云心头震惊！如此清秀，齐肩短发显得十分干练。那双漂亮的眸子正看着自己！
吴言？！赵云睁大了眼睛，喉咙涌动着，却说不出话。她……她就是吴言不会有错了！虽然换上了离魂宫的衣服，眼睛也变为了黑色，但是……绝对不会错！
她不是……死了么……赵云踉跄着后退了两步。灭天崖上，自己亲眼看见她倒在小蕾的面前，失去生机。在死之前，她都尽力地开导自己……
她还活着？不可能！赵云从没听说过有能使人死而复生的招术……那眼前的是……
吴言靠近赵云，在离他一步的距离时停了下来。靠得近了，赵云发现她那双眼睛里没有那六道咒印，只是普通人的眼睛。她的魔瞳哪里去了？而且她的身形……好虚幻的样子……
“初平元年，离魂西迁，我于途中研习空间法术。”
面前的吴言开口了。她好像不认识自己……难道只是提前设置好的幻影？赵云迅速回过神来，听着面前幻影的话。
“为创出把速度发挥到极致的招术，我先后创出三种以"飞"字开头的式。此招名飞瞬斩之术，是我于离魂重回中原之时留下，日后赠予能开启此书之人。”
飞瞬斩……赵云茫然。自己刚才明明在修行龙瞳，怎么会碰到吴言的飞瞬斩之术？细细想来，樊淑的飞轮互转便是吴言所创。如果有三种，那么第三种又是什么……
面前的幻影伸出手，轻轻在赵云额头上点了点。很真实的触感，不是一般幻影能带给人的感觉……
吴言嘴角一扬，一道气流从她手中灌入赵云脑海。头脑胀痛，赵云在那一刹那看到面前有无数信息流入。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赵云差点栽倒了下去。好些时候才回过神来，喘着粗气，赵云认真整理着头脑里的话语。这些……就是飞瞬斩之术修行的方法么……
紫色衣袍飘动，吴言开口，轻轻道：“我以离魂第十任宫主之名，将飞瞬斩之术赠予你。切记不可滥伤无辜……”
幻影一片片碎开，飘散在空中，留下静静站立的赵云。他缓缓坐下，闭上眼，认真看着飞瞬斩之术的修行方式。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吴言会出现在这里，但如今的情况，多一分功法自然是好的。更何况还是天下最少有的空间法术……
吴言说她是第十任宫主啊……赵云沉思。吴言情况特殊，在位仅仅三年便不辞而别。从第九任开始算，假设每一任在位十年，那么离魂宫也有九十年光景。算上其它因素，离魂宫也就存在了百年左右吧……
这个组织并不像布衣门那样存在了近千年，而是百年甚至更短之前突然出现的……赵云皱了皱眉。突然出现的紫色组织，在江湖上莫名其妙地杀人，却是为了什么……
四周寂静了下来。从头到尾将飞瞬斩之术看了一遍，赵云明白自己如今的状况还修行不得，于是便搁置了下去。再睁眼时，天色已经有些暗了。自己这一坐，竟然坐了大半天……
马云璐见赵云那双正消散着血红色的瞳孔睁开了，便走了过来。她一直守在赵云身边……
“怎么样了？”马云璐见赵云起身，道。
赵云笑了笑，没说什么。他看见马云璐手中的那本书。
见赵云的目光落下，马云璐也拿起了书。此刻书上却出现了几个大字，正是飞瞬斩三字！马云璐诧异了起来：自己没有发现这本书的秘密啊！刚才她一直看着合黎山顶的景色，倒是忽略了这本书的变化。
“这本书……是哪里来的？”赵云拿起书。飞瞬斩……难道就是这本书将自己带入了那个空间？
“是华佗老前辈的。”马云璐向另一边示意。那边，华佗刚好采药回来。他放下药篓，弹去上面的雪。难道吴言和华佗认识？满肚子疑惑，赵云向华佗走去，马云璐随之跟上。
华佗看着出现飞瞬斩三个字的书，眨了眨眼睛，笑咪咪地说：“看来你就是她所言的有缘人了啊~”
“什么意思？”赵云被搞得一头雾水。
“那已经是……八九年之前的事了吧……”华佗抚着花白的胡须，认真回想着。赵云和马云璐认真听着。八九年之前，那个时候，吴言好像还是离魂宫的魅姬吧……
“那时老夫正在河东解良游走行医，深夜时被一名女子找上了门。”华佗道，“她穿着紫色衣服，应该是离魂宫内的人吧。她面容尽毁，已经看不出是什么模样了。离魂之人个个好杀，但老夫看得出来，她那时的心里无任何伤人之意。于是老夫便给她易容。易容之后，她便走了，也没留下姓名。”
“就这样到了约五年前，老夫都快忘了这件事情，她却找上了门。”华佗道，“那时她似乎已经不是离魂宫的人了，换了一身黑色长袍。这本书便是她给老夫的，说是为了报答四年前易容之恩。老夫好医但不好武，便推辞着。行医之人并不求报酬。而她执意要将此书给老夫，并说若老夫不愿修武，日后赠予能开启这书之人便是了。”
“见她如此，老夫也便把书收下了，只是未曾看过。说来这书也甚是奇怪，老夫十日未翻它，它便自动结出结界，将内容全部封在里面。老夫不好武，便将其收着，一直带在药篓里。如今看来，你能够开启它，那这书就交给你吧。”
