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我有一个办法
甘宏的看了秦献公的箭伤之后,神色非常凝重。
心脏大致位置他还是知道的,秦献公中的这一箭,估计距离他的心脏也就是一个小拇指的距离。
离心脏这么近的距离中箭,就算是年轻人也不一定能够撑得过去,更何况秦献公一个老年人。
好在赢虔他们也知道,中了箭后不能硬拔箭,只是削掉了箭外漏的部分,箭头还在秦献公的身体里面。
所以现在的秦献公看起来谈笑风生,问题不大,可是一旦要拔出箭头,就有极大可能流血不止。
就算没有流血,光是箭头带来的二次伤害,也够秦献公受的。
“怎么样,有办法没有。”看着甘宏没有出声,赢虔焦急的问。
“大哥,别急,让甘宏想想。”
或许是看出了甘宏的为难,嬴渠梁制止了赢虔。
赢虔一听嬴渠梁的话,立刻就不说话了。
秦献公的心思他是知道的,想立嬴渠梁为国君。
对于这个决定,他是举双手赞成,因为他是真心实意的觉得,嬴渠梁聪明、果敢、有大智,正是国君的最佳人选。
所以,在有外人在的场合,他都很维护嬴渠梁的形象,对于嬴渠梁的话,也从来不去反驳。
“不好做是吧,没关系,老夫活了这把岁数,已经可以了,也不敢奢求更多。”
看着甘宏,秦献公淡淡的笑了笑,然后把自己的衣服给穿好。
“公父。”嬴渠梁和赢虔齐声喊道。
“放心,我也没傻到放弃的地步,赢虔,等会你来帮我拔箭,我要看看天意。”秦献公很随意的吩咐。
“那好,我去准备。”赢虔看事情已经这样了,也就开始做起了准备工作。
“虔公子,记得把拔箭用的刀和裹伤口的布先拿到水里煮煮。”甘宏补充道。
“我明白,这就去办。”赢虔走了出去,准备拔箭的事情了。
“巫湖,这里没有什么外人,你告诉我,如果拔箭不成功,我就不说了,成功了,我还能活多久。”秦献公问巫湖。
巫湖先是看了秦献公一眼,然后满脸冷汗的低下头,不敢说话。
“说吧。”秦献公一字一句的说。
“拔箭成功的话,大约半年时间。”巫湖低着头,半天才轻声的说道。
“半年,哎,看来我这辈子没有机会收复河西了。”秦献公感慨万分。
“趁着还能说话,来,甘宏,陪着我说说话。”秦献公指了指自己的床榻,示意甘宏做到他的身边。
甘宏不解的看了秦献公一眼,心里想:拜托,国君,你的儿子都在这,让我一个外人陪着你说什么。
不过,既然秦献公说话了,那他也只能坐到了秦献公的旁边。
“你和虔儿、渠梁说的话,他们已经告诉我了。”
秦献公的第一句话就让甘宏忍不住瞪着一旁的嬴渠梁一眼。
我和你说的话你传什么,不知道这对秦献公不是什么好话啊,甘宏心里暗暗的吐槽。
“别怕,虽然我不愿意承认,可是我心里明白,你说的对,秦魏两国的国力相差太大,再打下去,就是把秦国打烂了,也不能撼动魏国分毫。”
说起这个话题的时候,秦献公有些激动,牵动了胸前的伤口,忍不住大声的咳嗽了起来。看着痛苦的秦献公,甘宏有些心酸。
本来,依着秦献公的年纪,他完全可以在栎阳安享晚年的,谁也不会说什么。
至于收复河西,就算这次能够收复河西,他又能享受几年呢。
可就是这个老人,却仍然披坚执锐,要收复河西,这已经不是为了他个人了,而是为了整个秦国。
“好了,闲话已经说完了,剩下的就是交代后事了。”
看着赢虔已经准备好东西进来了,秦献公又说出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
“公父,何出此不祥之言啊。”赢虔手中的水盆一失手,掉在了地上。
“好了,都别说话,听我说,如果我此次拔箭成功,就别说其他的了,还有时间,一旦不成功,那么渠梁。。。。”
“公父。”嬴渠梁跪在地上,失声痛哭。
“你就是秦国的继任之君,带着大军回栎阳吧,然后按照你的想法去治理秦国。”秦献公先是说了一下嬴渠梁。
然后,他才把头转向赢虔。
“虔儿,你虽然勇猛,又粗中有细,可是,你在军中之中太久了,缺少那种治政的柔和,你不适合为君,别怨我。”
“公父,我服渠梁,愿拥立他为新君,你放心吧。”赢虔一听,立刻跪倒在地,大声喊道。
“光服不行啊,你在军中多年,你的那些同袍们,恐怕又不少人都等着你做国君呢。”
“公父,你要怎么才肯放心。”赢虔大声说道。
“对天,对祖先明誓。”
看着跪倒在地的赢虔,秦献公的眼中闪过了一丝伤心,不过很快,他又恢复了正常的神态。
“我赢虔对天明誓,如果公父不幸,一定拥立渠梁为国君,如违此誓,天诛地灭。”
赢虔拿出刀来,狠狠的手臂中捅了一刀,然后立誓。
“好,好,今天天地和先祖都见证了你的誓言,你是我赢氏的好子孙。”
听到赢虔明誓,秦献公这才放下心来。
这时候的人对于祖先对于天地都敬畏异常,向这些发誓,一般都不会违誓。
秦献公自己就经历过秦国四代乱政,所以,对于自己身后之事,一直有些担心。
他刚才真怕赢虔拂袖而去,那样,他还真是没有任何办法。
“后事都交代好了,虔儿,动刀吧。”
说完这些,秦献公闭上了眼睛,静等拔箭。
“慢着。”
正在这时候,半天没有说话的甘宏说话了。
“还有什么事情?”赢虔放下手中的刀,问甘宏。
“我突然想到一个办法,可以试一试。”甘宏有些不确定的说。
“快说,什么办法?”赢虔眼睛一亮,急切的追问。
“去找一匹马来。”甘宏先说道。
“我去把我的马牵过来。”嬴渠梁立刻起身,想要出去把自己的马牵到这里。
“别,去找一些要死的马就行了。”甘宏急忙阻止了嬴渠梁:“一会是要杀马的,所以普通那些快死的马就行。”
虽然不知道甘宏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是赢渠梁还是走了出去,按照他说的准备了。
过了一会,嬴渠梁走了进来,对甘宏说:“已经找好了,是一匹在战场上负伤的马,现在该怎么办?”
“等会拔箭之后,把马杀了,把君上放到马腹之中就行。”甘宏解释道。
这是甘宏突然想起来的事情,他依稀记得后世曾经有一篇报道,上面说的是在成吉思汗进军西方的时候,一位将军中箭快流血身亡,成吉思汗说快把他放进牛肚中,不久后他就起死回生了。
这种情形岂不是和现在的情况很像么,都是中箭,而且有大出血的危险。
只不过,现在是在大营里,找牛毕竟困难,只能用马了。
“这能行吗?”嬴渠梁有些犹豫了,这种治病的方法,他还真没有听说过。
不是他不相信甘宏,不过秦献公的事情太大了,不确定一下,他实在是不放心。
他这一犹豫,在一旁的赢虔也犹豫了。
“公子,可以试一试,就算没用,也不会让情况更加糟糕。”
正在他们左右为难的时候,巫湖却突然说话了。
“渠梁,就这样办?”巫湖说完之后,闭目不语的秦献公说话了。
听了秦献公的话,嬴渠梁使了一个眼色,赢虔会意,立刻走了上去,把秦献公的衣服脱下来,然后用刀小心翼翼的把箭周围的肉给挑开。
“公父,我取箭了。”到了最后一步,赢虔大喝一声。
“取。”脸色苍白的秦献公只说了一个字。
“喝。”赢虔大喝一声,用手握住箭,把箭从秦献公的背上拔了下来。
没想到,赢虔拔箭之后,秦献公的伤口上顿时喷出了一股鲜血,而且,怎么止血都止不住。
“快,把国君放入马腹。”甘宏一看到这种情况,立刻提醒道。
嬴渠梁这才回过神来,把秦献公放入了已经杀死的马腹之中,只留一个头再外面。
此时的秦献公已经陷入昏迷状态了,不过当秦献公到了马腹中之后,不到一个时辰,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秦献公原本苍白的脸色逐渐变的红润起来,虽然看不清楚他伤口的情况,不过,在场的人都知道,他的情况正在好转。
“多谢。”嬴渠梁朝着甘宏深深的鞠了一躬。
赢虔回过神来,也是深深鞠了一躬。
“公子,我也是秦人,岂有不救国君的道理。”甘宏摆摆手,示意嬴渠梁不必客气。
不过,他的心里也是有些后怕,他是知道这个故事,可是这个故事到底有没有用,却是没有经过验证的。
他只是知道马在刚刚被杀的时候,血还在流,这时候把受伤的人放进去,马血和人血一碰就凝,就像用一块巨大的纱布把人包起来一样,有止血的作用。
而且,马腹之中,也不会很容易感染细菌,恒温加上无菌,正是野外行军之中最佳的治疗外伤方法。
当然,他也清楚,秦献公之所以能够活下来,还和他坚强的意志也有关系。
“君上,将军。”
正在众人欣喜于秦献公伤势好转的时候,子岸却在帐外嚷嚷了起来。
赢虔皱了皱眉头,走了出去。
甘宏看到这个情况,也跟了出去。
第17章 想复杂了或者是想简单了
只见赢虔走出大帐之后,立刻走向子岸。
“将军,我要见君上。”子岸着急的说。
“瞎嚷嚷什么,公父正在休息,有什么事情和我说就是了。”赢虔一把拉住想要进去的子岸。
现在秦献公的病情可是机密,营中只有寥寥几人知道,怎么能够让子岸进去呢。
“可是我有紧急军情。”子岸一看不能进去,显得更加急躁了。
“有什么军情和我说就是了,公父正在休息,别去打扰他。”赢虔粗声说道。
“这个。。。”听了赢虔的话,子岸却有些犹豫。
因为这个军情非常紧急,所以,必须要请秦献公定夺才行。
虽然赢虔是大将军,可是只要秦献公在军营,那么做决策的就轮不到他。
“公父好几夜没睡好了,今天刚刚睡下,有什么你和我说,怎么,我这个大将军不好使。”赢虔一看,装作生气的质问。
“这个,将军,那我就说了,刚刚斥候来报,魏军大营前移十里。”子岸恭恭敬敬的说道。
“恩,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前移十里,那就表明魏军并不满足于今日的战果,想要继续进攻。
之所以前移,是为了缩短这段攻击的距离,也是表明了想一鼓作气拿下秦军大营的决心。
可是现在秦军的支柱秦献公却还在昏迷之中。
到了明天魏军进攻的时候,秦献公不在,对于魏军的影响有多大,赢虔闭着眼偶读能想的出来。
不过,这个时候他也不能显露出自己的心境,所以,尽管心里着急,他仍然故作镇定的让子岸回去。
话分两头,公子卬在回营之后,立刻召出了自己的歌姬,摆开宴席,招待魏国河西众将。
“大家看看,这舞跳的怎么样啊。”
歌姬舞罢之后,公子卬得意的问众将。
他是公子出身,自然是对于这套歌舞助兴不陌生,他的歌姬,也是他从众多歌姬中精挑细选出来的,所以,一曲跳罢,他才如此得意。
众将你看我,我看你,都没有出声。
如果是以前,他们早就像公子卬一样,欣赏这难得一见的歌舞了,可是今天,他们都没有这个心情。
今天之战,虽然斩首颇多,却失了主帅公叔痤。
万一被魏王知道了,那么他怎么处理这些将领,谁心里面也没有底。
前途未卜之际,他们怎么有心情去欣赏歌舞。
“你们都下去了吧。”公子卬一看,立刻挥了挥手,让那些歌姬下去了。
“好了,歌舞欣赏完了,我们谈谈正事。”
公子卬自然也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他是魏国公子,一生下来就是在魏国宫廷厮混。
要说打仗,他现在未必能有公叔痤厉害,可是对于权谋之术,他却自认不输于公叔痤。
公子卬此话一出,众将都是竖着耳朵,听他想说些什么。
现在河西的最高将领就是公子卬了,他什么态度,对于他们的命运,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今日河西之战,我魏军大胜,斩首秦军一万,我将上奏我王,给诸位封赏。”公子卬首先说道。
他当然不会否认今日的战绩,不仅仅如此,他还要大书特书,把自己在此次作战中的临危不乱,指挥若定添油加醋的写成书简,递给魏王看看。
而且,公叔痤被俘之后,魏军的主将就是他公子卬,他自然不能说这场仗打败了。
不然,魏王就该怀疑他公子卬的能力了。
领着天下最精锐的士卒都能打败仗,那下次还能不能用,就要打一个问号了。
听了公子卬的话,在场的众将都松了口气。
只要定性为大胜,那么就算不赏,最少也不会罚了。
“不过,此战公叔老丞相被俘,我们河西守军也是罪责难逃啊。”
“我怕我王怪罪下来,恐怕我们都难脱干系。”
这时候,公子卬话锋一转,开始说起了这件事情。
说完这些之后,公子卬就不说话了,只是环视了一下众将。
“公子,你就吩咐吧,我们都听你的。”
一个机灵的将领看着公子卬的眼神,醒悟了过来,连忙拍马屁。
他这么一说,其他人也都醒悟了过来,闹了半天,原来公子卬是为了揽权。
“公子,你就是我们河西的主将,我们当然听你的。”
“公子,你今天指挥若定,力挽狂澜,我们钦佩万分。”
。。。。
在领悟了公子卬的用意之后,众将开始表态。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公叔痤被俘,除非魏王另外派人,否则公子卬就是河西地位最高的将领,不听他的听谁的。
再说了,今天这件事情,也少不得公子卬的转圜。
看着表态的众将,公子卬满意万分,拿起桌子上的美酒,美美的喝了一口。
虽然这些将领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口服心不服,不过,总是一个好的开始不是嘛。
“好,既然大家都听我的,那么我就说了,把大营前移十里,我要在明天对秦军发起攻击,收复在石门之战中失去的函谷关。”
公子卬突然说道。
“公子,这不好吧,公叔老丞相还在秦人手里,我们贸然进攻。。。”一个将领硬着头皮提出反对意见。
“嗯,因为秦人有人质在手,我们就不打仗了么,今日我军大胜,就该乘胜追击。”公子卬面无表情的说道。
“你这么着急我们攻秦,莫非你是秦人的。。。。”
“属下绝对没有别的意思,公子要打秦营,我赞同,赞同。”那个将领听公子卬这么说,立刻服软。
其他的将领也是你看我,我看你,尽管有着不同的意见,可再也没人站出来反对了。
开玩笑,话都说到那个份上了,再反对岂不是被坐实了自己是秦人的密探了。
“好,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那就下去准备好,明日一早,攻击秦军大营。”
公子卬挥了挥手,那群将领会意,纷纷走出了大帐,准备前移大营的事情了。
只留下公子卬一个人坐在那里,一小口小口的嘬着酒,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赢虔回到秦献公的营帐,把事情告诉了嬴渠梁。
这时候秦献公无法理事,也只能让嬴渠梁做主了。
“你们商议军务,那我走了。”甘宏一听他们已经商议军务了,立刻就要离开。
“你别走,在这里给我们参谋参谋。”嬴渠梁一把拉住了甘宏。
“那我告辞了。”巫湖紧跟着甘宏的话说道。
“你走吧,公父有什么问题我再派人去找你。”嬴渠梁毫不在意的同意了巫湖的离开。
差别待遇啊,甘宏看着离开的巫湖,羡慕的泪流满面。
“好了,接下来我们聊聊魏军吧,现在是魏军应该是公子卬领兵,以前是公叔痤的时候,他的风格我们熟悉,现在换成了公子卬,我们就有些陌生了。”
嬴渠梁有些头疼,公叔痤和他们在河西打了十几年了,他的作战风格嬴渠梁他们很熟悉。
这就和玩一款游戏一样,虽然没有打通关过,可是打了十几年了,哪一关有什么难点,哪一关有什么隐藏剧情,都已经熟悉了。
公子卬,对于他们来说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存在,他的心思想法,也无从猜测。
“不管怎么说,他这次可是打到我们软肋上面了,此人不可小觑。”赢虔苦恼的坐下。
魏军进攻放在以往可不是什么大事情,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可现在是什么时候,秦献公还在昏迷,如果明天魏军进攻的时候,他没有出现在中军,那么军心就会急速动摇。
恐怕不等魏军进军,秦军就要散去了。
“难道公父受伤的消息泄露出去了。”嬴渠梁猜测道。
“不会,公父受伤的时候强忍着没有倒下,然后我们封锁的也很严,只要你、我、巫湖、甘宏知道,不会泄露出去的。”赢虔摇了摇头,肯定的回答。
“那就是这个公子卬天生的战场嗅觉敏锐,我怎么感觉他比公叔痤更加难缠。”
嬴渠梁只能把公子卬的进攻归结在这个事情上面了。
“我可以说话吗?”甘宏在一旁忍不住插嘴。
“要说就说。”赢虔正是不耐烦的时候,自然也不客气。
“先生请说吧。”比起赢虔嬴渠梁的态度就柔和多了。
“你看看,这才是做国君的态度,多斯文,多有礼貌,哪像你,这么粗俗。”
甘宏说话之前,还不忘先损一下赢虔。
“先生,你就快说吧。”嬴渠梁拉着甘宏问。
“我觉得吧,你们把公子卬想的太复杂了,不对,也可以说你们把公子卬想的太简单了。”甘宏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
第18章 此战关键
“怎么说?”嬴渠梁眼睛一亮,好像隐隐的抓住了些什么一样。
“这样说吧,公子卬什么出身?”甘宏先问道。
“魏国公子啊,正宗的宗室血脉,魏王的亲弟弟。”赢虔回答.
