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狱中的虎
“亲爱的各位囚徒们,镜头后面的各位赌客们,今晚将有一场激烈的比赛,准备好你们口袋里的筹码了吗?!”
麦克风带着激动亢奋的声音响彻环形的建筑内,起重的吊臂,悬挂的平台上,一身黑色西装戴墨镜的摩洛西亚人抓着起重的铁链,激动的望去下面搭建的方形擂台。
两个戴着脚链的身影,披着亚麻布缝制的斗篷,看不清他们面孔,拖着叮叮当当的铁链声缓缓走出牢门,后面跟随的狱卒上来,叮嘱两人几句,掏出钥匙打开脚链推搡一把,回去将牢门呯的关上。
“今晚先出场的两位,是来自巴巴雷尼监狱的‘双头狮’,十战九胜!!”
站在擂台前的两人放松手脚,主持人的话语声里,相互对视一眼,纵身齐齐跃上台面,赤裸的双足稳稳落在台面,抬手握拳,默契的对了一下拳头,随后分开站去两侧角落,摘下斗篷扔去台下。
“看看,来自巴巴雷尼的双头狮子已经急不可耐了,对于今晚的战斗,他们似乎充满了自信。”
“闭嘴!”
“让他出来与我兄弟俩决斗!!”
占据擂台两个角落的兄弟俩抖动精壮的肌肉,捏着手指关节,朝吊臂下面悬挂的铁台吐出一口口水。
主持摘下墨镜,拿着麦克风来回走动,比划着手势咧嘴笑起来,“自信真是美好的词汇,希望等会儿你们还能有这样的活力,两头骄傲的狮子。”
语气顿了顿,走动的主持停下脚步,铁台晃荡间,伸手指去另一面建筑,声音亢奋拔高。
“那么......我们欢迎塔贡监狱,最令人振奋的、期待的,以及最残忍的狂兽——”
声音传开,环形建筑由下而上,一、二层封闭的钢铁栅栏后面,无数身影伸出手臂在外面挥舞,拍着铁栏轰轰作响,喧嚣的尖叫、呐喊潮水般轰然席卷而来!
主持指去的那面建筑之中,悬着粗大铁链的穹顶一阵一阵的抖动灰尘簌簌掉落下来,不远站立的十多名身着监狱制服的看守紧张的看着那边高高扬起沙袋回落,然后又倒飞回去。
人潮的嘶喊隐隐约约响在外面。
阳光透过旋转的壁扇,转动的光斑落在来回摆动的沙袋,忽然布满老茧的拳锋触及,又是嘭的一声闷响,拽着铁链高高扬起,搅乱斑驳里的灰尘。
一个身形高大壮硕的男人,一拳一拳砸飞回落的沙袋,肩胛拉扯下,虬结的的肌肉舒张、聚紧,后背一颗白额吊睛虎头仿如活了过来,呈出斑斓色彩的凶恶。
一拳、两拳.......
男人三十出头,浓眉高鼻,下颔一圈浓密的短须,面无表情的看着高高摇摆的沙袋,浓眉下目光威凛,看着搅动的尘粒,脑海之中有着零零碎碎的记忆,可惜无法拼凑出完整的画面。
他失忆了。
很多东西他都不记得,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通往这间监狱的路上,这里的人与他相貌有着很大的差别,他不相信自己是这里的人,可无处可去,又不知道自己是谁,就在狱中渡过了三年,这三年,学会了这里的语言,明白了这个国家摩洛西亚,也打听到关于自己入狱的原因,竟是莫名其妙的罪名。
比如吓唬小孩、打断一个威尔士人对羊施法过程,以及裸体引诱年老妇人.......
这些当然不是真的,他也从来没信过,至于还留在这里,也是自己没处可去,偶尔参与狱中的牢笼斗,活络筋骨的同时,试探自己体内的本能,以及一些特殊的能力——威慑。
失忆后的一段时间,察觉到的一种能力。
能让周围的人,产生恐惧。
最后一拳嘭的砸在沙袋,激起的尘粒呈圆扩散开去,两边守卫像是得到信号一般,拿过手中刀刃齐齐冲来,锋口、刀剑落去隆起的肌肉就是一阵疯狂劈刺,连一点红痕都未在男人身上留下。
‘......我的过去,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啊.......’
被抵在十多柄刀尖中间的男人,摩挲着手上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他能看懂的字体——王如虎。
‘王如虎。’他轻念道。
外面沸腾的嘶喊持续,紧闭的房门吱嘎一声打开,一个狱卒站在门口,看着刺有斑斓虎头的背影,紧张的张了张口,站去一侧。
“该......该你了。”
沙袋还在微微摇晃,王如虎一把捏紧纸条,身躯猛地一震,抵在身上的一柄柄刀尖龟裂,呯的接连几声被震的碎裂,坠去地上。
围成一圈的狱卒哗的退散开,王如虎将纸条揣去裤兜转过身,大步走去敞开的门扇,外面的灯光照在他脸上,眼帘眯了起来。
‘原来的名字在这里不重要......我更喜欢,听他们叫我........’
“怒加。”
几乎同时,外面主持的声音响彻全场,也落下了最后一声。
“他们即将挑战的,是两年二十一场,未有败绩的猛兽——怒加!!”
哗!
监狱之中,栅栏后无数的身影沸腾起来,激动的伸手疯狂拍打铁栏,跟着主持喊出的名字,大声呼喊出来。
“怒加!”
“怒加!”
“怒加!”
......
“两年没有败绩,那是我们还没有进监狱。”
“两头狮子对一头老虎?呵呵......撕下他那身好看的皮!”
下方擂台,挑战的两人咧嘴笑起来,活动起脖子,发出‘咔咔’一连串骨骼轻响,随着周围呐喊的名字声浪里,陡然听到金属撕裂的声音,两人停下动作抬起头,二楼的栅栏带着水泥块轰然倒塌。
“你们要撕下我的皮?”烟尘弥漫,裸着上身的高大人影走了出来。
掀起的尘粒像是被魁梧的身形挤压,朝着其他方向弥漫散去,空气里,隐隐约约有着虎声咆哮。
威慑!
周围嘶喊的囚徒顿时雅雀无声,擂台上的两个挑战者,只感无比沉重的压力落在了肩头,无人察觉下,两人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二人咬紧牙关挤出声音。
“怒加.......”
视线望去的二楼,迈开的皮鞋踩着满地水泥块,王如虎垂着双手,面色冰冷站在高台边沿,微微仰起的脸上,眸子下移,俯瞰擂台上两人。
下一秒。
鞋下的水泥迸裂溅开,身形如同炮弹般直冲而下,拉出一道残影冲进擂台,两人还未反应过来,其中一人就觉颈脖一紧,整个身子压着擂桩一起轰然倒下。
粗糙的大手捏住对方往水泥地上一掼。
狂暴列车!
一瞬间,俯冲而下的身影按着那人,压塌擂桩,擂台都倾斜塌下一角,王如虎单手结结实实压着对方身体,在人的视线之中,拉出一道碎裂的沟壑,极快的速度推去监狱大厅的边缘。
轰!
结实的水泥墙面震了一下,周围栅栏里的一个个囚徒鸦雀无声的看着墙面洒开的一片殷红,好半晌才从震撼里回过神来,爆发出一片歇斯底里的呐喊。
迸裂的墙砖落下细粒,降下的烟尘之中,露出半截高大的身躯缓缓转过来,双眸冰冷的望去擂台,仅剩的一个挑战者。
“轮到你了。”
“啊啊......”那人陡然尖叫,跌跌撞撞一屁股坐去了台面。
这边,高大的身形举步走出两步,腿侧陡然传来震动,叮铃铃的手机铃声在裤兜响起,王如虎皱了皱眉,看也不看那边擂台被惊吓瘫坐的身影,拿出电话接通放去脸侧。
“说。”
电话那头,有着尖细的嗓音,用着别扭的汉话响起:“刚才,城里一家银行被抢了。”
王如虎看了眼那边慢慢起身的男人,转过目光,嗓音低哑:“跟我没关系。”
“但你的东西也在里面.......”
那头电话里传来的话语间,起来的那人摸起一根断木,小心的接近,然后,“啊——”的嘶吼出来,使劲挥舞,狠狠砸在背对的身躯肩颈,落下的木棍触及对方的刹那,断裂成两截,噹噹两声落到地上。
王如虎垂下视线看了眼地上的一截断棍,收起电话,面无表情侧脸,忽然抬手向后一扫,拳头砸在对方胸口,后者口中闷哼,拖着一道血线,犹如炮弹般轰然飞出七八米,整个人直接贴在墙上,缓缓滑坐到墙根。
“一般货色。”
王如虎捡起地上一件斗篷,走过跑来的狱卒身边,斗篷‘哗’的洒开,披在上身,大步走进前方敞开的铁栏门扇。
“下次找强一点的!”
第二章 黄沙狂飙,猛虎咆哮
高亢的呼喊远去身后,变得安静,昏黄的壁灯照着高大的身形披着斗篷走过这条通道,拐过前方口子,在一扇棕黄木门前停下,挂有02的房号门前两侧,着西装的保安仰脸看去比他们高出一个肩头的男人,屏住呼吸急忙将房门打开。
王如虎踩过门口铺砌的红毯,里面两个书架,一张长沙发,对面还有台液晶电视挂在墙壁,正回放刚才擂台的画面,一个瘦不拉几的棕黄头发的男人坐在那儿,切着胡萝卜成小片,叉进嘴里,听到脚步声,拿过开过的红酒倒去旁边的空杯。
“虎,我感觉上一世,我一定是盲人,至少也是近视,最近医生又开始叮嘱我多吃胡萝卜,狗屁的维生素A、B。对了,还有降血压的。”
殷红的酒水在杯底倒卷,慢慢升到一半,放下酒瓶那人挪了挪屁股,让出一个位置,摊着叉子继续说道:“你知道为什么降血压吗?你就不能多跟他们玩玩,用华国的话来说,叫难舍难分.......几下结束战斗,赚足不了眼球,我们也赚不到多少钱。”
王如虎扯下斗篷丢去那边椅子,坐下端过红酒抿了一口,压根没有对方说话,这个国家的人,名字都是一大串,干脆只叫他的名:哈罗德。
对方是笼斗经纪人之一,不少人吃这碗饭,平日没少给王如虎送东西进来,只要他需要,就算每天送来一个美女都轻而易举办到。
絮絮叨叨的话语停了停,那边比划手势的哈罗德转过头来看了眼,伸手在男人面前晃了几下。
“我很认真的跟你讨论,请正视我。”
王如虎收回视线,胡须舒张,朝他笑了笑,也不接话,一口半杯红酒喝尽,问起电话里银行被抢的事,脸色认真的哈罗德像是一拳打空了般,泄气的向后靠去沙发垫。
“跟你聊生意,你就会岔开话题。”
“说正事吧。”
这个油头滑脑的人,王如虎早就习惯了,对于自己寄放在银行里的东西,都是醒来时身边之物,也是这位哈罗德帮忙寄放的,唯一能证明自己过去的物品,怎能让人抢走?
不过听他说银行劫案是一帮普通的贼洗劫了金库,顺带将银行里寄存的贵重物品一起打包带走。
“真要是这样,倒还简单。”
沙发坐垫松软开,王如虎皱着浓眉起身,走去桌边拿过上面一串车钥匙,“你的钱,我也会带回来,记得替那些抢劫犯报警。”
说完,高大的身形打开房门,随后呯的一声关上。
不到片刻,守在外面的两个保镖进来,站在哈罗德身后,有些担心的欲言又止,那边,男人晃荡酒杯,看着荡起一圈的殷红,耸耸肩膀。
“我是商人,他是知道的,也最喜欢和我合作,各取所需.......当然,前提是他不想离开。”
哈罗德坐在沙发品着美酒,望着电视荧幕上慢放的动作,吃上一口胡萝卜,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骂骂咧咧的拿过维生素,抖出药丸丢进嘴里咀嚼吞下,片刻,一连串的咳嗽声传去门外,回荡过道之中。
远处过道尽头,走出监狱的王如虎按了按手里的钥匙,远处停靠的几排车辆当中,有灯光闪烁,哨塔上望来的狱卒看到打开车门的身影,随即又将目光偏开。
嗡!
嗡!
车灯照亮前方高高的狱墙,一声声发动机咆哮的声音轰鸣,王如虎放下电子手刹,踩下油门,越野咆哮,蹭出四道胎印,轰然冲出停车场,监狱大门打开的刹那,冲去外面的夜色,清冷的月光下,沿着公路飞驰而去。
夜随着时间推移深邃下去,阳光升上云层,微凉的空气变得燥热,风起时,天地间吹起蒙蒙砂砾。
偶尔警笛声在城市里呼啸而过,远去的城市郊外,公路笔直延伸,笼草在风里滚过沙层,抵在矗立路边一块指示牌。
吱吱......的锈声从摇摆的路牌发出,往东十多英里,黄沙遍野,渺无人烟,砂砾堆积的公路一侧,废弃的建筑矗立,漫天飞舞沙尘里显出荒凉。
有两辆皮卡背对公路,车门、车尾斑驳着错开的数道弹孔,被人停放在建筑后面,用两张黄布遮掩起来。
破旧废弃的修车厂内,不时有哄闹的笑声传出,干燥的风吹进破烂的窗户,洒去半空的钱币漫天飞舞。
五个男人举着啤酒对碰,畅快豪饮,一旁还有两个女子清点着行李袋里一叠叠钞票,旁边一个小男孩,双手握着一把没有子弹的手枪,口中模仿枪声‘biubiu’的四下躲藏,起身瞄准。
看到两个女人旁边还有一个大袋子,便学着父亲的模样,伸手去拿,想要挎去肩头,力道不够,挣的满脸通红,引得那边喝酒的男人们哈哈大笑。
“我们的小男子汉还没有长大!”
“......干脆给找个女人,一个晚上就长成大人了。”
不知谁说的这句,引得四个男人大轰然大笑,清点钞票的两个女人也跟着笑着看去小男孩。
五个男人回想起昨日夜晚做下的事,以及满地的钞票,笑的更加大声,他们本就穷困潦倒的人,嫌钱来的慢,索性趁着夜色直接炸了银行,将里面洗劫一空,这么大的动静,只有几个警察赶到,也就开了几枪,不敢追上来。
“摩洛西亚的警察,可以放假回家带孩子了。”
“或许让我们做警察,都比这些狗娘养的强,哈哈!”
破烂的窗棂上,砂砾被风吹进来,说话聊天的五个男人开始商议分这批钞票,摆上桌子的钱堆一侧,还有个行李袋,里面都是一些金银宝石雕琢打磨的器具,仅仅一个镶嵌几枚绿宝石的金杯,就看上去价值不菲。
“这个是什么?”捡出袋里赃物的女人,拿出一个方形的金属盒,光森森的没有任何标识,摸来摸去也没有开启的地方,旁边男人伸手夺过,检查了半晌也没有摸到方法。
“里面不知道装了什么,不过打不开就没有价值。”
男人大抵是那边玩耍的小男孩父亲,随手将盒子丢了过去,扔到地上,让孩子拿去玩耍,惹得另外四个男人有些不爽的皱起眉。
“东西分清楚了再给。”
其中一个两臂满是刺青的大汉起身走去小孩拿过金属盒子,在手里摆弄几下,上面连一条缝隙都看不到。
“越是这样越是值钱,说不定还是某个宝藏的钥匙。”
男人笑起来,只是看着手中的盒子,不知为何,心里莫名有着仓惶紧张,感到一丝不安正逐渐放大,像是要大祸临头一般。
........
废弃修理厂南面半里不到,一辆黑色越野轰鸣咆哮,疯狂转动的车轮旋起一道道烟尘,黄沙高高飞扬犹如一条黄龙斜斜冲去天空。
朝着前方灰蒙蒙的沙尘里隐约矗立的建筑直接推了过去。
修理厂中,半边塌陷的窗户吱嘎吱嘎摇摆,坐在方桌的四人见拿着盒子的男人站在那边不动,神色有些古怪,有人问了一句。
“怎么了?”
另一个戴着帽子的络腮胡灌了口酒水,笑的露出一口黄牙。
“肯定是想到会被通缉,心里怕了。”
“哈哈.....我们也有枪!”
嗡!
第三人笑着将一枚子弹推进去,拍了拍手里一把长管的武器,他口中那句‘......也有枪。’刚一落下,屋里的五个男人,连带那边的两个女人和孩子都听到是汽车发动机的咆哮,正由远而近过来。
站在那边捧着金属盒子的男人疑惑的看去面漆的一堵墙壁,呢喃一声。
“路过的?”
