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生1995
“林，该交房租了，再不交房租，哪怕知道你一直以来过得非常不容易，我也不能让你继续住下去。”
“好的，我马上交。”
“嗯？你小子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爽快了？工作找到了？”
“还没有，不过只要我还想继续在这边住下去，迟早都得交，而且也不能因为我找不到工作就将压力转移到别人身上。”
“知道就好。我看实在不行你就去餐厅当服务员吧，就是之前我介绍你去的那家，那里的店长说很希望你能继续去那边打工。”
“行，我考虑考虑。”
……
干脆利落地交完房租，回房间关好门，林智彦才仔细清算起自己的资产。
一共128750円。
房屋租金每个月是四万円，吃饭所需的花费更多。
省着点用，勉强能撑一个月。
只是...
“这垃圾公寓真鸡儿破！”
他在屋内环视着，忍不住直皱眉头。
眼睛能够看到的东西，没有一样是新的，而且屋内设施简陋得有点过分。
没空调，没洗衣机，没厨房，没衣柜，也没床。
只有一间很小的卫生间，一个小小的阳台，一张小桌子。
地上两件被子叠在一起，组合成一个小小的地铺，边上衣服乱糟糟地堆在一起。
隔壁住户说话的声音、冲厕所的声音、楼下房东电视的声音，能够听得一清二楚。
他不由得产生一种预感：今晚大概率要失眠。
异国他乡，居住环境又是如此的糟糕，不失眠才怪。
倒是工作这一块，尽管还没找到，在他看来却没什么好发愁的。
做动画就是了。
至于去餐厅当服务员，虽然刚才他嘴上说着“考虑考虑”，但实际上根本不用考虑。
都重生了，还跑去当服务员，未免太丢重生者的脸。
没错，他是重生者，不过并不是重生到过去的自己身上，严格来说是穿越到了1995年岛国东京同名同姓即将毕业的一名高中生身上。
“林”这个姓氏，并不是天朝独有的，东亚、东南亚的许多国家都有姓林的，岛国的林姓还是大姓，拥有五十万左右的人口，就占有率来说，能在岛国所有姓氏当中排进前二十。
岛国战国时期，有尾张林氏，诞生了武将林秀贞。
不过当时只有贵族才拥有姓氏，平民是不配拥有姓氏的。
到了近代，法令规定所有的岛国人都必须拥有姓氏，许多平民根本不知道该起什么样的姓氏，干脆就以自己的住址或者职业为姓，于是诞生了大量林姓之人。
当然，还有许多林姓之人是不同的时期，从别的国家迁移过来的。
林智彦身高182cm，瓜子脸，身形颀长，相貌英俊，牙齿整齐洁白，从这方面来看，真的是无可挑剔。
只可惜，原主家境并不富裕，相反，非常穷，而且刚上高一就没了父母，好在毕竟已经上了高中，还不至于被送去孤儿院。
另外，这家伙也不爱学习，高中三年，上课几乎就没认真听过，作业全靠抄，也不参加社团活动，一下课就离开学校，跑去打工。
然后，毫无疑问的，阿彦的高考成绩非常不理想。
不用指望上大学，根本没戏，不过这家伙原本选择的毕业进路就是“就职”。
高中毕业就参加工作，这在岛国并不奇怪，只是毕竟学历只到高中，又没有一技之长，实在是难以找到满意的工作。
不满意的工作又不想干，所以一直拖到现在。
今天是3月22日，再过两天学校就会举办毕业典礼，而就在今晚，这家伙从外面回来的路上，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倒，脑袋狠狠地磕在一颗石头上，随后就是如今的林智彦魂穿而来。
如果是在天朝，重生到1995年，林智彦大概可以凭借记忆优势迅速发家致富，偏偏这里是岛国。
前世他根本没在岛国生活过，对岛国的了解也仅限于ACGN领域，所以只能做动画。
穿越过来之前，他是天朝动画业界的一名原画师，会一点点音乐，在小破站发表过动画以及少数别的类型的日语歌曲的翻唱视频，但这方面并不专业。
想养活自己还是得靠动画原画师这一层身份。
更关键的是，不知道是不是穿越的过程中发生了什么异变，穿越之前看过的一千多部动画，每一句台词，每一个画面细节，他都能记得一清二楚。
这种情况下，不做动画他都觉得浪费。
只可惜，做动画是一个团队的事情，不是一个人的事情，没钱没人脉没资历，哪怕开了记忆挂都没用。
得先加入某个动画公司，混一混资历，积攒一些人脉，之后再拉几个人独立出来，组建自己的动画公司。
1995年3月，骨头社、PA、A-1、SHAFT、MAPPA等日后小有名气的动画公司都还没建立，宫崎勤事件的影响尚未消退，ACG产业持续低迷。
不过只要再过几个月，由GAINAX与龙之子联合制作的《新世纪福音战士》就会播出，并且于完结之后在社会上引发巨大凡响，ACG产业也会随之慢慢恢复。
话虽如此，这两家公司情况有点复杂，前者再过十几年会没落到几乎只剩一个空壳，后者则会在05年因为制作燃烧经费的《鸦karas》破产并且被收购。
就算想参与《新世纪福音战士》的制作，来为自己的履历增添光彩，也未必要加入GAINAX或龙之子，毕竟很多动画公司都接过这部动画的外包。
日升、东映、IG、节操社、疯房子，这几家公司也不是不能考虑。
至于宫崎峻所在的吉卜力，虽然是许多人梦寐以求想要加入的，林智彦却一点都不想进，因为宫崎峻的光环太强了，而且是个不折不扣的暴君，员工进了那里就是一根根螺丝，根本没有可以发挥的地方，那里工作强度高，压力又大，也很难挖吉卜力的墙角。
他进动画公司是要混资历并且积攒人脉，以便将来挖墙脚，不是真的要去当社畜，没必要把自己搞得那么累。
“嗯，明天先去打探一下，看看近期都有哪些动画公司在招人。”
（PS:新人新书，求起点的收藏、追读、推荐票支持！顺便一提，小说里面好像不能涉及真实人名，所以只要是有可能跟主角产生交集的人，全部用同音字或别的字替换，不是错别字。）
第二章 满级原画技能
第二天早上七点多，林智彦就被隔壁住户说话的声音吵醒。
他揪着被子继续躺了一阵，直到隔壁安静下来，才掀开被子翻身而起。
看一下手表上显示的时间，将近八点。
还有一天才会举行毕业典礼，不过高三的学生已经可以不用去学校，到时候参加个毕业典礼，拿一下毕业证书就行。
刷牙洗脸吃早餐，之后他便出门去打探动画公司的招聘信息。
95年，岛国这边拥有电脑的家庭不少，不过去年九月，伦敦那边才诞生世界上第一家网吧。
东京这时候有没有网吧，林智彦也不清楚，就算有，没有电子地图也很难找出来。
没办法上网，可能这时候也没几家动画公司会到网络上发布招聘信息。
好在还有类似人才市场的地方，去那边能找到各大动画公司的招聘信息。
招聘信息栏前。
林智彦眼睛一一扫过，目光很快便停留在其中一则招聘信息上面。
IG的招聘信息，说是3月26日有一个应届毕业生专场招聘会，招制作进行、动画师、上色人员和摄影。
所谓的“动画师”，并不是指制作动画的人，而是一个专门岗位，又称“动画-中割”，主要负责原画的清书誊写以及在原画与原画之间添加中间帧。
新人画师入职动画公司之后，一般是先经过几个月的培训，使其成为一名合格的动画师。
动画师在动画-中割这个岗位上待一段时间，短则一个月，多则几年，经验丰富起来，可以参加社内的原画师考试。
通过原画师考试，才能从动画师晋升原画师。
也就是说，林智彦关注“动画师”的招聘信息就对了。
他查看了一下详细的要求。
男女不限，毕业于美术或者动画相关的院校，有动画制作经验者优先，现场投递简历，需要附带上5~10张的画稿……
“要求毕业于美术或者动画相关的院校吗？”林智彦咂了咂嘴。
他就读的那所高中，自然不能算美术或者动画相关的院校。
动画制作经验倒是有，但那是前世的事情，跟此世此身无关。
如果能读个美术类的短期大学，要进动画公司大概会很容易，但才高中学历，没到专门的动画或者美术学校学习过，想进动画公司，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不过，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细田垨都能在高一的时候收到东映的入职邀请，只要水平过关，一切都好说。
林智彦没气馁，他将具体的时间和地点记下，又稍稍关注了一下别的动画公司的招聘信息，发现没有更合适的，于是不再多看，转而去了一趟专门的画材店，买一本素描本、一本水彩本、一沓动画定位纸、一把动画定位尺和一套专业的作画工具。
买完顺便吃个午饭，然后回家，关好门，到小桌子前坐下。
打开水彩本，抽出一张，用胶带固定好，取出作画工具，微微思索，很快他便提笔画了起来。
动画的作画，主要有几个大方向：人物、动作、道具、特效以及背景。
人物画得好，以后有机会担当人设或者成为插画家。
背景画得好，可以往美术监督的方向发展。
不过会画动作、道具、特效这些才是最牛逼的，尤其角色之间的战斗、爆炸场景、高燃特效、机甲之类的大型器械，水平不够的原画师还真画不了。
骨头社的中村峰，被誉为岛国的国宝级原画师，岛国动画业界公认的作画巅峰，就是因为在机械、特效以及人物动作等方面都有着非常高的造诣。
如果能画一段高燃的打戏，那么想必除了吉卜力以外，岛国的动画公司将任由林智彦挑选，要进IG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不过招聘信息上写得明明白白，让附带上5~10张的画稿，这种情况下，他也不可能直接甩出几百张原画稿，否则人家来个太多不看，当垃圾处理就搞笑了。
况且林智彦也不是很擅长画打戏。
前世他主攻的方向是人物，大约有人设画师的水平。
背景都比打戏画得好。
如果要画动画的原画稿，应该使用的纸质类型是动画定位纸，现在林智彦要画的不是动画原画稿，只是一些插画性质的美图，所以使用水彩纸。
素描纸、水彩纸、动画定位纸，看着好像差不多，其实差别还是不小的。
画不了打戏没关系，只要能展现出插画师的水平，应该照样能顺利进入动画公司。
至于要画的内容……
当然是妹子，二次元风格的美少女，毕竟岛国的职场上很少有女性管理层，IG那边会有谁担当面试官，林智彦也大致能猜到，应该全都是男的。
又有哪个男性动画从业人员能拒绝二次元风格的美少女呢？
总之，漂亮妹子是肯定要有的，顶多再画一些别的东西，比如猫、狗、马、机甲等对画功要求比较高的玩意儿。
放在前世，让林智彦从零开始设计一个角色，至少都得半天时间，多的话五六天，甚至可能远远不止。