同时他也很疑惑,为什么甘宏会提出这件尽人皆知的事情来。
“对,魏国公子,自小在魏国宫廷长大,我想,他对于权谋之术的精通,恐怕比起打仗来的更加厉害吧。”
“你是说?”
嬴渠梁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甘宏打断了:“这不是什么战法,而是权谋之术。”
“渠梁公子,你刚才说,公子卬一直在河西魏军很不得志,虽然是副将,可却没有军权。”甘宏又问。
“对,公叔痤这个人,文武双全,可是这气量么,就小了一些,公子卬此来河西,摆明是分他军权的,他自然会加以限制。”
对于公子卬,或许嬴渠梁不了解,可是公叔痤,嬴渠梁就太熟悉了。
“这就是了,既然这样,公子卬当上魏军主将之后,应该做什么?”
“应该把这只魏军紧紧的攥在自己手中,这才是他应该考虑的事情。”
甘宏接着分析。
“话是这样,可是这和他来进攻我们有什么关系。”赢虔听了半天,还是听不明白,只能继续问。
“当然有关系,如果我是公子卬,为了把这只军队攥在手中,我也会打过来。”
“这样做有两个好处,一来,就是可以让试一试,谁最听他的话,谁又对他阳奉阴违。”
“阳奉阴违的,就让他前来送死,而听他话的,当然让他手下的士卒少消耗一些,做个人情。”
“二来指挥大军这种事情,总要练练手才行,现在公叔痤不在,时机正合适。”
甘宏把公子卬的心态给分析了一个底朝天。
“这都是你的猜测。”嬴渠梁毫不客气的说。
这时候,他承受的压力也很大,这么多决策,这么多分析,他要选出一个正确的去执行,这对于秦献公来说都不容易,更别说是嬴渠梁这个年轻人了。
“虽然是推测,却是合情合理的,是不是,而且,证据并不是没有,比如说,为何公叔痤被我们抓来一天一夜了,都没人过来和我们谈赎人的事情。”
甘宏这一句话提醒了嬴渠梁,他们也是忙的顾不上了,没细想没人来谈赎回公叔痤的事情,本身就不是太合理。
要知道,公叔痤是魏国的丞相,一般来说,像这么重要的人物被掳,肯定会有人来谈赎人的事情。
在后世看来比较可笑的制度,在此时,却司空见惯。
就像桂陵之战齐国俘获庞涓及公子昂,由于魏国在桂陵之战后实力依然雄厚,在魏惠王付出千金之后,将庞涓和公子昂赎回。
这是春秋时期就流传下来的贵族礼仪,在战国,虽然比起春秋时期的礼仪要少,可是还是有很多被保留了下来。
其中就包括一旦将领战败被俘,可以赎人这条。
“你们就别分析来分析去了,不管原因是什么,公子卬是要打过来了,明天怎么应付,还是要拿出一个方略来。”
赢虔看着还在分析前因后果的两人,急上心头,嚷嚷起来。
他这一番话把两人拉回了现实之中,对啊,现在分析前因后果已经没什么用了,至多证明一下公子卬没有他们想象中的打仗那么厉害。
现在的任务是怎么应对公子卬此次的进攻。
这才是目前最要紧的事情。
谈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场中安静了下来。
虽然公子卬是误打误撞才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可不得不承认,他也是的确打在了秦军的软肋之上。
本来秦军的硬实力就不如魏军,如果秦军的主心骨秦献公又不能出现在战场之上,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要不我们明天把公叔痤挂在大旗上面,看他公子卬敢不敢进攻。”赢虔想了半天,才出了一个主意。
“那公子卬就更好办了,直接一箭射死公叔痤,就说是我们做的。”嬴渠梁幽幽的说道。
“那我们迎战。”赢虔又建议道。
“公父不在,肯定会军心动摇。”嬴渠梁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主意。
“不行就撤军吧。”赢虔最后无奈的建议。
“我们只要敢撤军,他公子卬就敢杀过来,到时候,骑兵走的了,步兵呢,任由魏人杀。”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们倒是拿出一个行的办法啊。”
赢虔放弃了,这种出主意的事情,一直都是秦献公的事情,让他这个冲锋的武将想这种事情,也是难为他了。
秦献公虽然也是秦人,可是却是一个流亡魏地二十多年的秦人,他兼具了秦人的豪迈和中原人的睿智,所以,他才能带着四代乱政的大秦走到今天。
“其实除了这些事情之外,还有一件事情,那就是我们的粮草不够了。”嬴渠梁又说出了一件让人忧心的事。
“娘的,每次都是粮草不够。”
赢虔一听,恨恨的锤了一下桌子,让桌子出现了一道裂痕。
这也难怪他生气,秦军和魏军交战,有的时候,就算大胜,也不能乘胜追击,因为什么,就是因为粮草不济。
这个问题自从秦魏河西之战开始时,就已经困扰秦国了。
“你应该庆幸才是,如果我是魏国,就坚守不出,等我们粮草耗尽,自然会退兵,这样几次下来,哪里还用打仗,耗也把我们耗死了。”甘宏取笑了一下赢虔。
“等等,我刚才说了什么?”
甘宏说出这句话之后,立刻反问道。
“你是说魏国如果坚守不出,那么我们粮草就会耗尽。”赢渠梁回想了一下,简单的复述了一遍。
“对,就是这句话,粮草,粮草,我想到了。”
甘宏走到地图前,拿起油灯,仔细的看了起来。
地图还是很简陋的,只是标记了一些河流和城池,以及一些大的丘陵。
不过能够看出地形地图也算是精度比较高的了。
赢虔他们对于河西熟悉,自然不在意这些,甘宏却不行,还要通过地图来寻找他心中的地方。
“有什么想法,说出来听听。”嬴渠梁拍了拍甘宏的肩膀问。
“我认为,此战的关键,不在明天,而是在今晚,此战的地方,也不是在这里,而是在这。”
甘宏一指,指到了一个城池。
“庞繁。”嬴渠梁只用眼睛一瞄,就知道他指的地方是什么地方。
“对,就是庞繁,我军和魏军在洛水对峙,大家都要海量的粮草,我们是从栎阳转运的,可是魏军,却是从庞繁转运。”
“只要我们出一只轻装骑兵,去把魏军的粮草烧了,他们必将不战自退。”甘宏一口气把他的计划说了出来。
“咦,这样。。。。”嬴渠梁看到地图上的庞繁,倒吸了一口冷气。
对于粮草的问题,他的感触是最深的,如果一旦失去粮草,魏军的确是有可能退兵。
“没人会想到我们这样做,我知道,虔将军手下有一只戎狄骑兵,皆无夜盲症,正是奇袭的最佳人选。”
甘宏越说越兴奋。
夜袭的方式在古代战争之中并不常见,主要因为有几个困难的地方。
第一就是这个时代的人有很多都有夜盲症。
第二是夜战需要己方将领统领军队的能力要强,不然的话,大半夜的,很容易就把队伍给带散了。
第三是要对地形熟悉,要知道,夜袭是不能点燃火把的,不然的话,很容易被敌人发现,到时候,只能依靠着对地形的熟悉,摸到敌营里去。
可是这三点,现在的秦军却都具备。
先说夜盲症,夜盲症是由于缺乏维生素A引起的,而戎狄都是游牧民族,肉食远比中原人充足。
赢虔手下的这只戎狄骑兵又是他精挑细选出来的,自然没有夜盲症这回事情。
再说统兵能力,赢虔的统兵能力极强,不然的话,也不会做到秦国大将军的位置上面。
最后说地形熟悉,在河西这个地方,秦国打了那么多年的仗,怎么会不熟悉地形呢。
“突袭庞繁,这点我有把握,凭着我手下的五千戎狄骑兵,我应该能够在两个时辰之内结束战斗,烧掉庞繁的粮草。”
赢虔心中估摸了许久,这才点点头,表示自己很有把握。
赢渠梁看着地图,又看了看赢虔和甘宏,突然伸出拳头,猛的一拍桌子。
“娘的,左右是个死,不如拼一把,大哥你带着骑兵突袭庞繁,我来坚守大营。”
看到赢渠梁拍了板,甘宏也松了口气。
他这个建议也是有些冒险,现在各国的骑兵是怎么用的,都是用来冲阵的。
这种靠着骑兵的速度突袭敌营,以往的在战争史上还是第一次。
如果赢渠梁稍微胆小一点,肯定不会同意这个事情。
“不过,我还有一个疑问,如果公子卬知道粮草被烧之后,一边调集粮草,一边猛攻我们军营,怎么办?”
过了一会,还在脑海中模拟着战事的赢虔又提出了一个疑问。
“这绝不可能。”甘宏断然否定了赢虔的想法。
“为什么?”赢虔不解的问。
赢渠梁这时候也猛然惊醒。
对,他们的一切假设都是在公子卬粮草被烧之后就会退兵的基础上。
可是万一他不退兵呢。
要知道,战国时期的人性子都有些暴烈,谁知道公子卬会不会做出相反的选择。
“对面主将如果是公叔痤,倒是有可能,但是公子卬,却没有这个可能。”
“他公子卬是魏国的公子,从小就是锦衣玉食,香车宝马。”
“他怎么会在战场之上做出如此冒险的举动呢。”
“对于他来说,能击败我们秦军,当然是好事,可是如果没有的话,他也没有什么损失。”
“可是一旦被我们击败,导致魏国又损几万大军的话,恐怕他的带兵生涯就要到头了。”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一个穿鞋的,怎么会和我们这些光脚的死磕。”
甘宏一番话打消了赢渠梁和赢虔的疑虑。
第19章 退兵
“既然如此,那还说什么,干了。”赢渠梁咬咬牙说道。
“今夜是满月,视线不错,正适合突袭,我现在就带着人过去。”
说做就做,赢虔转身离开大帐,集合兵马去了。
“我们两索性别睡了,我让黑伯摆下酒宴,我们畅谈一夜如何?”赢渠梁拉住了甘宏。
听着帐门外人吼马嘶的声音,甘宏也知道自己恐怕回去也睡不着了,所以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赢虔带着他的副将子岸和戎狄骑兵一路狂奔,来到了庞繁城。
“将军,你看,这里居然防备的如此松懈。”子岸惊喜的对赢虔说。
“废话,自古以来,谁这么打过仗,松懈也是应该的。”
赢虔眯着眼睛,看着远处城门打开庞繁城。
越过敌军大营突袭敌军粮草重地,这在以后几百年的战争之中也许很常见。
可是现在,却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所以,庞繁城的守将也没有料到秦军会出现在这里。
可能为了运输粮草方便,庞繁城的城门大开,而且只有两个睡着的士兵守在那里。
“记住甘宏的话,杀过去,四处纵火,引起魏军混乱,然后烧了他们的粮草就走。”
赢虔低声吩咐子岸。
“这么多粮草,是不是太可惜了一些。”子岸看着城池里面的两个大粮仓,舔了舔嘴唇,可惜的说。
子岸和魏国打了这么多年的仗,每次都缺粮,哪里看过这么多的粮草。
一想到这些粮草就要被烧掉了,他就不由的惋惜起来。
“想什么呢,粮草再多,也是他魏军的,我们冲下去,烧了粮草就走。”
赢虔缓缓的拔出了天月剑,指着庞繁城,大喝一声:“杀。”
随后,带着五千戎狄骑兵,如同离了弦的弓箭一般,冲进了庞繁城中。
一炷香的功夫之后,庞繁城燃起了冲天的大火,火光映照着,连洛水河畔的魏军大营都看的清清楚楚。
“怎么回事?”