赵云低头看着这书。依华佗所言，自己是因为某种契机打开了这本书的结界，从而接触到里面吴言设好的幻影了。他又将吴言留下的那张图拿出。赵云看得出，这和哥哥留下的图刚好拼成一块。但是两张残图完整拼好时，并没有什么反应。上面还是一些稀奇古怪的符号和残缺的阵印。吴言的遗物难道只是这个东西么……
轻轻抚着两张残图。赵云发现上面的痕迹很像，都是人为留上去的。哥哥的那张图上标记着他生前去过的地方，那么吴言的这张，也标记着她去过的地方？
除去哥哥和吴言留下的痕迹，这两张图本身又揭示着什么浩劫？赵云的目光透过窗外的重重夜色，望向西域。
也许在那里，能够得到一切答案吧……吴言做过什么、哥哥去了哪里、暗夜金焰在何处……
225.西域三十六国
从天空向下俯瞰，中原和西域如同两颗独自闪光的星星，镶嵌在整个大陆板块上。对于赵云等自幼生长在中原的人而言，遥远的西域充满了神秘的色彩。那里有着许多中原不曾有的奇门异功。单是普通物品，在中原也能以其独特的造型引起众多关注。这些年，中原盛传的和田玉、葡萄酒等令官贵达人趋之若鹜的东西便是自西域引进。
连接西域和中原的，便是那长长的河西走廊。汉武帝建元三年，张骞奉命出使西域，联合大月氏共同对抗匈奴。自那以后，丝绸之路得以开辟而出，中原和西域之间的沟通渐渐增多。而原本在西域隶属于匈奴的诸国，由于丝绸之路将其隔开，便纷纷脱离匈奴的统治，归附汉室。汉宣帝神爵二年，西域都护府设置，都护由当朝皇帝亲自任命，三年一替，进行对西域的统治……
赵云遥望着远处的关卡。辽阔无边的天空之下是浩渺黄沙。那横亘在地平线处的城墙独自挺立。云一块一块堆积，像极了战场上被弃置的堡垒。那城墙破了又补，在无尽战火的洗礼下仍旧沉稳。远远望去，四周无遮视线之物，在一片黄土面前，赵云只觉得沉重。
马云璐靠了过来。赵云是第一次见到边塞，而马云璐早已见惯。她等着赵云从这发生过无数次战事的场面中回过神来。好一会儿，她拍了拍马，道：“我们走吧。”
赵云紧紧跟随。一路上，他一直都认真地听着马云璐给他讲述西域的事情。
在河西走廊的最西端，便是敦煌郡。汉武帝元狩二年，骠骑将军霍去病长驱万里，击败匈奴，收复河西走廊。游牧于河西地区的匈奴昆邪王和休屠王投降汉室。为了安置这些降卒，西汉在昆邪王和休屠王曾经游牧的地区设立河西四郡，即酒泉、武威、敦煌、张掖四郡。古敦煌面积辽阔，是丝绸之路上极其重要的一点。古敦煌北乃玉门关，南是阳关，这两个关卡是中原出入西域的必经关卡。赵云刚才所见，便是敦煌南面的阳关。
自西汉来，多少将士曾在此抛头颅洒热血，多少商贾僧侣使臣游客在此验证出关，多少文人墨客留下千古绝唱……这些如细水流淌的历史，在阳关前，只需一眼便能感受其百年动乱的沧桑。
面前是长长的队伍。有许多人都等着过阳关，接受那不大的关卡的检查。这简单的一道关卡，却隔开了西域和中原。静静等着，马云璐依旧对赵云说着大体的情况。
张骞始出西域时，于此考证有三十六国存在，互相争鸣。地处偏远，汉室的统治延展到这里，也已经十分微小。西域三十六国曾先后发生无数战乱，最多时分裂为五十五个国家。东汉初，又有好些强国兼并了其余小国。自东汉重设都护府后，被兼并的小国又逐渐独立。自此，西域三强国成形，分别是于阗、焉耆和疏勒三国。
赵云一边听马云璐说着，一边打量着四周人的模样。他们大都风尘仆仆，一脸倦意，也许是回乡吧。这里地势地貌和中原大不相同，周围人的打扮也从未见过。夹在中间，赵云倒觉得自己一身中原打扮显得很奇怪……
在行来的路上，赵云和马云璐看到那空旷的沙地上有着许许多多的土堆。马云璐说，那里都埋着战死的士兵将士。地处中原和西域交界，自古战乱不断，成千上万的士兵都于此战死，没有地方下葬，只能就地堆起土堆，简易埋了。日后又成为战场。
生死皆为战，这就是边塞士兵的命运。马云璐说着这些的时候，看向土堆的眼里多了些什么。
抬头，没有任何遮挡，赵云从没见过如此完整的天。没有任何蚕食，直挺挺地延展向四周，大地也是如此。偶能看见一棵枯树，孤寂地立在无边土色之中。
西风呼啸，即使正是夏日也让赵云感到寒冷。阳光照在身上，没有任何暖意。赵云这才发现，这些人的肤色都是偏土黄色，大约是久在边塞的缘故。
和着人群，两人缓缓地过了关卡。阳关这里是一个小镇，过了这镇向西便是西域，向东则回中原。沿途没有类似的歇息点。
赵云还记得当初月魂现世时，自己第一次到凉州的金城郡。金城郡内，汉人和各个种族的人杂居，以羌人居多。而阳关这里则汇聚了来自各方的不同种族的人。穿着打扮也有很大不同。和马云璐走在阳关镇中，赵云明显感到此处汉人稀少。中原服饰以袍、襜褕、襦、裙居多，而赵云现在是满眼的奇装异服。更有人将野兽的牙齿挂在胸前，上面还沾有为风干的血迹。
“那是对个人武勇的象征。”马云璐边走边说着，“和中原不同，他们那一族以实力为尊，展示出来，也没什么。”