这一次，林智彦画二次元风格的美少女，明明没参考记忆中的那些动画的角色，可脑子里面自然而然地就生成了一个大致的轮廓，拿起笔就仿佛知道该怎么画了，画得十分顺畅。
只画一遍就感到满意，画完一看，居然只用了不到半个小时。
搭配一个简单的背景，四十分钟不到就完事。
之后画猫画狗画马画机甲，同样是一遍过，而且搭配背景的情况下，也都是一张花不到四十分钟。
太顺利了。
跟前世比起来，他的作画速度提升了不止一点半点。
“难道就这么穿越一下，我的原画水平还提升了？”
“还是说，其实我跟其他穿越者一样，也有系统？”
他暗暗怀疑着，很快便呼唤一声：“系统！”
没反应。
看来应该是没有系统。
不过，他没有立刻放弃，转瞬之间又低声说道：“系统，我要查看我的原画水平。”
说完，等了一小会儿，但同样没有任何反应。
之后林智彦又尝试了各种各样的暗号，只是无论什么样的暗号都不管用。
有没有系统不知道，反正就算有，大概也没激活。
他没有继续呼唤，转而在作画上尝试探索了起来。
探索了大约一个小时，然后他算是明白了，他的原画技能很有可能伴随着穿越被点满了。
无论画什么都能做到得心应手，非常迅速地完成，而且都是一遍过，怎么看怎么满意，哪怕之前作为短板的动作作画也不例外。
“果然，这一世不做动画都是一种浪费。”他忍不住暗暗感慨了起来。
有这样的水平，要是IG还把他拒之门外，那担任面试官的人可以吞粪自尽了。
第三章 IG
3月26日，早上九点多。
东京武藏野市，IG办公楼下。
林智彦抬头看了一眼，很快便迈步进入其中。
进去之后，先填了个面试报名表，递交简历以及附带的作品，亲眼看着简历被复印成五份，然后他就被请去面试厅外，等候面试。
同样来参加面试的人并不多。
放在二十年后，岛国某个高校毕业生说要去做动画，极可能会收到亲朋好友的祝福，即使不太理解，多半也不会明确反对。
1995年不一样，这时候宫崎勤事件造成的恶劣影响尚未消退，社会整体对于ACG产业以及相关的从业人员都抱着一种非常糟糕的印象，老一辈的人更是如此。
用俗一点的话来说，要是知道自己的孩子跑去做动画，腿都给他打断。
这种情况下，需要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
林智彦这样的不算，一般这时候会跑来动画公司参加面试的，不是没有别的路可走，就是真的超级喜欢动画。
95年的IG，公司规模也不大，因为是1987年才从龙之子那边独立出来的，成立不到八年，所以根本没几个拿得出手的作品。
此前比较有名的动画是由押井垨担任监督的《机动警察》，不过这动画的TV版本是由日升制作的，OVA版本IG也只是制作协力，也就是接过整话的外包。
真正由IG制作的只有两个剧场版。
跟宫崎峻所在的吉卜力、90年代手握无数大ip的霸主东映以及凭借“高达”这么一个ip可以吃一辈子的日升比起来，IG这家公司真的很不起眼，至少这个时候是这样的。
做动画本身就是一条不被看好的出路，IG知名度又不高，来参加面试的人不多也就不足为奇了。
不过林智彦毕竟是后世重生回来的，他清楚地知道，再过几个月，由押井垨担任监督的剧场版动画《攻壳机动队》就会上映。
这个剧场版动画虽然票房不高，仅仅能够收回成本，影响力却非常恐怖，各种获奖，登录北美之后，成为Billboard评选的家庭影碟销量冠军。
卡梅隆和斯皮尔伯格都对这部剧场版动画称赞不已，沃卓斯基兄弟甚至声称《黑客帝国》受到这部动画非常大的影响。
岛国人在宫崎勤事件后，能改变对动画的负面印象，除了跟《新世纪福音战士》有关以外，这部《攻壳机动队》也功不可没。
总之，再过不久IG这家公司就会声名鹊起。
此外，90年代的IG，主要做的是OVA动画和剧场版动画，TV动画做的比较少，得进入21世纪之后，制作的TV动画才会渐渐多起来。
在天朝，这家公司的名气可能比不过京阿尼，甚至被称为“霸权社”的WITSTUDIO可能都比IG的知名度更高，不过霸权社实际上是2012年IG内部制作实力最强的六课成员成立的，属于IG的子公司。
还有一家公司，虽然不是从IG独立出去的，但同样是在IG的支持下成立的，也是IG的子公司，名叫XEBEC（塞贝克），俗称“帆船社”。
帆船社在天朝的名气比IG还不如，但很多经典动画都出自这家公司，包括《四驱兄弟》、《机动战舰》、《纯情房东俏房客》、《通灵王》、《tolove》、《潜行吧！奈亚子》等等。
如果这个时候进入IG，那么林智彦很可能会参与到《攻壳机动队》以及帆船社的那些动画的制作当中。
另外，IG还接过《新世纪福音战士》的整话外包，97年《新世纪福音战士》的两个剧场版更是直接由IG与GAINAX联合制作。
因此，乍一看加入这家公司有点吃亏，实则不然。
混资历肯定没问题。
这家公司的人才也很多，就算挖不到押井垨和被称为IG“作画三神”的黄濑合哉、西尾铁野以及冲浦企之，也还有其他许多极具潜力的人才可以挖。
当然，现在想太多也没用，先混进去再说。
十点整，正式开始面试。
不过不是几个人同时面试，而是一个人一个人单独面试，加上林智彦是比较后面才到的，所以需要等待的时间还挺久的。
他大致估算了一下，可能得十一点左右才会轮到他。
没手机，也没带杂志报纸漫画之类的可以看的东西，素描本和作画工具倒是带了，但也不可能拿画画来打发时间。
实在闲得慌，加上刚好有点想上厕所，于是过没多久他便跑了趟卫生间。
……
“你说梅原桑画不了了？怎么这么突然！”
“好像是骑自行车的时候手摔伤了。唉，明天就得进行我负责的那部分内容的原画预演检查，可愁死我了。”
“现在找别的原画师还来得及么？”
“别的原画师不好找啊，我问了好几个人，要么告诉我没时间，要么跟我说画不了，前田桑那里有能画的原画师吗？”
“等等我打几个电话帮你问问看，不过不要抱太大的期望，实在不行你就如实向三本桑报告，请他帮忙解决吧。”
“也只能这样了。”
卫生间外面一男一女之间的对话，引起了林智彦的注意。
不过，等他小解完，洗过手，出了卫生间，那个被称作“前田桑”的人已经转身离开了。
剩下的那个男的，瘦瘦矮矮的，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穿着随意，年纪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
他一脸愁苦的样子，叹息一声，转身便准备进卫生间。
林智彦心里面迅速权衡了一番，很快便作出决定，主动搭话：“不好意思，刚才的话我都听到了，请问你是在找原画师吗？”
“嗯？”
秋元户愣了一下，微微抬头，看着林智彦，有些疑惑。
过了两三秒，他才点了点头，抓着林智彦的肩膀，激动地说道：“对，你这么说，难道是能帮我介绍厉害的原画师？”
林智彦笑了笑：“当然。”
秋元户心中一喜，顾不得进卫生间了，忙问道：“谁？在哪里？怎么联系？”
“我不就是了？”
林智彦说话的同时，抬手朝自己指了指。
秋元户：(⊙﹏⊙)
第四章 不走寻常路
林智彦说要帮忙画原画，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做出的决定。
首先，他有这个能力，无论要画的是哪一部动画，哪一个cut，他都能顺利画出来，满级的原画技能，根本不用担心画不了这样的问题。
其次，如果按照正常的流程参加面试，那么就算能成功通过面试，入职IG，他也只能从最底层的动画师开始做起。
动画师，那是动画业界出了名的被压榨得最厉害的一个岗位，每个月至少要画350张画才能算达到业务标准，偏偏按件计薪，工资少得可怜。
每个月能拿到十万円，对动画师来说都算牛逼哄哄了，大多数刚入职的动画师，一个月能有六七万円就算不错了。
林智彦的作画速度，应该能比普通动画师快至少一倍，但就算这样，他干一个月的动画师，也只能拿个十几万円，比制作部门最底层的制作进行的工资都要低得多。
当然，以林智彦的水平，肯定不需要一个月就能从动画师晋升原画师，但如果能直接跳过动画师的阶段，以原画师的身份出道，可谓再好不过。
只要能抓住这个机会，面试都可以翘掉。
说到底，动画师这个岗位的面试到处都是，反倒是他这种没名气没人脉没作品经验甚至连动画师都不是的人想接到原画的工作，非常难。
况且，只要他成了得到某位作监认可的原画师，面试将毫无意义，毕竟实力足够的原画师，无论对哪个动画公司来说都非常宝贵，到时候他愿意进IG，IG的高层高兴都来不及，哪里还会拒绝他？
至于翘掉面试会不会让IG的高层感到不高兴，从而怀恨在心，导致就算他有实力也不愿意吸纳他……这要是放在岛国传统的制作企业，还真有可能，但动画公司一般不会，IG的几个高层也是出了名的老好人，不至于这么心胸狭窄。
就算真的这么心胸狭窄也不怕，大不了不进IG就是了，反正只要能获得这个展现自己的机会，一切都是值得的。
话是这么说，林智彦这时候的毛遂自荐，对秋元户来说就有点蛋疼了。
刚才还暗自高兴，现在看来，根本就是白高兴一场。
他根本不认识林智彦，甚至不知道林智彦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对林智彦的原画水平自然也一无所知。
不过，林智彦尽管长得比他高得多，看年纪却好像比他还要小。
厉害的原画师，哪一个不是二十五甚至三十岁以上的？
就算天赋再怎么高，终究也需要时间来积累。
总之，面前的这个林智彦，他看着就感觉不行，甚至他都怀疑林智彦根本不懂原画师是干什么的，或者是在知道的情况下，故意愚弄他。
“现在的人呐，就算开玩笑，未免也太恶劣了点。”他忍不住暗暗嘀咕。
林智彦自然知道对方不会轻易相信，他也没指望自己开口对方就立刻答应。
很快他便说道：“你别看我长得年轻，实际上我已经在动画业界混迹好几年，要不是今天刚好人在IG，就算你拜托我，我也不一定会帮你画。”
顿了顿，又说道：“你可能不相信我的水平，没关系，给我找个地方，我就在你们公司里面画，看着感觉我画得不行，可以随时叫停，作监那里过不了的原画，也不会收你任何费用，试一试而已，花不了多少时间，对你来说也不会有什么损失，不是么？”
秋元户闻言，忍不住认真打量起林智彦。
有点搞不懂林智彦哪里来的底气。
转念一想，林智彦说的也没错，只是试一试的话，好像他确实没什么损失。
况且他现在找不到别的有空能画并且愿意帮忙画的原画师，如果不找到解决的办法，搞得需要制作部长三本龙二帮忙，那么他在公司内部的评价会变得不太好。
如果面前这个看起来比他还要年轻的人真的能画，就能解决他的职场危机。