公子卬穿着内衣跑了出来,一出大帐,就看到了庞繁熊熊燃烧的大火。
“将军,我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不过,看着火光应该是。。是庞繁城。”
一个将领吞吞吐吐的回答。
“庞繁。”公子卬脸色铁青的看着远处的大火。
“将军,庞繁城可是有着我军八成的粮草,这一被烧,我们还要早做打算为好。”一个将领又出来说道。
“打算,什么打算?”公子卬原本想要发火,可是看到站出来的将领之后,却又改了口气。
这位将领正是龙贾,在公叔痤在魏国宫廷的时候,就是龙贾在镇守河西。
不过此人一向以魏国为重,对于谁做主将,并不是很在意。
所以,在公子卬夺权之时,他并没有插手。
可是看到庞繁的大火,意识到大军的危局,龙贾终于站了出来。
“我军军营之中现在还有三日粮草,少梁城中也粮草充足。”
“所以,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靠着仅存的粮草继续进攻秦军大营,破了秦军之后再回师补给。”
“二是直接退回庞繁城,待补给到来之后,在和秦军决战,不过,那时,秦军恐怕已经撤军了。”
公子卬并非庸才,自然知道,龙贾提的都是中肯的建议,所以,他也在思索,到底应该怎么办。
说实话,让他回师庞繁,他不甘心,此次他攻打秦军,虽然没有损兵折将,可是却也无功而返。
这件事说出去,虽然算不上丢人,可是也算不上光彩。
而继续进攻秦军,失败了呢,公子卬有拿不定主意。
“传令,回师庞繁,等补给好粮草之后,在和这群秦军鼠辈决战。”
良久之后,公子卬下定了决心。
正像甘宏说的那样,他公子卬还是不敢冒着被秦军击败的风险,进攻秦军大营。
退一万步说,就算不被秦军击败,可秦军只要能够撑住他们三天的进攻,他也是必败无疑。
风险大收益小的事情,他公子卬可不会做。
龙贾听了公子卬的话,嘴巴张了张,却没有说话。
本来,依着他的统兵风格,他是倾向于公子卬退兵的。
可是看着庞繁城这冲天的火光,却让他有一种看着魏国三代君主辛辛苦苦建立的霸权将要崩塌的感觉。
从而在他心中,燃起一股不顾一切进攻秦军念头。
可是魏军的主将不是他,所以,他也只能服从公子卬退兵的命令了。
与此同时,熬了大半夜的赢渠梁和甘宏也接到了庞繁城的粮草被烧的消息。
“做的好,这下子魏军要退兵了。”赢渠梁兴奋的站了起来。
“那我们也该退兵了。”甘宏提醒道。
“是该退兵了,我们的粮草加上栎阳城的也只够我们用半个月,不退兵还等什么。”赢渠梁点点头。
秦军之中的粮草已经出现危机,之所以还强撑着,就是因为魏军的紧逼。
这下子魏军退了,那么他们也该走了。
“可惜,如果我们兵力粮草充足的话,缠上魏军三天,他们会全军覆没。”甘宏这时候突然有些惋惜。
“不可惜,不可惜,这河西之地,我们还是要拿回来的,不过,不是今天。”赢渠梁拍着甘宏的肩膀说。
“甘公子,我有一事相求。”一旁侍候的黑伯突然说话了。
“黑伯,你有什么事情说就是了,什么求不求的。”甘宏客气的说。
黑伯是秦献公的仆人,戎狄人,天生神力,从秦献公流亡时就跟着他,一跟就是四十余年。
他一向是谨小慎微,平日里,别说求人了,就是说话都很少,这次突然开口求人,肯定是有什么大事。
“黑林这孩子刚才我和他聊了聊,发现他居然和我是一个部族,我有些本事不想带进棺材,想教给他,甘公子,你看行不行。”黑伯问。
“黑林和你是一族之中。”一旁的赢渠梁吃惊的问。
要知道,戎狄的部族可是多的数都数不清,黑伯能碰到同族之人,当真是非常难得。
“是,我刚才闲着无聊,和他聊了一会,发现我们二人是同族之中。”黑伯肯定的说。
说到这里的时候,黑伯用宠溺的目光看着黑林。
在这个乱世,能够在离家几十年之后碰到同族之中,也是一种幸事。
黑林嘿嘿一笑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那敢情好,黑林,这几天你就跟着黑伯,好好学学黑伯的本事。”甘宏一听,赶紧答应下来。
他早就听赢虔和赢渠梁说过,这个黑伯除了天生神力之外,还是一名不可多得的剑术高手。
只是他一向低调,所以少有人知道罢了。
黑林跟在他的身边,不说别的,剑术肯定会大有长进。
“是,公子。”黑林躬身说道。
“哈哈哈,我回来了,这仗打的,太轻松了,那些魏狗一点也没有防备,被我们杀了千人,还把他们粮草烧了。”
这时候,赢虔哈哈大笑的走进了大帐。
“大哥,辛苦了,不过还不能休息,我们要开始准备退兵了。”
赢渠梁丝毫没有因为胜利而得意忘形,继续冷静的布置着。
“好,我刚才在回来的路上看了,魏军已经退了,我们现在撤退,正合适。”赢虔也赞同道。
看着几人在商议退兵了,甘宏也就知趣的退了出去。
可是没想到,还没到晚上,赢渠梁就又来了。
“渠梁公子,你这是?”
“我来是有一个消息,一个问题想和你说一下。”赢渠梁诚恳的说。
“请说。”甘宏摆了摆手,示意赢渠梁可以说了。
“这一个消息就是公父醒来了,巫湖检查了,说公父已经脱离了危险。”赢渠梁先是把一个消息说了出来。
“那真是可喜可贺了。”甘宏拱手说道。
话虽然这么说,可是甘宏心里清楚,虽然秦献公脱离了危险。
可是六十多岁的老人经过此次打击,恐怕也活不了太久了。
秦献公的去世,应该就在两年之内。
只不过,比起历史上上记载的,在少梁之战同年去世,已经要好上很多了。
“还有一个问题,请问甘先生,我们以往用骑兵的方法,是不是错了。”赢渠梁诚心诚意的请教。
第20章 灭秦
好一个赢渠梁,甘宏心中赞叹。
不愧是未来的秦孝公,像赢虔等人,现在还沉浸在烧了魏军粮草,逼迫魏军退兵的喜悦之中。
赢渠梁却能够敏锐的发现,这次战斗对于以后列国作战方式的深远影响。
以往列国作战,虽然已经把战车兵改为了骑兵,可也只是因为骑兵比起战车兵来受地形限制较少的缘故。
他们用骑兵的方法和以前的战车兵一样,都是用骑兵的冲击力来冲击敌军的阵形。
等到把敌军冲散之后,再用步兵进行进攻。
可是现在,甘宏却是创造性的利用了骑兵机动性,打了魏军一个时间差。
这中间的区别,就和热兵器时代,坦克是用于掩护步兵还是打闪电战的选择是一样的。
这让赢渠梁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样,所以,他才不顾事务繁多,前来询问甘宏。
“公子和戎狄作战过吧。”甘宏先问道。
“当然。”赢渠梁点点头。
做为秦人除了魏人之外的最大敌人,赢渠梁怎么会没和戎狄作战过。
“戎狄强不强。”甘宏又问。
“就我看来,不是很强。”赢渠梁摇摇头。
赢渠梁这话是有依据的,在战场上,三个戎狄骑士才能匹敌一个秦国骑士,要说戎狄实力强,怎么可能会这样。
“这就对了,为什么就是这些不是很强的戎狄,却一直让秦国头疼呢。”甘宏再问。
“他们居无定所,而且经常出现在我们守军防守不到的位置上面。”
赢渠梁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停顿了很长时间。
“这就是骑兵最大的作用,用它强大的机动能力,出现在任何他们想出现的地方。”甘宏总结道。
他该说的都说了,其他的,也只能靠着赢渠梁自己去领悟了。
看着陷入沉思的赢渠梁,甘宏微微一笑,走出了帐篷,让赢渠梁一个人静静的思考。
此时,在秦国临淄,大将军田忌正急匆匆的走进了一个庭院。
“先生,先生。”田忌边走边喊着。
“是,田将军啊,进来吧。”
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老人挥了挥手,示意田忌进来。
田忌从怀中掏出一个竹简,冲着老人扬了扬。
“孙先生,魏秦之战的结果出来了。”田忌兴冲冲的说。
眼前在轮椅上坐着的老人,正是大名鼎鼎的孙膑。
说起来可笑,孙膑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是因为庞涓。
可孙膑一仗未打,便名扬天下,也全是因为庞涓。
当人们知道,庞涓不惜自家的名声,也要陷害孙膑,得到孙膑手中的孙子兵法之后。
人们便把孙膑军事才能放到了庞涓之上,认为只有孙膑出山,才能打败庞涓。
这真可谓是,成也庞涓,败也庞涓。
“哦,这倒是有点意思了,先别说出来,让老夫猜猜。”孙膑淡然的摆摆手,示意田忌先不要把结果念出来。
“依照我的猜想,魏秦的河西之战,魏胜在国力,秦胜在意志,应该是平手吧。”
“孙先生,这你可错了,河西之战,秦胜而魏败,虽然秦国未取得河西之地,却俘虏了公叔痤,应该算是胜了。”田忌简单的说出了结果。
“咦。”孙膑接过田忌手中记录着魏秦之战结果的竹简,细细的看了起来。
许久之后,孙膑这才抬起头,把手中的竹简了放到了桌子上面。
“先生,如何?”田忌问道。
“其实魏秦之战,前半段,都没有什么新意,真正的节点,在于这里。”
孙膑的手点在了竹简记录了庞繁之战的地方。
“这的确是出乎魏军的意料之外。”田忌也是认同的点点头。
“也不知道出此计的人是谁?到底是妙手偶得还是胸有成竹?”孙膑喃喃自语。
“如果是妙手偶得呢?”田忌在一旁听到了孙膑的话,立即问道。
“说明此人资质很高,如果机缘巧合的话,或许可以成长为一代名将。”孙膑可能有些疲倦了,闭着眼睛回答。
“如果他是胸有成竹呢?”田忌又问。
“那或许就不用我去收拾庞涓了。”孙膑语出惊人的说道。
田忌再想问什么,却发现孙膑已经睡着了,他只好轻轻的退了出去。
甘宏带着黑林静静的走在栎阳城中。
跟着秦国大军回来已经过了半个月了,秦国大军沿途都已经逐步散去,本来甘宏看着也想回上林村的。
没想到,却被赢渠梁和赢虔给强行留了下来。
他们在栎阳给甘宏找了一个院子,还派了几个侍从给甘宏,让甘宏在里面住着。
然后就再也没有找过甘宏了。
甘宏也清楚,现在的秦宫,恐怕已经忙成一团了。
撤兵之后秦军伤亡士卒的抚恤,战后的邦交,秦献公的伤势等等的事情,简直是千头万绪。
甘宏自己想想都头大,更别提做了。
可是对秦献公他们来说,这些都是必须要做的事情。
有时候,甘宏都有点同情秦献公他们,做一国国君,有时候真不如做一个普普通通的贵族舒服。
不过,最热闹的还是魏国宫廷吧,甘宏偷笑着想。
秦魏大战的结果已经传到中原各国国君手上的时候,却没有引起各国国君大的重视。
秦魏大战已经持续许多年了,双方之间互有胜负,不管是秦胜魏,还是魏胜秦,都不是什么稀罕事情。
在中原各国国君,什么时候秦国把魏国河西都夺回来,那才是大新闻呢。
可是对于魏国来说,却有些屈辱了。
此时的魏国宫廷之中,公子卬却跪在地上,承受着魏惠王的怒火。
“废物,混账,我魏国宗室为什么会有如此的废物,公子卬你怎么有脸回来。”魏惠王气的把桌案上的竹简都扔在了地上。
公子卬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王兄。。不,王上,我可是无辜的啊,前方的战事一直都是公叔老丞相指挥的。”
“公叔老丞相被俘之后,臣弟才接手大军。”
“在臣弟的努力之下,秦军大败,主动退军,可是公叔老丞相,臣弟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公子卬边哭边在地上磕头,可是言语之间,却是把自己的责任给推的一干二净。
并且,他绝口不提没有派人赎回公叔痤的事情。
魏惠王看着跪倒在地的公子卬,不由的心理一软,毕竟公子卬是他的亲弟弟,魏国宗室,也不好给他太过于难堪了。
“好了,起来吧,告诉你,如果不是这次你击退了秦军,你的人头就要掉了,知道嘛。”魏王恶狠狠的说道。
“知道,知道,臣弟知道。”公子卬一听,哪里还不明白他已经过关了,于是急忙站起身,退到了大殿的一个角落里面。
“好了,现在该谈谈正事了,公子卬虽然大胜秦军,扬我魏国国威,可是公叔老丞相却被秦国掳走,以你们看,我们应该如何应对啊。”
魏王看了大殿里的群臣一眼,淡淡的说道。
他这么一说,大殿里的大臣们立刻知道魏王话中隐含的意思。
那就是公子卬大胜秦军,有功无过,不能再追究了,现在研究的就是怎么对付秦国。
殿内的大臣你看我我看你,并没有说话。
他们明白,虽然魏王问的是在场的大臣,可是凭着魏王的心性,在场的人中,他真正能够听进去话的大臣无非是两个。
丞相惠施和大将军庞涓。
不过,魏王话音刚落,惠施就站了出来。
“启禀我王,臣下觉得,现在应该抓紧派人把公叔老丞相赎回。”
“我大魏的丞相,却滞留秦地,终究不像话。”
惠施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他和公叔痤的关系一项不错,所以也极力想促成营救公叔痤。
“恩。上将军,那你呢?”