两人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还好此处酒馆之类的老板都说的是中原语，赵云还能听懂一些。至于周围人所说……权当虫鸣鸟叫吧~学着马云璐的样子，赵云将面前的东西扒了几口。刚到阳关，已觉西域之辽阔……
这里出入着来自各个西域国的人。一路上赵云都听着马云璐的诉说。印象中她从来没说过这么多话……也许是因为只有我们两个，如今又是完全陌生的环境吧……赵云闲暇之余扫视着四周。在完全陌生的环境，我可以再塑造一遍自己，无人知道自己的过去……
乌孙、月氏、若羌、楼兰……外面每走过一些人，马云璐就细心地给赵云讲着那些人来自哪里，服饰特点和一些必要的东西。刚开始还好，说得多了赵云就完全混乱了。崩溃之后只剩下对马云璐的佩服。这么多枝枝叶叶，她是怎么记下来的……
歇息了一会儿，赵云将那张图拿出，递给了马云璐。
“云璐小姐，这上面的图案你可认识一些？”
见赵云又换了称呼，马云璐没说什么。她接过图。上面是吴言留下的痕迹。
“这些是西域诸国信仰的图腾痕迹。”不到片刻，马云璐便道，“这是若羌，这是鄯善（即楼兰）、小宛、乌柁、西夜……”
赵云听得心里一惊。吴言去过这么多地方？干嘛啊她……这些地名完全没听说过……
“其中若羌已被鄯善吞并，西夜被疏勒所并……但是该种族的习俗却延续了下来，只是统领不一样……”
马云璐好不容易将图案全部认完。赵云细细想着。根据马云璐所说，赵云在脑海里将这些足迹串成了画面……
马云璐突然凑到赵云身边，将赵云拉过。两人的距离被一下子拉近，马云璐的体香传入鼻中，赵云心头一咯。
“别偏头。”马云璐在赵云耳边低声道。见她一脸认真，赵云的眼角下意识向旁边一瞟，心头一凛。
是布衣门的人！小店的另一端来了三名莲花白衣人，坐在那里静静休息着。他们果然也向西域进发了！此刻在外人看来，赵云和马云璐只不过是普通情侣间的亲昵动作，邻近西域风气也开放不少，并没有引起怀疑。
在其余人看来，赵云和马云璐已经死在了那场群英会里。这恰好是对他们二人最好的遮掩。如果此时再被发现可就不好了……
不过那三人似乎不认识赵云和马云璐。他们大约是布衣门的先头部队吧。赵云小声对马云璐说着。如今之计，先离开为好。自己功力还未恢复，马云璐也许能应付局面，但是布衣门定会有后援……
疾步出门，赵云四下看了一圈。那边又来了二名布衣门弟子。他们这一次的先头部队至少有五人么……赵云二人向相反的方向行去。马云璐指了指旁边的一家小客栈，二人立刻躲了进去。
“抓得真紧啊……”赵云喃喃着，“趁天下群英被牵制之时，果然把爪牙伸向了西域……”
马云璐将窗户合上：“先去被鄯善吞并的若羌。”
“若羌离阳关最近，族内多羌人。羌人一直与我西凉友好。”马云璐走到面前。
赵云没有异议。现在，只能听对西域很了解的马云璐的了。这一次，是在和布衣门抢时间，比谁更快啊……
两人寂静了下来。下方，五名布衣弟子走到另一家客栈，进去了。
226.路
（今天去给不在人世的婆婆扫墓了，所以更新晚了点）
回头，阳关已远。横亘在天地间的城墙消失不见。
马云璐说，出阳关后，最近的便是婼羌。即使是最近，也有八百里的路途。两人在启程之前便做了足够的准备，哪怕如此，八百里长途中也有许多意外情况。只能随机应变。
一道阿尔金山脉将两块盆地隔开，赵云二人便行走在山脉之中。陪伴在身边的，只有马蹄声和不变的塞外风景。
婼羌曾是一个小国，如今被鄯善吞并。但国内羌人仍保留着自己的习俗。无田，畜牧，随水而居。赵云遥望着远方，没有任何遮拦之物。山脉之外，便是飞沙黄土。扎根在橘黄之中的树木孤零零地撑起头顶的天空。
路有多长？
单调的赶路途中，赵云细细想着。旁边是同样沉默的马云璐，风扬起她的衣衫，露出如玉般的肌肤。
像如今这般奔波，赵云已经习惯。但唯有这次思绪飘茫。哥哥死讯，错杀吴言，得知琉璃的话……四年间经历了这些，才有了这种感概。北平、磐河、徐州、荆州、凉州……
自己现在走的路，和四年前刚出山时完全没有关系。赵云在一开始根本不会想到，如今会功力尽失，会和西凉的马云璐踏上西域之途。
乱世之中，又有谁真正地走着自己想走的路？每个人无非是被命运逼着前行罢了。活在当世，注定会被无数事物束缚……
马云璐示意停下休息。两人下马，牵到一边，静了下来。赵云明白她的意思。按照路线来看，两人会先在山脉间穿梭一阵，然后穿过漫漫飞沙，见到湖泊之时便是原婼羌国的人。沙漠之中情势万变，现在需要尽量减少消耗才行……
确定没什么事后，赵云靠着一棵树坐下，开始修行。马云璐坐到一边，安静地看着面前的小河。
源气似乎大了一点了……赵云感应着。现在还不是重新修炼两股真气的时候。之前跟着师父修行时，赵云是先将龙鳞源气培养到一定规模才开始大量修炼。当初走了不少弯路，现在自己可以避开那些错误。既然是重新开始，那么一定要在任何事上都做到完美！
不能急……赵云依靠体内残存的几乎可以忽略的真气汲取着周围的天地能量。经过几天的锤炼，自己体内的真气比起刚失去功力时已经多了数十倍，但仍旧太微弱。可就是这微弱的气息成了赵云如今唯一的依靠。
