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长篇小说---境)7
付梓清被胡瀚文的严肃表情吓到了,不自主的往被窝里缩了缩,声音唯诺,“最开始的时候,我住在一个黑漆墨乌的罐子里,妈妈晚上睡觉就会抱着罐子,就如同抱着我,前几日我终于被放出来,就到这里,也就是刚刚,我的意识才变得清醒。”
胡瀚文发出一声轻笑,“我说怎么没发现,原来不是少了什么,是多了什么。”他起身,还未抬脚,彭小岩就挡住了他的去路,双手撑开,似是雄性鸟儿保护幼崽的姿势,“他只是个小孩子。”
“你早就知道是吗?”所以才那么自热的对待小孩子的态度去对待他。
女生知道自己不对,便不敢直视胡瀚文的眼睛,
“我能看到他,在付梓清的身体里。”
“你觉得我是让他魂飞魄散的人吗?”胡瀚文有些不解。
彭小岩嘟着嘴,看起来无所不委,“不然还有什么方法。”
拿出捆仙绳,在手里掂了掂,胡瀚文微挑眉头,
“孩子最怕什么?”彭小岩会意,朝付梓清投去同情的目光。
对,就是打!
一直到一个面团一样的东西从付梓清口中吐出来,胡瀚文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麻袋将其装住,付梓清才算彻底好了,他双眼迷蒙,不解的问:“胡瀚文你拿着个乞讨袋干嘛,哎呦,好疼。”他打了个滚,“哎呀,怎么全身都是火辣辣的疼。”惨叫了几声过后,便晕了过去。
彭小岩直愣愣的盯着麻袋,“这个怎么办?”
“王婶本来是心智健全的,是她将自己的爽灵给了这个小鬼,所以才变得疯癫。她养着小鬼,是为了等时机成熟占领付梓清的身体,偏半路出来一个我。”胡瀚文从肺里呼出一口气,眼角有些湿润,“胎光是一个人的寿命,幽精是每个人生来便有的,这俩个魂都无法被勾走,除非本体死亡。王婶之所以用那么惨烈的方法自尽,便是为了让小鬼的三魂齐全。”
彭小岩的鼻头也红了,“所以她临死前叫你帮忙便是让小鬼入轮回之门,而她没有了幽精,鬼也当不成,自热也再无轮回可能......”
胡瀚文点头,“她的阳寿还剩好几年,所以胎光足够撑到小鬼养全七魄了。”
见小鬼在袋子里也不老实,一直哼哼唧唧,胡瀚文便将其递给了彭小岩,“他好像比较喜欢你。”果真如此,一贴近彭小岩,小鬼便安静了下来。
胡瀚文有些无奈,“你可别给放出来了,这小鬼皮的很。”彭小岩用力点头:“我不会的。”话毕她将手里的袋子贴近面颊,“你妈妈给你取了什么名字呢?”
翁翁的声音从袋子里传出来,满是郁闷,“我没有名字。”
“那,叫你小馒头好吗,你的样子就像个软糯糯的馒头。”
“好啊,我喜欢这个名字!”
见那头聊的不亦乐乎,胡瀚文的心里也轻快了许多,但不知道怎么滴,总感觉忽略了一些很重要的东西,却如何都抓不住思绪。
“哥哥坏,他打我,讨厌他!”
彭小岩笑的前俯后仰,正欲说什么,面色突然变的凝重,这时,胡瀚文听见楼下传来脚步声,心里大喜,师傅回来了!
他急忙去迎接付阳,付阳身着一袭水蓝色袍,背着一个竹篓,身上携着午夜风铃的凌厉气息。
付阳朝胡瀚文上下打量了几眼,浑如刷漆的眉毛微调,细长的眸子射来寒冷的光。
“有不干净的东西。”
胡瀚文心里一沉,往门内探头,带着小鬼的彭小岩,消失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长篇小说---境)8
胡瀚文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给付阳说了,唯独隐去了彭小岩的部分。
付阳向来喜怒不显于色,但经过这么多年的了解,胡瀚文知道,看着付梓清身上一条条痕迹红的触目惊心,师傅心疼着呢。
自小付梓清身体不好,付阳裹得再贫苦都要让儿子吃好的睡软的,胡瀚文庆幸自己没说出小鬼的下落,不让怕是让小馒头魂魄消散师傅都不解气的。
“对不起师傅,我也没有其他法子......”
道术咒语囊括八方,涉及万千,付阳的用语不免有些古旧,而胡瀚文自小跟在付阳身边学习,俩人交流起来,他的语言也不自主的变了味道。
付阳摇头示意胡瀚文不用自责,低声道:“该是他受的躲不了,我得谢谢你才是。”
胡瀚文知道师傅不喜欢啰嗦,便转了话茬,“您这些日子去哪了?”