轰——
话语出口的下一个刹那,视野中的墙壁瞬间向内凸起,伴随巨大的轰响,整面墙迸裂,砖石断裂横飞,一辆悍马的车头撞穿进来,落下的砖头拖着灰尘砸在玻璃,里面端坐的身影死踩油门,抵着前面刚才呢喃的男人直接撞去后面的墙壁,又是一声巨大的震响,整个厂房都动摇了一下。
崩裂的砖头横飞,打去附近,一个尖叫的女人被击中,瞬间倒地昏迷,抵在车头的男人口中喷出鲜血染红车盖,挣扎两下趴去车头,便没有了动静。
阳光正从破开的窟窿照进来,厂房变得敞亮,弥漫飞舞的烟尘中,那边停下的越野,车门轰的踢飞,砸去最近一个举枪的男人。
一双皮鞋踩去满地狼藉,王如虎摘下墨镜丢去车里,眸子冰冷的看着剩下几个仓惶躲避的身影。
“抢来的东西,交出来。”
第三章 过去的记忆
黄沙吹拂卷过天空,鸟儿划过炽热的阳光。
鸟眸俯瞰下方矗立路边的修理厂,静谧之中陡然响起几声枪声,向外的一堵墙面猛地震动,旁边歪斜的窗框彻底断裂,啪的一声摔去沙地的同时,有花胳膊的人影“啊——”的惨叫飞出,一头扎进沙堆。
呯!
呯呯~~
枪声时有时无,打在墙壁留下几道孔眼,汽车撞开的窟窿,女人抱着脑袋尖叫跑出,里面‘咻’的飞出半截砖,呯的砸在奔跑的身影,连带砖头一起倒去那边公路。
修理厂房后门,嘭的打开,抱着钱袋的男人持着枪惊恐的冲出,扯下停放的皮卡上面黄布,慌慌张张的打开车门,将袋子丢进去,坐进车里发动引擎,挂上倒挡踩下油门的刹那,车身嘭的一摇,男人转过脸,就见车窗外一张面无表情的东方面孔,浓须舒张开,正朝他露出微笑。
下一秒。
车门带着金属撕裂的声响,直接被掰扯,脱离车体,王如虎一把抓住对方指来的枪口,拇指向侧一推,枪管‘吱’的歪斜。
“下来!”
轻喝出口,车门前的高大身形挥开手臂,轻轻一拽,连人带枪一起从驾驶室内甩出,那男人身子横飞,重重撞在厂房墙壁,激起一圈灰尘的同时,落到地上,整个人像煮熟的虾一般弓了起来,脑袋枕在地上不停的咳嗽,流出粘稠的血液。
“学什么不好,学人抢劫。”
王如虎丢下歪了管子的枪械,俯身一把抓住地上男人的头发,拽在身后拖行进去,五个男人,打飞窗外一个、被车误撞死一个、被车门砸翻一个、逃跑被抓回来一个,以及最后一个瘫坐在墙根只剩下喘气的份儿了。
将手里半死不活的男人丢去角落,王如虎走去悍马车头,指尖触及最先被撞死的男人手中的金属盒子,传来微微凉意的感受,脑袋嗡的一下,有着零零碎碎的记忆闪烁。
“......队长!”“走这边.......”
“不能输......东西必须带回去......”
“虎.....不要死......”
空气里弥漫血腥的气味,隐隐约约的记忆,有个女人在喊自己,抱着他奔跑,拖着疲乏的身子,坐在地上哭了出来。
“求你放过他......他都已经伤成这样了.......”
流淌的碎片划过脑海,然后消散,王如虎手掌一抓,将盒子紧紧捏住,擦去上面沾染的鲜血,这个盒子与他失忆前有着极大的关系,也是解开他过往的钥匙,只是没有其他线索,不然早在三年前就离开这里了。
“不......不许动!”
稚嫩的声音自后方响起,王如虎收回思绪,偏头转身,一个小男孩双手颤抖的握着一把手枪从一张桌下出来。
“小家伙,你不怕死?”
王如虎看着他,皮鞋踩着一地碎片嘎嘎作响,朝对面走去。
“不要过来!”
“停下,我说让你停下!!”
看到快要抵到枪口的身影,小男孩闭着眼睛歇斯底里的哭喊出来,那边走来的身影这才站定。
王如虎笑起来,忽然蹲下身,凑近过去。
对面,男孩感觉手中的手枪陡然动了一下,他急忙睁开眼,就见那东方男人竟将额头抵在了枪口上,一下慌了神。
“你做什么......枪里有子弹,会打死你的。”
“那你开枪。”
王如虎抵着枪口,双眼直直的盯着发起抖来的小男孩,“我赌你枪里面没有子弹。”话语落下一瞬,他口中忽然发出‘嘭!’的一声,男孩吓得丢了手枪,一把抱住脑袋蹲去地上,使劲的哭喊。
呵呵......
捡起地上的枪械,在小男孩手里扭成麻花,然后废铁一样丢去地上,王如虎走去塌陷的方桌,提上属于哈罗德那份钱,顺道也将踢下来的车门丢回悍马车里,坐去驾驶室,一边发动车身倒退出厂房,一边掏出电话,拨去对方号码。
“通知摩洛西亚警方,顺便,叫两辆救护车,一辆塞不下。”
说完,挂去通话,猛打一个方向,甩出漂亮的弧线,挂挡、踩下油门,车轮在原地打转两圈,卷起一抹黄沙,驶上公路绝尘而去。
一路回到监狱,时间已至中午,少了一扇车门的悍马驶回监狱,王如虎下来,已有哈罗德手下人等候那里,将钱袋丢去对方怀里,径直走进通往监狱的森幽通道,来到02贵宾房门推开进去。
房里,除了一身西装革履的哈罗德,多了一个满嘴胡渣的老头,发际线很高,正擦着一副眼镜,像是在跟哈罗德商议什么,见到王如虎进来,戴上眼镜笑着伸开双臂上来将他抱了一下,轻轻拍了拍后背。
随后,侧脸看去那边沙发上的哈罗德:“刚才商议的事,你再考虑,我等你消息。”说完,老脸又是一个微笑,错开面前高大的身躯,打开房门离去。
“他跟你商量什么?”
王如虎坐去附近一张软垫长背的大椅,“看你的笑容,就知道没什么好事。”
那边,哈罗德拿着叉子,架着一条腿耸耸肩膀。
“一笔可观的买卖,他想让你输上一场。虎,你每场都赢,赔率实在太高了,要是你输一场,我就要赚几十倍。”
“呵呵......你倒是诚实。”王如虎伸手倒上一杯红酒,抿上一口。
“我是商人,就要讲究你情我愿。你看,钱拿回来了,我还能再从银行那里敲上一笔,毕竟我的钱也是在他们那里丢的,某个程度上,他们可是弱势群体,要好好利用优势。”
“之后再说吧。”
“留下吃过午饭再走?哦,对了,等会儿,我要回去。这里的空气,让我的病情又加重了,午饭就自己吃。”
“随便。”
王如虎懒得理他,抓过果盘里一颗苹果,咬上一口,出了这间贵宾房门,回到属于自己的牢房,陈设简单,除了一张柔软的木床、矮柜、台灯,就剩下一个衣柜,和立在角落的沙袋。
从窗户看着哈罗德摸着没了一扇门的悍马,在车前气得跺脚,随后驾车离去,王如虎笑了笑,低头看了眼手里的金属盒子,放去床头矮柜,双臂枕在后脑躺去床上等着监狱开饭。
之后的时间,亦如往常对着沙袋挥拳,一直打到天色黑尽,狱卒过来小声提醒该睡觉了,方才走去浴室洗漱,吃过晚饭后,偶尔也会坐在床边,听着附近牢房犯人传出的鼾声,望去窗外夜色里的清月出神一阵。
监狱生活,孤寂而枯燥。
不久,夜色深邃下来,躺在榻上迷迷糊糊睡去的王如虎发出轻声的梦呓,身子辗转反侧,似乎陷入了梦里,眉头紧锁,双臂紧绷,拳头不时砸在床上。
外面走廊灯光照进栅栏,拖出的光影之间,放在床头柜上的金属盒子,上面残留的血迹渐渐隐没,泛起一圈莹莹光线,有着机械通电的声音,‘吱’的响起。
淡蓝的微光缓缓溢出缝隙朝床头照去。
第四章梦境、不死内功
夜色深邃下去,飘荡的黑云游移,渐渐遮去夜空半轮清月。
监牢通道偶尔回荡几声咳嗽,天窗外,清冷的月色被黑云遮蔽的刹那,阴影推开楼道的灯光将牢房拥了进去,人声、脚步声在这一刻变得静悄悄。
栅栏之后的牢房,有着蓝色的光芒照亮,满脸汗渍的王如虎紧闭双眼,头压羽绒枕来回摆动,手脚不是抽搐抖动,砸的钢丝床嘭嘭作响。
一片漆黑里,淡蓝的光晕在床头矮柜冉冉升起,驱着黑暗的边沿蔓延床上辗转的身形,金属盒子‘吱’的机械声音里,盒盖拔高,一枚芯片有着青白的电光流转,照去的蓝光像是扫描扫过男人头颈、躯干四肢。
扫描:
生物体超出人类极限百分之五十.......
完美契合.......
进行移植.......
移植启动中.......
开始......
常人无法看到的芯片里,无数长串代码正飞速计算,隐隐约约化作电子音,念出‘开始移植’下一秒,床榻那边辗转抽搐的身形,剧烈挣扎,忽然抬手一扬,巴掌呼啸而过。
电子音戛然而止,只听嘭的一声,大掌压的盒盖歪斜滑出,电弧、火花乱溅,精密的构件硬生生拍的稀烂,里面正中那枚芯片都崩的弹出,落在柜面翻转两圈。
片刻,手无意识的垂去床侧悬着,王如虎摆动脸颊,眉头缩紧到了极致,双眸不停的眼皮下转动,密布额头的汗珠顺着眉尖淌去眼角,滑落枕头的一瞬,有声音在脑海中唤来。
“如虎,三更半夜的不睡觉,又跑为师这里来做什么.......”
意识落入梦里,零碎的记忆组成画面,漆黑的林野间,雾气蒙蒙在林子深处翻涌,林前的空地上,一个老人穿着黑色的袍子、布鞋,双袖挽出一截负在身后背对着他,花斑的须髯抖动,微微侧过脸,王如虎想要看清,却是有些模糊,看不清长什么样。
那边,只听老人的声音在说。
“生灭之躯,内外皆钢,幼时浴药十五载,百毒不侵、五行无害,凭坚韧,致死之伤,亦能强撑最后一口气,气不下丹田,身则不灭,神亦不消。”
“你与你表弟,拜我为师,他学兵器万用之法,你纳不死之躯。此路漫漫,凶险异常,当慎行......”
视线望去的林间空地,风声呜咽跑过,沙沙的林野抚响之中,黑暗犹如潮水般涌来,覆去视野所看到的一切,再到微微光亮出现,已是亮着昏黄灯光的破旧房屋,墙上的年画脏旧,箩筐装满了药草。
噗噗的水声沸腾,传出一股浓郁的药味。
王如虎站在门槛后面,看着屋内木床上的老人,身形枯瘦如柴,双眼浑浊无神,干涸的双唇嚅动,虚弱的念叨。
“如虎......你炼成了吗?
......炼成了吗?
......生灭之躯,内外皆钢,你炼成了吗?”
老人虚弱的话语,仿佛无限循环,不停的在耳边回荡,某一刻,王如虎猛地睁开眼睛,翻坐起来,他才发现双手正握成拳头死死的捏紧,阳光正从背后墙头的天窗照进来,斑驳落在被褥上。
此时天已经大亮。
铁门栅栏外,两个狱卒正面面相觑,见他无事,相互使了一个眼神,赶紧离开。
“怒加.......又做噩梦了。”
“每个月都会有几次......我算的时间真准,带你来第一次看到。”
“这么凶残的人,居然也会做噩梦,真够神奇的。”
两个狱卒相互交谈,警棍敲打着远处的栅栏,传来梆梆的声响,让王如虎感到一阵心安,揭开被子下床,光脚贴去地面,脚心感受这片微凉,精神清醒了不少,这才起身走去洗漱台,凉水浇去脸上使劲搓了几下,重重呼出一口气。
昨夜的梦,三年来做了不知多少回,梦里的老人,应该是他的师父,可努力回想,却没有任何深刻的记忆,而那什么生灭之躯,没有任何印象,至于老人口中,自己还有一个表弟,更是连相貌都不知道什么模样、什么名字。
“有头无尾的梦......我到哪里去找线索。”
拿过毛巾擦去脸上水渍,王如虎转过身,看去床头柜时,浓眉顿时皱紧。
“谁干的?”
那边柜面上,昨夜放在那里的金属盒子,以前怎的也无法打开,此时却是坏成了两半,盒盖歪斜一边,到处洒满细小的零件,看上去被暴力砸坏的。
王如虎拿起狼藉当中一个拇指大小的方形芯片,对着阳光仔细端详,上面有许多细密的东西镶嵌。
“好像是个了不得技术.......跟我的过去有关.......”
然而,还想细想下去,脑袋忽然像针扎一般疼痛,像是有什么东西阻止他想起过往的记忆,顿时捏紧芯片,使劲捶去脑袋,“啊——”的怒吼,震的牢房栅栏哐哐抖动,另只手猛地抬起,挥拳打出。
最近的那面墙壁,水泥脱落、砖石断裂崩飞,王如虎一拳直接打出窟窿,拳头轰的探到了隔壁牢房,贴着那边囚犯脸侧擦过去,吓出一片惊声尖叫。
不多时,一连串脚步声赶来这边,七八个狱卒围在门口,看着呲牙的面容,吞了吞口水,这个时候没人敢开锁进去。
只是在门外问‘发生什么事了?’‘身体不舒服,需不需要叫狱医过来。’的话语。
站在墙壁前的身形微弓,缓缓收回手,王如虎拖着脚步坐去床沿,盯着地上明媚的斑驳好一阵,嘴唇微张,嗓音低沉。
“帮我叫哈罗德.......让他来一趟这里,我有话跟他说。”
门外的狱卒离开,拿出电话给对方打了过去,后者正在家中享受按摩,接到电话以为王如虎答应之前打假赛的事,打发了按摩女,起身穿戴整齐,带上保镖驾车驶来塔贡监狱,停好车辆,火急火燎的来到牢房,伸开双臂朝那边不停打着沙袋的身影拥抱过去。
王如虎没理他,眼睛直勾勾盯着摇晃的沙袋,过得良久,停下挥打的拳头,拿过哈罗德递来的毛巾,擦去脸上的汗珠。
“摩洛西亚最好的脑科医生,能治疗失忆吗?”
急急忙忙开车过来,竟是这个事,哈罗德一屁股坐去床边,招手让手下送来一瓶矿泉水,拧开喝了一口,看着对方神色,摇了摇头。
“这里没有.....最多心理干预,但你试过的。”
王如虎随手丢开毛巾,挂去墙上一排塑料钩,拿上床上一件外衣罩在身上,阳光照在敞开的衣领间高高隆起的肌肉,他站在天窗投下的光斑转过身,看去床边的哈罗德沉默了片刻,开口。
“我想离开了......去寻找记忆。”
第五章 偷渡
摩洛西亚人靠旅游吃饭,也有少部分靠着宽松的监狱政策,围绕笼斗来赚钱。
听到王如虎决定离开,哈罗德心都提了起来,连忙从床边起身,瞪圆了眼睛,毕竟他要是走了,自己手中最好的笼斗士就没了,失去稳定的比赛分成不说,留不住人,还会被同行笑话。
急急忙忙走近,仰起脸看着高大身躯收拾矮柜上破烂的零件。
“离开?外面认识路吗?这里有美味的食物、温暖的床被,只要你想,随时还能给你送美人进来,什么事都不用你担心,一切由我和典狱长操办。虎,三年前,是我在狱中发掘你的!”
那边,王如虎将柜上散碎的零件赶去掌心,从抽屉翻出塑料袋一并装好,深吸了口气,絮絮叨叨不停说话的人,当年确实发掘了狱中迷茫的自己,又找来最好的医生治疗,这份恩情很重,但这三年笼斗赚的钱,也足够还了吧。
“我总不能连自己过去都不知道吧?当初承诺的分成,我那份你也拿着,算是我的补偿。”
“你!!”