自双眼恢复光明之后，赵云一直没有放松龙瞳的训练。真气重现是很长久的事，而且不能立刻体现出效果，相比之下，不需要真气便能调用的炎龙瞳就成了此次西域之行主要的防身招术。全神贯注之下，这些天赵云能够勉强释放出最低等级的火焰。虽然这种火焰只能起到点火的作用，但赵云还是欣喜了很久。当初在天狐的帮助下，自己可是修行了一年才掌握到中低等级啊！后来和吴言决战时，自己不顾一切地动用了红莲业火，但也留下了极大的后遗症……
还有飞瞬斩之术。赵云在修行的时候发现，这是一种和飞燕迷踪、凌云诀类似的步法。修行时必须将真气聚集在脚底，同时也能起到锤炼体内真气的目的。自己现在已经完全驾不起凌云诀了，而飞瞬斩的入门要求竟然出乎意料得低。在过程中赵云发现了飞瞬斩的特别之处。吴言所说，这是她创下的三大空间法术之一。飞瞬斩前期是利用空间褶皱产生的巨大拉力前行，修行到较高层次则可以任意穿梭在一定范围内的空间之中。细细回想着，当初在灭天崖决战时，她曾经架起凌云诀穿梭空间。大概是将飞瞬斩和凌云诀组合起来了吧……
如果将二者结合，自己也能像吴言那般神出鬼没吧。由于依靠的是空间，便没有灵活可言。飞瞬斩在高速移动的同时强调的是攻击，以移动中的攻击来消除途中的障碍。凌云诀则是将速度和与速度对立的灵活融在了一起。如果两种步法融合，那么速度、攻击、灵活三者都可占有……
赵云甩甩头，将杂念驱除。还是先做好眼前的事吧！
再度睁眼，已经过去了好一会儿了。赵云眼中红色消散，不远处的马云璐走了过来。
“有人。”马云璐低声道。此刻二人处于一片绿荫下。透过叶子之间的缝隙，赵云看到了从上空一闪而过的白色身影。是之前在阳关碰到的五名布衣弟子。刚才二人下马时特意选了个隐蔽的位置，从上方往下，倒很难看见。
“他们朝山里去了……”赵云拨开叶子，“目标不是婼羌么？”
“怎么办？”马云璐的气息抚在耳边。因为有炎龙瞳，赵云的目力超乎寻常。就在刚才的一瞬间他看见了带头的那人手上有着一个卷轴。而且看他们的神色很严肃，难道在那座山上有什么东西？
“云璐小姐，你对战他们有多少把握？”赵云问道。
“正面毫无胜算。”马云璐回答得很干脆。她本擅长的就是偷袭，之前在群英会中秒了十二名布衣弟子也是趁着木战一行人不注意时掷出了飞刀。如果真的硬对硬，对马云璐来说有些难度……
“如果在沙漠，我能解决他们。”马云璐的目光移向山脉之外不远处的黄沙。赵云细细打量了一下。自己的飞瞬斩刚刚起步，龙瞳也还没有什么杀伤力。如果打得话一定不是对手，如果躲的话……
“去吧。”赵云在权衡，马云璐开口了。赵云始料未及。
“也许他们有着什么东西。我会保护好你的。”
马云璐面无表情，转过头去。赵云被突然这么一句弄得不知所措。看着她的侧脸，赵云涌起莫名的感觉。既然如此，那就跟上吧！
不过现在的自己没有什么威慑力，初步的飞瞬斩只能在逃跑时起到作用。只能拜托你了，云璐小姐……赵云握紧了拳头。
两人将马牵到靠近沙漠的地方，遮蔽好，对视一眼，悄无声息地向山上走去。
227.帅呆了，云璐
鸟语阵阵，凉风习习，山林间这般幽静。
五名布衣门内之人席地而坐，围成个小圈。四周杂草丛生，不远处便是不高的山崖。站在崖边，可以看见下方的黄沙。
其中一人拿出卷轴，铺开在正中。
“也不知道她到底去过哪里，我们这样做，太盲目了。”酱油甲说道。
酱油乙道：“我们只是负责中路的先头侦查，熟悉情况而已。搜索并不是我们的任务。”
“魂厉大人还要些时候才能来。那边的局势不好处理……”酱油丙道。
“总之，我们先弄清近处的婼羌再说吧……”酱油丁道。
酱油戊一直盯着卷轴上的图，没有说话。周围的空气突然传来一丝凉意，五人回头，只见一把短小的飞刀插在五人背后的那棵树上。刀身没入树中，只露出刀柄在外。众人四顾，发现四个方位分别有一棵树上都插入了刀。
一瞬间射出四把刀！五人并非等闲之辈，自然看出这种精妙的暗器手法，当下站起，气势爆出，喝道：“何人！”
不远处的树林里闪出一个银衣男子，正是赵云。他身上没有任何气息，但是却在缓慢地结印。五人之中有人眼尖，认出了那结印方式！
“四向封印？！”酱油甲失声喝道。
众人一惊。那不带气息的结印方式，周围四个方位闪出光芒的飞刀，恰好将这五人困在了里面。难道真的是阵法！？五人不知赵云底细，但在刹那间想出了最正确的方式：攻击结印的赵云！身上白色光芒骤起，电光火石间五人就要发动进攻。
五人注意力被赵云吸引，冷不防旁边闪过一道人影。待五人做好防御姿势时，那人已经将卷轴连同四把飞刀全部收了回去！人影极快地落到赵云身边，瞬间的停顿让五人看出了是个女子。不给五人任何反应的时间，女子带着赵云直接从这不高的山崖上跳了下去！
耳边风声呼啸，马云璐将手指放入嘴中吹了个响哨。下方的两匹马即刻奔来。二人坐上马，毫不迟疑，直接冲前方的沙漠奔去！