魏王转头,开始问庞涓。
“王上,我认为,是需要救出公叔老丞相。”庞涓上前一步,斩钉截铁的说道。
听到庞涓的话,魏王松了口气,说句实话,他对于公叔痤还是非常有感情的,所以,他的心里,也赞同先救公叔痤再说。
“既然两位都赞同就公叔老丞相,那么,孤就立即派人,去秦国和。。。”
“慢着,我的话还没有说完。”
庞涓上前一步打断了魏王的话。
“恩,上将军你不是赞同就公叔老丞相。”魏王疑惑的问。
“我是赞同救公叔老丞相,不过,却不赞同这样救,我们应该起兵灭秦,救回公叔老丞相。”
庞涓斩钉截铁的回答。
“哦,灭秦。”魏王吃了一惊。
“对,灭秦。”庞涓肯定的说道。
他虽然不是文臣,可却是顶尖的武将,所以,他很早就察觉了,魏国的地形对于称霸的不利。
四面皆是敌国,也就代表着四面都需要人防守,这样一种地形,不知道空耗了魏国多少人力物力。
如今魏国国力强盛,还好一些,可是一旦魏国霸权衰落,这种后果,他想都不敢想。
他心中一直存有灭秦作为魏国后方的心思。
不过,魏王的心思一直在中原争霸上面,他虽然是上将军,可还是要照着魏王的意思去带兵。
所以,他一直都领兵在中原作战,冷眼看着公叔痤和秦国在河西之地小打小闹。
这次有了这个机会,他想试试能不能说服魏王灭秦。
“这个。。。”魏王有些犹豫了。
不过,在犹豫中,他又隐隐有些心动。
他一向轻视秦国,本来,他的目标是像中原,和中原各国相争,让中原各国承认他魏国的霸权。
从而和齐桓公、楚庄王那样,成为霸主。
可是这次公叔痤被俘,却让好面子的他恼怒异常。
几次大战的胜负,他或许不在乎,可是公叔痤被俘,就和秦国用大鞋底子扇他的脸差不了太多了。
“我王,秦国如此在河西和我大魏纠缠,与其这样和他们纠缠,不如倾尽全力,灭其国,得其地,这样,我大魏才能有精力争霸中原。”
这次庞涓也学乖了,一句话换了一种说法,企图说服魏王。
“好吧,惠施,你派人出使楚、赵、韩、魏、齐五国,商议联合灭秦之事。”最后,魏王下定了决心,开始安排任务了。
他也知道,一旦要灭秦,必然要倾尽魏国之力。
为了减少其他几国对于魏国边境的压力,他打算约其他几国共同灭秦。
“是,王上。”惠施无奈的应承了下来。
第21章 商议对策
秦国宫殿内,秦献公正在王后的伺候下,喝下巫师的符水。
“唉,这么多天了,总是不见好。”王后看着脸色苍白的秦献公,感叹道。
“知足吧,要不是渠梁的好友,我这把老骨头都已经把命丢在河西了。”
“现在能剩下这半条命,已经不错了。”秦献公放下碗,乐观的说。
“生病了不怕,养养就好,一天不行咱们两天,两天不行三天,总是能养好的。”王后安慰秦献公。
“但愿吧,只是我这身子骨不行了,以后收复河西的事情只能看赢渠梁他们了。”秦献公摸着自己的伤口,感叹道。
“交给渠梁你就放心吧,他比你强。”王后回了一句。
她嫁给秦献公的时候,秦献公已经四十多岁了,老夫少妻,有些话自然敢说一些。
“他是比我强,哎呦。”秦献公哈哈大笑,却不小心牵动了自己的伤口。
王后一看,急忙去给秦献公看一看。
“公父,公父。”赢虔举着一个书简走了进来。
“怎么了?赢虔。”秦献公皱着眉头问。
“公父,有斥候来报,魏王会五国使臣,提议六国灭秦。”赢虔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惊慌的说道。
“竹简给我。”秦献公伸手拿过了赢虔举在头顶的竹简。
看到竹简之后,秦献公的手也有些颤抖了。
虽然说六国灭秦,真正出兵的不会超过三国,可是,这其中传达的信息却是危险异常。
这代表着魏国暂时放弃了中原争霸,开始全力进攻秦国了。
“快,去传将军和大臣们,在大殿议事。”秦献公急忙说道。
“是,儿臣去了。”赢虔顾不得疲惫,又跑着去召集大臣了。
“给我更衣,我要去议事。”秦献公挣扎着就要坐起来。
王后也知道情况紧急了,所以,没有任何犹豫,拿起衣服就要往秦献公身上套。
没想到,她拿着衣服刚要套到秦献公身上的时候,秦献公却挥手制止了她的动作。
“怎么了?”王后奇怪的问。
“没什么,等等我会让黑伯去传令,让赢渠梁主持六国攻秦的事宜。”秦献公语出惊人。
“什么?”王后手中的衣服滑落在了地上,她自己却是毫无所觉。
“现在是秦国最为生死存亡的时刻,你居然退缩了,把事情全交给渠梁,你安的什么心?”
“嘿嘿,来,给我倒杯水。”秦献公吩咐道。
“说清楚,不说清楚不给。”
王后的话虽然说得坚决,可是却仍然起身给秦献公倒了杯水。
“不是我退缩了,而是我没几年好活了,渠梁呢,又太年轻。”
“把国君之位传给他,我在时没有人敢说什么,可是谁能保证我死后他们怎么做。”
“万一有人觉得他年纪轻,不能胜任国君之位怎么办?”
秦献公缓缓的说出了自己的理由。
“你是说虔儿。”王后能够统领秦国后宫,自然也不是等闲之辈,立刻听出了秦献公的话外之音。
“也许是他,也许又不是,谁说的清呢,总之,渠梁沉稳,有大志,我看好他。”
“如果此次他能够率领秦国把六国攻秦的事情给化解了,那他这个国君之位就坐稳了。”
秦献公摇了摇头,作为一个父亲,他不想怀疑自己的儿子。
可是作为一个国君,理智告诉他,要防备一切影响秦国稳定的因素。
经历了四世乱政的秦国,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话虽然这么说,可渠梁能不能够担的起这个担子?”
虽然秦献公已经把事情说得很清楚了,可是王后却仍然有些担心。
“放心吧,他不行,在加上他的那个朋友,肯定就可以了。”秦献公说完,靠在床边,闭目养神起来。
赢渠梁接过了秦献公的令符之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黑伯,麻烦你在通知一下诸大夫和将军,请他们大殿议事。”
“是,公子。”黑伯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欣赏的神色,躬身领命。
面临如此大事,交给他的时候又如此的突兀,可赢渠梁居然如此的不慌不忙,怎么不让他欣赏。
“景监。”黑伯走后,赢渠梁又说道。
“公子。”之前护着赢渠梁的那个少年走了出来,对着赢渠梁行礼。
“知道甘宏住的地方吧。”赢渠梁问景监。
“知道。”景监回答道。
“去把他带到大殿。”赢渠梁取出秦献公的令符,递给景监。
“遵命。”景监带着秦献公的令符,快速离开了大殿。
过了一会,诸大臣和将领都聚集到了秦宫的大殿,神色复杂的看着赢渠梁。
他们对这个情况,一方面有些担忧,一方面又有些了然。
秦献公在这个时候把这个事情交给赢渠梁,已经很充分说明了,赢渠梁就是秦国的后世之君了。
可是,这个后世之君能否在这个时候担起这个重担来,却让他们心生疑虑。
在坐的都是秦国的贵族,都有自己的消息来源,所以,六国攻秦这件事情,本来就瞒不过他们。
现在秦献公又派赢渠梁这个毛头小子来主持此次六国攻秦之事,他们心里是真的没底。
“各位,都到齐了吧,现在听渠梁公子开始主持此次事务。”
赢虔看人都到齐了,用剑敲了敲地砖,大喝道。
之所以由他来说这个,是他主动像赢渠梁要求的,为的就是表明自己全力支持赢渠梁的立场。
赢渠梁扫视了一下四周,却没有看见甘宏,隐隐有些不安。
不过,他很快调整了心态,对着在场的人说:“各位,此次六国攻秦的消息想必大家都已经知道了,细节方面我也就不多说了。”
“下面,直接就来讨论一下我们秦国如何应对吧。”
在场的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没有说话。
渠梁因为年轻,接触军务政务的时间都不是太长,所以,大家对他的脾气秉性都不是太了解。
对于不了解的人,尤其还是未来的国君,谁能敢多说什么,谁有知道自己那句话说错了。
看着众人都不说话,赢虔冷哼了一声,走了出来。
“本将军先介绍一下我们秦军现在的兵力情况吧。”
“我们秦军现在有十万人,不过,精锐只有三万铁骑,现在六国攻秦,就算其他几国不参与,光魏国的兵力就有十五万。”
“魏军士卒的精悍自然不用多说了,这十五万大军之中还有两万魏武卒,再加上庞涓统领大军,确实难缠。”
赢虔把形势的险峻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在场的诸位。
看着久久不至的甘宏,赢渠梁的脸上闪过了一丝焦虑。
按照他的计算,甘宏此刻已经到了啊,为什么没到,难道遇到了什么麻烦。
赢渠梁猜的没错,甘宏果然是遇到了麻烦。
他可不知道赢渠梁要找他,所以,他闲着无聊的时候,就带着黑林到栎阳城中逛一逛。
“这栎阳城还真小啊。”甘宏感叹道。
他才用了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已经走遍大半个栎阳城了,就连王宫,远远看去,也就是一个稍微大一点的庭院。
这种规模的城池,别说比起中原各国的都城了,就是比起少梁来,都小了不知道多少。
“这是当然,我们秦国的国都一直都是雍城,这里是君上当上国家之后才迁过来的,迁都时间短,距离河西又近,哪里能有多大。”黑林笑着解释。
“倒也是。”甘宏点点头。
秦献公迁都,除了为收复河西之外,最大的原因还是摆脱秦国旧都雍城之中那种错综复杂的宗族势力。
在当时看来,对于一个刚刚继位没有多久的君主,这一手的确有些冒险了。
不过,好在和魏军争于河西之后,胜多败少,靠着战争的胜利,秦献公成功的建立起了自己的威信。
这种魄力,其实比起嬴渠梁的变法来,也是不遑多让的。
“呦,这不是甘宏吗?”一个甘宏记忆中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
甘宏头都没回,只是淡淡的说:“甘运,你怎么在这里?”
“我是跟着父亲一起来栎阳见识一番的,没想到,居然在这里都能遇到哥哥你,说起来还真是有缘啊。”甘运继续笑着说。
虽然甘运说的很高兴,可是甘宏却知道,这个甘运,其实是一个笑面虎。
和甘宏一样,甘运也是庶出,他是甘龙和他的一个妾室生的孩子。
只不过,比起甘宏来,他母亲的身份更高一些,他本人,也更受甘龙宠爱一些。
或许正是因为甘龙对他比较宠爱,所以他更加嫉妒像甘成那般嫡子的身份。
他心里清楚,纵然甘龙对他在宠爱又如何,甘龙百年之后,他的地位,他的家业,都和他没有分毫的关系。
他最理想的结果,就是拿着甘龙给他的钱,去做一个富家翁。
可是他和甘成这些嫡子的身份实在相差太多了,就算他再得甘龙的宠爱,在嫡子和庶子直接,甘龙还是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嫡子。
所以,他只能把自己满腔的怨恨发泄在甘宏这些地位比不上他的庶子身上。
而甘宏,以往不服输的他,也是甘运发泄的重点对象之一。
甘宏这些年在甘府受了这么多苦,和甘运是脱不了太多关系的。
第22章 失魂落魄的甘运
“黑林,走。”甘宏招呼了一声黑林,转身就要走。
在他看来,和甘运这种小人争个长短,实在是一件很无聊的事情。
以前的甘宏和甘运对抗,也是脑袋被驴给踢了。
别说总是输了,就是赢了又怎么样,还不是该干什么干什么。
看着转身就走的甘宏,甘运有些惊讶。
在他想来,依着甘宏以往的脾气,应该是直接和他冲突起来才是,怎么会扭头就走。
“嘿嘿。”甘运朝着他带的几个仆人使了一个眼色,他身后的几个仆人会意,立刻走了上去,把甘宏和黑林围了起来。
“甘运,你想做什么?”甘宏转过身,看着甘运。
“甘宏,父亲不是让你在上林村待着吗,你这么大大咧咧的在栎阳城闲逛,不合适吧。”
甘运质问甘宏。
“你说的很对。”甘宏淡淡的说道:“父亲让我在上林村待着,我在这里的确不是很对。”
“你知道就好,现在你就乖乖的束手就擒吧,随我去见父亲。”甘运看着甘宏认下了这件事情,得意的说道。
甘宏厌恶的看了甘运一眼,他总算知道为什么以前的甘宏这么讨厌甘运了。
甘运这个性子,也是实在让人喜欢不起来。
“我说你说的对,可是要处罚,也是我父亲处罚,关你屁事。”
既然已经撕破脸了,那么甘宏也就不客气了。
“嘿嘿,这才是我熟悉的甘宏,我还以为你去了上林村一阵子,把你吓破胆了呢。”
甘运点点头,这才是熟悉的节奏,熟悉的味道。
“我说了,这不关你的事情。”甘宏再一次强调。
“可是形式比人强,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的跟我走,不然,皮肉恐怕要吃点苦头了。”甘运示意了一下,他的那几下人立刻就要上前擒住甘宏。
“我看谁敢。”
正当甘运的下人围上了的时候,黑林的剑出鞘,冲着四周大喝了一声。
看到黑林,周围的几个人有些迟疑了。
黑林初来甘府的时候其实并不起眼,不然,也不会跟着甘宏了。
不过,来到甘府之后,黑林的剑法居然是突飞猛进。
到了甘宏离开甘府的时候,黑林的剑法在甘府的仆从之中已经是数一数二的了。