哈罗德咬紧牙关,手颤颤的点着面前这个东方大汉,后退两步,陡然挥手拍响栅栏。
“我发掘你、培养你,都是需要钱的,你那点分成都不够这里的吃住!”
王如虎掏了掏耳朵,这家伙一开口话语就喋喋不休,嚷嚷个没完,讲这么多,无非就是自己还能笼斗打拳罢了。
这边吵吵嚷嚷,外面狱卒被惊动,生怕发生动乱,赶紧给典狱长发去消息,后者赶了过来,半道上降低脚步,听着里面两人的对话,示了眼色让周围人都散去,又看了眼牢房的铁门,眯起眼帘,眼角肌肉微微抖动露出凶光,负起双手转身招来跟随一旁的副手,压着嗓音附耳低声说上两句。
这时那边铁门轰的打开,哈罗德退着走出来,朝门骂骂咧咧,看到同样望来的典狱长,也不打招呼,转身带着手下愤愤离开,看到这一幕的典狱长只是笑笑,待人一走,脸色沉了下来,挥手让副手下去办事。
通道延伸去的牢房。
高大的身形坐在床边,下面的弹簧都向下陷了陷,看着残有余力微微摆动的门扇,颇有些歉意的叹了口气,伸手拿过对方留下的矿泉水,晃着里面一枚硬币。
哈罗德虽是商人,各取所需,但这三年里,对自己很不错,突然决定要走,也是有些不舍的。
‘可不走,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活着,又有什么意义,我是谁,来自哪里都不知道,总要弄清楚。’
想着,弹簧床边的铁条,已被他捏的扭在了一起。
不久,黄昏的颜色照进天窗,刚到吃晚饭的时间,狱卒端了餐盘进来,余光瞄去正望天窗外云霞的大汉,手有些发抖的将餐盘放去床头矮柜。
“今晚小麦面包、刀豆、熟牛肉、橙汁.......”
“那是七分熟的。”
鸟儿飞过云霞,从天窗外面划过,王如虎偏来目光,令得那狱卒颤了一下,挤出笑容,说了句“请用饭。”便转身朝外走。
“下药了吧。”
走到门口的狱卒身子顿时僵住,牙关‘哒哒’的上下碰撞,还没等他转过身回应,王如虎伸手拿过盘里的牛肉三口两口吃进口里咀嚼,随手拿过橙汁一口气灌下肚,舒服的打了一个嗝,摸去胡须间残留的橙汁。
“其实,你们不知道,一般的药,对我没有任何效果.......对了,忘了一件事,要是我越狱,你们会怎么做?”
“我.....你说什么?我没听到。”那狱卒不敢转身,背对着急忙摇头,回应他的,是身后低哑的轻笑,下一秒,耳中就听嘭的巨响,砖石呼啦啦洒落一地,急忙回头望去,天窗那边的墙壁硬生生被砸出一个大窟窿,掉下的砖块落在下方停放的车顶,砸的一通警报乱响。
王如虎回头朝那目瞪口呆的狱卒咧嘴笑了一下,走到豁口仰脸朝照来的夕阳吸了口气,指间一枚硬币翻转,陡然弹射出去,远处监狱墙上的哨塔,响起惨叫,守卫丢了枪械捂着胳膊倒了下去。
几乎同时,值岗的狱卒目光、枪口转来这边的一瞬,窟窿前的身影跳到楼下,落在车顶翻滚一圈,脚步疯狂迈开,朝着前方厚实的狱墙直冲而去。
听到动静的典狱长推开一扇窗户,看到狂奔的身影,胡须都立了起来,歇斯底里的挥舞手掌,朝附近的狱卒嘶喊。
“他越狱——”
“拦下他!开枪!!”
冲去的七八个岗哨听到命令,当即拉动枪栓,打开保险,蹲步抬枪,瞄准飞快的身影纷纷扣下扳机。
呯呯呯——
一连串火花在车辆一面跳了起来,车窗粉碎溅开的同时,弹孔凌乱延伸,冲过车头的高大身影忽然滞了滞,看着距离八九米距离的狱墙,张嘴“啊!!”的嘶吼,单手将面前的汽车掀翻,抬脚就是一蹬,侧翻的车身压出长长的痕迹,抵去那边追来的狱卒,几人看着飞快推来的车身,吓得赶紧散开。
顷刻,那边狂奔的身影双臂罩头,犹如一辆战车横冲而出,轰然撞去墙壁!
轰!
水泥飞溅而起,厚实的墙面裂纹眨眼间蛛网般斑驳裂开,追赶的狱卒看到这一幕,白毛汗都吓了出来,追赶的双腿都在发软,这才明白,对方刚刚手下留情了,要是照着他们来一下,哪里还有什么活人。
当即,纷纷停下脚步不敢再走,目光之中,高高的狱墙又是一声轰的巨响,向外倾倒,几人枪慢慢垂下,再也站住不住了,顿时瘫坐到地上。
监狱那边,无数铁窗内,一张张脸孔望着破开的墙壁,还有冲去外面天地的背影,兴奋的怕打栅栏,高声欢呼起来。
呯!
呯!
另一侧的哨塔上,狱卒举枪扣下扳机,弹头追着飞奔的身影后面在地上溅起几道尘埃,只得目送着对方冲进去前方一小片树林。
.......
燥热的风拂过林间,沙沙的脚步声踩过厚厚的落叶,王如虎换了口气,降下速度回头望去一眼身后,听着有犬吠声在监狱那边响起,转回来,捂着左臂继续前行。
拨开拦路、垂下的树枝,视野变得开阔,前方沙地,一辆迷彩色的越野停在那,后座黑漆漆的车窗‘吱’的降下,露出一张尖瘦的脸,正喝着椰汁。
哈罗德看了看手表,将车门打开,朝里挪了挪。
“你的时间观念真差,我已经在这里等了半个小时。”
“多坐了一会儿。”
听着又开始叨叨嚷嚷的话语,王如虎坐进车里,将车门碰上,“还有......谢谢。”
“我是商人,只做对的买卖。”那边瘦小的身耸耸肩,向后靠了靠:“要是跟着典狱长欺骗你,弄巧成拙,说不定你会杀了我,电影里很多不自量力的反派就这么死的,我很聪明。”
说着挑逗似得,还朝王如虎挑了挑眉角。
越野碾过崎岖不平的沙地行驶起来,司机似乎知道要去哪儿,打着方向,掉头驶离监狱,寻到一条公路后,转道又朝西过去。
哈罗德从车载冰箱,取出一瓶红酒倒上,递给王如虎,忽然看到他手臂殷红一片,皱起眉。
“.......虎,你受伤了?”
“没事,只是皮外伤。”
王如虎浑不在意的伸手拉去衣袖,嘶拉一声,将臂上的布帛撕开,有着孔洞的皮肤,肌肉鼓动、蠕动,就在哈罗德惊骇的视线里,一颗黄橙橙的弹头一点一点被肌肉挤压出,掉去车座下面。
大汉这才伸手接过高脚杯,一口气喝干,舒爽的仰头靠去座靠。
“你准备带我去哪里?”
“去摩洛西亚首都外面的码头,那里有个蛇头,你偷渡去米国吧。”哈罗德抿过酒水,大概猜出王如虎想要说什么,摇了摇杯里的酒水,看去窗外,“东方你是回不去的,你在国外坐过牢,你的国家,对这方面很严,你也没有任何身份信息,根本没办法通过海关,如果偷渡回去,没有任何身份证明,很容易被东方警察抓捕。”
王如虎皱了皱眉,信息上的了解,他不如这个奸猾的商人通畅。
“去米国就行?”
“那里‘自由’啊!”哈罗德笑眯眯的看过来:“一个犯罪率高的国家,对你有很多便利,何况那里还有许多顶尖的科技,我知道一个人,在大脑领域有很深的研究。”
听到这里,王如虎眼睛一亮,高兴的拍去他肩膀。
“你认识他?”
哈罗德被这巴掌一拍,身子歪斜,酒水都洒出溅在裤裆上,赶忙掏出绢帕擦拭,“他不认识我,只是听过片面的传闻,不过你可以去试试。”
“谢谢!你真不像犹太人。”王如虎难得开了一句玩笑,惹得擦拭裤裆的哈罗德白他一眼,摊了摊手里的绢帕。
“犹太人也需要朋友,何况这些年,你还替我赚了不少钱,总不能榨干你的价值,还要赶尽杀绝。”
两人相视一笑,各自看去一侧的窗外沙漠风景,随后笑声渐大,哈哈大笑起来,王如虎抬手握拳默契的与哈罗德碰在一起。
嗡!
越野咆哮,沿着公路飞驰而去。
夜色降下,绕过远方亮起繁密灯火的首都巴拉特,前往距离港口三十多里的另一座隐蔽码头,王如虎下车时,那边一艘小游轮静悄悄的停在渡桥那边。
过去的方向,几道手电光晃动,扫开的光芒范围之中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大多衣衫破旧孤身一人,或拖家带口面色仓惶。
哈罗德小声解释,都是偷渡客,多是这边过不下去的,凑了半辈子的钱,想要去西面的米国碰碰运气,或者挨过两三年拿到绿卡,也算比这里好过一些了。
说话间,有光亮照来两人身上,一个包裹头巾,胡子邋遢的摩洛西亚人咀嚼口香糖走过来,朝哈罗德点点头,随后伸出手,比划了一下手势,后者从怀里掏出一叠钱递过去,拍拍他肩膀附耳低声几句,大抵是一些在船上多照顾一二的话语。
那人看了眼对面站在阴影里的高大身躯,咬着口香糖点了下头,便朝王如虎招下手,哈罗德也跟过来,漆黑里,悄悄从怀里掏出一张卡。
“这是你的分成,我是商人,生意归生意,要讲诚信,里面有五万美刀。”
“谢谢。”
这是王如虎三年里说的‘谢谢’最多的一次,到了那边,确实需要钱,也不推托,将卡收起,又跟哈罗德说了一阵,那边蛇头开始催促登船,便告辞,跟着这群偷渡客一起登上小游轮。
唉~~
哈罗德看着夹杂人群中显眼的身影,叹了口气,回到车上,让还手下司机离开,随即从怀里掏出另一张卡,神色颇为惆怅的在掌心拍了拍。
“五万美刀,想什么,最多一万,剩下的.......”他话语陡然一停,连忙点亮后座顶上的灯光,看清上面的银行账号,脸色唰的惨败,急忙朝前面的司机喊道:“调头回去,快!”
吱——
车轮飞转,在公路上划过轨迹调头向码头飞驰,一到地方,不等车停稳,推开车门下来,就朝渡桥飞奔,大声呼喊、挥手,游轮早已驶出了码头。
轮船上,排队等着入舱的王如虎隐约听到声音,走到船舷,看到渡桥上挥手的人影,颇有些感慨,抬起手跟着挥舞,与他道别。
“看上去挺高兴的,真是个好人啊。”他叹了一声,过得一阵,听到有人叫他,平复下心情,跟着队伍后面走进船舱,一边听着偷渡的一些规矩,记在心里。
........
“我的钱啊.......”
远方渡桥上的哈罗德哭丧着脸,哆哆嗦嗦的看着手里的银行卡,这里面才是给王如虎的一万美刀,片刻,慌手慌脚摸出电话,给船上的蛇头打去,对方接通,却是不可能停船,随后就挂了电话。
呜~~
汽笛在漆黑的海面响起,海浪扑卷的声潮里,破旧的小游轮一刻不停,载着王如虎,驶向大西洋去往米国。
第六章 船上二三事
黑烟徐徐飘出烟囱升去夜幕,灯光偶尔扫过海面,破开水浪的船首带着马达的声音向西航行。
船舱内,地板响起人的脚步声,向下延伸,空旷的储物舱,临近船尾的方向,隐蔽的舱门后面,十多道身影挤在较窄的空间,只有一扇无法打开的小圆窗。
出海后,这处船舱变得气闷,更有憋不出屎尿的,蹲着身子在跑去角落,窸窸窣窣几下,便传出恶臭,但没人躲开,宁愿挤在一起,小心警惕的盯着靠圆窗那边魁梧如小山的体型。
王如虎身边空出一大截,足够将两腿舒服的伸直,摸了摸嘴边茂密的胡须,看去不远,被母亲搂在怀里的小女孩,后者原本还悄悄看来,见到凶戾的面孔转来这边,急忙将脏兮兮的小脸埋进母亲怀里不敢露出,顶着头巾,遮掩半边脸的妇人也下意识的搂紧孩子,朝另一边侧了侧身子。
“我就这么像坏人?”
其他人挤在一起瞥来几眼,随后胆怯的收回目光,盯着身下的船板,他们大多沉默寡言,偶尔有一两声摩洛西亚语小声响起,交谈的也是憧憬到米国之后的生活。
米国那边到底怎么样,王如虎也说不准,来时的路上,从哈罗德口中了解了一些,绝对没有这些人想的那么轻松,不过相对自己而言,这些都无所谓。
想着,那边舱门松动,外面有船员探进半个身子,手里拿着一袋面包和火腿扬了扬,挤在那边角落的人堆里,有两三个女子爬了出来,那人拿电筒照了照她们脸,挑了其中两个出去。
至于干什么,除了妇人怀中的小女孩,其他人都懂,王如虎自然也明白,不过那是别人的事,没必要掺和,继续看着窗外月色照着的海面,过得一阵,那两个女人衣衫不整的被送了回来,手里多了面包和火腿,抱在怀里挤进角落。
‘过两天,这两个女人怕是保不住手里的食物。’
王如虎看了眼人堆里,有几个男人正在偷瞄,余光里,似乎看到魁梧的男人看来,这才收敛,垂下脸去。
那边舱门,送两个女人回来的船员,此时也看到转脸来的王如虎,当即点头示意,推开舱门,端了一盘烤鸡、香肠和一杯清水进来。
“哈罗德是位慷慨的先生,他付钱的酬劳,足够你舒服的到达目的地,当然......除了不能出船舱,请你慢用。”
随后,就蹲在一旁,看着王如虎直接将整只烤鸡掰成两半,拿在手里直接啃的满嘴是油,那船员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倒不是他也饿了,而是觉得面前这位,怎么看都不像叱咤监狱笼斗的狂兽——怒加。
反而像是饿了很久的普通大汉,可越是这样,越不敢胡乱揣测,恭恭敬敬的看着对方进餐,直到王如虎被盯的不耐烦了,挥手赶他,这才回过神,端了半只鸡骨头,退出舱门。
烤鸡、香肠的香味弥漫舱室,那边挤在一起的摩洛西亚人眼神明显的停留在吃剩下的烤鸡上,可看到那边魁梧的身躯,只得挪回视线。
‘咕~’
埋在母亲怀里的小女孩也在偷看,吞咽一口口水,妇人拧开水杯,让女孩喝一口垫垫肚子,伸手揽过瘦弱的肩膀,再次转开方向,大抵以为这个能吃上丰盛晚饭的男人,跟蛇头是一类人。
看着小女孩抱着水杯不停喝水偷瞄的小脸,王如虎看了看还剩下的半只鸡,扯下鸡腿,牵着里面鲜嫩的肉丝,片刻,鸡肉的香味更加浓郁,就连警惕的妇人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埋下脸不敢直视。
然而,下一秒,鸡腿还有半只鸡递到了过来。
“吃点肉,耐饿。”王如虎示意她收下,又指了指妇人怀里的孩子,“别饿着。”
那妇人犹豫了一下,听到怀里的女孩肚子咕咕响了几声,红着脸双手捧过,小声道了声谢,也不再客气,尽量保持不是很难看的吃相,但仍旧狼吞虎咽的将半只鸡,和鸡腿吃完,噎到了赶紧喝口水吞下,继续大口大口的啃着。
之后,剩下的骨头,妇人拿出一张脏旧的灰布包好,放进挎着的包袱里,双手交叠,又朝王如虎道谢行礼,露出的双眼,这回可算带起了不少感激的情绪。
看着靠去舱壁卷缩睡去的母女俩,王如虎咬着香肠继续看着圆窗外的海面景色,现在他也想通了,米国那边如何,到时候过去就知道,反正大活人还能给饿死不成?伸手摸了摸上衣里间硬硬的一张卡,不是还有哈罗德给的钱吗。
到时先找个地方落脚,再慢慢打听那位脑域专家。
不久,等候外面的船员进来将餐盘收走,回到上面陡然一旁伸来只手将他拉住,一个留着短须的男人凑到船员耳边。
“他吃的怎么样?”