五名布衣人很快回过神来。他们恼羞成怒，追了过来。
马云璐只是抓紧了马缰。利用赵云装模作样吸引他们的注意，她直接夺到了手中的卷轴。随即又将他们引向沙漠……
整个过程不过十息之间，赵云和马云璐已经向沙漠深处奔去！后面是追来的五名布衣弟子。他们步法再快，想必也没有战马快。沙漠对于这凉州的马不过家常便饭，怎么会甩不掉那五个人。
想到这里，赵云不由得偏头看了马云璐一眼。似是感应到了赵云的目光，马云璐也对了过来。
“真漂亮！”赵云笑了笑。刚才马云璐没有任何拖泥带水的做法让赵云由衷地赞叹。马云璐愣了愣，脸颊中竟浮现一丝微红。他是说……我的样子很好看？
“不过我们好像甩不掉他们。”赵云自然不知道马云璐在想什么，回头道。两人一看，身后五人的速度竟然丝毫不减，紧紧跟了过来。而且隐隐间还有将距离缩短的趋势！
“是布衣门内擅长速度和耐力的弟子么……”赵云道。战马的持久力肯定超过他们五人，但是如今速度竟然不及他们。这……放眼整个天下，能和战马一较高下的，恐怕没几个吧……看来这些人都是经过特殊训练出来的……
漫漫黄沙之中，赵云二人和身后的布衣门内之人进行着追逐。时间越长对赵云二人越有利，但是照这个样子，恐怕等不了多久，二人便被追上了……
沙漠中零星散布的植物一闪而过，赵云根本没有时间细看周围的景色。离阿尔金山脉已经越来越远了，最终完全消失不见。但身后那五人竟然丝毫不慢。
“这都是些什么人啊……”赵云喃喃着，“体力这么好……”
马云璐却仍旧是不变的表情。看到这些的赵云还在心里暗暗着急，也不知道面前这个美人到底想出什么了。她说过，在这沙漠之中，她能解决这五个人。要怎么解决呢……
在看到前方那片空地时，马云璐突然动了。她向旁边一跃，整个人离开马背，侧空向赵云翻去。身体在空中挽出一个漂亮的圆，同时两只手伸向赵云，将赵云也从马背上带了起来。眼前天旋地转，赵云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马云璐的脸已经出现在了面前。
“紧跟着我，不然会死。”马云璐丢下一句话，便化为折线向前方奔去。想不了太多，赵云运起飞瞬斩紧紧跟在马云璐身后，生怕被她落下一寸。
身后是追来的五名布衣弟子。赵云发现马云璐飞的是折线，来回弯曲，这样很快就会被追上的！赵云心急，但想到马云璐那不容违抗的语气，便咬咬牙，跟着马云璐的轨迹前行。
说来也怪，自己本来沿着折线前行，照理说身后的布衣人应该追上了才对，可却迟迟没有反应。心下诧异，赵云便回头看了一眼。还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自己就和前面突然停下的马云璐正面撞在了一起。
“……”马云璐没想到赵云会走神，被他撞了开去。赵云眼疾手快，一把将马云璐搂住。柔软传遍全身。
赵云不知所措间，马云璐脸上的绯红已经消散。两人对视了好一会儿。
“放开。”
马云璐平静地丢下一句后，赵云急忙撒开手。听她的语气，自己要是不放，就会死了……
回头，赵云发现那五名布衣弟子停在了不同的位置，竟然没有再前行。细细看去，他们正在缓缓地向沙子里面陷去！最前面两人挣扎得很厉害，但陷入沙中的速度也最快。他们的下半身已经完全没入沙中了！
“这……”赵云被前面的场景震住了。马云璐整理了下被赵云撞乱的衣衫，牵过从旁边绕了好大一圈过来的马，解释着：“这一片的沙子很软，很多地方还没有被踩实。无论什么东西踩在上面都会陷下去的。”
马云璐还向那不断挣扎得布衣弟子看了一眼：“挣扎得越厉害，下陷的速度越快。”
声音很小，只有赵云听到了。他恍然大悟。原来马云璐是要利用对沙漠的了解解决他们……刚才她之所以折线前行，是她明白这片地方哪里不会陷下去吧。而布衣弟子却不知道……
“走吧。”马云璐道。那些人逃不掉的，她也不想浪费身上的飞刀去结果了他们。无视身后五人的挣扎，两人就要离开。
突然身后一声轰鸣，赵云二人回头，迎面扑来无数细沙。下意识挡在面前，赵云听到了前面的风响。飞瞬斩运起，他带起马云璐向旁边闪出好远。回过神来之时，却见三名布衣人出现在了赵云躲避前的位置。
他们出来了？赵云放下马云璐，向那片空地看去。有两人仍旧陷在里面，只留下了头。原来如此，那两人见自己逃不掉了，便用内力轰掉了前面三人的沙，让他们出来。三人出来之后就向赵云二人发动了攻击。虽然功力尽失，但赵云对于危险的敏感不减，抢在他们面前带着马云璐躲了开去……
看来布衣门内的人也懂得舍小弃大啊……赵云看着那片沙陷。两个人已经完全陷了进去。为了任务，自己选择了死……
面前的三人身上气势暴涨。没有功力的自己，不善正面作战的马云璐……赵云没了头绪。该怎么应对如今这场面？无处可逃，马匹都在另一边……
赵云不由得向身边的马云璐看去。她依旧是不变的神色，周围的风将她衣衫吹起。
“在整个西域中，这个沙漠比较小。”马云璐却是不管前方三名布衣弟子，对赵云道。赵云不知她葫芦里卖了什么药。