机会渺茫，但是，死马当活马医就是了。
一念及此，他开口道：“请问您叫什么名字？”
“现在问我名字没意义，等我画完了再问也不迟。”林智彦神秘兮兮地说道。
秋元户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有多问，而是紧跟着说道：“好吧，你跟我来。”
偌大个公司，加上又是周日，要帮林智彦找一个可以安静作画的地方并不难。
林智彦也很快就展现出了他的专业性，让秋元户找来画原画所需的人设图、Layout、动画定位纸、动画定位尺，同时取出自己随身携带的作画工具。
将人设图和Layout大致地看过一遍，随后他便拿笔迅速画了起来。
所谓的“Layout”，其实就是设计稿，一般会简写成“L/O”。
要制作一部动画，首先是确定企划，然后确定监督、脚本负责人、人设负责人、总作画监督、美术监督、音乐负责人、道具设计等方面的人选。
接着是召开脚本会议，确定脚本内容。
这些属于前期准备工作。
前期准备结束，进入正式的制作阶段。
先画分镜稿，要么由监督一个人负责，要么由监督以及被称为单集监督的演出共同负责。
分镜稿的作用是将文字脚本转换成画面表达，包括画面内容、运镜、声效、台词以及时间，常被称作动画的设计图。
当分镜稿完成，监督和演出们就会召集原画师，向他们解释分镜稿的内容，然后由原画师负责将分镜稿绘制成Layout。
Layout主要包含角色位置关系、透视、背景、运镜和画面范围等信息，通常以cut为单位，是作画工作和画面合成的重要参考信息。
说白了，分镜稿相当于草稿，可以很潦草，没学过画画的人也能画，Layout则是正式的设计稿，必须由专业的画师认真画。
在Layout完成之后，才会进入正式的原画阶段，这个阶段其实对照着画就是了，难度已经大大降低，但因为作画要求更加精细，所以也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画，只不过到这个阶段就不用频频召开作画会议了，能画就画，不能画就换人。
林智彦呢，当然能画。
之前他还不知道自己要画的究竟是什么动画，看过人设图和Layout之后他就明白了，这就是95剧场版的《攻壳机动队》。
大约十几分钟那里的两个cut，要兼顾人物和动作，说不难吧，好像有点难，说难吧，可因为没有太复杂的动作，所以其实也还好。
想想也是，虽然不知道那个“梅原桑”是哪位，但多半是不属于IG的某位自由身原画师。
外包给公司外面没什么名气的自由身原画师的cut，当然不可能会有太大的难度。
而秋元户找不到别的原画师，自身资历和人脉不够，时间又比较紧迫，这是一方面的原因，另一方面就说明这两个cut虽然没有太大的难度，但也不是那么好画的。
话又说回来，《攻壳机动队》这部动画本身也不好画就是了。
当然，这只是针对一般的原画师。
对林智彦来说，就完全没有难度了。
他不用参考记忆中的《攻壳机动队》动画的成品都能画，有得参考的情况下，画起来速度更是快得飞起，“唰唰唰”十分钟左右就画好一张。
他的身后，秋元户看着林智彦用十分钟左右画好的一张原画，惊呆了。
不但会画，好像还画得又快又好。
本来只是决定试试看，死马当活马医，现在看来，难不成这个看起来比他还年轻的人真的是个水平很高的原画师？
第五章 人呢？怎么不见了？
临近十一点，面试厅内。
“感谢指教。”
刚刚结束面试的人，起身向五位面试官鞠了一躬，随后转身缓缓离开面试厅。
担任面试官的，自然都是IG的高层人员，包括IG社长石川光九、副社长兼一课负责人后藤龙幸、二课负责人黄濑合哉、制作部长三本龙二，剩下那个人身份地位倒是没那么高，但也是IG的一位制作人。
等待着下一位应聘者进来的同时，五人忍不住小声聊了起来：
“感觉今年来参加面试的这几个都不怎么理想呢。”
“别那么挑剔了，这年头还愿意来做动画的，说明对动画都是真爱。”
“还是七八十年代好，那时候做动画可不用面临这么大的压力。”
“是啊是啊，唉，也不知道ACG产业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到八十年代的水平。”
“做动画死路一条。”
“不做动画更死，说到底，咱们这些人除了会做动画，其他还会干什么呢？”
“也是。”
……
聊着天的同时，五人顺便查看起下一位面试者的简历。
不看不知道，这一看，五人都乐了。
姓名林智彦，学历那一栏写着高中，毕业的学校也只是普通学校，不是那种开设了美术特长班的学校。
没写加入过高中的美术部或动画研究社，没写以前在学校做过动画，没在某个美术比赛上获过奖。
年龄才十八岁，刚刚高中毕业，自然也不可能到美术类院校或者动画专门学校学习过。
什么都没有，不过吹牛逼倒是非常厉害，因为简历的自我介绍栏上写着这样的一句话：“自学画画十二年，具有深厚的原画功底。”
今年十八岁，自学画画十二年，六岁就开始学习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应该有点厉害才对，怎么小学或者初高中也没得个绘画大奖啊？
还是说，有获得过绘画大奖，只不过没在简历里面写出来？
最关键的是，这小子居然自称有深厚的原画功底。
太敢吹，都吹上天了。
先不说那些从美术类院校毕业的人，加入动画公司之后，尚且需要经过几个月的培训，才能成为一名合格的动画师。
即使是过了社内的原画师考试，成功摆脱底层动画师身份的原画师，都没人敢说自己具有深厚的原画功底。
很多情况下他们只能去画没多大难度的cut，或者给水平较高的原画大佬充当第二原画，同时还要时不时地被作画监督的修正铁拳虐得死去活来的。
一个高中刚刚毕业的毛头小子，根本没有过动画制作的经验，能有什么原画功底？
就算求职者往往喜欢吹嘘自己多么厉害，说自己“具有深厚的原画功底”，这个也太离谱了。
“这人开玩笑呢？没到美术类院校或者动画专门学校学习过就算了，还自称有深厚的原画功底，我成为原画师的头两年都不敢说具有深厚的原画功底。”黄濑合哉首先忍不住吐槽。
其余人纷纷点头附和，都觉得这个叫林智彦的小子自我吹嘘得太离谱。
就连社长石川光九都跟着笑了笑。
只是很快，他翻过新的一页，看向简历后面附带的作品。
然后，只看一眼他就被惊艳到了。
首先是一张少女的画，少女身形高挑，面容精致，穿着不知道哪个学校的校服，微微抬头，凝望天空，眼神给人的感觉有些复杂，似乎有许多话想对千里之外的某人说，背景则是飘着小雪的天空。
作为IG的社长兼制作人，石川光九从业十几年，光是参与制作的动画都有二十几部，看过的动画更是不计其数。
但是，他感觉这张画里面的少女比他以往看过的任何一部动画中的女性角色都更加柔和，更加精致。
整个场景也十分的唯美，或者说有那么一点点凄美，那凄凉之意仿佛要从画里面穿透而出，让他的内心也跟着受到感染。
另外，这张画还采用了透视画法，看起来有一种空间感，立体感。
画得太好了！
简直就是一张精美至极的插画。
他迫不及待地翻到新的一页。
同样是少女，不过不但长相、着装、动作姿势和绘画的角度跟上一张不一样，整体风格也变了，不再是凄美的画风，反而给人一种可爱、元气、活泼、轻快的感觉。
唯一的相同之处是，都十分精致，让人怎么看怎么喜欢。
“这个叫林智彦的家伙，可能还真有点不简单。”石川光九看着看着，忍不住发出感慨。
此时此刻，其他四个人也都已经翻看起林智彦简历后面附带的作品。
包括两个作画大佬后藤龙幸和黄濑合哉，四人同样感到十分惊艳。
林智彦一共带了十张画稿过来，其中一半是不同风格的少女，剩下的五张，分别是猫、狗、马、机甲和某个废墟场景。
猫、狗、马这些，主要是突出一个栩栩如生，机甲给人一种帅气、震撼的感觉，废墟场景则是显得萧瑟、荒凉。
“机甲和废墟的场景画得不比我差啊。”黄濑合哉惊叹道。
后藤龙幸也忍不住评价道：“这个画功是真的强，这家伙真的不是画了一二十年的顶尖画师冒充的？还是说，这根本不是他自己画的，是某个顶尖画师帮他画的？”
刚才还觉得简历自我介绍栏上的“自学画画十二年，具有深厚的原画功底”这句话简直离谱，现在他们不觉得离谱了。
动画的原画功底还不好说，但只要这些画都是林智彦本人画的，那么绘画功底是真的强。
“我开始有点期待了。”石川光九忽地说了一句。
期待接下来这个叫林智彦的人的面试。
其他几个人虽然没有说出口，但也都是类似的想法。
只是，他们默默地等待着，一分钟过去，两分钟过去，却始终不见有人进来面试。
“人呢？”
“这个叫林智彦的人呢？”
“怎么不见了？”
石川光九疑惑着，还让黄濑合哉帮忙出去看一下，结果黄濑合哉出去没几秒就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消息：那个叫林智彦的人，好像半个多小时之前就离开了，到现在都没回来。
好不容易遇到一个疑似天才的人，居然就这么错过了！
众人懵逼着，心里面别提有多遗憾。
第六章 要不要严厉修正呢？
中午一点左右，林智彦终于完成了第一个cut的原画工作。
“辛苦了，先吃饭吧。”
制作进行秋元户将刚买回来的便当奉上，之后才从林智彦手中接过原画稿。
相对于第二个cut来说，第一个cut的作画量并不算多，不过两个多小时就能完成，足可见林智彦的实力。
第一张原画需要十分钟才能画好，那是因为刚开始画，不怎么熟悉，第二张原画开始，每画一张花费的时间甚至都不用十分钟。
就是不知道这么短的时间内画出来的原画稿，能不能从作画监督那边通过。
秋元户先大致地翻看了一下，怎么看都觉得林智彦画得非常好，不过他毕竟只是个制作进行，不是专业的作画监督，这些原画究竟能不能过，他也说不准。
还是得拿去给身为作画监督的黄濑合哉看一看再说。
“对了。”秋元户忽地想起什么，“得在作画担当那边写上您的名字，现在可以告诉我您的名字了吗？”
“名字的话，我已经写上去了。”林智彦打开便当盒子，边吃边说道。
“哦，我看看。”
秋元户低头，在相应的地方查看了起来，很快他便忍不住暗暗嘀咕：“林智彦？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这么一个人？”
转念一想，可能是他看的动画不够多。
现在林智彦已经展现出能画原画的实力，要是说没听说过林智彦这个名字，问人家之前参与过什么作品，那可就太失礼了，毕竟人家又不是来面试的，只是刚好碰上，帮他画一画。
话又说回来...