如果不是他执意要跟着甘宏,他想要留下甘府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他们跟着甘运和甘宏斗了很长时间了,所以,彼此之间都非常熟悉。
看到黑林拔剑,甘运的仆人虽然人多,可是一时间也不敢凑上去。
“废物。”甘运一见他的人那番怂样子,暗暗的骂了一声。
“甘宏,我劝你还是跟着我走吧,黑林是很厉害,可是他一个人也护不住你,到时候你伤到哪里,可就不好了。”
一看强逼甘宏不成,甘运又换了一种策略,试图说服甘宏。
在他看来,只要下了黑林的剑,那他们两个还不是任由自己宰割了。
到时候,打他们一顿,也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到了父亲那里,就说是甘宏自己反抗所以才弄伤的就是了。
反正在甘宏和甘运之间,甘龙肯定选择相信甘运。
“黑林,别紧张,把剑放下,我们跟他走。”甘宏上前一步,对着黑林吩咐道。
他也看的清楚眼前的形式,黑林虽然能打,可是对方的人太多了,如果硬碰硬,明显是他们吃亏。
倒不如跟着他们去见甘龙,到时候就说是秦献公把他们安置在这里的,想来甘龙也不会说些什么。
“公子不要相信他们,他们是想把我们的武器收了,然后再收拾我们。”黑林看着甘宏,着急的喊着。
和甘运他们打了这么多次的交道,黑林自然知道反复无常的甘运在想什么。
他们也已经吃了不少这样的亏了,所以一听甘宏想跟着甘运走,急忙提醒甘宏。
“没事,放松点。”甘宏拍了拍黑林的肩膀。
然后,他转过头来,对着甘运说:“甘运,我跟着你走,不过,想让我们放下武器,你是别想了。”
甘运看自己的如意算盘被识破,阴狠的说:“我如果不答应呢。”
“那也好办,我们就打呗,到时候惊动了官府,我看你怎么收场。”甘宏轻松的回答。
甘运的神色变了变,甘宏的话正好说中的他的担心。
在甘龙的眼中,他甘运乖巧,懂事,所以才对他另眼相看。
这就跟养了一个宠物一样,乖巧懂事的总是比较能得到主人的欢心。
不然,甘龙的庶子也不少,为什么独独他甘运能够得到甘龙的宠爱。
可是甘龙一旦知道甘运在外面打架斗殴,惊动了官府,给甘龙惹麻烦的话,甘龙会怎么对他,甘运可没有把握。
“好,我答应你,不过你要乖乖的跟我走。”甘运恶狠狠的看着一眼甘宏,答应了他的要求。
正在这个时候,突然来了一队黑衣骑士,飞快的到了二人中间。
同时,景监从马上跳了下来。
这是什么情况,怎么还没打起来就惊动官府了,甘运疑惑的想。
能够在栎阳城这样纵马驰骋的,非官府的人莫属。
虽然没有太明白是什么情况,可是甘运还是非常快的做出了反应。
“这位大人,我们是甘府的人,这是甘府的庶子甘宏,他违背了家主的训令,我们要把他压回去交给家主处置。”
甘运的这一番话,既把自己给撇的一干二净,有点明了自己的身份。
他相信,这个大人一听到他的身份,肯定会给他三分面子的。
毕竟,甘龙既然老世族的领袖,又是文臣之首,在这栎阳城,除了国君之外,谁也不敢轻易驳了他的面子。
可是没想到景监却没有理会他,而是走到了甘宏面前,向着甘宏施了一礼,然后说出了一番让甘运瞠目结舌的话来。
“甘先生,公子请你去大殿议事。”
同时,景监把秦献公的令符高高的举起。
“恩,发生什么事情了?”甘宏惊讶的问道。
“这个我不敢说,先生赶到大殿就知道了。”景监恭敬的回答。
景监一挥手,立刻就有两个人让出了自己骑的马匹。
这也是事情不凑巧,景监接了嬴渠梁命令的时候,恰好甘宏带着黑林在栎阳城内闲逛。
所以,景监有只能马不停蹄的在岳阳城里找着甘宏。
好在栎阳城不大,只是耽误了一刻钟的时间,甘宏就被景监给找到了。
“那走吧。”
甘宏看着景监的神色,也明白发生大事了,也不啰嗦,带着黑林骑上了马,跟着景监朝王宫飞奔而去。
王上,公子,大殿议事,一旁的甘运傻了眼,站在那里,脑海中不停的想着这几个词。
过了好一会,他的仆人才拉了拉他的衣袖,问甘运:“公子,我们现在回府么。”
“回府,哦,回府。”甘运这才回过神来,答应了一声。
然后,失魂落魄的甘运带着仆人,朝着甘府的方向走去。
甘宏在进入秦宫之前稍稍的被盘问了一下,就被带进了大殿。
甘宏跟着景监来到大殿之前,发现里面已经吵翻天了。
“六国攻秦,不打怎么行。”先是听到赢虔在那里大喝。
“好,就照赢虔将军所说的,打,可是兵呢。”甘龙那苍老的声音从大殿里传了过来。
“举国皆兵,何愁无兵。”子岸的声音响了起来。
“好好,就算是举国皆兵,可是粮草呢,君上河西大战,秦国就已经征了几次的粮食了,再征岂不是让我们秦国百姓都饿死。”甘龙的声音又响起来。
“照上大夫的意思,是不打喽,那好,等六国大军前来的时候,我们都束手就擒好了。”赢虔生气的嚷嚷。
“我不是说不打,可是,打总要说一下怎么打吧,没粮没兵,打无可打。”面对的赢虔的咄咄逼人,甘龙还是那么云淡风轻。
“别吵了,赢虔将军说的有道理,我们不能坐视秦国亡国,可是甘龙大夫说的也没错,秦国是不能再打下去了。”
“所以,我决定,贿赂中原各国。”
嬴渠梁此言一出,大殿里一片寂静。
甘宏都可以想象的出,大殿内的人肯定都拿着吃惊的眼神看着嬴渠梁。
在秦人的眼中,要不就打,要不就和,至于贿赂中原各国,那可是他们想都没有想过的事情。
“怎么了,值得这么吃惊嘛。”
“我们秦国和中原各国交往,一直都是吃了性子直的亏,吃了那么多亏了,总要长长记性吧,依我看,拿出金银珠宝,贿赂中原各国,如果可以避免一场战争的话,还是划算的。”
“金银没了,我们可以再赚,可是人没了,那就什么都没了。”
“就算我们贿赂中原各国没有作用,却也可以稍微扰乱一下他们的部署,何乐而不为呢。”
嬴渠梁淡淡的说出了自己的理由。
“主意倒是好主意,可是我们哪来那么多的珠宝。”沉默了许久之后,甘龙打破了这种沉默。
甘龙说的没错,秦国一项穷困,就连秦宫的宝库之中,都没有几件珍宝,要想贿赂中原各国,谈何容易。
“公子,你在这里等一等,我去禀报。”景监听到这里,也就不再听了,立刻走进大殿。
第23章 大才
“禀公子,甘先生带到。”景监进去之后,悄悄的靠近对嬴渠梁耳语。
“快带他进来。”嬴渠梁惊喜的吩咐。
在和甘宏畅谈了那些天之后,他就对甘宏产生了一种异乎寻常的信任。
他觉得,在这世上,任何事情,也难不倒甘宏。
景监走了下去,准备把甘宏带进来。
而嬴渠梁,则满怀信心的对着底下的大臣们说:“现在我给大家介绍一位大才,相信他,对于六国攻秦一事会有办法的。”
大才,在场众人心里犯着嘀咕。
在这中原各国人才都不愿意来的秦国,哪里有什么大才,就算有,他们又怎么会不知道。
这些人中,唯有赢虔稳稳的站在那里,心中了然。
过了一会,甘宏走了进来。
“参见公子。”
进了大殿,甘宏先是向嬴渠梁行了一礼。
“好了,甘先生不必多礼,我来介绍一下,这是甘府的公子,也是我秦国老世族的大才,叫甘宏。”
“今天把甘先生请来,是六国攻秦之事太过于重大,所以请他一起商讨国事的。”
嬴渠梁笑眯眯的介绍道。
这一介绍不要紧,让场中炸开锅了。
对于其他的老世族来说,老世族世代联姻,哪家的孩子是人才,哪家的孩子是废材,他们不清楚么。
甘府的几个嫡子他们都认识,才能也都知道,这个甘宏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出现在这里,还被嬴渠梁这么敬重。
可是,最为吃惊的却不是他们,而是甘龙。
刚才甘宏上来的时候他就觉得眼熟,可是他却一时想不起来甘宏是谁了。
这也怪不得他,他甘龙的庶子有二十来个,在甘府,甘宏是最不起眼的一个,甘龙总共也没见过这个庶子几面。
能够觉得眼熟,还是因为甘宏被逐出甘府的时候,他曾当面斥责过甘宏的缘故。
这时候,西乞虎先回过神来:“上大夫,恭喜啊,恭喜啊。”
“是啊,上大夫,家门出此大才,的确该恭喜。”
“久闻上大夫家学渊源,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
一时间,甘龙反而成了大殿里的主角,大家纷纷向他道喜。
“好了,这道喜的事情大家以后再做吧,现在还是先解决六国攻秦的事情再说。”
嬴渠梁挥了挥手,先制止了大家的话,把话题转移到了六国攻秦的事情上面。
大家一听,也都觉得有道理。
六国攻秦的事情不解决,家里出大才又有什么用,还不是给别的国家用的。
“好了,甘宏,刚才你在殿外应该也听到我们说话了,对于这件事情,你怎么看的。”嬴渠梁把头转向了甘宏,问道。
“我的看法是,大家说的都很有道理,现在打是不能打的,因为秦国已经经历很长时间的战争了,士卒都很疲惫,粮草也不足,一旦开战,就算打退了六国的进攻,也把秦国打烂了,得不偿失。”
“和么,也和不了,魏王丢了那么大的面子,不想着找回来,那他就不是魏王了。”
“所以,公子所言的另辟蹊径还是非常有道理的。”
甘宏先是把殿内诸人的话复述了一遍。
听了他的话,殿内诸人都是非常失望。
本来看到嬴渠梁这么郑重其事的介绍甘宏,他们还以为甘宏有什么惊天的妙论。
没想到,甘宏的这番言论居然是完完全全的复述了刚才殿内诸人的话,而没有什么别出心裁的地方。
“这么说,你是同意我的想法,拿出钱财去贿赂六国喽。”
可是嬴渠梁却一点也没有因为这样轻视甘宏,仍然问道。
“那也不是。”甘宏又摇了摇头。
“哦,难道我的办法不对。”嬴渠梁一听这话,立刻来了兴趣。
“这倒不是,公子想拆散六国联盟的想法绝对是正确的,可是,我认为却不需要用金银。”甘宏毫不犹豫的说道。
“不用金银,用什么?”嬴渠梁更加好奇了。
“什么都不用,只要让魏国外的其他五国想通一个道理就行了。”甘宏悠然的说道。
“想通什么道理。”嬴渠梁是何等聪慧之人,一听甘宏的话,就已经隐隐的抓住了甘宏的想法。
“让他们知道,如果魏国夺了秦国,那么魏国就有了一个稳固的大后方,那样,魏国就可以凭借着他的兵戈之利,肆无忌惮的攻略各国,这样一来,各国都会有亡国之忧。”
“五国之所以同意魏国灭秦,就是没有想通这个道理,他们只要想通了,救秦国还来不及,怎么会再来灭秦呢。”
甘宏说出了自己的答案。
其实甘宏这番话说的就是不久之后出现的合纵连横之策的秦国版本。
不管在后世的什么时候,合纵连横之策,都是弱国钳制强国的最佳策略。
想想战国后期,秦国的一郡之力一郡相当于其他各国一国之力了。
可就是如此的兵强马壮,如此的地利优势,也被合纵连横之策给修理的爽歪歪。
甚至昭襄王时期还有一次各国攻到函谷关的记录。
更何况是位于中原各国之间的魏国。
“这个计策,倒是新颖。”嬴渠梁点点头,然后问甘龙。
“上大夫,依你看,这个计策怎么样?”
“我觉得,可以一试,只不过虔将军。。。。”甘龙拿眼睛看着赢虔。
刚才在大殿之内赢虔可是一力要促成打仗的,如今甘宏这个计策是和赢虔的想法背道而驰的。
依着赢虔的脾气,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我觉得可以。”赢虔毫不犹豫的支持了甘宏。
“好,既然上大夫也同意,虔将军也同意,我们就按照这个计策执行。”嬴渠梁一看赢虔同意了,立刻拍板定了下来。
“不过,虽然我们不准备打仗,可是却不能不防着六国来攻打我们,依我看,还是要做好两手准备的,大哥,你把军队集结起来,做好打仗的准备。”
“上大夫,我知道粮草不是很足,不过还是请你费心,筹措一些,不行的话,请老世族们支援一些,等到秋收之后,国库再拨给他们。”
“好了,其他人都可以下去准备了,大哥、甘宏留下,我们再商量一些细节上的事情。”
嬴渠梁布置完了之后,让其他人都走了,只留下了赢虔和甘宏两人。
甘宏走出去大殿的门口之后,又神色复杂的看了大殿一眼,还是有一些难以置信。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怎么他认为最没有出息的儿子,居然摇身一变,变成了嬴渠梁口中的大才。
虽然嬴渠梁现在只是一个公子,可是明眼人都知道,等过几年秦献公百年之后,他就是秦国的新君了。
而他口中的大才,最少也会是日后他手下的重臣。
“父亲,你还在想甘宏的事情。”一旁搀着甘龙的甘平问道。
甘平是甘龙的二儿子,也是秦国的大夫,所以,甘平也可以出现在大殿之内。
“恩。”甘龙点点头。
“父亲,甘宏好歹是您的儿子,你一时之气把他赶出家门,想必他已经知错了,不如将他叫回来。”甘平试着劝甘龙。
今天是人都看的出来嬴渠梁对甘宏的看重,在甘平看来,甘宏只不过是被逐出家门了,可是他们的血缘关系还是在的,不如就退一步,把甘宏重新唤回甘府算了。
“糊涂。”甘龙看了甘平一眼,只是说了两个字。
“父亲大人息怒,孩儿有什么说的不妥的地方,请父亲大人赐教。”甘平一听甘龙的话,脸都吓白了,急忙认错。
“赶出家门就是赶出家门了,如果朝令夕改的话,作为家主的威严何在。”甘龙坐在车上,闭着眼睛,缓缓的说道。
“可是父亲,看着公子今天的架势,宏弟的前途不可限量。。。。”甘平还有些不甘心,再次劝道。