“胃口很好,一整只鸡怕都不够吃。”
“嗯,去把餐盘洗了。”
那人推了船员一把,走出阴影走上面甲板,他正是收哈罗德钱的蛇头之一,籍着月色,走到架势舱室,里面除掌舵的船员外,还有个满脸大胡子的魁梧男人,大约四十多岁,露出的手臂纹着船锚,翘一条腿叼着雪茄正翻看一本泛黄的杂志。
进来的身影靠坐过去,附耳轻声了几句,手指了指船下,翻看杂志的蛇头抬了抬眼。
“那张卡里,有多少钱?”
“哈罗德是笼斗经纪人,里面的钱应该不少,否则不会着急的让我们调头。”
魁梧的男人收回脚坐直了身躯,按下杂志,想了片刻,摇头。
“不行.......怒加......我看过他的笼斗,激怒他,全船的人加一块,都会被他丢下船喂鲨鱼。”
“可以下药.......就算不行,他也不敢拿我们怎么样,除非他想在海上漂流。”
呼~~
男人明显心动了,狠狠吸了一口雪茄吐出浓密的烟雾,偏过脸看着面前出主意的手下,咧嘴笑了起来,毛茸茸的大手在他肩膀拍了拍。
“好,你去搞定他。”
这位船长重新含住雪茄,看着点头离开的背影,嘴角翘的更高。
‘赚钱我拿,赔了,拿你顶上去。’
走出的那人得到了首肯,当即下去准备,等到深夜时分,以宵夜的名义,让之前送过餐的船员端了一些土豆、面包和清水下去,纠集了一些心腹刀斧傍身蹲守舱门外,透过门缝看着那个东方男人将食物一一吃了下去,激动的裤裆都夹紧起来。
仿佛看到那张金灿灿的卡扇着翅膀飞来。
然后......然后,几人就那么蹲在那盯着,时间渐渐推移,里面看着圆窗外的高大身形,没有一点瞌睡的模样,月下海平线,双眼困乏,抱着武器脑袋一点一啄,等到微微光亮从货仓窗口照到紧闭的眼帘,感受到暖红的光芒,方才猛地惊醒,发现天已经大亮了。
再看去门缝里面,宽厚的背影还坐在圆窗边一动不动,呲牙皱眉的挠了挠头发,‘这家伙一晚都不睡的?还是我下的药,剂量不够?’
难道是假货?!
那人从怀里摸出一瓶药,拧开瓶盖,用小拇指沾了一点,放入唇间吸允,咂了砸嘴,旁边手下问来‘如何’‘是不是假的’一瞬,蛇头摇晃两下,一把抓住旁边一人肩膀,鼓着眼睛挤出一声。
“是.......真的。”
话语落下,双腿绷直,直挺挺倒去手下怀里,顿时引起慌乱,被抬回了上面。
舱室里,王如虎睁开眼睛,扭动了一下脖子,坐着睡了一夜,精神好了不少,只是骨头有些酸麻,活动了一下手脚颈脖,全身上下噼里啪啦一通骨骼乱响。
听到舱外动静,皱起了眉头。
“一帮人在外面做什么?”
片刻,脚步声又慌乱的远去,王如虎搞不清他们忙什么,拿过旁边清水灌了一口,包在口中‘咕噜噜’来回鼓涨几下,吐去角落。
回过脸时,脸蛋脏兮兮的小女孩抬着双手站在面前,怯生生的捧着一张干净的手帕,给他擦嘴。
“谢谢。”
王如虎伸手在小脑袋抚了抚,接过那张手帕,舒张开来的胡须间,泛起笑容。那边,小女孩愣了愣,吓得转身扑进母亲怀里,羞涩的露出半张小脸来。
妇人怜爱的抚着小脑袋,面纱上的双眼尽是温柔。
第七章 仇要放在后面
阳光沿着东面海平线缓缓升起,水浪起伏折射出一片粼粼波光,王如虎盘坐了一阵,收去气息,这是从失忆后醒来后都要练的,几乎是本能在驱使他,眼下沉气入体,朝那边母女俩笑了笑,半弓着起身,敲开通往外面的小门。
“我到甲板上活动活动。”
其实另一个原因,是肚里有些不舒服,不知道是船舱里的气味,还是昨晚的食物有问题,有些闹肚子。
花了大价钱上船,是有些区别的,至少跟那边守卫不敢呵斥,连忙通报上面过后,守卫的船员得到船长首肯,这才让开道,看去出来的身影,眼神畏畏缩缩。
王如虎哪里管他,走去上面寻了厕所解决一通后出来,舒服的到船舱外面甲板走走,迎着海风在船舷打了一通拳脚,上衣紧绷,勾勒一块块菱角分明的肌肉线条,呼的拳锋劈过阳光,隐隐卷起风声,不远的船杆都在微微摇晃。
引得船上忙碌、无事的船员停在那边看,认知里,这不是古老的东方武术,没有那么好看,都是简简单单一板一眼的拳脚,但没人敢信誓旦旦的上去挨一下,光听到拳头挥出擦过的风声,就让他们感到头皮发麻。
当中一拨人想起昨晚的事,脸色都有些不自然,赶紧转身离开。
欧~~欧~欧~
海鸥飞过天空,船舷打拳的身影缓缓收势停下,目光里,隐约能看到远方有海岛的轮廓,来了兴致在甲板拉着一些船员攀谈,问上一两句周围海岛的情况,顺道旁敲侧击问了什么时候到达米国,芝加哥在什么地方一类。
“只能送你到东海岸,朗布兰奇附近一个滨海小镇,剩下的需要你自己走了。”
那船员说完,慌慌张张的寻了一个借口离开,王如虎擦过手上练出的汗渍,看着对方面色古怪离开,想起之前出来时,开门的船员也是如此,越觉得有些疑惑,比如招自己上船那个蛇头,刚才随口问起,听到居然还在睡觉。
一个做偷渡买卖的人,会这有贪睡?
但旁人这样说,王如虎也不好反驳,打去毛巾挂在栏杆上,散步的走去别处看看,眺望远方海岛,而刚刚他口中提及的那个蛇头,昏昏沉沉的正从吊床上起来,拿过冷水浸湿的毛巾让自己清醒了一些,余光瞄到走过船窗外的身影,拳头捏紧砸了下桌面,想起昨晚的事,到现在脑袋还有些昏沉。
想到那人身上怀揣的巨额银行卡,一咬牙,伸手抓过插在橘子上的刀,走出房门。
“白送的钱财,可不能错失机会.......”
迎面有人过来,问他身体怎样,蛇头没有回答,直接将人推开,光着上身走上甲板,寻到走在船舷的背影,小刀撇在背后,渐渐逼近,将近四步时,脚步陡然加快,紧握刀柄,刀尖抵着对方后背戳了过去。
刀尖触及布料,插去皮肤的刹那,刀身‘呯’的一声折断,蛇头一个踉跄扑到高大的身形背上,王如虎侧过脸来,目光斜视望来。
蛇头握着光秃秃的刀柄,惊骇的嘴角不停蠕动,结结巴巴放不出半个屁来,硬挤出一丝笑。
“你......的背真结实.......我好喜欢.......”
说着,撅起嘴亲了一下宽厚的肩膀,迎来的是王如虎目光的凶戾,反手一巴掌呼在脸上,打的他原地转了两圈,左边的腮帮印出红红的指印,顷刻间肿的老高,晕晕乎乎的东倒西歪,瞅着周围空气,支支吾吾:“好多星星.......”
刚才那一下,王如虎知道怎么回事,目光里,周围船员都在望来,有些下意识的摸去后腰。
‘还要靠他们到对岸......交恶不是明智的选择。’
看到那边围来的船员身后,大胡子船长也挤过几道身形出来,王如虎沉着脸,捡起地上半截刀身,当着他们的面,两指交叠一错,半截刀身无声的弯成U型,丢去甲板响起叮当几声。
有人想要过来,被那满脸胡子的船长抬手阻止,他脸上露出笑容,侧脸与副手交谈两句,轰散了众人。
王如虎朝他点点头,一脚将那弯曲的刀身踢进海里走过两边望来的船员视线,进去船舱,一进狭窄的隐蔽舱室,那些占据窗口的几人立马退散让出位置。
重新坐回圆窗边,看到那边一角,正朝他望来的小女孩,灵动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王如虎向她笑了笑,刚才的心情才好了一些。
茫茫大海,还要靠对方到米国,若是交恶,把对方都杀了,没人驾船,不知道方向,不杀也无济于事,这条偷渡的航线,对方肯定熟悉,到时候趁夜坐小船去别的岛,将他还有这拨偷渡客一起丢在海上,那就真的是一件麻烦事。
‘忍......吧,就像哈罗德在路上说的,要到米国,要学会忍受,到了那里更要学会忍,那边的警察可不会讲道理,尤其是针对黄皮肤.......惹怒了警察会很麻烦。’
‘那就先上岸再说。’
望着窗外一望无际的大海想着,不时还有白鸟飞来圆窗停留片刻,拍着翅膀滑过海面,抓起一条小鱼,欢快啼鸣飞去远方。
不多时,舱门打开,一个面熟的船员端了餐盘进来,一言不发的放在王如虎身旁,然后出去关上舱门。
餐盘盖着一张红布,斑斑点点的湿痕渗在上面,不用揭开,王如虎能闻到一股血腥味,旁边还有小女孩,正好奇望来,他只悄悄揭开一角。
果然,里面一个刀柄,还有三根手指,以及一张用摩洛西亚文写的纸条。
大概是那位船长写的,上面内容简短,大抵意思是‘尊敬的怒加,我为我不礼貌的手下,感到万分抱歉,做为赔罪,我已经惩罚他了,希望这几天的航行,我们能愉快的渡过。’
“看来对方也担心我凶性起来,呵呵......”
王如虎折起那张纸条撕碎,塞回白布下,端起餐盘走去舱门敲了两下,递回给等候外面的船员。
“告诉你的船长,航行一切顺利。”
船就这么大,就算有几把枪,也没多大胜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大概就是全船上下的想法。
之后四天,航行至米国东海岸不足二十海里,途中再没发生过任何事。
当然,除了偶尔有下来找乐子的船员,用面包和水换来女人陪睡外,就只剩下被抢夺食物的女人摇尾乞怜的看着好吃好喝的王如虎,甚至当着舱里所有人的面爬下来,露出臀部,令得那边抱着小女孩的妇人拿手打她们,最后还是几块带肉的骨头丢给这几个脸上有淤青的女人才作罢。
不久,有船员下来通知,快到目的地了,让他们趁着夜色都出来。一听到能去外面,马上就可以下船,里面的人哪里还愿意待下去,一窝蜂推推搡搡的走出舱室,上了甲板一个个大口大口的呼吸新鲜的空气,有的抱着亲人蹲在甲板上哭了出来。
偷渡途中死亡的事,比比皆是,死后,大多数都被蛇头丢去大海喂鱼,能挨到现在属实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还有多久到达朗布兰奇?”王如虎还记得之前打听的地名。
他对面的大胡子举着夜视望远镜看了看前方海域,回过头:“不远了,大概还有十海里,不过,剩下的旅程,需要你们自己游过去,我们不能靠近,否则会被海上巡逻队发现。”
王如虎皱起眉,正要说话,外面甲板上,陡然掀起尖叫,连忙出来驾驶舱,几个男人被蛇头手下用枪指着推去海里,嘻嘻哈哈大笑着随手丢几个救生圈,拉过人堆一对母女,对方挣扎喊叫里,小女孩脚下踩空落下了船舷。
远远传来一声噗通的落水声响。
王如虎愣了一下,脚步加快过来,一把抓住还想将妇人推下去的船员肩膀,指尖用力一错,响起‘啪咔’的骨骼错位声,疼的那人撕心裂肺喊叫。
“最后一程,就不能当个人?”
看着痛哭俯身朝船下勾手哭喊的妇人,王如虎衣服也不脱,走去船边,脚下一蹬,朝着水里一头扎了下去。
水浪高高溅起的同时,大胡子走出驾驶舱,以为主动跳去海里的东方男人,明白过程,送了一口气,偏头朝旁边示了一个眼色。
“都过去!”“不许懒着不走!”
“否则开枪了!”
船员纷纷驱赶着剩下的偷渡客,断了三根手指的蛇头从舱里出来,另只完好的手里提着一桶殷红的血液,来到船边,看着他们笑容愈发狰狞。
“这片海域有鲨鱼的喔......这些小可爱,会督促你们尽快游到对岸的。”说着,蛇头将那桶鲜血抽起,‘哗’的倒去船下,片刻,隐隐听到漆黑的海面上,传来水浪哗啦啦的拍打。
大胡子举起夜视望远镜看了一眼海面,绿莹莹的视野里,几道长长的鱼鳍暴露在水面朝这边飞速游来。
颇有绅士的朝剩下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对了......感谢你们的船票,现在到站了。”
下一秒,身侧的栏杆外,‘哗’的一声水浪破开的巨响,驱赶的船员,说话的船长还有蛇头急忙偏过视线,一道湿漉漉的身影唰的冲上半空,重重落在甲板上,臂弯下,还夹着一个小女孩。
王如虎摸去脸上水渍,单手指了一下原地懵逼的大胡子,放下小姑娘送去妇人怀里,转身又跳下海里,接连几道水声,之前被丢下去的几个男人也被一一甩了上来,乒乒乓乓甩在甲板上呻吟。
“我这是规矩......这是规矩......怒加!!”那大胡子急的摸出腰间一把手枪朝黑漆漆的海面大吼。
轰啪!
水浪翻卷,像是有人在下面搏斗,就在船长吼出一句,忽然汗毛都竖了起来,本能向后一退,一条硕大的鱼影冲上夜空,轰的落去甲板,粗大的鱼尾胡乱的拍打,张着满嘴利齿想要去咬周围惊慌躲开的人群。
“鲨......鲨鱼......”
有人惊呼出声,大胡子看的口中雪茄都落下来也没察觉,不多时,背后的船舷外,王如虎蹬着船体,一跃而起,踩过铁栏杆,稳稳下来甲板,看了眼扑腾乱跳的鲨鱼,也是愣了一下。
“下面太黑,丢错了。”
他过去就是一脚,踹去鲨鱼背上,硕大的身躯撞破铁栅栏,夜色里划过一道弧线,落回到海里。
甲板上,顿时鸦雀无声。
“现在......”
王如虎拧了一下袖上的水渍,偏头看去那边船舷,“把船开过去,还是下去喂鲨鱼,你来选。”
咕~
大胡子回过神来,哪里还犹豫,了不起被巡逻队抓到交罚款,住段时间监牢就是,眼下要是被杀,那可就是错误的买卖,急忙挥手让船员回去各自岗位,催促着重新航行,朝着海岸线靠近过去。
快到浅水区域,又放了三艘皮筏,恭恭敬敬的请了王如虎还有这拨偷渡客上去,看着他们划去远处海岸,甲板上一个个船员,顿时松了一口气,终于把他给送走了。
“开船,调头!!”