“这位林桑，来IG到底是做什么的？”
总感觉林智彦身上笼罩着一层谜团，不过对制作进行来说，只要工作能够及时完成，其他事情都是次要的。
当前最重要的还是将林智彦画好的原画拿去检查，别的到时候再问也不迟。
……
下午不用继续面试，虽然是周日，但黄濑合哉并没有回家休息，在吃过午饭之后，他就回了自己的工位，默默工作。
不过，尽管工作上没遇到什么困难，他却有点静不下心来。
总是会想到那个林智彦的事情。
“怎么就这么错过了呢？”
这么想着，他暗暗叹息一声。
这时，制作进行秋元户拿着一个cut袋，来到他的工位旁边。
“黄濑桑，这个cut能不能麻烦您先检查一下？”秋元户说着，将cut袋双手奉上。
“先检查？”
黄濑合哉皱了皱眉，“西久保桑那里检查过了吗？”
西久保立彦，《攻壳机动队》的演出，原画画完，一般是演出先检查一遍，之后才到作画监督检查。
不过演出检查的方向跟作画监督检查的方向不一样，一个负责的是整体的内容，一个负责的是具体的作画。
原画稿能不能过，会不会被打回重画，主要还是作画监督说了算。
秋元户并不是第一天担任制作进行，自然不至于跳过演出，直接将原画稿送来给黄濑合哉。
他点了点头：“那边已经检查过了。”
“好吧。”
黄濑合哉没多问，接过cut袋，打开，取出里面的原画稿就要开始检查，只是很快他便意识到不对：“林智彦？”
“黄濑桑认识这个叫林智彦的原画师吗？”秋元户忍不住问道。
黄濑合哉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询问起秋元户怎么认识的林智彦，又为何会让林智彦来画《攻壳机动队》的原画。
这事原本不归黄濑合哉管，但他毕竟是二课的负责人，《攻壳机动队》又是二课的动画，如今他问起，秋元户自然也只能一五一十地交代。
黄濑合哉原本还想着是不是同名同姓，听过秋元户的描述之后，他才得以确认。
根本不是同名同姓，就是翘了面试的那个林智彦。
“好家伙，我还说他到底跑哪里去了。”黄濑合哉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总算明白面试的时候为何林智彦人不见了，原来是在这里。
不是真的离开了，而是没打算规规矩矩地参加面试。
明白情况后，黄濑合哉并没有生气，反而心里面有那么一丝丝高兴。
动画的作画圈子多的是一些不走寻常路的怪人，习惯就好，只要天赋够高，谁还计较那点小性子？
以前别的公司还有原画师跟动画的监督打架的呢，放在其他行业早就被开除了，可人家照样混得好好的。
只要之前看到的那些画真的是林智彦画的，翘掉面试完全不是事。
秋元户倒是对面试的情况一无所知，因此对于黄濑合哉的话，他自然而然地产生了误解。
他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那位林桑是来找黄濑桑您的？原来如此，我还说他怎么会出现在咱们IG这边。”
黄濑合哉愣了一下。
知道秋元户误会了，但他也懒得多解释，而是琢磨起该怎么处理这一cut的原画稿。
之前林智彦简历后面附带的那几张画让他感到惊艳，但那毕竟是插画，或者说插画性质的水彩画。
插画跟动画的原画，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诚然，想画好插画，需要相当高的绘画功底，动画的原画师，至少得达到人设负责人的水平才能去画插画，但并不代表能画好插画就能成为一名合格的原画师。
动画原画的重点在于“动”，插画不需要“动”。
能画好插画的人，多半能在短时间内成为一名合格的原画师，但画插画可以靠天赋，画动画原画却更多的需要积累。
不在“动画-中割”这个岗位上磨炼一段时间，是没办法成为合格的原画师的，不大量参与动画的原画工作，不被作画监督的修正铁拳虐个千百遍，是没办法成为优秀的原画师的。
别看有的作画大佬好像出道就是原画师的身份，似乎从来没有过担任动画师的经历，实际上那多半是动画师身份地位太过卑微，V编的时候名字被遗漏，并不是真的没有过担任动画师的经历。
总之，他并不认为林智彦真的能画好《攻壳机动队》动画的原画，估计只是那家伙仗着绘画功底强，自以为能把原画画好。
现在他要考虑的是，按照正常的标准严厉修正，重拳出击，让林智彦好好认清现实，还是下手轻一点，只让林智彦明白这些原画没有一张能够合格？
或者说，干脆多抽出点时间，将林智彦画的这个cut重画一遍，让林智彦自己意识到与专业原画师之间的差距？
第七章 天才
“黄濑桑，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秋元户见黄濑合哉迟迟没开始检查，有些疑惑。
“没，没什么。”黄濑合哉微微摇头。
选择什么样的处理方式，还挺让人为难的，既然没办法轻易做出决定，那就先看看林智彦的原画稿再说。
就算林智彦的原画稿在他想来没有一张能够合格，终究还是能看出点什么的。
这么想着，他将代表信息卡的那一页翻过去，查看起林智彦所画的那些原画稿。
“嗯？”
他忽地愣了一下。
毕竟是简单的cut，没太大难度，彰显不出多少水平，自然也没办法像之前的插画那样让他感到惊艳。
真正让他感到意外的是，之前那几张插画中的少女，精致、柔美，带着浓浓的二次元风格，他还以为那就是林智彦擅长的画风，而《攻壳机动队》里面的人物并不是那样的画风，显得比较硬朗。
还以为林智彦会将个人的画风带入《攻壳机动队》的原画当中，导致这些原画虽然画得好，但却不适合放进动画里面。
现在看来，林智彦并没有犯这样的错误，完全是他想多了。
另外，新人原画师常常会犯一种毛病，就是会有多余的线条，或者线条显得相对比较杂乱，未免给下一道工序的负责人造成困扰，作画监督只能将这样的原画全部打回重画。
林智彦的原画，没有多余的线条，也没有半点杂乱的地方，显得干净利落，非常完美。
原本黄濑合哉都想着要不要重拳出击，将林智彦的原画批得一无是处，可第一张原画，他看来看去，居然没有任何需要返工重修的地方。
一张一张翻阅，本以为林智彦作为插画师，没经历过全面、系统的学习，很难将人物动作发生的整个过程画好，但这同样是他自以为是的想法。
动作发生的整个过程，林智彦画得非常好，没有半点需要修正的地方，而且人物画风没偏离，线条一如既往的干净利落。
“不敢相信！”黄濑合哉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嗯？”
一旁的秋元户很是疑惑，不明白黄濑合哉为什么这么说。
黄濑合哉没解释。
此时此刻，他有些心潮澎湃。
按理说，没有人能在没有过往的动画制作经验的情况下，跳过动画师的阶段，直接画动画的原画，而且画得非常好，没有任何需要修正的地方。
林智彦却仿佛画了一二十年动画的老手，炉火纯青，完全不像新人。
简直就是天才！
十年难得一遇的天才！
“等等！”
他忽地想起什么。
之前林智彦的那份简历，自我介绍栏上写着“自学画画十二年，具有深厚的原画功底”，当时他还没多想，认为林智彦多半是将插画当成了原画。
现在看来，难不成林智彦是真的具有深厚的原画功底而非插画功底？
还有，根据秋元户的说法，林智彦是十点多开始画的，中午一点左右画完第一个cut，从头到尾只花了两个多小时，还画得这么完美。
就算作为天才，这也天才得太不讲道理了。
他深吸一口气，将原画稿收回到cut袋里面，放在桌子上，旋即朝一旁的秋元户说道：“那个林智彦在什么地方？带我去见他，快！”
秋元户只觉一脸懵逼，不过他毕竟只是个小小的制作进行，不敢多说，也不敢多问，只能乖乖带黄濑合哉去见林智彦。
……
林智彦在吃过午饭之后，就开始了第二个cut的作画工作。
虽然画得十分专注认真，但秋元户和黄濑合哉的到来还是引起了他的注意。
95年网络还不是很发达，不过以后网络上就能找到黄濑合哉的照片，林智彦前世是天朝动画业界的原画师，没在岛国待过，可对于岛国动画业界的原画大佬还是有不少了解的。
黄濑合哉就是原画大佬之一，看过照片，加上如今身处IG，自然一下子就能认出来。
当然，对创作者来说，作品才是一个人的名片。
黄濑合哉是65年出生的，85年进入动画业界，87年《赤色光弹Zillion》中首次担任作画监督，之后的许多经典动画都能看到他的活跃，以真实系作画著称，擅长把握重心与人物的动作。
说到这个，就不得不提2019年一部叫《裤袜视界》的动画了，这并不是IG的动画，一听名字就不正经，也不知道受谁所托，他跑去画了一段猫视角下的美少女，导致晚年风评被害，让许多观众纷纷吐槽：“原画大师居然也好这一口”、“岛国动画要完”。
另外，《来自深渊》动画的人设也是黄濑合哉负责的。
一开始动画监督小岛政幸想请他担当人设，被他以“我见不得小孩子受苦”为由断然拒绝，后面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来了个“真香”，不但担当了人设，还是作画监督之一。
之后的剧场版，继续请他担当人设，他一开始也喊着“我绝对不做黎明卿篇”，结果他画黎明卿画得比谁都起劲。
总之，挺有意思的一个人。
就是不知道此时此刻出现在这个地方的意图是什么。
林智彦飞快地将手头正在画的一张原画稿画完，随后扭头看向秋元户和黄濑合哉。
“你就是林智彦？”黄濑合哉努力压制住内心的激动，询问道。
林智彦虽然搞不懂黄濑合哉的意图，但也不惧怕什么，转身面对黄濑合哉，点了点头：“是。”
黄濑合哉没自报家门，他找了个地方坐下，同时说道：“我刚才看了你画的原画，很不错，想跟你探讨一下作画技巧，你看怎样？”
“可以啊。”林智彦没什么意见。
黄濑合哉稍稍考虑了一下，首先问道：“你都会画什么？”
“我什么都会画。”林智彦不假思索地回答。
黄濑合哉：(⊙_⊙)
他挠了挠头，觉得林智彦大概是没明白他的意思，只好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人物、背景、动作、道具、机械、特效，这些你最擅长哪一个？”
“我什么都擅长。”林智彦再次秒答。
黄濑合哉：“……”
第八章 动画师关口小姐
晚上将近九点，林智彦才从IG办公楼离开。
跟黄濑合哉探讨作画技巧，结果就是，他成功得到黄濑合哉的推荐，拿到了IG原画师这个岗位的offer。
能够跳过动画师的阶段，直接以原画师的身份入职，这是他早上来的时候没想过的，所以算是超额完成了任务。
“林桑，等等我！”身后一个人匆匆追了出来，正是制作进行秋元户。
林智彦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秋元户一眼，有些疑惑：“怎么了？”
秋元户跑到林智彦身边，傻笑了两下，旋即说道：“林桑等等有什么事情吗？要不要一起去喝两杯？”
林智彦犹豫了一下，回应道：“我还没成年，不能喝酒，不过可以一起吃个夜宵。”
“对哦。”
秋元户这才想起来，“行吧，那就一起吃个夜宵。”
两人到附近找地方吃关东煮，不过秋元户还是给自己点了杯冰啤酒。
他猛灌一口酒，发出舒爽的一声“哇啊”，放下酒杯之后，扭头朝林智彦说道：“林桑，没想到你才十八岁，完全被你欺骗了啊，我还以为你真的已经在动画业界混迹了好几年。”