“糊涂,我们是老世族,老世族世代联姻,同气连枝,我们家是老世族的第一家族,可是你真的以为其他老世族愿意我们家再出一个文官之首。”甘龙睁开眼睛,直视甘平。
甘平被甘龙的目光吓出了一身冷汗,甘龙的话更是让他受惊不浅。
是的,秦国老世族是同气连枝荣辱与共,可是这第一家族的位置一直都是各家轮流坐的,如果甘宏真的回到甘家,那么其他老世族岂会没有什么感觉。
到时候,不知道有多少眼睛会盯着甘家,等着甘家犯错误,把甘家打落到泥里。
“明白了。”甘龙盯着甘平问。
“明白了父亲。”甘平心服口服的回答。
“明白就好,我知道你一直认为自己不比你大哥差,所以,在你大哥没出仕的时候就急着出仕,可是在我看来,你比你大哥还是差了一个忍字,太急躁了。”甘龙看着甘平,又提点了他一句。
“儿子一定改。”甘平赶紧回答。
“回去之后,赶紧派人把我逐甘宏出家门的消息四处传扬开去,然后再传,我碍于面子,不会再让甘宏回到府中,听清楚没有。”甘龙看着甘平若有所悟的样子,也再次闭上了眼睛,吩咐道。
“儿子明白了,可是这样一来,甘宏会不会心生怨恨。”
虽然甘龙已经把话说得明白了,可是甘平仍然心有疑虑。
第24章 老谋深算的甘龙
“你明日悄悄的去把蚕娘安排在一处小院落中,找几个下人伺候她,然后,让甘婷去甘宏那里走动走动,我们不能走动,她却可以。”甘龙淡淡的说道。
“父亲英明。”甘平一听,立刻俯首。
蚕娘就是甘宏的母亲,虽然他产下了甘宏,可是却一直还是甘府的下人。
而甘婷,则是甘龙的嫡女,平日里,她和甘宏最为亲近。
甘宏被赶出甘府的时候,她还跟甘龙大闹了一场,为的就是让甘龙收回这个命令。
把甘宏的母亲安排好,甘宏就不至于有太大的怨气,让甘婷去甘宏那里走动,就不至于让甘宏和甘府没了联系。
而且甘婷一个女孩子,到甘宏那里走动,也不至于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甘龙这一手安排的,怎么能不让甘平敬佩。
“另外,我记得我们家在巴蜀有些生意吧,把甘运放到巴蜀去。”甘龙说出了最后一句话之后,一路上就再也没有说话了。
另一边,嬴渠梁带着赢虔和甘宏来到了秦宫的内殿。
因为已经到了吃午饭的时间,所以,秦献公已经摆好了酒宴,款待甘宏。
别小看这顿午饭,在这个时代,大米和午饭,都是贵族的专属。
普通的平民只能够一天吃两顿饭,吃的粮食只能是小米。
“孩子,你就是甘宏。”王后一把拉住了甘宏,慈祥的笑着。
她在这之前就已经听说过了,这次秦献公能够活下来,多亏了甘宏的医术,所以,她对甘宏格外热情。
“我就是甘宏,参见王后。”
“好了,好了,这里没有外人,就不要客套了,我还要多谢谢你救了我夫君了,你倒是先拜起我来了。”王后把甘宏拉到了她的身边坐下。
“对对,今天我们要痛饮几爵。”秦献公哈哈的大笑,边笑边把桌子上的酒爵拿了起来,想要喝杯中的美酒。
“这个,君上,你的伤势未愈,还是不宜喝酒的。”甘宏尴尬的指了指秦献公手中的酒说道。
王后一听,赶紧夺过了秦献公手中的酒爵。
“好好,不喝了,不喝了,来我们先吃几口再聊。”秦献公只能抓起桌子上的鹿肉,边吃边说。
看到秦献公已经动手了,其他人也不客气了,拿起桌子上的鹿肉就吃了起来。
“公父,我们今天已经商议妥当了,准备分化六国的联盟。”
吃了几口之后,嬴渠梁把今天在大殿上的事情都一五一十的告诉了秦献公。
“恩,这样做倒是可行,不过,还有几个关节之处需要细细的琢磨一番。”
秦献公听了之后,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请公父赐教。”嬴渠梁赶紧说道。
“计策不是你出的,我还是问出计策的人吧。”秦献公的眼睛看向了甘宏。
“请国君赐教。”甘宏苦着脸站了起来,对着秦献公拱手道。
“别紧张,我是有一些疑惑之处要问问你。”
“第一就是,在这五国之中,我们游说的先后顺序你心中应该有数了吧。”秦献公先提出了第一个问题。
“我想,顺序应该是齐、楚、燕、韩、赵。”甘宏毫不犹豫的回答。
“为什么?”秦献公接着问。
甘宏顿了顿回答道:“其实这个顺序之中,韩、赵、燕三国并没有顺序,先去哪国都一样。”
“真正需要注意顺序的就是齐、楚两国,只要说服了他们,其他几国也就不会不答应了。”
“至于原因,之所以把游说的第一战选择齐国,是因为齐国收留了一个人。”
“何人?”秦献公问。
“孙膑,孙膑是庞涓的死敌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齐国敢冒着得罪庞涓的风险收留孙膑,其心恐怕是想取代魏国的霸权吧。”
“再说了,现任的齐王年轻有为,又雄心十足,正是说服的最佳人选。”
“在说服了齐国之后,接着就要说服楚国。”
“当世之中,能够和魏国抗衡者,唯齐楚两个大国而已。”
“说服了齐国之后,想必楚国也不会不答应一起抗魏。”
“只要说服齐楚两国,韩、赵、燕三国就可以放下疑虑,同意联合,不然的话,恐怕他们会惧怕魏国威势,不敢和我们联合在一起。”
甘宏把这个排序的理由说给秦献公。
“恩,这倒也是,那我还有一个疑问,我们几国联合在了一起之后,魏王岂不是更加憎恨我们秦国,那时候他如果来攻我秦国,应该如何应对。”秦献公又提出了一个问题。
“这就更加没关系了,我们给魏王一份厚礼,魏王收了厚礼,也就消气了。”
甘宏对于这个问题早就已经想好了,所以,秦献公一提问,他就把他的计划和盘托出。
“好好,这份厚礼一出,魏王想不退兵也难了。”
秦献公听了甘宏的计划之后,一拍桌子,大声叫好。
问完这个问题之后,秦献公就再也没有问关于六国攻秦的问题了,而是拉着甘宏聊起家常来。
就这样,一顿饭吃了整整两个时辰,直到快晚上了,甘宏这才离开了秦宫。
刚走出秦宫,黑林就凑了上来。
“公子。”
“吃饭没有。”甘宏问黑林。
甘宏一出秦宫黑林就凑了上来,说明黑林并没有离开,而是守在秦宫门口,所以甘宏才问一下他又没有吃饭。
“吃了,黑伯送来的,说是等公子要很长时间,让我边吃边等。”黑林摸了摸鼻子回答道。
“黑伯对你倒是挺上心的。”甘宏嘿嘿一笑说。
自从黑伯说要教黑林一些东西之后,就对待黑林就如同子侄一般。
没事就拉着黑林去练剑,还教他习字和做人的道理。
不过想想也不奇怪,黑伯无儿无女,又远离自己的部落很多年,一时间看到同是一个部落的黑林,自然会感到非常的亲切。
就这样,两人一路说着,回到了他们在栎阳住的地方。
“咦,来人了。”甘宏一回到家里,就看正堂的灯亮着。
“宏哥哥。”
还没等甘宏走到屋里,就见到一个人影向着他扑了过来。
甘宏一听这个声音,微微一笑,习惯性的用手一翻,把这个人影抱在怀中,一旁的黑林见状,也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婷婷,你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甘龙才十岁的嫡女甘婷,也是甘龙的子女中和甘宏关系最要好的一个。
说起他和甘婷的这段渊源,还要说到甘宏十四岁那年的夏天。
那时候甘龙带着他的子女去郊外的山庄避暑,甘婷闲着无聊,就在溪边去戏水。
没想到,她居然被一条毒蛇给咬伤了。
正好甘宏从那里路过,看到刚刚六岁的甘婷倒在地上,急忙前去查看。
在看到甘婷被蛇咬伤之后,他先是吸了甘婷身上的腿上的蛇毒。
然后抱着甘婷走了半个时辰才回到了山庄,找到巫医给甘婷治疗蛇毒。
自那以后,甘婷就对于甘宏特别的亲近,也很护着甘宏。
因为甘婷的缘故,甘宏在甘府少吃了很多亏。
就连他的母亲蚕娘都被派了最轻的活,打扫甘府的庭院。
“我一听父亲说你在栎阳,立刻就从甘府过来了。”甘婷得意的朝着甘宏炫耀着。
甘宏微微一笑,他明白,如果没有甘龙的默许,甘婷怎么能够到这里来,所以甘婷的到来,也是甘龙对他示好的一个信号。
“最近没有调皮吧。”甘宏捏了捏甘婷的鼻子问。
“才没呢,我怎么会调皮。”甘婷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不过,她的下一句话就把心里话给暴露出来了。
“在栎阳城还没有我们族的老宅子好玩,这里的房子又小又破,人又少,想玩也玩不起来。”
甘宏摸了摸甘婷的头,有些感慨,同样是老来得子,可是因为嫡庶之分,待遇那是天差地别的。
甘宏再低调,再谨慎,甘龙还是看他不顺眼,可是甘婷就算调皮一些,捣乱一些,甘龙也是笑眯眯的看着。
“对了,今天父亲好奇怪,把你母亲单独的安排到了一个小院子里住下,还安排了几个人去伺候他。”
因为甘宏的母亲没有任何的名分,所以甘婷只能以甘宏的母亲来称呼他。
“是吗。”甘宏神色一动。
自从他重生以来,还没有去见过他在这一世的母亲,一来是因为事务繁忙,二来,也是因为他心中害怕。
母亲对于孩子是最为敏感的,虽然甘宏继承了这一世的记忆,可是受后世的影响,他的行为和习惯都发生了改变。
像黑林一直跟在他的身边还没有察觉太多,可是一旦他这一世的母亲见到他,恐怕会察觉到某种异样。
“对啊,现在父亲对于你母亲可好了,刚才我来的时候听说有一个下人怠慢了你母亲,父亲立刻就把他杖毙了。”甘婷继续说道。
甘婷正是天真浪漫的年纪,平日里又从来不接触朝政,所以,她并不能明白,为什么一项对蚕娘无所谓的甘龙会态度来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哦。”对于这件事情,甘宏却丝毫没有感到意外。
“对了,还有那个经常跟你作对的甘运,父亲今天把他打发到巴蜀去喂虫子去了,你没看到他的表情,太好笑了。”
甘婷一说起这件事情,就开心的咯咯大笑。
第25章 实用和传统
从甘婷的口中,甘宏知道了许多甘家的事情。
“婷婷,今天天色晚了,你先回去吧,我就住在这里,你随时都可以过来,还有就是辛苦你把我母亲照顾好了,跟她说,我过一阵子去看她。”
甘宏拍了拍甘婷的头,叮嘱道。
他和甘婷之间的感情最深,所以,和她说话也是有一说一,不用太客气。
“我们才见了没多久。”甘婷一听甘宏的话,小嘴立刻就撅起来了。
“我就住在这里,你随时都可以来。”甘宏安抚甘婷道。
“可是我怕父亲那里?”甘婷提起这件事情的时候,还有些担心。
以往甘龙可是最反对甘婷和甘宏在一起玩的,因为他觉得,嫡女就要有嫡女的样子,庶子也要有庶子的自知之明。
庶子和嫡女玩在一起,像什么话。
“放心吧,以后不会了。”甘宏非常肯定的说道。
送走了甘婷之后,甘宏又悠闲的过了几天。
“老胡,你看,做到这一步的时候,先放上一些油,然后把肉和菜放进去,先放肉,再放蔬菜,最后翻炒,就可以出锅了。”
闲来无事,甘宏就教他府上的厨子老胡做饭。
没办法,老胡做的饭菜他实在是吃腻了。
这个时代的烹饪方法,主要就是煮和烤,煮吧,菜太烂了没有胃口。
烤吧,这几天甘宏肿大的牙龈就是后果,所以,甘宏忍不住了,亲自教老胡做菜。
老胡是个络腮胡子的中年人,他看着甘宏在厨房里折腾,然后用心的把甘宏做菜的每一个步骤都记了下来。
在他看来,甘宏这个主人倒是挺好了。
虽然他老胡一来就给他定了很多的规矩,比如说做菜之前先要洗手啊,菜要洗干净啊,菜刀要一天洗一次啊,这的那的规矩。
可是架不住有最大的一条优点,人好说话,有时候老胡的菜做失手了,也能包容一二。
有一次,老胡一不小心把一道菜的盐给放多了,这下子可是把老胡给吓了一个半死。
这也不怪老胡,谁让现在的食盐都是大颗粒的呢,一不小心就放多了。
要照着他以前主家的脾气,像这样的事情,怎么着也要打个二十鞭子,作为惩罚。
可甘宏也就是笑了笑,让老胡端下去加点水煮煮再端上来。
规矩多就规矩多吧,脾气好就行了,老胡默默的想着。
“好香啊。”正在他们做菜的时候,一个豪迈的声音传了过来。
一听这声音,甘宏立刻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没想到正好赶上吃饭了,那我们就不客气了啊。”
甘宏刚走到门口,就看见赢虔和嬴渠梁站在厨房门口。
“你们怎么来了?”甘宏好奇的问。
这个时候他们不是应该在布置外交方面的事情嘛,怎么会突然来他这里。
“看你这里这么多好吃的,特意来尝尝,刚才我老远就闻到香味了,快,有什么好东西,拿来。”
赢虔把手一指,立刻就有一个仆从会意,开始准备起饭菜来。
“哎哎,这可是我家。”甘宏看不过去了,嚷嚷道。
“可是他们是从我家过来的。”赢虔理所当然的说道。
“你别说,你的这套胡凳和胡桌坐着还挺舒服的。”
赢虔坐在凳子上面,左扭右扭,把凳子压的咯咯作响。
可是他却毫不所觉一般,继续扭着。
“这是当然。”甘宏理所当然的回答。
“可惜这是胡人和戎狄的东西,不然倒是可是拿到宫中用一用。”赢虔遗憾的摸了摸凳子。
“这是什么话?”对于赢虔的理论,甘宏嗤之以鼻。
嬴渠梁一听,立刻请教道:“请问,先生有何高见?”
甘宏放下了手中的杯子,思索了一会,然后才指着凳子一字一句的说:“这是什么?”