“没记错的话，它叫白龙堆沙漠。”马云璐道，“因为漠中常年刮着狂风，毫无规律。狂风卷处，飞沙走石，宛如龙卷。”
看着马云璐将面纱戴上，又递来一张。赵云迷茫地接过面纱，学着马云璐的样子戴了上去。顺着马云璐的目光，赵云看到那边渐渐飞舞的沙子。沙子被逐渐变大的狂风卷起，旋转，形成通天龙卷沙。
风越来越大，呼啸声四起。三名布衣弟子回头，见是沙漠狂风，一时没了主意。毫无征兆，那通天黄沙就像是突然出现在天地间一样，很快以不可超越的速度向五人袭来！
“叮！”马云璐将飞刀插在旁边的断壁上，对着赵云，依旧是不变的表情：“抓紧我。”
赵云已经完全说不出话了。他怔怔地走向马云璐，目光一直没有离开那袭来的风暴。
“云璐。”赵云好半天才颤颤巍巍地开口。马云璐应声看去，赵云仍旧望着远处的风暴出神。
“你帅呆了……”赵云喃喃着。
228.沙漠风暴
刚握住马云璐的手，赵云便感到无数黄沙拍打在了脸上。再度看向那边，龙卷形的风沙几乎已近在眼前！好快的速度！
“不要说话！”面纱笼罩之下，赵云只听得马云璐这一句话，耳边便全被风沙声充满。学着马云璐的样子，赵云捂紧了口鼻，猫着腰跟着马云璐快步行走。
刚才还万里无云的天空如今已满是积云，成山成海，遮蔽天日。之前烈日当空，现在完全暗了下来，仿佛黑夜降临。那排山倒海的沙暴转瞬间将周围的所有都吞噬了进去。漫漫黄沙，赵云甚至连前方的马云璐都看不清楚，只能由她拉着自己的手向前。风声越来越大，沙打在脸上越来越疼，赵云只觉双眼被重重地压住，睁开都很困难。一片迷茫之中，只能感应着手中马云璐的牵引走着。
风逆着脸挂。睁不开眼，只能凭其它感觉来判断。马云璐带着自己……好像是在躲避风向……原来如此，要避开风暴的正向……
可是，她是怎么判断的？
正走之间，马云璐停下了脚步，抓住自己的手紧了紧。赵云摸到了什么墙壁，耳边听到了铜陵声。应该就是之前看到的断壁了。马云璐事先就插了一把飞刀在这里，难道是凭着飞刀上的铜铃判断着方向么？好敏锐的听力……玩暗器的果然不一般……
马云璐将赵云的头向下按。两人靠着断壁蹲了下来。
由于躲开了风暴的正面方向，又有土墙壁遮挡，赵云这边并没有多大影响。倒是那三名布衣弟子一开始就被卷入了风暴，不知去向。双眼的压力渐渐变小，赵云缓缓睁开眼。他发现自己的面纱上已经全是沙尘，脸上也是一样。
旁边马云璐见四周风声小了些，睁开眼站起身看向龙卷沙尘奔去的方向。赵云抹去脸上的沙尘。两人如今是在一个小沙丘前，迎风的位置……
马云璐将身上的沙弹去，竟然向沙暴的方向走了去。赵云急忙跟上。那边沙暴之中落下三个人影，正是布衣门内的人！他们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看样子被沙暴好一阵折腾。
没有再留手，马云璐毫不犹豫地射出三把飞刀，在他们站起来之前结果了性命。赵云拿着从墙壁上拔下的飞刀，一时不知怎么还给前面的马云璐。
那风暴已经远去，马云璐一个一个地拔出飞刀，擦干了上面的血，收了回去。回头看了赵云一眼，没说什么。赵云走上前，细细地查看了三名布衣人的尸体。没有其它什么东西了……
马云璐摆摆手，示意赵云跟上。他们走到之前沙丘的背面，赵云看见那两匹马被埋在了沙子里，只露出了头。战马看到了二人，立马投来求救的目光。赵云不知所以。
“沙暴来时，不能躲在背风处。”马云璐解下面纱，弹去上面的灰尘，“不然会像它们一样。”
赵云恍然大悟。
“挖它们出来。”马云璐说着走上了前。以后的行程还得靠这两匹马呢……
两人花了好半天，终于把两匹战马挖了出来。将之前零散的东西找到，凑在一起。虽然少了点干粮，但是水没有少，这便是好的。经过刚才那么一折腾，两人都有些累了。沙漠里有零星散布的植物，扯了些给马吃，两人便拿出一些东西填充肚子。
赵云和马云璐并排坐在沙漠上，头顶是渐渐恢复光亮的天，身后的战马正吃着草。他偏头，马云璐的眼神正好也对了过来。找不到什么说的，赵云赶紧将手中的东西扒拉完。等着马云璐搞定的同时，他将那幅卷轴拿了出来。
卷轴展开，马云璐也被吸引了过来。这是整个西域的地图！赵云啧啧嘴。这是布衣门精心绘制的吧，真详细啊……在辞别华佗之后，两人就找过西域的地图。可是太稀少了，合黎山一直到阳关甚至都没有一幅关于西域的图。如今得到了这个，无疑会给之后的行程带来很大的方便。
地图上还有布衣门的行踪标记……赵云细细辨认着上面人为加进去的轨迹。依这幅图来看，布衣门是分三路进入西域的。北路和中路分别从玉门关和阳关出发。北路沿天山山脉一直通到乌孙，中路穿过沙漠，在鄯善和南路会合，一起去往乌柁等国。这些人是先行部队，想必主要搜查人在解决了中原的事情之后就会来吧。赵云回头望了望来时的路。可能先行部队也不止这些吧……还有南路和北路……