“我不这么说，你能愿意让我帮你画原画？”林智彦辩解道。
“这倒也是。”
秋元户赞同地点了点头，“话又说回来，我还是第一次见黄濑桑对一个新人原画师那么佩服，甚至连他不如你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不是说你以前完全没有过动画制作经验吗？到底是怎么练出这么高的作画水平的？”
“这种事情当然是靠天赋了。”林智彦笑了笑，半真半假地说道。
“嘁！我才不相信，肯定是你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做过动画，只不过不说出来，故意要让别人以为你是十年难得一遇的动画奇才。”秋元户说着，又拿起酒杯猛灌一口酒。
林智彦确实做过动画，但不是在学校，而是在前世，或者说另一个时空。
这种事情他当然不会告诉秋元户。
他默默地吃了点东西，过了一会儿才说道：“后天我就要入职了，能不能提前跟我介绍一下咱们公司里面都有哪些人，让我到时候有个心理准备？”
“咱们公司里面的人吗？”
秋元户边吃东西边思考着，很快便介绍道：“首先是社长和副社长，分别是石川桑和后藤桑，这个应该不用我介绍了吧？然后就是一课和二课……”
毕竟是制作进行，虽然是制作部门最底层的小喽啰，但因为工作内容是跟进动画制作进度，和动画制作过程中各个环节的人进行对接，所以公司内部认识的人比较多，哪个部门有什么人，基本上都能说出来。
一课、二课，制作、演出、原画、动画、上色、摄影……依照动画制作流程的顺序，他一个部门一个部门地向林智彦介绍。
林智彦原本只是认真地听着，直到秋元户介绍到二课动画部门，提到一个叫“关口桑”的人的时候，他才忍不住打断：“关口桑？哪个关口桑？”
“就是关口可奈未桑，怎么？林桑认识她？”秋元户瞥了林智彦一眼，感到有些奇怪。
“没有没有，不认识。”
林智彦连忙否认，“只是以前我们学校有一个姓关口的学姐，听说画画非常厉害，我还以为她也跑来做动画了。”
“同姓不同名很正常，而且我听说咱们公司的关口桑好像是住在埼玉县那边，应该是埼玉县的人，林桑以前的学校不在埼玉县吧？”
秋元户微微摇头，很快又向林智彦说起关口可奈未的事情：“那位关口桑不知道去年还是前年入职的，刚入职的时候是在一课那边，给后藤桑和山崎监督的《地球守护灵》做补间动画，做了不到一年，后藤桑大概是看她更喜欢二课这边，就给她调来二课担任动画师了。”
说着，他又喝了口酒，顺便吃点东西，然后接着说道：“也是啊，虽然负责一课的后藤桑是副社长，但二课可是有押井监督常驻，咱们年轻一点的动画师，哪一个不是更喜欢二课？”
林智彦笑笑不说话。
虽然他嘴上说着不认识关口可奈未，但在他重生之前的那个时间，关口可奈未也算是大名鼎鼎了，PA的镇社级画师，由她打造出来的PA脸和堀口由纪子的京都脸，大概算是知名度最高的两种脸型，粉丝众多。
不过，堀口由纪子是1983年出生的，2003年进入京阿尼，06年制作《凉宫春日的忧郁》的时候就已经是作画监督，07年的《幸运星》则进一步跃升，开始担当人设和总作监，升级之路快得离谱。
尤其09年的《轻音少女》爆火，让堀口由纪子的人气也跟着暴涨，在业界内声名大噪。
关口可奈未就没那么幸运了，虽然2001年的《棋魂》，她已经是动画四个人设负责人之一。
但之后一直到2008年，PA第一部独立制作的动画《真实之泪》播出，又是画原画，又是担当人设，又是负责作画监督和总作画监督的她，才随着动画小火而小火了一把。
也是因为这部动画让她出了名，之后她才会一直跟PA绑定在一起，成为PA的代表人物之一。
林智彦最早关注关口可奈未这个人也是因为《真实之泪》，那之后参与制作的每一部动画，他基本上都有看，包括22年4月开播的《派对浪客诸葛孔明》。
话虽如此，《真实之泪》往前，除了《棋魂》以外，林智彦却不太清楚哪些动画是关口可奈未参与制作的。
IG出身这一点倒是知道，但IG出身的大佬又不止这么一个，要不是秋元户提起，林智彦一时间还真没想到这么个人。
既然将来要拉一批人独立出去，那么现在就得留意可以挖墙脚的人选。
成为IG原画师的时间比他还要早的人，因为资历老，不太好挖，就算能挖走，将来也容易产生社长镇不住底下员工这样的问题。
当前还只是动画师，尚未成为原画师，这是最合适的目标人选。
关口可奈未完美符合条件，又有巨大的发展潜力，不想办法拐走都说不过去。
“没记错的话，关口可奈未应该是99年或者2000年在未来的PA社长堀川献司的怂恿下离开IG的。”
现在是95年，还有三四年，时间方面非常充裕。
唯一的问题是……怎么接近这位关口小姐比较好？接近之后又该以什么样的模式跟这位关口小姐相处？
第九章 挑最难的给我画
周二早上，IG二课。
趁着还没到上班时间，几名员工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咱们二课今天好像会有一个新的原画师入职。”
“我知道，好像是叫林智彦。”
“林智彦？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以前做什么动画的？”
“谁知道呢？我听说他才18岁，高中刚毕业就进来了。”
“高中刚毕业就进来，而且一进来就是原画师？他怎么做到的？”
“对啊，不都是从动画师做起吗？他是怎么跳过动画师阶段，直接以原画师的身份入职的？”
“不会是走后门进来的吧？如果是这样，就太让人失望了。”
……
从动画师到原画师，这几乎已经是业界不成文的一个规矩。
林智彦打破了这个规矩，关键他才18岁，就让人难免怀疑是不是走的后门。
如果真的是走后门进来的，对那些在动画师的岗位上努力了两三年都无法晋升成为原画师的人来说，毫无疑问会是个巨大的打击。
那些已经顺利摆脱底层动画师身份的原画师们，也会感到非常不爽，毕竟他们当初还是动画师的时候，都受过不少苦，怎么能允许有人通过走后门来“逃课”呢？
更关键的是，水平不行的原画师，对整个动画制作组来说只会是个拖累，有自知之明的倒还好一些，要是没有自知之明，明明画不了还想硬画，那真的会是个灾难。
由不得他们不担心。
身为当事人的林智彦，因为不在现场，对众人的议论自然一无所知。
十点多，办理完入职手续，他才来到二课原画师工位所在的区域。
先找二课负责人黄濑合哉，接着做自我介绍。
自我介绍完，他便到分配给他的工位就坐。
左右看了看，有他叫得出名字的人，不过更多的是他不认识的人，毕竟这些人当中不可能所有人都能成为未来动画业界的大佬，而且就算能成为大佬，也未必会是他感兴趣的人。
不感兴趣的情况下，即使网络上能找到照片，林智彦也不会特意去查看，自然而然的，如今见到真人也不可能叫得出名字。
问题不大，反正有的是时间，接下来慢慢混熟就是了。
他收回目光，打开自己的包，取出作画所需的各种工具，包括铅笔、橡皮、固定胶带、清扫工具、削铅笔机等等。
刚刚放好包，制作进行秋元户便带着一个小本子来到他的工位旁边。
“林桑，我这周手头大约还有30个cut的原画没人画，你看一下是要简单的还是难的，挑几个cut吧。”
cut，指的是一个连续的画面镜头，有的是长镜头，有的是短镜头，一般动画里面一个cut平均是4到5秒这样。
另外，岛国的2D动画，人眼看着最自然的是一秒24帧，也就是一秒24张原画，于是一秒24帧又被称作“一拍一”。
不过人眼看着最自然不代表就是最合适的，如果全部采用一拍一的制作，那么制作一部动画需要花费的时间和精力，对大多数的动画公司来说恐怕都难以承受。
况且作画量增加，意味着制作成本增加，就算想做成一拍一，也得有那么多的制作经费。
再一个就是，一拍一的特点是细腻，但细腻意味着“慢”，如果是需要表现速度或者爆发力的地方，使用一拍一就完全不合适了，反倒是一拍三更合适一些。
一拍三是一秒8张原画，相对的，一拍二就是一秒12张原画。
岛国的动画制作，一般是一拍二跟一拍三结合，一拍一制作的虽然也有，但相对较少。
当然，有时候也不是那么死板，不是一定一秒就得8张、12张或者24张原画，终究还是得具体情况具体分析。
林智彦并不知道秋元户手头的那30个cut究竟是长镜头还是短镜头，他也没多问，直接说道：“挑最难的给我画吧。”
此言一出，周围的几个原画师都忍不住将目光望向林智彦。
别的新人原画师，都是哪个cut简单画哪个，一点一点来，循序渐进增加难度，这位新人原画师倒好，上来就要挑最难的，简直就是没将《攻壳机动队》这部动画的难度放在眼里。
不过，这么一来，他们就更加忍不住怀疑林智彦是不是那种走后门进来还没有自知之明的人了，毕竟有自知之明的人，哪里会一上来就直接挑最难的？
碰到这样的一位原画师，今后怕是有大家头疼的了。
他们正暗自无奈着，另一边，秋元户却高兴地说道：“可以吗？”
“当然可以。”林智彦面无表情地回应道。
“那我先挑几个最难的cut给你画，画完你再跟我说。”
秋元户说着，松了口气的样子：“林桑愿意挑最难的画真是太好了，那些cut我正愁不知道该找谁。”
“以后有什么难画的尽管留给我就行。”林智彦丝毫不当一回事地说道。
“明白了。”秋元户点了点头。
他先大致讲解了一下要让林智彦画的那几个cut的内容，等到林智彦再次确认可以画，他才离开原画师工位所在的区域，准备回自己的工位，帮林智彦取来相关的Layout和完整的人设表。
只是，他刚刚离开，就有一名原画师追了出来，朝他说道：“秋元桑，把难度那么大的cut交给那个新人，真的没问题吗？”
“你是说林桑？”
秋元户回头朝原画师工位所在的区域看了一眼，信心满满地说道：“他肯定没问题的，毕竟他可是黄濑桑认可的人。”
如果是刚认识林智彦，那么秋元户当然不敢将手头最难画的cut交给林智彦去画，甚至就算那一天，林智彦画了两cut《攻壳机动队》的原画，终究也只是相对比较简单的cut，不代表难度大一些的cut林智彦也能画。
不过那一天，黄濑合哉找林智彦探讨作画技巧的时候，他可是几乎全程在场的，哪怕他了解到的只是林智彦作画水平的冰山一角，也足以让他对林智彦充满信心了。
画不了？
不存在的！
在他看来，只有林智彦不想画的，根本没有林智彦画不了的。
第十章 卑微
林智彦要挑最难的画，当然不是为了装逼。
虽然他现在是成功进了IG，还是以原画师的身份入职的，但还远远不够。
在脱离IG，成立自己的动画公司之前，他得从普通原画师爬上作画监督的位置，然后从作画监督晋升成为人设画师，之后再找机会成为演出。
至于演出之上的监督，如果有机会担任，那当然是最好的，如果实在混不成监督，那也没办法。
当然，主要是因为他太年轻，如果在IG这边混个十年八年，到他接近三十岁的时候，肯定是可以混成监督的，但他不可能真的在这边耗个十年八年。
最多五年，五年之后进入新世纪，不管能不能成为动画监督，他都要离开。
动画制作是非常慢的一个工程，正常来说，一部十三话的季度番，从播放前的准备到制作完成，差不多得一年时间。
公司内部原画师储备充足，制作实力比较强的，倒是可以小幅度缩短前期准备时间，如果是像林智彦这样，有成品可以参考，又不用受原作方的制约，那么前期准备半年，用九个月时间完成一部季度番都绰绰有余。