大胡子朝远去的三艘皮筏狠狠吐了一口口水,转身招呼手下赶紧离开。
他身后,远去的皮筏也顺利靠岸,下来的一行人偷渡客,不停的感谢后面下来的高大身影,随后抱着各自的包袱行囊,籍着夜色,匆匆忙忙离开这处海岸。
“你们也走吧,有缘再见。”
王如虎摸了摸湿漉漉的小脑袋,朝妇人点下头,看着这对母女一走两回头的消失在黑暗里,这才转身走在沙滩,寻了一块拳头大的石头,捏了捏质量,偏头望去海面上正调头的船身。
掂量两下,王如虎跨出两步,挥开臂膀唰的掷了出去,远远传来一声嘭的声响里,拍拍手上灰尘,隐隐传来“触礁了”“船侧漏水......”“快来人补救!”的声音里,脚步轻快的走去黑暗。
不久,随意在野外寻了一个地方睡上一晚。
第二天一早,天蒙蒙发亮,王如虎踏上打听芝加哥的路途。
第八章 好人啊
东海岸中部属于温带半湿润气候,雨水偏多,第二天一早下起了一场蒙蒙小雨,矗立水汽中的小镇,少有人在街上穿行,偶尔几个穿夹克、休闲长袖的黑人聚在遮雨的阳棚下,围着汽油桶点燃里面杂物垃圾,听着收音机播放的摇滚说唱。
湿漉的街道,轿车飞驰而过,引来几人比划手势叫骂几声,随后看到巡逻的警车过来,才收敛一些,还朝车窗内望来的警察友好的挥手致意,重新跟着收音机哼唱。
闪烁的警灯划过这方街道,隐蔽的角落,一双眸子倒映着光芒远去,王如虎抖了抖手里满是泥泞的鞋子,手指伸进去,又从脚拇指的位置探出,颇为难堪的笑了笑,应该是昨夜蹬船时弄坏的。
“看来要重新弄一双鞋才行,光脚走,有些不习惯。”
在湿漉的地面踩踏两下,只得忍着不适将旁边垃圾箱盖揭开,将这双破鞋扔了进去,转过身来,就见前面一间店铺屋檐下,一个瘦巴巴的老头,系着白色围裙,一手扫帚,一手提着一袋垃圾过来。
也不知是不是人老了话比较多,丢了垃圾袋,站在雨里上下打量王如虎,忽然招了下手。
“跟我来。”
老头说的是英语,王如虎竟听得懂,可想要说,却是不知道该怎么发音,大抵认为是失忆前自己就会,只不过失忆后不知道如何主动说,但能被动听懂。
想了片刻,还是跟上老头走进前面那家店里,推开木扇的小门,一股闷闷的香味扑鼻而来,王如虎停在门口,光着的两只大脚掌在迎门的毯子上蹭了蹭水渍。
毕竟别人好心收留,礼貌还是要注意的。
门口拧了一下腹前布料的雨水,安静的坐去窗口边上的座位,店正中是长长的一张柜台,下面是橱窗,各式的面包、火腿分类摆放,整齐的码列,上面还有自动冰淇淋机、饮料机,应该是供客人自己搭配口味。
店里还有一个老妇人,头发烫的花卷,看到王如虎四处打量,停下手里的拖把,和善的笑了笑,朝柜台后面那道门催促几声。
不久,去往灶房的老头端了一个塑料盘出来,跟老妇人说了两句,便过来这边,将盘里的食物、汤汁摆去桌上。
随后,笑着坐去王如虎对面。
“我叫塞奇,跟我的妻子,在这里开店很多年了,常常会准备几份接济餐。”
见这个高大的东方人没动食物的意思,以为脸皮薄,摆了摆手,在他手背轻轻拍去两下,也不管王如虎听得懂听不懂,声音和蔼。
“不要害羞年轻人,这世界有很多困难,谁都有走倒霉运的时候,走过了这一阵,总会有光芒落在你身上,我当年很落魄,连半块面包都吃不上,实在饿的受不了,才舍弃脸面,去领救济餐,在那里,我遇到了我人生里第一缕阳光。”
老人说着,没多牙的嘴笑的灿烂,目光望去的方向,正是拿着拖把的老妇人。
“遇上珍妮,我的人生才重新振作,你也会一样的,这里没有人会笑话你,吃吧,明日还有。”
“谢谢。”
王如虎听得懂这位叫塞奇的老人表达的善意,朝老人,还有那边老人的妻子珍妮道了一声谢,或许对方也听得懂这声华语里的道谢,两个老人都笑起来,忙各自的事去了。
桌上餐品并不丰盛,一碗番茄汤、一个猪肉汉堡、甜甜圈,对于王如虎这样身材体量的,塞牙缝都不够,却是难得吃的安稳。
大口咬去一口汉堡,依着摩洛西亚那种大块大块羊肉的吃法,端起番茄汤喝上一口,将嘴里干干的汉堡冲下肚里。
吨!
吨!
吨!
一口气喝尽,浑身上下舒服了许多,早上起来的饥饿感也减少不少。
‘就是味道有些淡......’
看着干净了的碗底间,侧面的玻璃窗外,街对面的阳棚下,那边几个围拢烤火说唱的黑人里,当中有视线偏来,正好看到玻璃窗内的侧影,拿手顶了顶同伴,挑着下巴,指去橱窗。
几人互相使了一个眼色,提着播放摇滚的收音机,踩着音乐的节点,摇摇晃晃的过去街对面,推开小木门时,王如虎也正抬起脸来,看着这几个身材高大的黑人,缓缓放下汤勺。
“嘿!”
店里的老人端了一盘刚刚烘烤好的面包出来,见到眼前一幕,赶紧放下托盘,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绕过柜台靠近那几人,问他们是不是要吃点东西,不吃东西赶紧离开,不要惊扰这里的客人。
话语刚落,就被传夹克的壮硕黑人推开,跌跌撞撞几步差点摔倒在地。
“东方人......这里不欢迎偷渡客。”包裹花色头巾的黑人戴着墨镜一脚踏在椅子上,伸手拿过桌上的甜甜圈,挑衅的咬上一口。
王如虎瞥了一眼店里吓得有些发抖的老妇人,沉默起身,一站起来,两米的身高让围在周围的几个黑人感觉像是一堵小山般,看着鼓涨虬结的肌肉,几人以为要对付要动手,下意识的后退散开,架起了拳架。
这边,王如虎理也不理他们,从间隙走过将老人搀扶正,又用华语朝他道谢一番,转身就出了店门,拐去之前垃圾箱那边巷子。
“那个东方人......真没意思,还以为有架打了。”
“他不敢惹事,偷渡来的都这样......要是遇上偷渡的女人,那才是不用花钱的艳遇,最好还能囚禁起来.......哈哈......”
“反正也无聊,男的也可以找找乐子,兄弟们?”
几人抬手默契的翻拍几下巴掌,蜂拥冲出店门,朝刚才那个东方人离开的方向追进垃圾箱侧对的巷子,看到前面还在走动的背影,“嘿!”的一声开口。
前面湿漉的地面,王如虎停下脚步,望着前面的目光下,浓密的胡须里,嘴角勾出笑容。
“刚才不想在那位老人店里动手,你们还敢追上来......正好。”
追入巷里的几个黑人有些摸不清状况了,不是要揉捏这个东方人的吗?怎么感觉对方专门在这里等他们。
“他说的什么?”“我.......听不懂东方的话。”
“他转过来。”
几人里不知谁说了一声,视野前方高大的身形缓缓转了过来,身躯背对着巷外的光,丝丝雨帘下,男人的表情犹如被一团阴影笼罩,只看到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像是在笑。
“.......正好,衣服、鞋子都有现成的了。”
气氛凝固到了极致,恍如绷紧了的弓弦,后方的垃圾箱,有野猫‘喵呜’的嘶叫一声,几个黑人脸上表情瞬间化出惊恐,转身就跑。
下一秒,那方高大的身形唰的冲来,一手抓住一个随意往后抛,顷刻间,巷里全是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凄厉的惨叫吓得寻食的野猫都弓了起来,跳到地上飞快跑远。
听到动静的店铺,老两口追了出来,还没走到巷口,陡然一道身影走出,黑色夹克、牛仔裤,脚下一双适脚的皮鞋走过地上积水,原本高大的身形,衬托的更加威猛,看的两个老人不敢过去。
“拿着。”
王如虎从怀里掏出一张美刀塞进老人手里,随后打开墨镜戴去鼻梁,蓬松的头发下,浓密的胡须咧嘴笑起来,走去长街蒙蒙水汽里。
老人与老伴对视一眼,颤颤兢兢的靠近巷口,里面四五个黑人青年横七竖八的歪斜墙根,其中一人被剥的只剩内裤,连袜子都没有留下,脸上满是淤青,一侧肿的老高,看上去又黑又红。
虚弱的抬下手,口中含糊不清的朝老人喊了声:“.....帮.......我们叫救护车......谢谢!”
说完,头一歪,直接昏迷过去。
第九章 唐人街
铅青的雨幕溅起丝丝水花,地上积水倒映霓虹灯闪烁的光芒,一道身影从旁快步走过,带起一圈涟漪。
王如虎看了看周围挂着的店铺名字全是英文,回忆了好半响,才隐隐约约感觉出这些英文所包含的含义。
推开附近一间还未关门的店铺,老板正戴着耳机在柜台后面一边翻看杂志,一边摇头晃脑的听着音乐。
忽然视线阴了阴,抬起头时,冰凉的水汽扑面而来,王如虎已经矗在他面前。
“你......你......要做什么?”那老板是个白人,有些瘦小,看着墨镜下面无表情的脸孔,吞了唾沫,本能的伸手去抽屉拿钱。
王如虎扫过柜台,抓过笔直,记着哈罗德在车上说过的地址发音,写下芝加哥单词,给对方看,因为发音的不准确,或者对地名记忆并不深刻,写的词汇字母部分不准确,让这家店老板琢磨了好一阵,才弄清楚是芝加哥。
看着面前如山般的东方人仔细端详一阵,以为不能开口说话,蹲去柜台下面四处翻找了一通,可惜没找到要找的,起身摊开手耸耸肩膀。
“很抱歉,我也很想帮你,但我没去过芝加哥,店里没有地图,或许你可以去外面街上的电话亭,哪里或许能找到米国全州地图,上面应该会有标注重要的州城市。”
那边,王如虎没有为难他,只是点了下头,折好写有芝加哥的纸张,揣去怀里,推门出去,距离店门二十多米,正好有电话亭。
哗哗——
淅淅沥沥的雨声里,铮亮新潮的皮鞋迈开,踩着一滩滩积水,冒雨过去拉开门,里面挂着的座机一侧,有两本册簿,一张应该是该州居民住址和电话,另一本展开,全是花花绿绿的线条勾勒出的地图。
“芝加哥.......”
王如虎依照那家店老板重新罗列出的单词,目光飞快扫过一个个城市的名字,此时,刚才还感激的那家卖音乐专辑的店铺内,瘦小的老板靠在橱窗偷瞧外面电话亭里翻动册簿的身影,掏出手机,拨下一串号码。
“.......我发现一个可疑的人,一个东方人,怀疑他是偷渡客,正在蒂顿瀑布公寓附近的电话亭.......”
报完地址,那人小心店门反锁上,又看了看外面蒙蒙水汽,溜回柜台那边,不久,闪烁警灯的车辆驶过外面,闪烁的红蓝照过电话亭时,王如虎抬了抬脸,一辆警车缓缓停去街边,有穿着制服的两人下来。
嘶——
王如虎直接撕下上面还没查过的地图,推开门转身就朝另一个方向过去,后面下车的一黑一白两个不同肤色的警察,按着腰间的枪柄,跟了上去。
“嘿,停下!”
“再走,我们要开枪了!”
奔跑间,白人警察偏过头看去黑肤色的搭档,“这是我的词。”
就在两人话语里,追去的前方,王如虎闪身冲进一栋房屋背后,扫过前面封堵的铁网,纵身一跃,蹬在一侧墙头,左右横挪两下,单手攀去二楼阳台,听到动静的主人家出来,被王如虎伸手一把推回屋里,踩着阳台石栏,唰的投去下方铁网外。
追来的两个警察,气喘吁吁的附着墙壁,看着四五米高的铁网,以及那边消失在雨幕里的身影,伸手试着攀爬了一下铁网,‘嘶!’的轻呼,黑人警察捂着流血的指头又笨拙的退回来,肥厚的双唇呢喃。
“过不去,这怎么过去的......”
白人警察朝两侧打量,高高的院墙上,还有相差将近一米的阳台,就算借阳台跳过铁网中间还差了四五米,收回不可思议的眼光看去搭档,有些无法相信。
“华国功夫,哈?”
.......
远去雨中安静的小镇,淅淅沥沥的雨幕里之中,王如虎抹去脸上水渍,看着前水汽蒙蒙的公路,大手罩着地图边走边筛选上面的城市名称,终于在第三张地图上寻到芝加哥的名字,再看自己所在的位置,瞬间感觉有些头大。
要穿过四个州,八个城市才能到达位于休伦湖西南岸的芝加哥。
“突然有些想念塔贡监狱那张床了.......还有哈罗德的那张嘴。”
呲了呲牙,王如虎目光穿过雨帘辨别了要走的公路,折好地图,深吸了一口气,迈开脚,鞋底落下的一瞬,混泥土地面顿时裂开,身形唰的拖出一道残影,全速狂奔起来。
当然,也不可能全程跑到芝加哥,一口气跑出一百多公里后,鞋底都磨的只剩一层薄薄的胶底,冒着烟只感一阵烫脚。
看到路牌写着刘易斯堡的地方,就在空旷的路边一颗树下休息,偶尔遇上大货车,趁着车头过去,追在后面跳上车尾扒着,到岔路后,再跳下接着自己规划的路线继续前行。
晚上凑合着野外对付一宿,若是看到乡镇,就偷偷溜进旅馆,‘取巧’推开窗户锁,进去舒服的洗一个澡,再睡上一觉,他也不是没想过去取钱,可哈罗德给他的那张卡密码根本就错的。
“有机会再见他,非得揍上一顿。”
拍了拍手里的卡,王如虎直接一脚踢飞路边一块石头,落去前面远方,在路边弹跳几下,飞去一侧缓坡荒草里。
“啊~~”
半米高的荒地草丛,陡然响起女人的叫声,片刻,一个穿桃心短袖,戴鸭舌帽的女人慌慌张张的提上热裤爬上缓坡,眯着眼睛看到徒步走来的身形,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样边说边比划。
“你好,能不能帮一个忙?我的车不小心开到下面去了。”
待过来的男人走近,看到面容时,容貌俏丽的女孩还是愣了一下,不过反应也快,依旧重复刚才那句,然而,王如虎没理她,他见过米国的车,与摩洛西亚的驾驶室有区别,开不好,到时候岂不是丢人?
见这个东方男人不搭理,周围也不知什么时候会有车来,女孩急忙跟上,双手合十放在开敞的T恤胸前,用着颇为可怜的语气恳请。
“拜托,帮帮我,我的假期今天就过完了,晚上必须要赶回芝加哥,否则明天我赶不回公司上班。”
芝加哥?
王如虎停下脚步,目光看了眼有些雀斑的女孩,后者以为在看自己,连忙整理了一下仪表,正准备开口,对面的男人径直越过她,跳下缓坡,那边荒草间,一辆敞篷的红色轿车歪斜里面。
“能开上去吗?”
女孩也跟着下来站到一旁,堪堪只到王如虎胸口高。后者点点头,摘下墨镜,看了眼那边路沿,抿着嘴唇斟酌片刻,未免太过骇人,双手推去车门,咬牙切齿发力的样子,惹得女孩忽然笑起来。
“你不会要推......”
话语刚落,金属扭曲的‘吱嘎’声从车上传来,下一秒,就在她视线里,横着的车身缓缓挪动起来,轮胎蹭着泥石、杂草,硬生生被面前东方大汉一点一点的推上缓坡,然后再到公路上。
“我的上帝,运气真是太好了.......”女孩兴奋的挥起手,甚至从车里的皮包里翻出手机,跑去贴近王如虎,对着手机镜头比了一个V的手势。
“我居然碰上了一个东方大力士,真是非常感谢你。”说着,女孩踮起脚尖,噘起红唇想要亲去,却是怎么也够不着,王如虎偏了偏头,疑惑的看着噘嘴的俏脸。
‘她想用这个做回报?那我还怎么去芝加哥?’
岂能让她得逞!
想着,王如虎双手把住女孩肩膀,将她推开,从怀里掏出地图,指了指芝加哥。原本有些尴尬的女孩大抵明白什么意思,扶着车尾迈着裸露的细腰拉开车门,甩了甩手中的钥匙。
“那还等什么,走吧,好心的东方大力士,让我们今晚来一次狂野公路之旅。”
说着,朝坐进副驾的王如虎忽然撩起体恤,露出胸前一对白皙,飞快又遮掩回去,哈哈大笑着扭动钥匙发动轿车。
嗡!
踩下油门,迅速离开路边,沿着公路飞驰起来。
“我叫琳达!很高兴认识你!”
风声呼啸,名叫琳达的女孩高声呼喊,声音随着风飘去身后的公路远方,一头散开的褐色长发向后飞舞半空,一路上,她从未见过王如虎说过半句话,以为有残疾,话语索性更加没有顾忌,一边开着快车,一边抽起大嘛。
说着说着,却是哭了出来,听她话语,王如虎这才明白女孩这趟假期,其实是去华盛顿看望男友,结果才发现被劈腿了,干脆将自己攒的钱一口气花光,买了这辆自己心想了很久的轿车,当做送给自己的礼物,可并不是经常开车,又在车上抽大嘛,结果就是刚才的一幕。
夜色渐渐降下,进入芝加哥市区已经是九点过,繁密的城市灯景里,红色轿车缓缓停去附近,琳达接过旁边递来的纸巾,擦了擦哭花了的眼妆,吸了两下鼻子。
“其实,我是第一次抽.......以后都不会了,也不会伤心。”
转过头看去准备下车的王如虎,“嘿,东方大力士,我知道你是偷渡来的.......但我不会告诉警察,有句话叮嘱你,见到警察第一时间将手放在他们看得到的地方,还有......你应该先去唐人街,走过前面路口就到了,那里有你的同伴,会给你一些照应,让你适应这里的生活。”
女孩并没急着离开,也没有留下联系方式的打算,竖起拇指比了比。
“还有......欢迎来到米国!”