布衣门这次是下血本了。他们不知道吴言到底去过哪里，所以才兵分三路。而她留下的图来看，吴言所走的，大部分都和地图上的中路重叠。而布衣门南路会在鄯善与中路会合。在进入鄯善国之前，自己面对的只有布衣门中路的人。而且这五人已经死了，争取了一些时间……
离魂西迁三年，回到中原又是四年。吴言最后的七年，都留在了这里么……
马云璐眉毛一挑，听到了身后的杂音。二人回头，天那边云朵并未消散。在远处，云朵成片成片地堆积。风渐渐变大，黄沙废砾被卷起，飞舞的速度逐渐加快。
“这是……”赵云形容不出那边风暴的规模。现在成形的风沙已经远远超过了之前的沙暴，天地间仿佛突然横亘起一道沙墙。而那墙还在不断地增高，形成巨大的沙龙卷！
马云璐将赵云的手一抓，毫不迟疑地奔向了马。迅速上马之后，马云璐一鞭子甩了下去，赵云也紧紧跟上。战马狂奔的同时，赵云回头看了一眼身后。
宛如巨人，无边沙墙以横扫千军之势席卷了过来！好不容易才重新亮起的天又被漫漫黄沙遮盖。在这巨大的沙暴面前，赵云感觉自身如同蚂蚁般渺小！在茫茫沙漠之中，竟然没有任何一处幸免！
无处可逃！该向何处！赵云彻底没了主意。旁边的马云璐也露出从未有过的神色。
这应该是五十年一遇，被当地人称为龙怒的巨大沙暴了……怎么办……
马云璐没有回头，因为沙尘已经逼近了她！赵云只感到眼前一黑，下意识地向旁边拽住了马云璐的手。刚才还远在天边的沙暴转瞬间扑了过来，将二人连同战马一起吞了进去！
耳边各种杂声。飞沙、马鸣，更多的是嘈杂的风声！赵云头脑中天旋地转，身形腾空。是被沙暴卷上了高空吧！周围碎石碰撞，身处其中根本睁不开眼。饶是如此，赵云依旧没有放开马云璐的手。不能丢！一旦丢了，就不知道会被吹到哪里去了……
脸很快被黄沙覆盖。还好之前戴好了面纱，这么多沙子如果涌入了喉咙，绝对会呛死！赵云一咬牙，抓着马云璐的手狠狠拽了拽。两人在空中碰到一起，随着龙卷不断旋转，时上时下……
身体猛然下坠，再也没有四周的风力。赵云睁开眼，自己和马云璐正向下方坠落！
“嘭！”
虽然在空中做好了准备，但赵云还是被摔得够呛，尤其是还抱着马云璐。她的面纱上也尽是黄沙，除了双眼，其它均被沙子覆盖。顾不得思考其它，赵云四下看了去。
四周都是风壁。两人如今处在风暴的中心！没想到风暴的中心竟然会有这么个安宁的地方！
“快！跟着它移动！”马云璐扯下面纱，顾不得擦去眉宇间的沙子，喊道。
赵云急忙运起飞瞬斩，跟着风壁向前移。马云璐被风暴中的碎石撞伤了，但是如今已顾不得这些。一定要跟上沙龙卷的速度，不然又会被卷进去！被赵云横抱着，马云璐擦去身上的沙，露出了几道伤口，嘴边鲜血已经和沙子混为了一体。她的怀中，是之前死死拽着的水壶和卷轴。
抱着怀中玉人，赵云将体内微弱的真气全部用在飞瞬斩上。利用空间褶皱产生的力，赵云紧紧跟着风壁移动的脚步。
229.北斗七星
风暴渐渐平息，赵云已是一脸倦容。
没有休息。他将马云璐放下，四顾。不知道现在在哪里。沙尘已散，赵云跟着风壁不知飞出了多久。真气消耗得差不多了，赵云坐在地上喘息着。天都开始暗了啊……
马云璐压抑着胸中翻腾，咳了几声，开始调息内伤。赵云将身边的东西整理了一番。水几乎没有损失，刚才都被马云璐死死拽在怀里了。干粮还剩下自己带着的，那幅地图还在……
只是没了那两匹马……赵云走到马云璐身边。她身上气息涌动，正在自我疗伤吧。把四周打量了一番。仍旧是黄沙，只是这边的植物似乎多了一点。有贴近地面匍匐生长的，有挺立在漫天黄沙之中的……
咦？那个带刺的是什么东西？赵云被脚边从没见过的植物吸引了。就像是人的巴掌一样，上面却长满了刺……赵云忍不住拔出匕首拨弄了一下。
借着升起的月亮，赵云看到了周围好些植物。奇形怪状，都是在中原没有见过的。沙漠的环境何等恶劣，这些竟然以漫漫黄沙为家，生长于此……马云璐还在疗伤，去捡些生火的东西吧……
好一会儿，美眸睁开，马云璐看到面前不知所以的赵云，略感奇怪。目光顺着赵云看的方向，马云璐看到那一堆枝枝叶叶。他是要生火啊？
“云璐小姐，你醒了啊！”赵云双眼一亮。马云璐应了一声，向赵云那边靠去。
双眼变得血红，赵云用炎龙瞳放出火苗。眼前顿时升起一团火，温暖着两人。夜晚降临，四周的温度也低了下来。赵云都觉得有些寒冷，如今有了火，倒能够撑过这个夜晚。
“这里还有些食物。”赵云将身上的干粮递给马云璐，“我们得快点走出去才行。”
也许是腹中饥饿，马云璐没说什么。两人在方圆百里唯一一团火前静默，上方是浩大的月亮。一时间只有火苗的簇簇声。
不知道其他人……现在如何……望着不断涌动的火苗，赵云沉寂。天狐她……找到文姬了吧？她们又在干什么？中原又发生了什么事？置身西域之中，完全陌生的环境，赵云百感交集。
“看月亮？”好半天，马云璐打破了沉寂。
“是啊。”赵云道，“哥哥教我的。”
“心情不好时，看看月亮。”赵云笑了笑，“后来成了习惯，看着它，心情就好了很多。”
马云璐点头。月亮正对着两人。
“伤怎么样了？”赵云问道。