不过，终归不是三五个月就能完成的。
这种情况下，一年又能做几部动画呢？
五年，肯定做不了十部动画。
既然如此，前期他就要挑最难的画，尽快让业界认可他的实力，这样他才能以最快的速度晋升成为作画监督。
说是最难的，实际上也不是整部《攻壳机动队》里面最难画的，因为哪怕这种剧场版动画只有一话，也不是一整话同时开工制作，而是分成几个部分，一部分一部分地制作。
另外，秋元户手头的那30个cut，只是别人挑剩下的，真正最难啃的肯定是那些大佬先挑走，哪里轮得到林智彦？
话虽如此，不管多难，林智彦都不怕就是了。
等到秋元户帮他将相关的Layout和全部的人设表取来，他便拿起笔默默地画了起来。
之前的那两个cut，林智彦可以做到十分钟不到画完一张原画，这一次就不行了。
五到十分钟一张原画，那叫快速作画。
快速作画除了自身作画功底要强，原画水平要高，还得是人物少，动作相对比较简单的cut。
有的cut，画面中的人物超级多，镜头角度也十分刁钻，还要兼顾动作的变化，就比如某些偶像题材的动画里面的手绘舞蹈，那种就算是作画水平再高也做不到五到十分钟一张原画。
林智彦如今要画的几个cut倒是没那么复杂，不过也做不到五到十分钟一张原画。
好在这一次时间比较充裕，他可以花好几天来完成，不用一天时间就画完全部的cut。
他专心致志地画着，直到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一个人来。
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一位原画师，自己不画，居然跑来看他作画，一看还看好久。
所幸不影响作画，因此林智彦倒也没让对方不要看。
只是，很快他就感到有些牙疼，因为马上就来了第二个人看他作画，接着是第三个人。
本来是正常地画个原画，突然之间就被围观了，就很淦。
好在很快，从一旁路过的二课负责人黄濑合哉看不下去了，直接将围观的三人驱散。
……
中午，吃饭的时间。
餐厅里面，几个二课的人坐在一起吃着饭，又讨论起林智彦：
“那个林智彦，简直就是天才啊。”
“我看他画原画的时候，都不怎么需要看人设表的，作画速度非常快，而且画得十分流畅，没有一点卡顿的地方，完全不像个新人。”
“关键还是画得好，难怪能得到黄濑桑的推荐，高中刚毕业就直接以原画师的身份入职。”
“居然是黄濑桑推荐他进来的？”
“是啊，我也是后面才听秋元桑说的，说黄濑桑非常看好他，甚至说自己的水平不如他。”
“呵呵，黄濑桑谦虚了，不过那家伙确实厉害，之前居然怀疑他是靠关系走后门进来的，实在不应该。”
“如果那种水平都是靠关系走后门进来的，那我只能怀疑自己当初成为原画师的时候是不是也走了后门。”
……
早上还在质疑，因为围观过林智彦的作画过程，如今他们已经不再怀疑林智彦是靠关系进来的了。
毕竟林智彦的作画水平实打实地摆在那里，根本不需要靠关系走后门。
角落的位置。
关口可奈未独自一人吃着午饭，听着大家讨论林智彦这个天才新人原画师，忍不住暗叹一声：“天才真好啊。”
真让人羡慕。
要是她也能有这么高的天赋就好了。
入职一年多了，至今她还只是个默默无闻的动画师，不知道得什么时候才能晋升成为原画师。
作画监督、人设画师之类的，她更是想都不敢想。
她只是万千动画师中的一员，长得也没有很漂亮，毫不起眼，没有人关注，只是那卑渺角落里的一根野草，像她这样的人，在动画业界一抓一大把。
反观那个林智彦，才十八岁，比她小三岁，长得非常帅，才华又是如此的出众，璀璨夺目如同黑夜里的明珠，耀眼如同正午时分的太阳。
命运真是不公平得让人感到有些残忍。
不过，世界上不公平的现象太多了，感慨命运不公也没什么意义，还不如多思考怎么提升作画水平。
至于那个林智彦，她羡慕归羡慕，却没有多余的想法，毕竟她只是一个卑微的动画师，尽管都在二课，尽管原画的下一道工序就是动画，可原画跟动画之间是靠制作进行来对接的，平常时候根本不会有什么交集。
想太多也没什么意义。
她是这么认为的，只是，就在这时，餐桌另一边忽然多出一道身影。
抬头一看，居然是刚才大家议论的对象林智彦。
“我可以坐这里吗？”林智彦很有礼貌地问了一句。
关口可奈未眨了眨眼睛，朝四周看了看，然后讷讷地点了点头。
第十一章 林智彦图什么呢？
林智彦自然是特意挑关口可奈未对面的位置就坐的。
中午吃的是一碗乌冬面。
他拿起筷子扒拉几口，然后才跟一脸懵逼的关口可奈未说道：“你长得很像我以前的一个朋友。”
这毫无疑问是借口。
林智彦根本不认识长得像关口可奈未的人，不过这么说就不会让对方觉得莫名其妙。
当然，也是因为林智彦长得帅。
如果相貌平平，使用这样的借口，对方难免会产生警惕，觉得无非是搭讪的借口。
帅哥就不一样了，本身就很难让人产生防范之心，随便找个借口都不会让人产生怀疑。
关口可奈未原本还有些疑惑，不明白林智彦为何不到别的地方就坐，偏偏要挑她对面的位置，听了林智彦的话后，她才算明白过来。
想了想，她开口道：“我能问一下是什么样的朋友吗？哦，如果不方便说，不用说也可以。”
“只是普通朋友。”林智彦简单解释。
关口可奈未虽然好奇，但也没深入追问。
很快，她又听林智彦说道：“我听说关口桑加入IG已经一年多，想来《攻壳机动队》这部动画做完，就能晋升成为原画师了吧？”
关口可奈未有些意外，没想到林智彦居然听说过她的事情。
想了想，她回应道：“这我可说不准，只能说，希望可以吧。”
林智彦笑了笑：“希望能早点在原画师的岗位上一起奋战。”
关口可奈未愣了一下，待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林智彦不再多说，低头默默吃面。
因为吃的是面，所以几分钟时间就能吃完，反观关口可奈未，尽管来得早，却没那么快吃完。
正常来说，林智彦应该是要等关口可奈未吃完，顺便多聊一聊的。
不过他没这么做，而是说了声：“我吃完了。”随后端起空碗，起身向关口可奈未告辞。
临走之前，他才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脚步顿了顿，回头朝关口可奈未说道：“对了，虽然我是今天才入职的，但在作画领域自认为不会输给任何人，以后你在作画上有什么不懂的地方，或者想学习一些实用的作画技巧的话，可以尽管来找我。”
事实上，这两天林智彦一直在思考如何接近关口可奈未，接近之后又该以什么样的模式跟关口可奈未相处。
他甚至考虑过要不要出卖色相，将关口可奈未的身心全部攻略下来，不过思来想去还是下不了手。
虽然关口可奈未创造出来的那些二次元美少女都很符合林智彦的审美，但是她本人……不能说不好看，只不过不是林智彦喜欢的那种类型。
不想跟恋爱扯上关系。
既然如此，那就要想办法在跟关口可奈未成为朋友的基础上，让关口可奈未受他一点恩惠。
动画业界作画水平的提升，除了自己要多领悟，有人指点也很重要。
如果能得到前辈的指点，能有作画水平高的人愿意传授作画技巧，那么肯定会有非常大的收获，甚至有的人，只需要简单的一些指点，实力就能突飞猛进。
话是这么说，毕竟大家都很忙，针对性的指点很耗时间，个人领悟的作画技巧放到别人身上又未必适用，加上传授别人作画技巧自身也得不到什么好处，所以很少有人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林智彦现在就是要利用这一点来笼络关口可奈未。
当然，这种事情强求不来，选择权还是在关口可奈未那里。
他提一下就是了，日后关口可奈未愿意向他寻求指点固然好，不愿意就算了，没必要人家不愿意还强行教人家，毕竟他也不想热脸贴冷屁股。
正因为这样，跟关口可奈未说完之后，不等对方说什么，林智彦就直接离开了。
关口可奈未则仿佛大脑宕机，好不容易恢复一些，她大口大口地将剩下的饭扒拉进嘴里，吃完，机械般地起身，习惯性地将饭盒洗了，回到自己的工位，坐下，好半天都无法进入工作状态。
之前还在想，她跟林智彦根本不会有什么交集，结果林智彦马上就出现在她的面前，还说愿意指点并且传授她一些实用的作画技巧。
虽然只是因为她跟林智彦曾经的朋友长得很像，但这个运气，突然之间未免太好了点。
好到让人忍不住怀疑会不会有什么陷阱。
不过，这次碰上的事情，她怎么看都不可能会有陷阱。
真要是有陷阱，林智彦图什么呢？
她又没钱，长得也没很漂亮，尽管谈不上“丑”，可林智彦那样的帅哥眼光应该很高，总不可能馋她身子。
从动画师这层身份来看，她也不是唯一一个，虽然林智彦觉得她大概在做完《攻壳机动队》这部动画之后就能晋升成为原画师了，但先不说究竟能不能这么顺利，就算到时候她真的能成为原画师，也无法为林智彦提供任何好处。
这能有什么陷阱？
至于林智彦有没有能力教她，她认为应该不是什么问题，哪怕她早上没有围观林智彦作画，也能通过别人的议论知道林智彦水平不低。
况且，水平再怎么低，那也是原画师，无论如何水平比她这个动画师高还是有的。
另一个问题，她毕竟比林智彦大了三岁，还比林智彦早一年多进入IG，明明这两个方面来看都应该是前辈，却要向林智彦这个后辈请教，总让人感觉有些羞耻。
不过只要能有效提升作画水平，这点羞耻不算什么，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计较。
真正值得烦恼的问题是，林智彦说要传授她实用的作画技巧，究竟是认真的，还是说，仅仅一句客套话，根本当不得真？
如果林智彦不是真的要教她，她却当了真，真的跑去向林智彦请教，到时候林智彦来一句：“我只是想捉弄你一下，并不打算真的教你什么”，那样的话就尴尬了。
这么想着，她收起那点窃喜，心中暗道：“先观察一段时间好了，如果他不是那种喜欢捉弄别人的人，我就试着请他教教我。”
第十二章 资金问题
周末，因为《攻壳机动队》的制作工期不赶，所以可以休息。
距离林智彦住的地方不远的一家家庭餐厅内。
“林桑，这是我根据你教我的作画技巧画出来的，请过目。”关口可奈未略微忐忑地说道。
那语气，仿佛一个学生在跟自己的老师说话。
此时已经是林智彦入职IG的第二周的周末。
一开始，关口可奈未因为担心林智彦只是要捉弄她，所以不敢立刻向林智彦请教，一直在观察林智彦的为人。
后面林智彦都没跟她接触，加上林智彦在公司内部的风评非常不错，从来没听说林智彦捉弄过某人，跟某些喜欢勾搭男人的妖艳贱货也一直保持距离，她才相信，林智彦是真心要教她。
那之后，她就开始向林智彦请教了。
林智彦也没吝啬，各种作画技巧都教，包括怎样画出具有“PA味”的美少女，怎样表现出重力、速度，怎样让画面看起来更具视觉冲击效果等等。
他还会时不时地给关口可奈未布置一些小作业。
虽然没有明确建立师徒关系，但有这样的实质，因此关口可奈未在他面前感到忐忑是在所难免的。
周末跟关口可奈未见面，对林智彦来说还是第一次，不过他没紧张，毕竟又不是约会。
他接过关口可奈未的画稿，深入点评了一番，随后给关口可奈未讲解一个新的作画技巧，又布置一道作业。