“前些日子付梓清突然病症,听闻江边一带有治疗的好方子便跑了去。”付阳双手拍膝,“我有好东西给你。”说罢他往主卧走去,胡瀚文看见他背上的竹篓里的东西似乎动了一下,透过遮盖的棉麻发出微弱的光。
来时付阳手里多了一罐玻璃瓶,里面装的似是膏状物体,还有一本古书,因为年代已久,封面的字体和图画有些斑驳,依稀辨认出一个“雷”字。
“你知不知道勅震正法?”
像是被打了鸡血般胡瀚文立马挺直了背脊,真个人都来了精神,“阴阳八卦之中最为厉害的物象便是雷,勅震神咒可以呼风唤云,驱使五雷神将,是能斩妖伏邪,杀鬼百千的咒法。”
见付阳欲将古书递给自己,胡瀚文大惊,连连摆手说:“师傅,我现在的能力远远不够......”付阳不作理会,直接把东西塞进胡瀚文手里,自言道:“我走之前卜了俩卦,一是关于嫪单村的”
“村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嫪单村一直以来多子多福而闻名,甚至不少人长途跋涉在这扎根就是为了求个子孙满堂,想座下儿女其乐融融之福,许多人便都迁居而来,说来惭愧,这么多年我一直没查出什么来。”付阳叹了口气,面色凝重。
“兴许是哪条路坏了村的风水,可惜师傅我对这方面知之甚少。”
胡瀚文给付阳添了半杯苦芥茶,男人小抿一口,润了喉,继续道:“第一卦的迹象表明将有人让嫪单村恢复往日繁荣兴旺。”
胡瀚文忙问:“可算出来是谁了吗?”
付阳微微一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那第二卦呢?”
“关于我自己。”
胡瀚文诧异无比,“师傅你不是说过人不可以为自己卜卦吗?”
付阳又喝了一口茶,见杯底墨绿色芥叶正画着圈旋转,撩起些许波纹。
“能的,但是只能一次。”
从胡瀚文这望去,只瞧见付阳的侧面,鼻子高挺,鬓如刀裁,轮廊坚毅,整个人显得威严难测,见他缓缓开口到:“以后便再无窥探天命的能力。”
“那您......”
付阳站了起来,身躯凛凛,胸脯横阔,虽是大笑着,眼神却平淡如水。
“已经无所谓了。”
二人行至门口,外面不知何时飘起了雨,抬头见细雨如银丝缓缓落下,胡瀚文莫名的心慌起来,若算出来的人不是自己,师傅也不会把这本书传给自己,但以我的修行,何时才能施展神咒拯救嫪单村?会不会卦卜错了?
看胡瀚文的疑惑与不确定,付阳开口道:“自你师娘走后,付梓清自小就在药罐里长大,我没有精力修炼,而我也清楚自己的能力。而你......”他拍了拍胡瀚文的肩膀,“自小我就知道你有道根,比我厉害多了。”
付阳再次嘱咐道:“神咒威力不可小视,你要先学会调节内体,让黄泥黄庭和气等都能为你所用,在此基础上才能化形换将。”
胡瀚文点头,抱紧胸口的玻璃罐子,“我一定勤加练习,这个通血活气的药,我也会每日三餐的喝,不会落下。”
“嗯,你身边的东西来意不善,主意。”
在昏暗的路灯衬托下,细雨丝丝缕缕,给村庄笼上一层朦胧薄纱。
就在这似雾似风的雨中,站着一个白衣女子。
短暂分别不过几小时,再见却恍如隔世。
第一百七十二章(长篇小说---境)9
第九章:(9)
“你刚去哪了?”
彭小岩的声音轻柔如涓涓流水,给人一种甘洌的错觉,“刚才你和你师傅聊天,我就出来玩了,没打招呼对不起。”
小馒头露出一个圆圆的光脑袋,声音奶声奶气,“那个叔叔好可怕。”
俩人之间隔着十米左右的距离,近到可以瞧见彼此的眼睛,又远的看不见彼此的眸子里的倒影。
“我是鬼。”彭小岩终于开口。
胡瀚文莫名松了口气,“我早知道了。”
在他用牛眼泪开天眼的时候,不仅仅看见了王寡妇的俩火出窍,也看见了彭小岩的。
“你只有幽精。”所以才能轻易看到付梓清身体里的小鬼。
晚风浩荡,吹起她的裙角,露出来脚上一双下葬之人才穿的白色黑边麻鞋,鞋底离地面仍有两尺的距离。
“你还回来干什么?我是道士,专门收鬼的。”
彭小岩也不再装人走路的模样了,轻飘至胡瀚文身边,载笑载言,“要抓的话早就抓了。”
胡瀚文不免想起师傅告诫自己要小心,便后退了一步,这动作恰巧投进女鬼眼里,深深刺痛了她的眼睛,笑容就那么凝固在那张惨白的脸上。
“你要小心你师傅。”胸中闷气徒增,女鬼便直接开口道。
胡瀚文挑起眉头,目光瞬变严厉。付阳这么多年待他如嫡出,他亦早将付阳看作严父。怎么会容得认识不过几小时的女鬼诋毁师傅。既然这女鬼都不怕自己,若不是心中有鬼,怎么师傅一来就急急逃走?她既然已经保护了我,便知道我不会让师傅伤她。
“你莫名其妙的出现,到底有什么意图?”胡瀚文面色严肃,“之前藏进我的背包,跟我来村子的就是你把,你之前千方百计阻止我救付梓清,是为什么?”