说完,踩下油门,打着方向驶去前方车流,王如虎站在原地看着消失车尾灯,目光偏去周围街口。
“唐人街.......”
浓密的胡须间呢喃一声,循着刚才女孩指引的方向,走去前面一条街道,籍着辉煌的城市灯光,一座高高的蓝底金字的牌坊立在长街尽头,还有腾腾的热气与喧嚣嘈杂混在一起。
写有‘唐人街’三字的牌坊檐角两侧,摇曳的大红灯笼,莫名的让他感觉一丝温馨,和熟悉。
毕竟我是华国人啊......
第十章 ‘精致’房间
“天下为公......”
路边高高的路灯,照亮牌楼正中的四个大字,王如虎轻轻念叨,撇去墨镜,匆匆走过牌楼下。
夜色里灯火通明,一盏盏霓虹灯悬挂,延伸里面,街道两侧商铺林立,入眼的是满目繁体字,店铺屋檐、楼顶雕梁画栋,颜色鲜艳,路边行人往来,结伴走去附近餐馆、花店、音像店、美容、珠宝。
街上,有不少碧眼金发的米国人进出中餐馆,看着菜单上繁多的图片,点上心仪已久的菜式品尝;记下菜名的伙计,耳背夹着圆珠笔,朝厨房那边高声吆喝;隔壁不远,音像店里,胖胖的老板娘,坐在门匾穿着一身旗袍,籍着灯光,一边刺绣,一边跟着音箱播放的音乐,哼出吴侬软语,见到客人进门,放下手里刺绣,满脸笑容迎着客人进店挑选;也有语速极快的闽南话骂骂咧咧,一个妇人穿着睡衣,站在楼下的门口,指着贪玩的孩子,拉着耳朵进房呯的将门关上。
王如虎好奇的看着浓郁的华国风情和古老的建筑雕塑,这是他现有的记忆里,第一次见到故乡的东西,走过的每间店铺免不了多看上一眼,都觉得新奇。
走过半条街,不久,肚里‘咕噜噜’一阵动静,下意识的摸了一下口袋里几张美刀,目光不由扫过周围餐厅。
此时,陡然几声粤语就在身旁一间店面响起,顶着圆鼓鼓肚皮的胖老头,穿着背心褂子,寸头,上唇只有短须都有些花白,鼻梁上还挂了一幅老花镜,骂人却是中气十足,将一个小年轻推出店门,手里拖着的行李箱也一并扔了出来,砸去那青年脚下。
“你个衰仔呔嘢,俾我滚......扑街.......冚家铲!”
那年轻人也不还嘴,提过行李箱,朝骂的凶煞的老头比了一个国际问候手势,甩了下一头长发,潇洒的走去街上,一旁的王如虎一句也听不懂,抬头望去店门上的招牌,字倒是认识——龙记茶餐厅。
“老板,可以在你这里吃饭?”
胖老头骂骂咧咧正回走,听到这话,脸上顿时堆起笑容,眨巴着眼睛,笑的猥琐,王如虎这才发现,他腿有些瘸,老人像是被看惯了,浑不在意,殷勤的拉着比他高出两个头的大汉进去店里。
“靓仔,你好威猛,想食饭嗰个系揾对地头啦,进来,入面坐,位置很多嘅。”
王如虎听得一头雾水,有些字眼能听懂,连在一起就摸不着了意思,皱着眉头,一屁股坐去旁边的单人沙发,手压在桌面,桌身都抖了一下。
“老板,你能不能说国语?”
“啊?原来是大陆同胞......幸会幸会。”胖老头上下打量了一下面前的王如虎,偏头张望了一下外面,扶了扶鼻梁上的那副小眼镜,压低声音。
“你是来谋生的?有落脚的地方吗?这么大摇大摆的走在街上,也不怕被警察盘问!跟我到里面来。”
老头语气严肃的朝王如虎招招手,让店里一个伙计守着,随后走去厨房通道,穿过后门,还有几栋破旧的矮楼,大概三四层左右,阳台上搭满了晾晒的被单、衣物,眼下天黑,都还未收回去。
“你刚来,不要四处乱跑,想要谋生,先找个落脚地方,也算有临时的家了。”走上一段楼梯,有两个穿着花枝招展的女人夹着香烟朝老人打招呼,唤上一声:“龙叔。”又瞟了一眼跟在后面身形威猛的王如虎,眨了眨眼帘,露出妩媚的朝他飞吻。
“这是新来的同胞,你们别随便撩拨,明晚我到你们房里聊聊人生。”朝着翻白眼的两个女人贱兮兮笑两声,老人继续往上走,“呐,色是刮骨钢刀,年轻人既然来了就要好好发展,那才是有前途的事,她们要是来找你,你就让她们来找我,别看我一把年纪,还是很猛的。”
王如虎只是笑了笑,想不到刚才骂人凶狠的老头,居然还有这么骚的一面,上了楼梯,二楼是几扇房门朝着一个方向,护栏前还放着煤气炉,还有鞋架,多是一些女式鞋,横挂的铁丝上,也全是内衣裤、长袜一类。
“这里住的都是女人?”
“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到人间天堂了啊?我叫龙行正,往后你管我叫龙叔就行了。”上了三楼,楼道堆满杂物,应该是二楼那些女子堆在这里的,推开就近一扇房门,灰尘簌簌往下掉。
龙叔挥了挥胖手,一瘸一拐走进去,“看,不错吧,一来就有这样的地方,已经算不错了。”
王如虎从后面进来,目光越过老人头顶,里面四四方方,仅有一张木头搭建的床,再放下一个衣柜,以他的身材,行走都不是太方便,还好的是,有单人的洗漱间,上厕所不用和他人共用,只是推开门,里面洗漱池全是水垢,黑黑的一层,散发一股霉味,按了下冲水的按钮,水管里一通‘咚咚’的乱响。
“会不会有点小?”
老头上下打量王如虎的身形,又看看房里,摩挲着下巴花白的短须。
“是有点小,不过......小也有小的好处,温馨,打扫又方便,最主要的,他还便宜,一来就有这样的房,我告诉你,你可是走运了。”
说实话,王如虎倒不是在意这些,反正过来也只是暂住,又不是真的打算长久待下去,打听清楚那什么博士、脑域专家后,治好失忆的事就离开,至于这里,打扫一番,铺上被褥还是能住下,有落脚的地方,还有人照应倒是不错。
想着,王如虎点点头,同意租住这里。
“好,那我谢龙叔了。”
之后的事,倒是不繁琐,毕竟来这里的,租住这样环境的,都是没什么正当途径的,只是商谈了一下价格,每日八美刀,先付一个月,好在之前从那几个黑人口袋里,搜罗了一下,给了那家店里的老夫妻几张,还剩下也就三百,索性一起给了老头,帮忙置办一些被褥,洗漱用品。
忙上忙下一阵,抱着崭新的被褥回到三楼,二楼楼梯那边,几个女子正笑嘻嘻的楼道煮饭炒菜,不时偷看上下楼的身形。
“看到没,好强壮啊。”
“要是压在身上,还不压死个人。”
“呵呵......你可真骚,都想到那里。”
“就是......我看啊,是巴不得被压一压,怕到时候,你都不想下面爬出来。”
一群女人年龄都有不同,聚在一起,毫无顾忌,越说越大声,其中稍显沉默的女人,相貌普通,却也耐看,一边舀起锅里的菜,一边笑着也朝走上过二楼楼梯的王如虎打了声招呼。
“......你哪里的人啊?”
“知不知道,你被龙叔给骗了。”
“同样的价格,有些地方,条件可比这里好。”
王如虎看她一眼,点头示意了一下,没有多问,既然住下了,没必要东换西换的去扯皮,反而弄的麻烦不说,还有可能引来麻烦。
提着洗漱的用品上楼回到房里,挂上毛巾、摆上水杯牙刷,拉开窗帘,让风吹进来,直接躺去床上,脚露在床尾外,终于有了一种踏实的感觉。
“有个暂住的地方,还是不错.......”
吱嘎!
话语刚一说完,木床发出呻吟,四脚支撑不住,轰的一下承载着王如虎一起重重摔去地上。
呃......
捡起一根断裂的床脚看了看,王如虎失笑的丢去一边。
‘看来,不错说早了。’
第十一章 踩点、计划
灰色的云朵飘过窗外月色,露出半轮清月,漫天闪烁的星辰里,王如虎双手枕在脑后,躺在断了四脚的床上,外面热闹的街道渐渐安静下来。
租住楼里偶尔还有几声女子的说笑,随后也渐渐睡下,静悄悄里,枕着后脑的男人眼睛一眨不眨,望着银灰相间的星空,想着来时的经历,浓密的胡须里,嘴角有着微微的笑容。
监狱外的世界,竟如此的精彩,仔细想想,三年来都觉得亏,除了吃饭、锻炼,就是与人笼斗打拳,除了能与他说话的哈罗德,就没什么人可以值得交谈了。
这一路过来,海上发生的事,救下一船人被感谢,途中被一对老夫妻接济,感受到温暖,还有公路上搭乘便车、蹭旅馆,搭一个叫琳达的米国女孩顺风车,再到眼下,近半月的时间过得比那三年都感到充实。
“等寻回记忆......回华国看有没有亲人,再好好在这世界走上一趟,四处看看。”
王如虎看着窗外夜空飘过的灰云,吹进的凉风里,慢慢阖上眼帘,近半月的旅途,疲惫终于还是席卷而来,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晨睡醒过来,饥饿感拉扯胃部,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起身穿上拖鞋走过窗棂照进的阳光,挤过牙膏一边洗漱,一边听着楼下的女人们已经吵吵嚷嚷起来,包着牙刷打开房门出去,朝楼下望去一眼。
四扇房门里,一帮女人穿着薄薄的睡衣或T恤梳头发、抹化妆品,或蹲在炉灶边吃着简单的早饭,穿着各式各样的衣服匆匆下楼。
看了一阵也没什么稀奇的,王如虎转过头,余光之中,就对面另一栋楼里,胖胖的身影蹲在栅栏后,拿着望远镜偷瞄,不时拿出纸巾擦去嘴角。
“龙叔?”
王如虎皱起眉头,看去下面楼道进进出出的一帮妇人,大抵明白那老头在干什么了,那边似乎也察觉到了有人在看他,龙行正放下望远镜朝这边挤出笑容,手指在肥厚的唇间嘘了一声,迈开凉鞋,蹲着的姿态慢慢摸索回到房里。
‘难怪说的人间天堂,指的就是这个?’
口中来回搓了几下牙刷,王如虎摇着头回到房里,喝了口水,包嘴里‘咕波波’来回冲刷几下,吐去洗漱池,穿戴好衣物,与二楼一起下楼的女人打了声招呼,看着她们从另一边的巷道离开,他转身走进老头的茶餐厅。
一进去,店里安静,阳光正从大门倾泻进来,仅有的一个店员,此时还没来上班,进来的王如虎看过周围,目光落到前方一道身影上,随后愣了一下。
“刚才还那楼里.......呵呵......跑的还真够快的。”
那边靠窗的雅座上,龙行正翘着腿坐在那边椅子上,喝早茶看报,瞥了一眼过来的身影,‘咳咳!’干咳两声,神色严肃看着抖开的报纸。
“起来了啊,以后没事就多睡睡,要么早起出去找些事做,这么大个儿,工地上应该有的是力气,混上几年早点把绿卡拿了。”
“谢龙叔教诲。”
王如虎听得出来这是在说他,毕竟刚才搅了老头偷窥的好事,不过正好,既然开口了也能顺着话说下去,坐去对面,随意问起一些米国的规矩,还有唐人街的事,不过一说起来,龙行正也勾起了谈性。
指着街尽头那座牌楼。
“知不知道,那可是当年国父亲手提的字,咱们芝加哥的唐人街,在全米国的唐人街里,那可是这个。”
老人竖起大拇指比了比,“这条街原来叫克拉克街,现在已经是我们的,后面还有第二第三唐人街,怎么样,咱们华人到了哪里都能吃得开。想当年,我来米国的时候,那也是威风八面.......”
话一开了口,王如虎头一次见到比哈罗德还要唠叨的,压着性子说与老人说上两句,插口问起心里想问的事来。
“对了,龙叔,问你一件事。”
龙行正抖着腿,拿过早茶抿了一口,随口冒出一句粤语。
“问乜事?”
“芝加哥大学在附近什么地方?我想过去看看。”
“看看?”老头狐疑的斜着眼睛,瞄着面前这身的虬结肌肉,上下打量一番,“后生仔,你要去读书啊?不要惹是生非,好好找份工作先干着。”
王如虎没有说话,就是直勾勾的看着他,老头被盯的心虚,垂下报纸,点点头,“我知啊,来来我给你一张地图,自己找去吧。”
说着,起身柜台,照出一张城市地图,拿出笔画在一张白纸上,还写上搭乘地铁的路线,一起交给王如虎。
“看看就好了,早去早回,别被警察给盯上了。”
那边,王如虎看了眼纸上勾描、备注的路线,点点头揣去怀里,顺手拿过餐桌上蒸笼里三个汤包,道了声谢,推门出去。
惹得老头提着蒸笼追到门口:“付钱啊?嘿,吃包子不给钱啊?!回来再收拾你!”
远远的,王如虎抬手朝背后叫嚷的老头摆了下手,挤进人堆,走出唐人街,外面尽是林立高楼大厦,循着地图指引向城市南方徒步过去,边走边熟悉周围街头、建筑,不时借来往的行人躲开巡逻,或街边谈话的警察。
待到中午才到城市南部郊区,远远能见绿茵围绕的古堡风格建筑群落,王如虎跃上高处林子,看了眼手中地图,确信了这里就是芝加哥私立大学,哈罗德提起的那位哈里斯教授应该就在这里面任教,还有自己的实验室。
‘这种地方,一般外来人肯定进不了,既然已经知道地方,先看明了,之后再来寻找也不迟。’
拿定主意,王如虎丢下手里一片叶子,下去陡坡,悄无声息的接近远方的大学,脚步轻柔踩着松软的泥土,像是老虎巡视领地般,绕着周围走上一圈,目光扫过各处角落,排查出那些地方有摄像头之类的位置记在心里。
不久,返回树林,抄近路回到通往城市的公路,遇上顺路的货车,跳去车尾,翻上车顶,搭上一趟顺风车。
进了城里,回到唐人街,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茶餐厅早早关了门,拐去巷道,回到租住的楼房,二楼上,一帮妇人多数已经回来,忙着煮饭,闻着弥漫的香味,王如虎这才响起自己连中午饭都还没吃,一摸口袋,顿时呲了呲牙,好像自己没钱了。
‘也不知道找那个哈里斯教授,需不需要钱.......’
“喂,你吃晚饭了吗?”
正想着,走回三楼时,上方通往天台的楼梯间,之前跟他说过话的女人抱着加罐啤酒,还有一袋零食站在楼梯上,微笑看着他。
“要不要一起吃点?正好我也没心情开火,买了啤酒,还有一些吃的。”
王如虎摇摇头,转身走去属于自己那间房门,手刚伸到门把,肚子陡然响起‘咕~~’的一声鸣叫,那边听到的女人,撑着楼梯扶手,笑的灿烂。
“那么大个儿犹犹豫豫的,还怕我吃了你啊,想吃就上来,我请客。”
要不要去?
一想到兜里没钱,王如虎恨不得现在就把哈罗德抓过来揍一顿,抓着门把的手松开,脚步不自觉的回走,榻上台阶,跟在女人后面去了楼顶。
“管他的,不吃白不吃,顶多往后帮她一个忙,就当还人情。”
.......
“阿嚏!!”
芝加哥机场,一道身影走出大厅,打了一个喷嚏,揉了下鼻子,对着手里的电话,嚷嚷两声:“不用打电话了,我刚下飞机,后面再联系。”
那人挂了通话,拖着行李箱快步走出机场。
‘刚刚谁在背后骂我。’
‘算了,赶紧找个地方住下,然后赶紧把钱拿回来’
第十二章 不易
夜色小楼喧哗热闹,煮饭炒菜的热气自楼道升腾。
王如虎看了眼趴在对面举着望远镜的龙叔,没有点破的意思,跟着走上楼顶,斑驳沥青的地面,偶尔还能看到几支烟头,想来应该是这些女人当中,心里苦闷的,便跑来这里吹着冷风抽烟。
过去临近街道的楼顶边沿,有三张白漆涂抹的桌椅,那边,女人将几罐啤酒放去桌上,扣开一罐,瘫去椅上,喝上一口,仰着脸看去满天繁星,目光有些出神。
“喝的这么猛......你有心理很烦躁?”