眼看着差不多了，他就以“稍后还有别的事情”为由，起身告辞。
这当然是借口，是为了避免跟关口可奈未牵扯太深导致两人之间的关系变质。
保持亦师亦友的关系就好，不要恋爱。
离开家庭餐厅，林智彦开始思考起一个问题——资金问题。
虽然目前还无法保证将来能成功拐跑关口可奈未，但按照当前的趋势发展下去，应该不是什么问题。
也就是说，公司未来的“大将”已经有了。
其他人再挖几个，就能成功组建起一个动画制作的基础班底。
当然，仅靠挖人还不够，有些人不好挖也不能挖，但将来做自己的动画的时候，可以请那些人帮忙，这就涉及到人脉的问题了。
不是制作进行出身，想积攒人脉，主要是靠大量参与动画制作，并且凭借参与了同一部动画的制作的经历，与其他人打好交道，跟那些人成为朋友。
就比如《攻壳机动队》这部动画。
监督押井垨，这个就别想请他帮忙了，被誉为“神级演出家”的西久保立彦也有点难请，但参与了这部动画的制作的原画大佬很多，包括井上竣之、冈村添斋、黄濑合哉、冲浦企之、矶洸雄、吉原政行等等，美术监督小仓弘昌也很牛，这些人将来都有帮忙的可能。
他们并不都从属于IG，因此有些人平常工作日也见不到，但每隔一段时间制作组就会召开惯例会议，比较重要的人都会参加，而且还有制作过程中的作画会议，做完之后的庆功宴，总有能够碰到的时候。
林智彦资历不如他们，但作画水平一点都不输，这种情况下，只要有心跟他们打好交道，要建立起对等的朋友关系并不难。
这还只是林智彦参与的第一部动画，今后他待在IG这边，会参与更多的动画。
每参与一部动画就积攒一点人脉，以五年作为期限，到时候应该能积攒下大量的人脉。
公司内部的基础班底加外部的强大人脉，可以组成一个完整的动画制作组，也就是说，这方面只要按部就班地发展下去，多半是不用愁了。
需要苦恼的只剩下一个资金问题。
做动画，没钱万万不行，虽然可以像《新世纪福音战士》一样组建起一个製作委员会，从别的公司那里拉来投资，但这样一来，他就必须先获得“动画监督”这么一个身份，还得有成功的作品，否则恐怕没有哪家公司愿意承担风险，给他投资。
况且，林智彦也不怎么喜欢这种製作委员会的模式。
95年以前，动画业界还没有製作委员会的模式，是《新世纪福音战士》这部动画首创的。
然后很搞笑的是，这部动画虽然爆火，成为能够大赚特赚的超级ip，但跟动画的制作公司GAINAX几乎没什么关系。
漫画是由负责动画人设的贞本益行连载的，收入自然归贞本益行，音乐大碟的销售收入，那是唱片公司的，录像带、LD和DVD，大头是由动画碟片发行商拿的，玩具模型的收入归玩具公司，海报、明信片等印刷品，销售收入也跟GAINAX一点关系都没有。
能够由GAINAX独占的，只有柏青哥那点少得可怜的《新世纪福音战士》形象使用费。
并不是说製作委员会百害而无一利，它可以解决动画资金问题，降低动画制作风险，提高动画边际产品的市场占有量，好处还是非常多的。
但是，林智彦又不打算做“原创”动画，能被他选中的都是另一个时空已经证明了能够成功的动画，这种情况下风险非常小。
只要能有做动画的资金，他根本没必要组建那种完全的製作委员会，最多组建以自家公司为主导的半製作委员会，这样他可以牢牢将版权捏在自己手里，动画制作的过程中也不用受制于人。
总之，最好是要自己想办法搞到钱，而不是依靠组建製作委员会来筹集资金。
高清动画技术出来之前，动画的制作成本没那么高，不过终究得看是什么样的题材，有的题材就算不是高清动画照样很烧钱。
以一话一千万円做预算，一部十三话的季度番，需要的制作经费就是一亿三千万円。
另外，开公司需要租赁办公场地，还得多留点钱应对随时可能出现的风险，所以他得准备至少一亿五千万円，最好能有两亿円。
两亿日元不是两亿人民币，不算多么庞大的资金，不过也很难搞，尤其他现在只是一个穷光蛋，身上根本没什么钱。
假设五年之后他就要从IG退社，怎样才能在退社之前搞到两亿円呢？
第十三章 蓄势待发
心里面想着怎么搞钱，没多久，林智彦便来到附近的一家便利店门口。
岛国的便利店那是真的便利，日常便利店能见到的各种东西就不说了，还会卖便当、报纸、杂志、漫画等东西。
正准备进入便利店内，忽然，便利店的门开启，一名身材高挑，留着一头乌黑长发，戴着米白色棒球帽，穿着灰绿色半袖T恤和黑色百褶短裙的少女匆匆跑了出来，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太过匆忙没看前面，直接撞上林智彦。
林智彦措不及防，被撞得后退了一小步，那名少女更是一屁股跌坐在地，肩挎包从肩膀上滑落，包里面的东西也跟着滑了出来。
全都是一些纸质类的东西。
林智彦大致扫了一眼，最显眼的是一本漫画杂志，然后是笔记本、课本和几张试卷。
最上面那张试卷能看到名字和分数，七濑真由美，62分，科目则是数学。
“唔~好痛！”
少女揉了揉自己的屁股，很快便发出“啊”的一声，似乎是觉得包里面的东西被人看到了很不好意思，手忙脚乱地将东西收回包里面，重新背上包，从地上站起来，然后向林智彦鞠躬道歉：“抱歉！真的非常抱歉！”
“你没事吧？”林智彦关切地问了一句。
“谢谢关心，我没事。”少女低着头回答道。
“没事就好，下次注意一点。”林智彦说完，不再理会面前的少女，错开身形，进入便利店内。
这事对他来说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
在便利店内，他买了一些日用品和一份财经类的报纸，随后回租住的公寓。
进入屋内，关好门，找地方坐下，然后他翻开刚买的报纸，默默地看了起来。
买这种报纸，主要是想看看能不能从中找到一些快速发家致富的商机。
只是，看来看去，研究了好半天，也没能让他研究出什么商机。
报纸上涉及的公司，大部分是他连听都没听说过的，少数几个听说过的公司，也只是听说一个名字，连这些公司的发家史他都一无所知，自然不可能通过报纸上的信息看出什么商机。
报纸上提到的一些财经界名人，他也是一点都不了解，以至于看报纸的时候还忍不住想：原来岛国财经界还有过这样的一个人。
“不行了。”
他叹息一声，一拍手，将报纸放在小桌子上，有些泄气。
说到底，要是真的有能让他快速发家致富的商机，他也不会跑去参加IG的面试。
做动画还是要做的，但如果不是真的穷，如果是富二代出身，他大概会走新海成式的路线，也就是先从独立动画制作人开始做起，从动画短片开始做起，一步步打响名气，再利用一路以来获得的名气吸引一些业界大手子加入自己的团队。
穷小子，没有家里帮忙兜底，根本没得选择。
“如果搞不到两亿円……”
林智彦稍稍做了个假设，然后发现，真要到那一步，他恐怕就只能从接外包开始做起了。
许多人从原先的动画公司独立出去，组建新的动画公司之后，都是先接一段时间的外包，多少有一点钱了，才会拉几家别的类型的公司，组建製作委员会，做自己的动画。
本该如此。
不过，从接外包起步的话，至少都得三年时间，甚至可能得五年。
而且五年都不一定能赚够两亿円，多半到时候还是得组建製作委员会。
假设2000年从IG独立出去，到时候他23岁，要是再接五年外包，那就是28岁。
虽说很多动画业界的大佬都是三十几岁才开创自己的事业，但林智彦可是重生者，还有记忆挂和满级原画技能傍身，要是也那么晚才起步，未免太失败了点。
这样不行。
无论如何都得在脱离IG之前先搞到钱，不说两亿円，就算只有一亿円也好，至少到时候会好操作得多。
这么想着，他又拿起小桌子上的报纸，继续浏览了起来。
忽然，报纸上的一则消息引起了他的注意，说是某上市公司内部发生高层人士潜规则女下属事件，事件被媒体曝光，导致那家公司股票持续下跌。
很普通的一则消息。
那家公司，林智彦以前根本没听说过，事件中涉及的人，林智彦也一个都不认识。
真正引起他的注意的是“股票持续下跌”这样的字眼。
95年到2000年之间，要说有什么事情是后世大部分人都知道的，那大概就是97年的亚洲金融危机了。
林智彦重生之前并非金融行业的从业人员，也从来不炒股，对股市行情几乎一无所知。
岛国这边的股市行情，他就更加不了解了，因此，一直以来他都没往炒股赚钱这一点想。
如今，看到报纸上的“股票持续下跌”几个字他才想起来。
平常时候让他通过炒股来发家致富，他肯定做不到，根本没那个能力，但如果是让他利用97年的亚洲金融危机小赚一笔，赚他个两亿円，应该不是什么问题。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林智彦顿时欣喜了起来。
资金问题似乎也不用愁了，接下来只需要根据规划的路线，按部就班地发展，等到万事俱备，就从IG脱离出去，成立自己的动画公司。
“嗯，行得通。”
他越想越觉得兴奋。
不过很快他便冷静下来。
得趁着金融危机还没到来，恶补一下金融炒股方面的相关知识，否则这方面一窍不通，就算知道亚洲金融危机事件的始末，恐怕也做不到百分百能赚到钱，甚至被当作韭菜割了也是有可能的。
不用多么精通多么专业，但至少该懂的要懂。
还有两年时间，谈不上临时抱佛脚，要掌握金融方面的基础知识，应该不是什么问题。
剩下的就是趁着金融危机到来之前多存钱了。
本金多，到时候才能多赚一些，毕竟他的目标可是两亿円，不是两百万円。
目前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原画师，不过不能拿普通的原画师跟他比，而且最多明年，他应该就能升任成为作画监督，甚至成为人设画师也不是不可能。
姑且算他年收入三百万円，两年就是六百万円，扣掉衣食住行的开销，节省一点，应该能存下至少三百万円。
要用三百万赚来两个亿……放在平常时候肯定不可能，但如果是碰到97年亚洲金融危机那样的情况，应该不是不可能吧？
实在不行，就想办法从别的渠道再搞点本金。
大笔的资金不好赚，搞点小钱还是没问题的。
考虑妥当之后，林智彦将手中的报纸放下，心中暗道：“给自己五年时间来发展，但愿一切能像计划的那样顺利吧。”
……
（第一卷完）
第十四章 退社
2000年，1月21日。
周五。
天空飘着小雪。
IG办公楼，社长办公室内。
黄濑合哉将一封辞职信交给社长石川光九，有些头疼地问道：“这事怎么办？”
这当然不是他的辞职信，毕竟他在IG这边待得非常舒服，又是二课的负责人，根本没打算离开。
真正要辞职的是林智彦。
不同于五年前刚入职的林智彦，此时的林智彦毫无疑问是IG的一员大将，要是就这么离开了，对IG来说会是非常大的一个损失，因此才让人感到头疼。
石川光九看过辞职信之后，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岛国动画公司人员流动性相对较高，东京圈子的动画公司更是如此，做一做退社，并不是什么罕见之事。
从IG成立到现在，十几年了，退社的人不少，不过这一回要退社的人，跟之前的那些人完全不一样。
别人要退社，多半只是直系上司挽留一下，留得住固然好，就算留不住，也不会当一回事，反正好聚好散，都在东京的动画圈子里面，日后还有合作的机会。
根本不可能强行把人留下来，动画圈子也不是娱乐圈，不存在封杀雪藏一说。