“胡凳啊。”嬴渠梁毫不犹豫的说。
“公子你看到的是胡凳,可是我看到的,却是实用。”甘宏笑着说。
“正如虔公子说的那样,胡凳不是我们秦国甚至于中原各国的传统,可那又怎么样。”
“我们现在跪坐在地上和别人交谈,跪的稍微久一点,就会膝盖疼痛。”
“可是胡凳呢,却没有这方面的顾虑,只要坐在上面,不管是坐上几个时辰,也不会累着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
“可为什么虔公子刚才还看不起胡凳呢,是因为,他认为传统的东西才是好的。”
“不过他却忽视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胡凳的实用性。”
“在我看来,在传统和实用之间,实用优先。”
“可是传统难道就一无是处了。”嬴渠梁接着问道。
“当然不是,传统还是要保留的,可是,我们也要善于学习别人的长处。”
“别人有长处不怕,学就是了,一个国家,如果没有这种自我优化的气魄,那么离他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的时候也就不远了。”
“话又说回来了,好像骑兵也不是我们的传统吧,我们的传统可是战车。”
“为什么又变成骑兵了,还不是因为骑兵实用。”
“泰山不让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择细流,故能就其深;王者不却众庶,故能明其德,一个国家,如果有了如此包容的心态,又何愁不能富强。”
和嬴渠梁讨论这些是甘宏临时想到的,他为的是在嬴渠梁的心中埋下一颗变法的种子。
到时候,只要商鞅一入秦,那么这颗种子就会立刻长成参天大树。
“太山不让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择细流,故能就其深;王者不却众庶,故能明其德。”
嬴渠梁默默的念了几遍这句话,心中若有所悟。
“好好的吃饭你们怎么又扯到这个上面了,不管了,我饿了,老胡,快把刚才的菜端上来。”
赢虔的话音刚落,老胡就端着盘子上来了。
他的前主人就是赢虔,赢虔的脾气不是太好,所以老胡在赢虔那里,得到的赏钱多,可是挨的打也多。
这就导致了老胡一见赢虔,就有些腿软。
“虔将军,请慢用。”
把盘子放到桌子上之后,老胡像逃难似的跑出了正堂。
第26章 出使人选
“这菜做的不错,方法也特别,老胡,这几天到我那里一趟,把我的那个厨子教会。”赢虔喊住了要走的老胡,悠然的吩咐。
“是是,虔将军。”老胡擦了擦脸上的汗,转过头来,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尴尬的回应着。
“对了,再把我上次送来的那几坛子美酒就拿过来,有菜无酒,怎么吃也不对味。”赢虔又吩咐着。
“你这。”甘宏被赢虔说的哭笑不得。
明明是在自己家里,可是赢虔弄的比在他家还自在。
几人就这样说说笑笑的喝着酒,吃着菜,等到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甘宏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公子,你找我有什么事情?”甘宏淡淡的问道。
“你怎么知道有事情?”赢虔惊奇的问甘宏。
“最近国事千头万绪,如果不是有事情,估计公子也不会抽空来我这里,而且,恐怕这件事情还比较为难,不然的话,公子把我招进秦宫不就行了。”
嬴渠梁挠了挠自己的头,不管怎么说,来这里的目的被人说破了,总是有些许的尴尬。
“渠梁,我说什么,瞒不过这小子吧,你就说吧,他又不是外人。”
看着赢虔那得意的样子,甘宏怎么看怎么觉得,他来之前已经和嬴渠梁打过赌了。
“这个,咳咳,因为你在河西战场立功,所以公父决定封你为大夫,这是诏书。”嬴渠梁从怀中取出一块帛书,递给甘宏。
甘宏接过帛书,仔细看了看。
哥现在也属于贵族了,看着帛书上面写着封自己为下大夫的诏书,甘宏有些恍惚。
在战国,成为贵族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在这个时代,贵族出生就是贵族,平民出生就是平民。
比如甘龙,他的父亲就是贵族,他出生自然也就是贵族,他百年之后,他的嫡子们,也都是贵族。
当然,这和甘宏这种庶子没有什么关系就是了。
平民要想成为贵族,必须要极为机缘巧合,才有希望。
纵观整部春秋战国史,除了可以按照军功成为贵族之外。
真正由平民成为贵族的人少的可怜,无非是苏秦、张仪这种顶尖的人才。
就是贵族,也是分等级的,贵族的等级是卿、大夫、士,其中每个等级还分为上中下三等。
一般来说,就算封贵族也是封为士,然后再慢慢的晋升。
可是秦献公这一封诏书,直接就把他封为了大夫,虽然只是一个下大夫,可也是大夫啊。
“这是公父即位以来,第一次把一个平民封成贵族,而且,你的封地,公父把他放到了陇西郡,从我的封地中划给你一块。”
嬴渠梁看着失神的甘宏,继续说道。
其实,甘宏之所以能够被封大夫这么顺利,还是和他的身份有关系的。
不管怎么说,他甘宏也是老秦人,而且是甘氏一族。封他,贵族中势力最大的老世族都不会说什么。
在他们看来,反正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封甘宏为大夫,也是扩大了老世族的实力。
这也就是他了,如果换成一个不是老世族的人,秦献公就是有这个心,也无能为力。
这件事情里面,更让甘宏吃惊的是他的封地,居然是在陇西郡。
要知道,现在秦国地少,贵族多,大部分贵族的封地秦献公都刻意把他放在了河西。
就算不是全部分在河西,也会把很大一部分放在河西。
而陇西郡,做为秦国最为富庶的地方,一直都是秦国宗室的自留地。
就连甘龙这样的人,在陇西郡的封地都少之又少。
这也是秦国宗室保证自己实力的一个手段。
把甘宏的封地封在陇西,这种气魄,的确很让甘宏感动。
可是,喜悦过后,甘宏很快就意识到了,嬴渠梁先拿着这件事说给他听,恐怕过一会他开口说的事情也不会太小。
“公子,那就再说说有什么事情吧。”甘宏接着问。
“是这样的,自从先生说出合纵连横之策后,我们都觉得这个计策实在太妙了,不过这其中还有一件事情我们很为难。”嬴渠梁也不藏着了,直接说道。
“这个出使齐国的人选,我们始终没有找到,这个人选要有急智,又要能言善变。”
“我秦国要找几个以一敌十的勇士,很容易,随手就是,可是要找一个这样的文士,就太难了。”
“那关我怎么事情?”甘宏越听越糊涂。
“等等,你们不会是让我去吧。”
甘宏突然醒悟过来,难怪又是封爵位,又是给封地的,原来是让他出使啊。
“不去。”甘宏果断的拒绝了。
这时候出使可是一个危险的活计,虽然说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可是保不住路上的意外多啊。
强盗抢劫,野兽吃人,这些都是意外因素。
就算这些都没问题,那也有可能因为风餐露宿生病,在这个缺医少药的时代,生病就代表着命已经不在你手里攥着了。
“甘先生,你还是去吧,只要你去,有要求你随便提,我满足你。”嬴渠梁拍着胸脯保证。
“我是真的不错,渠梁公子,别为难我了好不好。”甘宏继续摇着头。
看着甘宏的样子,嬴渠梁真的想说算了,你别去了。
可是不行,正像他说的那样,秦国要找几个勇士,很容易,随手一招就是一大把。
可是要找一个说客,可就千难万难了,符合说客条件的还真不多。
更何况,齐国是游说的第一站,也是最重要的一站,齐国搞定了,其他几个都能很容易搞定。
齐国不答应结盟的话,那么其他几个能答应才怪。
他想来想去,也只有甘宏能够担此重任了。
“甘宏,你小子是不是老秦人,为国出力的时候,居然如此的推诿。”赢虔在一旁看不过去了,冲着甘宏嚷嚷。
“我已经为国出力过了,这个计策就是我献上去了,你还想让我怎么样。”甘宏也毫不示弱,争锋相对。
甘宏一句话说的赢虔是无话可说,是的甘宏已经做了一个老秦人应该做的了,这次出使,他要去是情分,不去,谁也说不出什么。
第27章 齐都临淄
“甘先生,你也知道,六国攻秦的事情对于秦国来说是何等的凶险。”
“你的计策是很精妙,可是再精妙的计策也需要人来执行,我是可以换成其他人,可是其他人执行,你真的放心吗?”嬴渠梁顿了顿,郑重的问道。
甘宏听了嬴渠梁的话,沉默了。
他也明白,六国攻秦一事,对于秦国而言,是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
所以,这个说客的人选,也是需要谨慎,再谨慎。
齐王也是要面子的,如果第一次说服不了他的话,第二次再想说服他就难了。
“我可以答应出使。”甘宏抬起头,看着嬴渠梁和赢虔说道。
“多谢甘先生。”嬴渠梁急忙弯腰行礼。
“不过我有两个条件。”甘宏继续说道。
“甘先生请说。”嬴渠梁挥了挥手,示意他只管说出了。
“第一就是这次出使事关重大,为了保证安全,我需要人保护。”甘宏先说道。
“这个没问题,我给你多派一些勇士,定能保证你的安全。”嬴渠梁一口答应了下来。
“还有就是我要把上林村换到我的封地里去,至于换哪块,你们自己决定。”甘宏又提出了一个要求。
“这个也没问题。”
这对于嬴渠梁来说是一件小事情,嬴渠梁也痛快的答应了。
“那行,事不宜迟,人准备好,我们明天就出发。”
既然决定出使齐国了,甘宏也不犹豫,直接说出了出发的时间。
“我去给你挑人。”
嬴渠梁和赢虔也不啰嗦,站了起来,走出了甘宏的院子,挑人去了。
“公子,你真的决定出使。”嬴渠梁走了之后,黑林走到甘宏身边问。
“是的,除了我之外,其他人出使我也不放心,就自己走一遭吧,正好也见识一下中原各国的繁华。”
甘宏回过头,看着黑林:“怎么,你是不是害怕出门,如果这样,我安排别人陪着我去。”
“公子,你到哪我到哪。”黑林郑重的说。
“那好,你去准备准备吧。”甘宏挥了挥手,示意黑林可以下去了。
一个月后,秦国的临淄城下,一个少年在打量着这座中原强国齐国的都城。
“公子,这座城有什么好看的。”在他身后,又一个少年走了出来,好奇的问道。
“有什么好看的,你要知道,当初姜太公封于齐的时候,齐国还只是一个不起眼的海滨小国,可是如今呢,天下最强的三国之一。”
“这座城更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大城池,物华天宝人杰地灵,这正是应了沧海桑田的道理。”
这个少年正是甘宏,而那个问他的少年,正是他的仆人黑林。
“甘使者,你看我们是不是可以进城了。”一个中年人站了出来,问甘宏。
此人叫朗仓,是齐国的官吏,由于是使者的缘故,所以甘宏到了齐国境内就亮出了身份,而齐国,也派了一个官吏带着他们到了临淄。
通过这次出使,甘宏总算知道为什么古人都不愿意出远门了。
这一出远门,他才明白,这个门真不是那么好出的。
一路上风餐露宿不说,还经常遭遇野兽的袭击,吃不好,睡不香,本来就比较瘦弱的甘宏因为这次出使又瘦了很多。
“辛苦朗大人了。”甘宏客气的朝朗仓说道。
“这是下官应该的。”朗仓也客气的回道。
这一路上,朗仓对于甘宏还是非常有好感的,和其他国那些趾高气昂,生怕一客气就丢了自己国家脸面的使者不同。
甘宏在这一路上,表现的极为谦逊,丝毫不摆使者的架子,就是和他朗仓的仆人,都能够聊上几句。
这对于一个使者来说,是极为难得事情。
就这样,朗仓带着甘宏来到了各国使者下榻的驿站。
“甘使者,把你们送到这里我的任务也就完成了,下面就是看我齐国的国君什么时间接见你了。”朗仓把甘宏带到驿站之后,就离开了。
对于他来说,只要让甘宏平安的来到这里,他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等到朗仓走了之后,立刻就有一个圆脸、身材矮小的中年人走了进来。
“这位使者,小的是这个驿站管事的,叫范仑,下面就由小的接待你们。”
“国君一般会在使者到达之后三天时间召见,你们这三天可以待在旅馆里,也可以上街上去逛逛。”
“我们齐国的临淄是大都会,在这里可以用齐币,也可以用魏币。”
“多谢,我知道了。”甘宏点点头。
看到甘宏已经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范仑也走了出去。
“公子,洗把脸吧。”
黑林出去了一趟,打了一盆水走了进来。
“好,洗把脸清醒清醒也好,没想到我们都这样赶路了,还是走了一个月的时间,幸好六国军队集结也需要时间,不然的话,也别出使齐国了。”
甘宏感叹道。
“公子,这路实在是太远了,其实我们已经算走的够快的了。”黑林赞同的点点头。
“虽然刚才范仑说我们可以去逛逛街,不过我看还是在驿站里面待着算了,免得多生事端。”甘宏考虑一下说道。
“明白了,公子。”
对于不能见识一下齐国首都临淄的繁华,黑林明显有些失望,不过他还是点点头。
“戎修他们怎么样了?安顿好了没有。”甘宏又问道。
为了甘宏的安全,嬴渠梁给他一支由四十名可以以一敌十勇士组成的队伍,戎修就是这只队伍的首领。
“范仑给他们安排在我们左边,条件没有这里好,不过也够住了。”黑林回答。
“行,等会把我这话也说给他们听,告诉他们,也别出去了吧。”甘宏吩咐道。
“好,我等会我去和他们说。”黑林回答。
“说的时候对他们客气一点,他们保护我们也是辛苦了,等会给范仑拿点钱过去,买只羊,给他们加一个餐。”甘宏想了想,又吩咐道。
“行,我去找范仑。”
说完这些之后,甘宏倒头就睡着了,这些天的赶路也是把他累坏了。
第28章 诱惑
就这样,甘宏在驿站里待着两天时间,可是依然没有接到齐王召见的通知。
“公子,我们都在这里两天了,居然没有召见我们,是不是这中间有什么变故。”黑林疑惑的问甘宏。
“应该是出现变故了,就算齐王不召见我们,也应该派人来看看我们,可是他却把我们仍在这里不管不顾,这其中有蹊跷。”甘宏点点头。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继续等下去,没有时间了吧。”黑林着急的说道。
“当然不能等下去了,可是也不能像没头苍蝇一般瞎找。”甘宏拿起茶杯,翻来覆去的看过来,又看过去。
“要不用渠梁公子给我们的令箭吧,他能让在外的秦国商人帮助我们。”黑林建议道。
在甘宏出使之前,嬴渠梁曾经给了甘宏一支令箭,持此令箭,能够得到秦国在外商人的帮助,而且那些秦国商人必须无条件的帮助他们。
“算了,我们在这里,恐怕已经被齐国的人给监视了,这时候去找那些秦国商人,恐怕会给他们带来麻烦。”
“再说,这里离秦国太远了,就是有一些秦国商人,恐怕也没有什么能量能够打听到这里的事情。”甘宏想了想,摇摇头否定了黑林的建议。
“那也不能坐以待毙吧。”黑林挠了挠头,苦恼的说道。
“当然不能坐以待毙了,你把范仑叫过来,就说我找他有事情。”甘宏拍了拍黑林,然后转身走进了屋里。
“找他,找他能有什么事情?”黑林嘟囔着把范仑给找了进来。
不到一会的功夫,范仑出现在了甘宏的屋里:“公子,请问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做的?”
“范仑,是这样的,我这些日子有些馋了,听说齐国临海,鱼做的是一绝,我想尝一尝,你知道有什么做鱼做的比较好的地方没有。”甘宏笑着问范仑。
“公子,我们临淄有一家雅阁,做的鱼不错,要不,我给你引路。”范仑考虑了一下,躬身回答。
“出去还是算了吧,这一个月舟马劳顿,我还是想歇一歇,这样吧,你去帮我买回来,如何?”