王如虎通常都在监狱待着,很少看到女人喝酒,跟着拉开一罐,坐去旁边仰头喝了一点,皱起眉头。
啤酒就这个味儿?
那边,女人瞧他眉头紧皱的样子,以为他不会喝酒,抿着嘴笑了一下,扬了扬头发向后靠去椅背,又灌了一口,抿着唇边白白的酒沫咽下。
“其实我也不喜欢喝酒.......还把你也一起拉来,两个不会喝酒的人......呵呵。”
女人轻笑了一声,坐正姿态,有些肉感的手伸了过来。
“认识一下,我叫李兰,应该比你大两三岁,往后叫我兰姐就行,大家都出门在外,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招呼一声。”
女人说话颇为大方,语气也诚恳,王如虎看着伸来的手,也抬手与她握了一下。
“我叫王如虎.......刚来米国。”
“你一来,我就猜到了。”看到男人脸上的疑惑,李兰端着啤酒罐轻笑着抿上一口,“只有新来的,才会被龙叔那一套给骗了,当初我刚来的时候,这老家伙就是这么骗人的,还喜欢趴在对面楼里偷看。”
“原来你们都知道?”
“楼里的姐妹基本都知道,反正看就看吧,到这里来谋生的,有几个在乎这些。”
“没想过换一个地方?”
“这里住习惯了,再加上有这么多姐妹,换个地方,也不见得都能一起过去,到时候连个相互照应的人都没有。”
小楼依旧喧哗,几个女人相互喊着吃饭,交换菜来尝的声音不时响起,对面那栋楼里,趴伏的老头此时也起身,摇头晃脑的哼着戏曲儿回去房里,好像感觉到目光,回头望去,这边看着这一幕的李兰笑起来,朝门口的老头晃了晃啤酒罐。
“其实,龙叔这个人除了有些不正经,其他都很好,以前他年轻的时候,也是敢打敢拼,这几栋楼就他亲手打下来的,只是后来腿伤了,就靠着楼收租过日子,没儿没女的,对我们有时候也挺不错,像亲人一样。”
可能提到亲人二字,李兰看着进门关门的老头进去房里,垂下手,捏着啤酒罐放在膝上,抬头望去夜空上一闪一闪的星辰。
“......说起来,心里烦的事就跟亲人有关。”
说到这里,抿了抿嘴忽然笑出声。
“弟弟又在外面欠钱了,我爸妈打电话过来,让我给他们转钱过去,说起来可笑,我来芝加哥,有五年了,身上没攒下多少钱。”
“都给家里人了?”
要说没挣到钱,王如虎自然不会信的,否则米国不可能有这么多华人,更不可能还有许多偷渡都要过来的。
听到问来的话,女人也没必要瞒着,喝了口啤酒,“离婚后,我就偷渡过来了,就想多挣些钱,给我那前夫瞧瞧,结果一来就是五年,连家都不敢回,父母打电话过来,我也只能说这边过的很好,赚钱很容易。”
或许是怕王如虎引起误会,连忙开口解释:“我在美容院工作,给客人推拿、拔火罐,你不知道,其实外国人很喜欢这一套,每次给的小费都挺多的。当初来的时候,差点跟其他女人跑去当流莺,就是做那种生意,反正在这里没人认识她们,回去的时候穿金戴银,在家人面前显出好就行了。你不知道,这些女人一天挣得钱,有时候比我半个月都挣得多,龙叔也不管,说过来都是为挣钱,不寒碜。”
酒劲儿上来了,女人越说越多,可能压力实在太大,需要找人倾诉,拉着王如虎一边吃,一边喝酒,说话声也颇大,酒劲儿上头,甚至骂她那个在家里的弟弟没出息,就是一个烂赌鬼之类。
王如虎只是安静听着,也不附和表态,万一只是拉近关系,对他有所图呢?
星月下,坐在椅上的女人一脚踢开脚边空空的几个啤酒罐,丰腴的身子从上面起来,踩着高跟摇摇晃晃的走去楼梯那边,扶着楼梯口门边,回头笑了一下。
“阿虎,以后兰姐就这样叫你,亲切一些。还有......谢谢你,听姐唠这么多废话。”
随后,她潇洒的挥了下手,踩着高跟‘哒哒’的声响下楼去了。
果然,想拉近关系,王如虎看着手里的半罐啤酒,晃荡两下,仰头一口喝干。
‘听听就好,不关自己的事......就是没吃饱,希望半夜别饿肚子。’
想看时间,却是没手表、手机,拿起一块空罐,走到边沿,朝着前方不远一动楼,丢了过去,砸在墙壁上,响起咚的一声,片刻不到,就有声音在窗户响起一声男人的嘶吼。
“十点不睡觉,还想干嘛,明天不上班啊!!”
知道了时间,王如虎回到房里,拿出之前画好的图纸,重新寻了一张画的更加详细,所过的道路、建筑、街口、摄像头,哪里有警察巡逻都一一标注明确。
剩下的,还要走一趟芝加哥私立大学周围,摸一摸情况,打听清楚那个叫哈里斯的路程轨迹,还是长时间住在学校里,周围有多少警察之类。
毕竟一个偷渡客去找别人,别人不一定会帮忙,甚至还不知道,要不要其他什么代价。
规划图纸,王如虎打了一个哈欠,关上电灯,脱去衣物躺去地上的木床,计划又在脑袋里过了一遍,才沉沉睡去。
哦哦......哦喔哦~~~
鸡鸣响在楼下的鸡笼里,天蒙蒙亮时,王如虎准时起来,匆忙洗漱一番,穿上衣裤,开门下楼,二楼的女人们此时也开始忙碌起来,见到下楼的身影,纷纷跟他打起招呼,不免在那结实的身材多看上两眼,稍年轻的浑不在意。
“这有什么好看的,那么多肉,这得多沉啊。”
上了年龄的妇人,淘着米盯着微笑下来的王如虎,“男人是山,压在身上,你就知道多踏实了。”
这些话,王如虎听觉敏锐,自然都听到了,颇有些难堪,余光里,看到二楼上,一个女人正朝他挥手,抬眼望去,正是昨晚一起喝酒的李兰。
跟着笑了笑,点头示意一番,与拿扫帚扫地的龙叔也打了声招呼,快步走去街道,后者望着拐去街上的宽厚背影,龙行正杵着扫帚,回头朝二楼上的女人吼道:“有什么好看的,我不是男人啊!”
扬手‘切’了一声,将扫帚丢去墙壁靠着,转去走去店里开门,那边二楼过道上,一帮人女人哄笑成一团。
第十三章 漂洋过海来找你
朵朵棉云飘过天空,阳光投下延绵的绿茵,自前方古堡般的建筑推沿过去。
成林的山坡上,几个骑着山地自行车的青年男女,嬉笑叫骂在那片短坡冲下,林间一颗哗的摇晃,一道穿着黑色皮衣的身影划过刚好转开视线的几人,草地上,王如虎拍去肩头的叶子朝着距离大学前门的公路走动,墨镜下的眸子扫过周围环境,古老的城堡、教堂风格的建筑群落,有些爬满了爬山虎,片片叶子,映着照来的阳光,一片葱郁,在风里微微抚动起伏。
学院雕塑,显得古老、安静。
外面的公路,隐约能见两三辆警车停靠路边树荫,几个警察吃着汉堡、鸡翅正与同伴靠车闲聊,或坐在车里拿着对讲机不知说些什么。
王如虎舌头蹭了一下嘴皮,转身走去偏僻的地方,纵身一跃踩过墙头,悄无声息的落去院内,拱顶的建筑内,正好有学生抱着几本书出来,看到落下的身影,微微张着嘴愣在原地。
嘘!
王如虎朝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微笑的指指前面,不等对方反应加快脚步离开,穿梭大学各个建筑之间道路上,原本只是熟悉路径,步入的建筑里,看到走廊上挂着的大学创始人相框,脑海闪过一个主意。
‘应该有地方,有员工名册,或是教授专家一类的名册,哈里斯教授应该也在上面。’
拿定主意,来来回回在几座建筑穿梭,花了几乎半个下午的时间,才找到类似办公室的地方,躲开安保的巡查,趁着里面工作人员下班,手握住把手一推,整个门扇都给卸了下来。
拧下把手半脚踏入门内的一瞬,手里的门把手掷了出去,怕的一下将角落的摄像头打偏,电脑肯定是有密码的,王如虎根本不会去碰,目光投去一扇档案柜,看到写有教师、教授一类的称谓标签,直接将掰了出来,取出厚厚一摞档案,耳中一边听着走廊动静,一边飞快查找熟悉的名字。
不久,拿过一封档案出来,翻出里面几张薄薄的纸页,当先一张,贴着人的照片,是个五十多岁的白人老头。
头顶铮亮,只有两侧有微卷的毛发,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满嘴的胡须看上去有些邋遢。
王如虎确认了一下生平简历,还有研究室在某个建筑之后,将相貌记在脑海,还想找一下对方课程安排,隐约听到外面走廊有脚步声,速度飞快收好档案放回铁抽屉。
踏踏.....
脚步声越发靠近,上了厕所回来的工作人员陡然看到歪斜的木门,有些不可思议的双手按着脑袋,“我的上帝,才走开一会儿,怎么就这样了。”
上前顶着厚实的木门进去,看到被拉开的档案柜又是一声惊呼时,她背后角落上方,王如虎岔开两条腿,蹬在角落两侧墙壁,正望着短裙女子的背影,悄无声息的降去地上,闪身出门离开,脚步飞快走出办公楼,混去过往的几个学生背后,便见四五个穿着制服的保安像是得到消息匆匆赶来走进刚才他出来的那栋建筑。
后退着看着那边建筑,王如虎转身没入旁边的林荫小道,踩着脚下松软的草地,跳出围墙回到远处的缓坡,阳光正落下西云,彤红的光芒倾泻林间,洒出一缕缕光斑落在枯黄的落叶上。
沙沙的脚步声里,王如虎努力回想看到的简历生平,那位哈里斯教授可不仅仅只是脑域方面的专家,还是一个计算机科学家,有过图灵奖提名。
当然对于什么是图灵奖,王如虎并不清楚,大抵是一个很厉害的东西就是。
“不过......上面有他的住址,这下倒是方便了。”
再次将记下的内容在脑海里强记了一遍,摘下墨镜,又看了眼那边依着山地自行车坐在一起的青年男女,便开始往回走。
“学校里人多眼杂不好找,住的地方,肯定一找一个准。”
回到唐人街,亦如之前天色已经黑尽,瞅着龙叔的店里灯光亮着,王如虎摩挲着下巴的胡须,要不要进去蹭一顿饭,整个一天没吃东西,感觉胃都快自我消化了。
“阿虎。”
二楼过道,李兰朝他招手,挽了一下头发,指着旁边的电饭煲:“你吃饭了吗?没有就上来,姐这里蒸了馒头,一个人吃不完,还剩了些。”
看到二楼上还有其他女人饶有兴趣的望来,被这么多双眼睛看着,王如虎拉不下这个脸面。
“兰姐谢谢了,我已经在外面吃过晚饭。”
忍着肚里饥饿,上了三楼回到房里,打开水龙头,灌了几口水,躺去床上休息一阵,准备养足精神,等夜深后按着哈里斯简历上的地址寻过去。
咚咚~~
“阿虎?!”门外响起女人的声音,“你开下门。”
这还送上门了?
王如虎呼出一口气,揉了揉脸从被褥上起身,过去拉开房门,女人端着蒸笼,还有一碗米粥,笑吟吟的站在那里,看到才开门的男人,将手里的蒸笼、粥碗推了过去。
“拿着,什么吃晚饭了,你来这两天,行李都没一件,身上怎么可能有钱,这早出晚归的,是去找工作吧?没关系,慢慢找,咱们好手好脚的,总能找到挣钱门路,就是别心急走偏了,知道不?!”
对面,王如虎看着女人手里的馒头和米粥有些出神,不知怎的,心底暖暖的,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李兰见他没动,也不伸手接,硬塞过去。
“还愣着干什么,趁热快些吃了,当我还是姐,就听话。”
“嗯。”
王如虎笑起来,也不矫情了,拿过蒸笼馒头两口咬进嘴里,端起米粥也不嫌烫,一口气喝个底朝天,打了一个饱嗝儿,惹得女人笑出来。
“这才像话嘛,快些吃,吃了好好睡一觉,明天一早,我也做两份的,记得过来吃。”
看着面前的大块头津津有味的吃着自己做的馒头,就想到还在家里的弟弟,小的时候也是这般狼吞虎咽的。
“阿虎,你这身行头也该换换了,唔......”
王如虎放下半块馒头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身皮衣牛仔裤,“兰姐,你觉得哪里有不对?”
那边,李兰沉吟了一阵。
“这身穿着,总觉得与你不搭,看起来流里流气的,还很凶,还有你这胡须、头发也该收拾收拾,我觉得弄干净了,再换身西装,再去找工作,人家就算不需要,也觉得你不错。”
见他犹豫,李兰绽出笑容,拿手打了一下厚实的胸膛,抢过空碗,挥了下手。
“你慢慢想吧,姐回去睡觉了,明天见。”
王如虎看着拿蒸笼空碗,迈着小步不时轻跳两下的女人,觉得有这么一个姐倒是不错,正要关门回去房里,陡然听到龙叔那边店里,有说话的声音传来,原本还不在意,可那声音听起来有些耳熟。
进屋半步,顿时停下,王如虎猛地转过身,脸上表情动了动。
‘哈罗德!!!’
拉开房门,踩着楼梯踏踏的冲下楼,茶餐厅那边后门,远远就听到熟悉的声音在与龙叔交谈。
“.......死洋鬼子!扑街。”
“我会你们的话,我听得懂你在骂我,就是打听有没有见过,很高大.......”
嘭。
茶餐厅后厨通道门扇陡然打开,动静引得柜台交谈的两人偏过头来,正说话的摩洛西亚人,话语顿时停下,看到冲出的高大身影,脸上露出惊喜。
“嘿,虎,我漂洋过海来找........”
话没说完,过来的身影伸手一抓,拎着衣领,将瘦弱的外国人单手提了起来,柜台后的龙行正连忙扶正眼镜,哎呀呀的绕出来,慌慌张张的去拉大汉的手臂。
“他就是问个人,看在我的面子上就算了。”
“我认识他。”
一改来时的神色,王如虎目光泛起凶戾,仿如一头暴怒的猛虎,直直盯着手里的这个人,惊得老头触电般缩回手,往后退开,扶着眼镜结结巴巴的看去被举起来的外国人。
“死洋鬼子,你自求多福吧,我可帮不了你。”
第十四章 夜幕入宅,野狐鸣叫
‘咳咳~~’
店铺穹顶悬的吊灯照亮的人影投在墙上横出一臂,手中的哈罗德被勒紧颈脖呛出几声咳嗦,脸挣的通红,不停拍打王如虎的手背。
又是剧烈的两声咳嗽,声音嘶哑挤出:“虎.....先放我下来......让......说话。”
外面听到动静的店员拿着扫帚赶来,刚跨出门,看到高大的身形转来凶戾的目光,扫帚立马拂在地上,装作没看见转身又回去,一旁的老人忍不住还是劝了两声。
“阿虎啊,看我面子,揍一顿就行了,不要弄出人命。”
老人提醒了一声,王如虎目光动了动,闭上眼帘像是调整气息,手一松,哈罗德呯的掉去地上,一屁股坐了下去,捂着喉咙大声咳出几声,这才舒服的喘气。
低垂的视线里,一双磨旧了的皮鞋踏入视线,顺着两条跟柱子似得大腿上移,王如虎垂下目光盯着他,声音低沉,一字一顿。
“银行卡密码为什么错的?”
提到这事,哈罗德不敢说偷换了卡里钱的事,装作咳嗽两声,撑着背后的桌子慢慢起来,脑子里飞快转动,想着来时的途中想好的说辞,连忙组织了一下言语。
“我过来就是为这个的......”