不过这一回，只靠直系上司挽留，分量是肯定不够的，必须社长亲自出面。
心念转动之间，石川光九开口说道：“这事交给我，我会尽力劝说他留下来。”
“那就麻烦您了。”黄濑合哉很是客气地说道。
石川光九点了点头，又看向手中的辞职信。
看了一阵，他忽地说道：“林说要出去外面创业，组建自己的动画公司，你说能成功吗？”
“肯定会失败啊。”
黄濑合哉不假思索地回答，“做动画跟经营公司又不一样，他是天才原画师，不是天才企业家，哪能那么轻易就成功？至少他留在咱们IG未来会比自己组建动画公司舒服得多。”
“有道理。”
石川光九深表赞同，“这样吧，你去把他叫来，我亲自跟他说一说。”
……
“林桑，下午好。”
林智彦在廊道之中穿行着，沿途中碰到的人，基本上都主动跟他打招呼。
虽然才23岁，但他加入IG已经五年，对动画公司这种流动性比较高的来说，五年勉强可以算老资历了。
这五年来，他跟公司里面几乎所有的人都混熟了，包括副社长后藤龙幸和社长石川光九。
就连动画大师押井垨，他都可以偶尔开个玩笑。
本身他的社交力不差，又是重生者，后世网络十分发达，让他能够得知岛国动画业界的许多八卦，很能侃，加上年轻长得帅，近两年在社交方面也非常舍得花钱，这种情况下，自然很混得开。
另一方面，他也不是只有社交能力。
几年下来，他参与了许多优秀动画的制作，包括《攻壳机动队》、《新世纪福音战士》、《四驱兄弟》、《机动战舰抚子号》等等。
当过作画监督，做过人设，一直以IG主力原画师的身份活跃着，1998年开始参与分镜和演出工作。
90年代的动画，很少设有总作画监督这个职位，反正林智彦参与制作的几部动画都没有这个职位，否则他肯定还能有担任总作画监督的履历。
可以说，原画师可以走的两条职业发展路线，除了监督和总作画监督以外，能做的他基本上都做过了。
这种情况下，自然也很容易跟同个公司的人混熟。
穿过廊道，来到社长办公室门口。
他没立刻敲门，而是先预想了一下石川光九会说的话。
叫他来，肯定是想劝他留下来，不要离开IG。
这五年来，IG并没有亏待过他，以他的水平，继续留在IG，将来肯定能过得非常舒服，不过该离开还是要离开的。
要敢于跳出舒适圈。
况且他也没有忘记自己的初心，五年前加入IG就是为了混资历并且积攒人脉，如今资历混得差不多了，人脉也积攒够了，还在97年亚洲金融危机爆发的时候赚了不少钱。
组建自己的动画公司所需的条件都已齐全，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如今是2000年1月下旬，这个时候京阿尼还只是个无名小作坊，主要靠接外包过活。
Nitro+的虚渊旋刚刚写完人生中的第一个游戏《幻灵镇魂曲》的剧本，还没把致郁的魔爪伸向动画业界，新海成还在游戏公司falcom当着社畜，一边承受着高压工作一边靠自制小动画排解苦闷，完全忘记了自己富二代的身份。
细田垨去年才通过一部《数码宝贝：滚球兽的诞生》积累下一定的名气，新房召之尚未经历重大挫折，还没下海做Li番，宫崎峻退休之后又复出，正在全力制作《千与千寻》。
虽然已经过了动画制作的黄金时代，但岛国动画的市场和运作机制接下来反而将逐渐走向成熟，今后还会有大量优秀的动画人才涌现出来，崭露头角，甚至在动画市场引领风骚。
新的动画大时代才刚刚开始，未来的动画业界会更加精彩。
林智彦也早已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就等着从IG这边离开。
“无论用什么样的理由劝说我留下来，都只会是白费功夫！”
这么想着，他抬手敲了敲社长办公室的门。
“进来。”石川光九从里面说了一声。
林智彦开门，进入社长办公室内。
“林，你来了，快坐。”石川光九面带笑容，热情地请林智彦坐下。
等林智彦坐好，他还亲自给林智彦倒了杯热茶。
“多谢社长。”
林智彦开口道谢，捧着茶杯喝了口茶。
随后，他开口说道：“社长，我……”
不等他说完，石川光九把话打断：“非要退社不可吗？”
“非常抱歉，不过我已经决定好了。”林智彦点了点头，神态和语气都十分坚决。
石川光九叹息一声：“要组建自己的动画公司，支付给员工的费用就不说了，至少还得租赁一个像样的办公场地，你有这么多钱吗？”
“有。”林智彦秒答。
石川光九：“……”
第十五章 L.S Production
五年前刚入职IG的时候，林智彦还只是个穷光蛋，虽然不至于有上顿没下顿，但身上的钱仅够生存。
后面随着他成为IG的主力原画师，收入渐渐多起来，生活条件也一点一点地跟着改善。
不过，97年之后，他才算真正富裕起来。
全款买了一套房子，一辆车，这种情况下，还有三亿多円的现金。
财不外露，一直以来他都非常低调，没向别人炫耀过，因此公司里面很少有人知道他在97年通过炒股赚了大钱。
石川光九哪里能想到林智彦现在这么有钱？
他懵了一下，但也没想太多，很快又说道：“就算有钱租赁办公场地，你现在出去外面也只能从接外包做起，没有过担任监督的经验，没有哪家公司愿意让你们接元请的。”
所谓的“元请”，就是总承包方的意思。
动画由某家公司制作，不代表企划和出资方也是那家公司，这种情况下，负责制作的那家动画公司就是元请，说难听点就是包工头。
这一点林智彦自然非常清楚，他很是淡定地回应道：“我没打算接元请，也不接外包。”
“哈？”石川光九一脸懵逼。
不接元请，也不接外包，那成立动画公司要做什么？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林智彦主动解释道：“我要做自己的动画，自己出资。”
石川光九错愕了两秒，忍不住怀疑道：“一部13话的动画至少都得一亿円的制作经费，你有这么多钱？”
“有，而且只多不少。”林智彦小小地透露了一下，但没透露详细资产。
石川光九顿时有些牙疼：“混蛋！你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钱了？瞒着我偷偷抢了银行吗？啊，我明白了，前段时间电视上报道了一起银行抢劫事件，该不会就是你干的吧？”
“社长，您可真爱开玩笑。”
林智彦被逗乐了，“我要是有抢劫银行的能力，还跑来做动画？”
“也对。”
石川光九确实只是开个玩笑。
他虽然很好奇林智彦哪里搞来的这么多钱，但也不好深入打探。
想了想，他继续劝说：“林，你是难得的天才，是我见过的最完美的动画人，公司接下来会更加重用你，今后你会有更大的发展，甚至让你进公司的管理层也不是不可能，反倒是出去外面创业，风险难以预料，即便这样，你还是坚持退社吗？”
“我知道。感谢社长对我的信任和支持，但是，我才23岁，还很年轻，不趁着年轻多折腾折腾，将来老了可就折腾不动了。”林智彦坚持道。
“你啊。”
石川光九叹息一声，摇了摇头：“你知道吗？做动画跟经营公司，这是完全不同的事情，你在动画制作上具有谁都无法比肩的才能，经营公司就未必了，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顿了顿，又说道：“GAINAX你知道了，当初的《新世纪福音战士》多火，可那又如何？他们公司一向入不敷出，年年亏损。你如果留在IG，就算将来做的动画亏了，也有公司帮你兜底，出去外面可就没有人能帮你了。”
林智彦“嘶”的一声，有些头疼的样子，一拍脑袋说道：“有道理。”
“那么……”
石川光九见状，感觉有戏，连忙就要趁机让林智彦改变主意。
只是，这一回轮到他的话被林智彦打断：“社长，将来如果我亏得连饭都吃不上了，能带着我的员工来找您蹭饭吗？”
“滚！”
石川光九怒吼一声。
眼看着是真的劝不动了，他又叹息一声：“算了，败给你了，你这么坚决地想要退社，我就算要拦也拦不住。”
林智彦笑了笑，没说什么。
石川光九瞥了林智彦一眼，又说道：“不管怎样，你是我们IG出身的，这里永远是你的家，将来如果想回来了，随时都可以回来，遇到什么困难也可以跟我说，我会尽量帮忙。”
“多谢社长。”
林智彦起身道谢。
事情谈妥，他便向石川光九告辞。
临出门之际，又听石川光九说道：“林，那些愿意跟随你离开的，都是发自内心地信任着你的人，不要亏待了他们，更不要让他们失望。”
林智彦停下脚步，回头，信心满满地说道：“我明白，一定不会的。”
出了社长办公室，林智彦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
谋划五年，总算可以离开了。
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前辈，这边这边！”
扭头看去，一名身形高挑，面容姣好，穿着白色大衣，系一条灰色围巾，底下搭一双小白鞋的年轻女子正不停地朝她挥手。
七濑真由美，林智彦第一次见的时候还是在95年4月，在一家便利店门口，被撞了一下。
当时林智彦根本没当一回事，直到97年，他炒股的时候遇到一个名叫七濑洋一郎的人，那人连续跟他买了好几次一模一样的股票，大赚特赚，一来二去，两人也熟了起来，对方还有一次邀请他到家里面吃饭。
林智彦去了，才发现七濑真由美居然是七濑洋一郎的女儿。
不过，毕竟只有一面之缘，又时隔两年多，因此一开始林智彦根本没想起来，是七濑真由美首先想起来，提醒了他。
更巧的是，七濑真由美还是跟他同一个高中的学妹，就比他小一届，只不过他魂穿而来的时候，距离毕业只有两天时间，根本没有过高中生的体验，而身体原主人高中阶段又是打工狂，一放学就直接走人，对学校的情况漠不关心，因此两人在学校就没有过任何交集。
七濑真由美社交能力非常好，运动能力也不错，不过她其实是个宅女。
学习成绩一般般，喜欢轻小说、漫画和动画，但高中加入的是古典文学部，从来不敢让学校的朋友知道自己的爱好，对动画制作感兴趣，却从来没跟任何人提起过，直到她发现林智彦居然是IG的原画师，才将秘密告诉林智彦。
在林智彦的鼓励下，七濑真由美跟父母摊牌，又因为有林智彦这个业界人士现身说法，七濑真由美的父母最终还是理解并且认可了她。
98年4月，从短期大学毕业的七濑真由美追随林智彦进入IG，成为一名制作进行。
如今听林智彦说要退社，她也第一时间提交了辞职信。
林智彦私底下已经跟她商量好，到时候要让她来担任制作管理兼制作人助理，至于制作人，当然是林智彦亲自担任。
见七濑真由美挥手，林智彦迈步朝她走过去，靠得近了，就听七濑真由美说道：“前辈，咱们公司你准备起什么名字？”
“essfulProduction，直译过来就是‘有爱并且追求成功的制作公司’。”林智彦回答。
七濑真由美没多想，根据林智彦所起的名字说道：“所以公司简称就是LSP对吧？”
林智彦愣了一下，很快便摇了摇头：“不对，应该是L.SProduction，或者L.S。”
“这样啊...”
七濑真由美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不能简称为LSP，但也没多问，“不管怎样，以后就请您继续关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