甘宏伸出手,范仑一看,发现甘宏的手中拿着一个金色的钱币。
“太贵重了,这个太贵重了,公子,用不了那么多。”范仑急忙摆摆手。
不管在哪一个国家,金子都是非常值钱的,金子做成的货币,也是各国大商家最喜欢收藏的硬通货。
别看这只是一枚小小的金色货币,可是真要拿出去,绝对可以卖出一千钱的价格。
现在的各国,一个平民,只需要一百钱,一年就已经可以过得很好了,一千钱买一顿饭,明显有些奢侈了。
“好了,说给你就给你,别跟我客气,去帮我办好这件事就行了,对了,别忘了再给我准备一些酒。”甘宏把钱塞到了范仑手中。
范仑走后,黑林疑惑的问甘宏:“公子,你不是要想办法嘛,为什么突然想吃鱼了。”
“你就别问了。”甘宏神秘的回过头来。
到了晚上的时候,范仑带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
“公子,这就是雅阁的鱼,这是咸鱼、这是鲈鱼、这是鲤鱼,做的都是美味异常,这是雅阁的桃花醉,也是闻名临淄的美酒。”范仑一边从食盒里拿着酒菜,一边介绍。
“的确不错,不过,一个人喝酒总不是事,不如这样,你陪着我喝吧。”
说罢,甘宏不由分说的把范仑拉着坐了下来。
“那我,我就陪着公子喝几杯。”范仑一见甘宏如此的热情,也不好推辞,也坐了下来。
就这样两人喝了起来,不到半个时辰,一坛子桃花醉就已经见底了,好在现在的酒度数都很低,虽然他们有了一些醉意,可是仍然坚持的住。
“人生苦短,要及时行乐,你说是不是。”甘宏又拿起一坛桃花醉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然后边喝边说。
“那倒是,不过公子,我们可不像你那样,是贵族出生,我们做平民的,能够做到驿站管事已经是一件很难得的事情了,为了守住这个职位,我日夜都要在这里,实在不敢行乐啊。”
范仑这时候因为有些醉意,话也放的比较开。
“行乐么,不分身份,也不分方式,只看你又没有钱罢了,你看那些大商人,就算不是贵族,不还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那倒也是。”听了甘宏的话,范仑也有些感慨。
因为是驿站管事的原因,范仑也接触过许多大商人,看着他们一掷千金的样子,自然也是非常羡慕。
“现在,有一个机会摆在你的面前,就看你如何把握了。”
甘宏掏出一个袋子,放到了范仑手上。
范仑顺着袋子的缝隙看了一眼,酒顿时就被吓醒了。
那个袋子里面居然是满满一袋子金币。
“公子,你这。。。”范仑惊的从座位上面站了起来,连连后退摆手。
“别紧张,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从你这里打听一下,为何国君到了现在也没有召见我们。”甘宏摆摆手,指了指钱袋说。
范仑眼神闪烁着,他连连说:“公子,这个我真的不知道啊。”
“你方才的表情已经告诉我了,你知道,你没看到这里没有别人嘛,你把消息告诉我,这个消息出自你嘴,入我之耳,没有第三个人知道。”甘宏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继续说道。
看着桌子上的钱袋,范仑的目光闪烁着,最终,他咬了咬牙:“公子,你就别为难我了,我真的不知道。”
“再加一袋。”甘宏又扔出了一袋子金币。
范仑此时的神色更加挣扎了,这么多钱,他这一辈子都挣不出来。
只要说出消息,就可以得到这笔钱,由不得他不心动。
“你看,你又何苦为难自己,这个消息就算你不说,别人也会说的,到时候,我还是得到消息了,可是这钱,却不是你的了,可惜不可惜。”
甘宏拿起两袋金币,把它塞进范仑的口袋里。
“好,我说。”范仑神色萎靡的说道。
第29章 人心
“这就对了。”甘宏笑着说道。
“小人听别人说过,好像在使者到之前,魏国也曾派来使者,而且国君已经召见他们了。”范仑紧紧的握着甘宏给的两个钱袋,然后说出了甘宏想要的答案。
“恩,魏国派使者来了,我怎么没在这里看见。”甘宏奇怪的问。
“我们临淄可不是一个驿站,而是有好几个驿站,这里是东边的驿站,而魏国的使者一直都住西边的驿站,那里魏国商人最多。”
范仑既然已经开了口,对于甘宏的问题,也就答的干脆利落了。
“原来如此,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这个事情你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甘宏疑惑的问道。
“西边驿站的那个管事是我的兄弟,所以我知道这件事情。”范仑犹豫了一下,最终说了出来。
“知道魏国使者面见齐王的时候谈了什么内容吗?”甘宏想了想,继续问范仑。
“这个倒是不知道,这种国家大事,怎么会告诉我们这种无足轻重的小人物。”范仑苦笑着摇了摇头。
他这个驿站管事或许在许多人心目中算得上是一个大人物了,可是在那些真正的大人物心中,他们却什么都不是。
“这倒是有些意思,范仑,你可以下去了。”
甘宏摆了摆手,范仑就如蒙大赦的跑了出去。
因为走得太急了,他临出门的时候,还摔了一跤。
等到范仑出去之后,黑林从房间的屏风中走了出来。
“公子,要不要我。”
黑林边说边用自己的手朝着脖子比划了一下。
“不用了,不为别的,就是为钱,范仑也不会出卖我们的,所以,没必要拿他开刀。”
“话说回来了,这种消息连范仑也知道,也没有什么灭口的价值了。”
范仑走后,甘宏重新坐了下来,拿起桌子上的酒呡了一口。
“公子你是怎么知道范仑可以知道这个消息,又怎么知道他会透露给我们的呢。”黑林非常好奇。
“还记不记得我第一次让你买点肉食犒劳一下戎修他们。”甘宏问道。
“我记得。”黑林点点头。
这事情刚过没两天,他当然记得。
“虽然我不知道齐国的物价,可是我给你的钱,足够在秦国买上十头羊了。”
“可是钱交到范仑手上之后,范仑只是买了一头羊回来,剩下的钱就再也看不到了。”
“这笔钱,交到范仑手上的时候并没有说给他的,可是他却私自吞没,说明什么,说明这个范仑是一个生性贪婪之人。”
“这种人,又怎么会经得住诱惑呢。”
甘宏慢悠悠的揭开了谜底。
“可是公子你怎么知道范仑一定知道这其中的缘由呢。”一个谜题揭开了,黑林又接着问道。
“能当上驿站管事的,哪里是一般人,不是那个贵族的亲戚,就是哪个贵族的子侄,这种人别看地位低,可是消息却不是一般的灵通,有很大的可能知道这个消息。”
“不过,我也就是试上一试罢了,就算他不知道,也只不过损失了两袋金币,虽然对他来说很多,可是对于秦国来说,却不值得一提。”
甘宏继续吃了一口鱼,然后解释。
“现在谜题倒是揭开了,是魏国使者先见了齐王的缘故。”黑林问完了疑惑,接着遗憾的说道:“可惜的是不知道他们谈话的内容。”
“不用知道,我猜测,无非是开出了一个让齐王心动的条件罢了,齐国远离秦国,不可能瓜分秦国的土地,估计是魏王同意齐国吞并他周围的几个小国。”
对于这一点,甘宏却没有丝毫的在意,魏王的企图在那里,谈判的内容也就不难猜了。
甘宏也有点同情那些小国,估计那些小国以前也是在魏国的保护之下,可是却被魏国卖给了齐国。
这就是小国的悲哀,想比之下,秦国虽然穷弱,可是也算是一个大国了。
按照通俗的话来说,那些小国只是赌桌上的筹码而已,可是秦国,虽然筹码不多,也算是一个赌客了。
“没想到魏王居然先行了一步。”
“魏王也不昏庸嘛,不然也不会想到这点。”甘宏倒是对于魏王赞叹有加。
难怪在魏惠王执政前期魏国霸权不衰,这魏惠王虽然爱面子,又没战略眼光,可是这谋略,也是可圈可点的。
“公子,你倒是别忙着夸别人啊,现在我们怎么办,照今天的事情来看,再在这里等下去,也不会被齐王召见的。”黑林打断了甘宏的赞叹,明显有些着急了。
“别慌,你去把戎修找过来。”甘宏挥了挥手,黑林立刻去他们旁边的屋子,把已经睡下的戎修找了过来。
“公子,找我。。。”戎修刚一进屋,就看到杯盘狼藉的桌面,他到嘴边的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黑林这些天着急,戎修其实也非常着急。
他是嬴渠梁精挑细选出来的,对于秦国,是忠心耿耿,所以,齐王不召见甘宏,他虽然嘴上不说,可是心中上火。
可是他来到甘宏的屋子之后,看到这样的情况,他更加的上火。
在他看来,甘宏这时候就应该出门去拜访一下那些齐国的重臣,说服他们去劝齐王召见他们,而不是在这里喝酒吃鱼。
“戎修,来了,坐下。”甘宏摆摆手,戎修无奈的坐了下来。
毕竟,他只是一个保镖,甘宏才是正使,甘宏不着急,他就是再着急也没有用。
“黑林,给戎修再拿一副碗筷。”甘宏对黑林吩咐道。
“不用了公子。”
戎修大大咧咧的拿起刚才范仑遗落的碗筷,然后又在范仑的碗中把酒加满,喝了一口。
“好,果然豪气。”甘宏看戎修的动作,称赞了一句。
然后,甘宏又拿起酒坛子,把戎修碗中的酒斟满。
“怎么样,戎修,休息好了没有。”甘宏斟满酒之后,突然问道。
“公子,我在这里待的浑身都快发霉了,你说我休息好了没有。”戎修心中有气,毫不客气的说道。
说完,又拿起酒碗一饮而尽。
第30章 杀魏使
“你是不是老秦人。”
戎修心中的怨气甘宏又怎么会听不出来,可是他并没有说话,只是继续问道。
“我当然是老秦人,而且还是老世族。”戎修自豪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哦,你还是老世族。”甘宏放下酒碗,看着戎修。
“当然了。”戎修说完,也拿出了一块雕有图文的玉佩。
“那你是怎么被公子选上护送使团的。”甘宏又问。
“我在军队之中本来是保护国君的,可是虔公子非说你的出使比较重要,所以把我调过来保护使团了。”戎修夹了一筷子鱼,边吃边说。
“其他人也是。”
“我们都是一样。”
“这次出使的目的你知道不知道。”甘宏接着问。
“当然知道,还不是因为六国攻秦的事。”戎修毫不犹豫的回答。
戎修的回答丝毫没有出乎甘宏的意料,虽然六国攻秦的事情没有传到民间,可是又哪里能瞒的过戎修这样的老世族子弟。
“对,为了这个目的我们才出使齐国的,可是刚才范仑却给了我们一个消息。”
甘宏把刚才从范仑嘴中得到的消息一五一十的说给了戎修。
听着如此震撼的消息,戎修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半天没有说话。
许久之后,戎修这才开口:“公子,这样说来,我们这次出使会徒劳无功了。”
“很有可能,你现在想怎么办?”甘宏点点头。
“回秦国,和六国那些崽子们拼个你死我活,我戎修死了,也要拉几个垫背的。”戎修坚定的回答。
同时,他把腰中的宝剑握的紧紧的,好像马上就要杀敌一般。
“你有这个觉悟就好,既然你有这个觉悟,那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甘宏看着豪迈的戎修,话锋一转道。
“恩,什么转圜的余地,公子快说。”戎修一听这话,立刻来了精神。
“你先去。。。。然后再。。。。”甘宏趴在戎修的耳朵边,嘀嘀咕咕了半天时间。
“办的到不能。”说完之后,甘宏看着戎修问。
“没问题,可是公子,做这些有什么用?”戎修不解的问甘宏。
“别问那么多,你只需要知道,秦国的未来在你的手中就行了,两天,你只有两天时间,两天之后,我要知道答案。”甘宏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戎修。
“放心吧,公子。”戎修转身走了出去,消失在夜色之中。
“公子,你刚才和戎修说了什么?”戎修走了之后,黑林凑上来问甘宏。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这两天好好休息,两天之后,我们要大干一场。”甘宏把碗中的酒喝完,就躺在榻上睡去了。
看着熟睡的甘宏,黑林摇了摇头,也会去休息了。
就这样,戎修在大家的视线之中消失了两天的时间。
至于他的去向,只有甘宏知道。
而范仑或许有所察觉,可是因为金币的缘故,他识趣的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两天之后,化妆成临淄城普通居民的戎修翻过了墙,来到了甘宏的房间。
“回来了。”甘宏看到戎修,丝毫没有意外。
“回来了。”戎修坐了下来,把头上戴的草帽放到了一边。
“打听清楚了。”甘宏的手在他的剑上抚摸着,如同抚摸他的爱人一般。
“打听清楚了。”戎修恭敬的回答。
这把剑是临别的时候嬴渠梁送的,名叫流萤。
据说是秦国的第一铸剑师打造的,虽然没有干将莫邪这种神剑这么出名,可也是一柄不可多得的宝剑。
“说。”甘宏只说了一个字。
“那些魏国的使者是在西边的驿站,他们只有六个人,白天出去会见一些魏国商人,晚上就待在驿站。”戎修回答。
“好,戎修,把你的人给叫起来,我们潜出驿站。”
很快,戎修就把他的人给召集起来,然后在甘宏的带领下,他们潜出了驿站,来到了魏国使臣住的驿站。
看着一片漆黑的驿站,甘宏转过头。
“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们了,如今的局势是魏国使臣先见到了齐王,开出了齐王没有办法拒绝的条件,一般情况下,齐王是不会见我们了。”
“这样,六国攻秦之事,就已经无可逆转,这样你们甘心不甘心。”
甘宏看着那群勇士,把事情的原委告诉了他们。
然后,看着他们那不甘心的面容,甘宏接着说:“现在,我们还有一个机会可以扭转乾坤,那就是杀掉魏国的使臣。”
甘宏的话把其他人都吓了一跳,在整个春秋战国史上,杀使臣的事情不能说没有,可是在他国杀别国使臣的事情,可是开天辟地头一遭啊。
“为了秦国,你们做不做,做了,我们就冲进去,不做,这件事就再也无可逆转了。”甘宏斩钉截铁的说道。
“为了秦国,我做。”戎修先表明的态度。
既然形势已经如此险恶了,现在的他,也只能选择相信甘宏。
戎修这一表态,其他人也都点了点头。
“既然大家都同意了,那就走。”甘宏的流萤剑出鞘,直指驿站。
戎修咬了咬牙,带着人冲了进去。
魏国的使者怎么会想到,在齐国的首都临淄居然会被人袭击。
等到戎修冲进来的时候,他们躲闪不及,在朦胧之中,就被戎修杀死。
等到戎修杀死使者之后,甘宏持剑走进了驿站。
“公子,一共六人,全部杀了,按照你的吩咐,没有留下任何活口。”
戎修对着甘宏说道。
“恩。”甘宏看着六人的尸体,轻轻的嗯了一声。
“还有一个管事的,怎么处置。”黑林手里提着一个胖乎乎的中年人,问甘宏。
甘宏一看这个浑身颤抖的城西驿站管事,别说,还真的和范仑有些相似。
“放了吧。”甘宏摆摆手。
“公子,可不能放了啊,放了他,我们的事情就要败露了。”戎修着急的一把接过了管事,嚷嚷道。
“没问题的,放了吧。”甘宏又强调了一遍。
“走吧。”
戎修把管事往地上一扔,管事的立刻朝着外面爬去。
因为还没走远的缘故,他并没有大声呼救。
可是看他那个架势,估计只要一出门,肯定会高声呼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