“无碍。”马云璐摇摇头，“风暴中被撞了几下。”
没有再说话。夜色静谧，笼罩着坐在火光前的二人。
“你看。”马云璐伸出手，指向天空。顺着马云璐指的方向，赵云看到了那些星星。随着马云璐手指的移动，赵云看到了构成一把小勺子的七颗星星。
“看到勺尖的这颗了么？”马云璐道。赵云点点头。
她的手指顺着勺尖的星星向前伸去，停在了另一颗星星上。那颗星的光芒比周围的星亮了好几倍。
“那就是北方。”马云璐道，“刚才没有看到太阳落下的方向。我们是要向西吧。”
赵云一脸匪夷所思的表情。望着那颗亮星，默默地给马云璐点了个赞。
马云璐笑了笑，难掩她的疲倦。从小在军中长大，辨认方向对她而言是家常便饭……
“我困了，先休息了。”马云璐道。她将旁边的沙地简单拍了拍，就躺了下去。
“把方向标记好。”最后说完了一句，马云璐枕着自己的手臂，闭上双眼。火光映着她的脸，忽明忽暗。
赵云毫无睡意。向马云璐那边靠了靠，凝望着上方的星星。沙漠的夜温度很低，风吹得赵云一阵寒颤。赵云搓了搓略微冰冷的手。身边的马云璐已经睡着了。
脱下外衣，盖在了马云璐身上，赵云拿出了两张图。炎属性的能量在全身运了一遭，将寒意驱除了出去。
一张图有着哥哥去过的地方，一张图有着吴言去过的地方。两张残图本身又揭示着什么东西……赵云眼前一亮：残图上相同的痕迹，就是哥哥和吴言都去过的地方了。借着火光，赵云认真辨认着痕迹相同的地方。
夜空，那构成勺子的七颗星星渐渐亮了起来。与此同时，两张图上共七个点闪出微弱的光。赵云抬头，看到了七颗星星。图上的七个点，也构成了一柄勺子，和那七颗星星遥相呼应……
七星光芒越来越盛，和图上的七个点一起的白光将赵云笼罩了进去。细细感应着，体内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打开了。赵云眉头一凝：是星魂之力！这两张图连同那七颗星星一起重新开启了自己体内的星魂！熟悉的感觉涌上全身，如同久旱逢甘露，赵云只感到说不出口的舒适！
持续了一会儿，星星的白光散去。两张图又恢复了正常。赵云静了片刻，急忙沉下心神，微弱的真气在全身走了一遭。果然，那白色的源气就是星魂之力！之前体内三股真气的源，回来了！
而且，就在不断锤炼源气的过程中，赵云发现这三股真气完美地融在了一起，毫无排斥，仿佛它们天生就这样。按捺住内心的狂喜，赵云持续修行。源气一开始就融在了一起，这意味着让无数高手穷尽一生追求的能量界限就在一开始被自己突破了！想到之前自己百般修行，三股真气就是不为所动。在和吴言决战时拼了命才强行融合了两股……
如今它们融合得如此自然，也就没有了之前的害处。因为功力尽失，能量都很微弱，所以一开始便相安无事……
自己这是……因祸得福了啊……赵云嘴角扬起一个弧度，四周渐渐静了下来。
夜晚很快过去，头顶的天空又是一片蔚蓝。
睁开眼，马云璐看到了还在修行的赵云。火已经熄了，身上盖着的是他的衣服。上次月魂空间内赵云也是这样……
简单地吃了点干粮，依着昨夜辨认出的方向，两人再度西行。
一路上马云璐给赵云说着四周奇形怪状的植物。哪些可以汲水、哪些可以充饥、哪些有毒、哪些碰都不能碰……马云璐还从之前看到的带刺的手掌状植物里挤出了好些水，确认无毒之后装入了水壶。就这么着，靠着带着的和路边长着的，两人又走出了两三日。
“好长……”赵云坐在植物的绿荫下歇息。马云璐在旁边。
她不是说这个沙漠算小的了么……赵云望向西方。走了这么久，怎么还不见边缘啊……
比起赵云，马云璐还算淡定。沙漠她去得多了，自然没有第一次来的赵云这般焦急。
歇息中，赵云随意一瞟，却在远处看到一个村落！双眼一亮，赵云站起身来，望向那边，就要奔过去。
马云璐眼疾手快，一把拉住赵云。她看了那村落一眼，道：“这是假的……”
“假的？”赵云一愣。这还能有假？自己眼睛明明看到了啊！
“不知道怎么回事，总之是假的。”马云璐一脸不解释，“你和它的距离永远是这么长，不会变的。”
马云璐的话超出了赵云的理解范围。从没见过这种情况的赵云自然不信。休息够了，赵云便要向村落行去。果如马云璐所言，赵云走多远，那村落就走多远，始终在前方，一直到不了……
赵云只觉世界在崩溃……马云璐在一边淡定地看着。她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也是吓了一跳，不过久而久之就习惯了。赵云如遭雷劈。难道真的像她们说的，双眼最容易受到束缚？
“不过，既然看到了村落，就说明那边有着村子。”马云璐细细想着，道，“我们继续向前吧。”
赵云还在原地崩溃中。马云璐狠狠地拽了拽他，才让赵云回复神智。看着他的样子，马云璐差点笑了出来。在她几声呼唤下，赵云总算是回过神来，将信将疑地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