大抵有旁人在场,他靠过去,拉着王如虎就往外面走,老头探头张望,一瘸一拐靠去门口侧耳倾听。
外面,哈罗德小声道:“其实不是密码错的,是银行卡拿错了,你手里的那张是我的。”
他说这话,鞋里的脚趾都绷紧了,要知道,另一张卡里,属于王如虎的那笔钱,现在连一万美刀都没了,就剩几千,要是让他知道,怕是皮都要被扒一层。
“但你那张卡,因为越狱的事,摩洛西亚把我也列进名单里了,所以卡都被冻结,对了,卡呢?先让我保管,我回去想办法解冻,再给你拿过来。”
说着伸手想要去摸,王如虎抬手按住他脑袋推回去,余光瞥了眼门口的胖老头,“先放我这,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虎,我是很认真的在表达。”
哈罗德跟在后面,比划手势,看着走进厨房通道的背影不理他,泄气的回头看着老头,“你好,老先生,他是不是住在这里?那我也租住一间,就在他隔壁。”
“误会解除就好,你说这话,我可就不困了。”
龙叔脸上笑的皱纹都堆起来,兴奋的抖动肩膀,搓起手上下打量了一下对方穿着,舔了一下嘴边,伸出两根手指。
“一天二十,不还价,先付一个月。”
“这么便宜?”
哈罗德连忙从怀里掏出半叠钞票,数都没数,随意抽了十来张丢给老头,“自己算多少天。”抬脚就跟去厨房通道那边。
龙叔看着手里美刀,有些迷糊眨眨眼左右看了看,指头捻着涂抹数去一张张钞票,到了后面忍不住抽了自己一嘴巴。
“怎么不多喊一点价。”
老人耸着肩膀嘟嘟囔囔的走去厨房通道外面,侧对的楼上,王如虎回到房里,拿出纸张画好路线,听到敲门声,折好纸揣去怀里,拉开门扇,外面紧靠门的哈罗德一头扑进来,没等他说话,王如虎一把将他拽到旁边。
“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
反手呯的一声,转身走去窗户拿过一块残木丢去对面建筑,响起一声‘还来,十一点了!!’
听到时间,王如虎踩着窗台纵身一跃,落去下方院墙,借力冲去对面的另一栋楼里,在哈罗德视线里,攀住一家窗户阳台跃上房顶,踩着平坦的楼顶,唰的投去长街,几个腾挪间,身形迅速消失夜幕之中。
站在床边的哈罗德看着消失的身影,眼珠兜转一下,回头看去简陋的房间,顿时笑开了花,轻手轻脚的在房里摩挲起来。
‘银行卡说不定放在这里,先找找。’
窗外的夜色之中,出了唐人街,尽是高楼,腾挪的身形抓破钢筋水泥,随即荡开,整面墙壁、落地窗都在嗡嗡作响,落去附近的楼顶天台,掏出路线地图看上一眼,辨别出方向,起身跨步张开双臂跃下楼层。
夜风拂过少有人迹的街道,盖着报纸的流浪汉抱着黑猫入睡,地面震了一下,惊醒过来,一抹身影唰的从他面前闪过去,怀里黑猫野兽的直觉,直接炸毛,‘喵!’的叫出一声,抱着流浪汉脑袋就是一通惊慌抓挠。
身影闪去的方向,籍着夜色、灯光外的阴影,一路来到市区中心边缘,这里一片都是独栋住宅,蓝顶白墙、花园水池,王如虎踩着一盏盏路灯投下的光芒,视线飞快扫过两侧院落前立着的邮箱,以及上面的门牌号。
不久,目光锁定的方向,一栋小洋楼,白漆栅栏围绕前院草坪,院门直通车库卷帘门,旁边立着两根大理石柱亮着壁灯,上方还有凸出全景落地窗的大平台,挂着帘子,黑漆漆的看不到里面。
王如虎伸手按去栅栏一撑,干净利落斜跳进院里,趴伏草坪狗舍的拉布拉多听到动静,抖了抖耳朵,抬起脑袋,咧开嘴,呲牙低吼。
外面路灯照出的人影沿着地面逼近过来,遮盖眸底,看着体型魁梧高大的人类,仿如看到可怕的猛兽,隐隐听到虎吼。顿时闭上嘴,‘呜’的唤了一声,夹着尾巴缩回狗舍里,缩卷一团瑟瑟发抖。
下一秒,走动的身影跃去洋楼门扇上方的屋檐,踩着蓝色的琉璃瓦片,伸手‘推开’窗户,悄无声息跳了进去。
.......
宽敞的卧房,昏黄的台灯照亮床头,轻微的鼾声里,柔软的大床上,熟睡两道的身影在被下辗转,隐隐感受到有凉风从脸上吹过,右侧的妇人迷糊中醒来,睁开眼睛,还未发出声音,一只手伸进昏黄灯光,捏住她后颈轻轻一摆,两眼闭上昏睡了过去。
另一侧侧卧昏睡的男人感觉到动静,睁开眼坐起身,昏黄的床头台灯范围外,一道身影坐在床边单人沙发上。
“你是谁?!”
问出的话语刚一出口,摸去床头柜的手被飞来的什么东西打了下手,吃痛缩了回去。
台灯范围外,王如虎手枕在沙发扶手,整个身子浸在黑暗里,一双眼睛有些发亮,竖起一根手指放去唇边,轻‘嘘’了一声。
拿出一张纸,上面有着他在哈里斯家书房找到的笔和纸写下的话。
“有些冒昧,但正常情况,我见不到你,身份不合米国的法律,可我需要你的帮助,哈里斯教授。”
轻柔的纸张扭动声里,外面的庭院,水池荡起圈圈波纹,院中的树木在风里沙沙轻响,有着夜狐的啼鸣在黑夜里哀鸣。
第十五章 撕裂的夜色
漆黑的窗户亮起灯光,遮掩的窗帘映着人的影子走过,一头地中海的男人系上睡袍,回头看了眼床上躺着的妻子。
“她不会有事吧?你知道人的脖子很脆弱。”
说着,哈里斯战战兢兢的回过头来,那边走去外面的身形高大魁梧犹如一头巨兽立在门后,让男人清晰感受到对方身上那件皮衣衬托的身形所散发出的凶戾气息。
王如虎微微低下头,看去门内脸色有些发白的男人,坐去外面客厅的沙发,笔尖在纸上唰唰写下话语。
“不会的,教授,我下手有分寸。”
听到这么称呼他,哈里斯手脚冰凉,明白对方肯定摸清了他的底细,难道窥视自己的研究,想到这里,一阵麻麻的凉意从背脊爬上头皮,咬着牙关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深吸了口气,慢慢走出卧室,轻轻带上房门将妻子关在里面。
看着面前头发蓬松遮掩半张脸的东方男人,嘴上一圈浓密的胡须让他看去像头发疯的野兽,哈里斯走去酒柜,取出一瓶白兰地拧开瓶盖,翻过盘里两个空杯。
“你要吗?”
“不用,我们还是谈正事吧。”王如虎举起纸上的一句话,浓眉下的双眼在灯光下格外明亮,像是两把利刃刺人眼眸。
哈里斯握着酒瓶的手微抖了一下,明白被看穿了,夹在掌间的小纸包放弃的塞回木盘下,自己倒了一杯抿了抿,朝王如虎挤出一丝笑,坐去对面,并拢着双腿,端着酒杯不知所措的压膝上。
“......需要我帮助你什么?”
王如虎将纸翻过一面,唰唰又是几个词汇组成的一句话写出:“我失忆了,听说哈里斯教授,在脑域方面有成果,我来寻找你,希望你能帮忙,让我恢复的记忆。”
不知是不是王如虎的错觉,对方看到这句话后,明显松了一口气,脸上也多了笑容,不似之前硬挤出来的。
“谢谢你的肯定,陌生的东方朋友,对于发生在你身上的不幸,我感到抱歉,人的大脑很神秘,但现在我也无法肯定的给你答复,这种失忆症状,为什么不试试催眠治疗?人沉浸潜意识里,有时能寻到过往不愿意记起来的片段。”
“心理干预治疗,我试过,没有任何作用,半清醒状态下,下意识的将心理医生打进了医院,让我一个朋友赔付了很大笔医药费。”
写出这句话,王如虎嘴角其实都忍不住勾了勾,塔贡监狱时,哈罗德找来狱外最好的一位心理医生给他诊治,后来半催眠下暴走,将对方按在沙发上打,哈罗德过来拉架,然后和医生抱着脑袋趴地上一起被揍,在医院躺了大半月才能勉强下地。
思绪飘过脑海,王如虎想着的同时,对面的哈里斯皱着眉头,安静听他描述,做为一位科学家,遇上这种事,其实并不太在乎对方身份、地位。
“你也不知道你的失忆是否跟受伤有关,我有一台仪器,才组装出来,只在动物身上做过实验,你愿意信任,就等我将它拿来。”
王如虎点点头,此时也开始信任对方,毕竟哈里斯的语气和眼神已经与刚见他时,已有极大不同,目送对方下楼,自己就靠在沙发靠背,闭眼假寐,对于稍后的治疗,多少有些期待。
“终于要知道自己的过往了”
“......就是不知道,我是如何失忆,又如何到的摩洛西亚。”
“以前又是怎样一个人?”
对于自己未知,王如虎捏紧了拳头,压在扶手上微微的颤抖,过的一阵,楼下传来响起脚步声,他偏过头,哈里斯抱着一台仪器蹒跚走了过来,放去沙发旁边的三脚圆桌,插上电源,调式一番数据后,又踏踏的下头,来回两趟,才将需要东西一一在王如虎面前铺开。
“你戴上这个,放在太阳穴。”
那边,王如虎接过像听诊器的两个白色圆盘安去脑袋两侧太阳穴,视野之中,哈里斯理清几条红红绿绿的线出来,接上接口,插去那边方正的仪器,手里多了其他接口,一起沾在王如虎头上紧挨皮层。
“会有电流通过,感受到针扎的痛觉,但请不要怀疑,闭上眼睛,安静的保持几分钟就可以。”
王如虎看着垂在眼前密密麻麻的线,点了点头,对方对科学的态度,他是相信的,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索性闭上双眼,靠去沙发,感受着电流刺激皮层,逐渐有了痛觉。
紧闭的眼皮下,眼珠开始翻动起来。
.......
鸣呜~~
夜狐在夜色里鸣叫,草坪栽种的树梢,叶子沙沙作响,昏黄的街道远处,有人的身影轮廓立在路灯下,正望着亮有灯光的洋楼二层,偏过脸,对去肩头的通讯器。
“哈里斯家里点亮了灯光,看来他并没有睡觉。”
呼......呼哧。
几段杂音过后,有声音从通讯器里响起简短的话语。
“行动。”
安静的住宅区,附近独栋的房屋上,轻微的脚步声飞奔过房顶,迅速趴下翻出武器,调准好瞄准器,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对面亮着灯光的二楼,窗帘后晃动的人影。
路灯下的那人收回视线,关上通讯器,戴着露指手套的大掌一挥。
“动手!”
他身后阴影,七八双脚步踏过地面,沉默的分散开去,接近洋楼的一瞬,压下了脚步,翻过栅栏朝着建筑逼近,也有攀爬去了院中树梢架起了枪口。
风拂过叶子,呜咽的拉布拉多从狗舍再次探出了脑袋,它斜对的二楼上,亮着灯光的客厅里,坐在沙发上的高大身形止不住的浑身抖动。
蹲在仪器前的哈里斯,看着仪器上闪烁的无数片段,落在他眸底,表情变得奇怪,渐渐呈出一片凝重,呼吸都变得困难,手发抖的抬起,按去仪器一个打印的按钮,将波动的脑波绘制成条纹波段,做为之后的研究材料。
指尖按去按钮的刹那,仪器上的画面陡然化作一片雪花,升起黑烟,噼啪两声,跳起一连串电弧,运作的机器顿时熄灭。
“怎么会这样?”
哈里斯拿手去拍打,下一秒,仪器嘭的爆开,将他向后跌倒,那边沙发上的王如虎也在这声里惊醒过来,一把扯去头上密集的线路,满脸大汗,瞪着一双眼睛看去坐地上的教授。
他像是从噩梦醒来愣了片刻,回过神来,连忙拿过旁边纸和笔,写下字句。
“教授,有发现吗?”
哈里斯吞了吞口水,迟疑的从地上起身,目光投去莫名毁掉的仪器,手指不停搓动,刚才的荧幕上闪烁出的那些画面,超出了他认知,不知该不该说出来。
沙沙沙......的树叶抚响声,王如虎从沙发上站起身,正要举起刚才的话语继续询问,目光挪开教授朝窗帘后的落地窗出去,院里有狗叫声传来。
武人的敏锐之中,感觉到了一丝异样,仿佛听到了不同于树叶抚响的声音,丢开手里的纸张,下意识的说出话来。
“教授,小心!”
话语出口的一瞬间,哈里斯正惊讶的望来目光,王如虎伸手一把抓住他肩膀拉到怀里,一个转身背对窗外,有消音的枪声‘噗’的一声响起,打碎玻璃,射进厚实的后背。
下一秒,接踵而来的是更多呼啸而来的子弹,疯狂穿透玻璃,二楼几面落地窗瞬间龟裂,露出密密麻麻的弹孔,哗啦几声化作碎片落去楼下,里面,背对庭院的王如虎双目都在瞬间充血,飞射进来的子弹打在他后背、大腿、手臂.......鲜血飞溅,身子止不住的抖动。
怀里搂着的哈里斯惊恐到了极致,“啊——”的歇斯底里大吼出来,片刻,疯狂的枪声停下,王如虎双腿颤抖挪动,抱着教授躲去角落,身后破碎半截的玻璃窗,一道身影拽着绳子从楼顶上方荡了下来,单手夹着绳索,另只手握着一柄手枪,扣下扳机的刹那,背对的王如虎反手横臂一扫。
硕大的拳头硬生生砸飞对方武器,握枪的手掌也在瞬间稀烂,拳头余力不息的落去胸口,那人一声都未发出,直接倒飞出窗外,落去庭院草坪上。
“教授,你没事吧?”
王如虎回过头来,问出一句华语的同时,外面远远的街道对面住宅楼顶,有火舌闪烁,微不可察的消音轻响传来。
‘噗!’
仿佛此刻时间变得迟缓,一颗子弹擦着他脑侧飞过,几缕发丝在视野间掀起飘荡,然后......没入面前的哈里斯眉心,后者脑袋重重向后一仰,就在王如虎手里,无力的向后仰倒,嘭的摔在狼藉的地面。
“教授!”
王如虎看着血泊中的身影,脑袋嗡的一下失神,挤出一句呢喃,客厅那边楼梯,一道道身影持着武器冲上来,半句声音也没有,抬起手中武器对着窗前高大的身形就是一通疯狂扫射。
台灯、桌椅、沙发疯狂爆开,棉絮、纸张、木屑残骸漫天飞舞,墙壁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弹孔,弥漫的烟尘之间,直愣愣站在那里的身影全身淌着鲜血,摇摇晃晃两下,压垮沙发一起摔去地上。
一片狼藉里,再无其他声音传出。
七八道身影里,为首的瘦弱的光头摘下护目镜,垂下枪口,迈着长靴踩响一地玻璃碎片,看了眼额头中枪的哈里斯,又瞥了眼满身弹眼的东方人,推开房门,侧身随意的朝床榻上扣下扳机。
然后,朝那边另外七人挥了下手:“将所有研究资料一起带走。”
说完,打开肩上的通讯器。
“目标已经清除,资料很快到手带回去,另外,多杀了一个东方人,不知道是倭国的、还是南韩.......放心,已经死了,全身中枪,根本没有还能活着的可能。”
就在他说出‘死’之后,有叮当的金属响在地上,还在说话的那人停了停话语,他最不喜旁人打扰他汇报,皱起眉头,看去警戒的两个手下,后者俩人摇摇头,表示自己没有发生任何声音。
下一刻。
叮~~
有金属落地的轻微声响起,是从翻倒的沙发后面响起,那人示了一个眼色,两个手下抬起枪靠近过去,看着地上满身是血的东方男人一动不动,松了一口气,摇头示意没有情况发生。
两人身后,流淌地板的一片鲜血间,染血的手指动了一下,然后‘唰’的曲紧起来,破烂的皮衣下,后背皮层,斑斓虎头逐渐栩栩如生,一刻,王如虎猛地睁开眼睛,浓密的胡须舒张,露出白森森的牙齿,以及一颗子弹从他嘴角滑落。
又是一声叮的声响。
刚走出两步的两人神经绷紧的转身,准备离开的光头男人也转过来风从外面吹进破烂的窗户,扑在他们脸上。
风声渐大,隐约响起虎啸。
“你们这帮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