“我......”被这一连串的话问的说不出话来,彭小岩的声线颤抖着,“我救了你。”
“这也是我现在还没对你出手的原因。”
“要是我发现你对我师傅还有付梓清有什么不好的企图,我第一个.....”
“收了你。”
“砰---”天空突然崩炸起一到惊雷,煞白的光亮照亮了面前人的冷漠,
彭小岩无措的飞去拉胡瀚文的手,不巧碰到了写有敕雷正法的古书,被书的正气给弹出十几米远,重重的砸到身后的田野里,洁白长裙沾染上湿腻泥垢。
“姐姐!”小馒头哭了起来。
迎着瓢泼大雨,胡瀚文直径跑回了家。
暂且不论好坏,人鬼殊途,还是保持些距离比较好吧。
烧开水,舀了半勺膏药出来,遇水则化,稀释成一碗黑色的水,味道非常刺鼻。
胡瀚文捏着鼻子一口喝了,随即感到有股热流顺着食管下到肚腹,血脉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喷张起来,要顺着爬上脑袋似的。
胡瀚文急忙打开书籍,闭目,静坐调气定息。
“天尊灵安,天地自然,道气长存......”
雨越下越大,打在屋檐上溅起朵朵水花,狂风鞭打着电线,发出呜呜的哀鸣。
恍惚间,胡瀚文看见一双灵动的双眼,里面蓄满了晶莹泪珠,就这么与脑海中某个久远模糊的画面重叠在一起。
“呕------”
分心造成逆气上行。
胡瀚文喷出一口鲜血。
身体产生细微的疼痛。
第一百七十三章(长篇小说---境)10
第十章:(10)
待天终于放晴,已经是一个星期后了。
雨水积在路面坑洼之处,倒映出蔚蓝色的天空,云淡如画。
道坛正中央立着黄铜碗,碗边绘有北斗七星图案。左边放置着玉制如意,曲如波浪,付阳手持杨柳枝条,沾取碗中甘露,围着所站之处撒下一圈。
“杨枝救净业垢,解除尘秽于无形。”
胡瀚文候在门外,见付阳手捧如意,法衣下的身躯发出细颤,不一会,就见白色的如意竟然染上了黑气。付阳走出,大汗淋漓,嘴唇乌白,“此次之行,沾染上许多邪污之物,所以做法祛除。”胡瀚文将手里的毛巾递给付阳擦汗,俩人一同下了楼,客厅已被好生收拾了一番,灶台被擦得亮堂堂。
见付阳精神恢复了些,胡瀚文开口说道:“我连第一层新法都不得要门。”付阳笑了笑,“真那么好练的话天下不得都是神仙辈出了。”付阳拍了拍胡瀚文的肩膀,顺手将上头的碎发捻去。胡瀚文似乎又有了一些信心。
“勅雷正法力量过于强大,若是鲁莽心急,普通人根本承受不了精气消耗不说,还可能引雷焚身,所以须先练好第一层护身神咒。”胡瀚文点头,“那药我一直按时服用,喝下去内涨热无比,口干舌燥,喝多少水都不管用。”付阳笑了笑,“这正是它的功效所在。”说着,身后传来木门插销扭动的声音,付梓清从后院出来,胡瀚文恰好看见他掩门之前一片墙面,上面摆满了灯笼,里面都是蜈蚣,蝎子等各类爬虫,激得胡瀚文一连打了好几个冷颤。
“你没事了把?”
付梓清当然知道胡瀚文问的是什么,咬牙道:“你还真下得去手,今早我才下的了床。”
“咱俩这交情,不用谢。”
看着付梓清,胡瀚文惊奇道:“你是吃了什么神仙妙药?恢复的这么快。”凹陷的脸颊又饱满了起来,眉间的乌黑也消散了,整个人看起来精神抖擞。
付梓清张着嘴,似乎在组织语言,坐在一旁的付阳替儿子回答:“就是之前给你说的我去找的方子。”又说道:“这么好的天气,你俩人这么久不见面,快出去晒晒太阳。”
碧空如洗,路边的草叶尖上挂着露珠,被日光照射,徐徐发光。
俩人也觉得惬意无比,不由得回忆起孩童时候的趣事来。
“小时候我练功,你偏生要在我旁边吃零食,馋得我口水直流。”
付梓清哈哈笑起来,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我偷偷喂你被父亲发现,我也被罚蹲马步。”
“得了吧。”胡瀚文没好气的说,‘不过三分钟那就在那直冒虚汗,便全数算在我头上了。’
“如果可以---”付梓清突然停住脚步,声音更低了好几度,“我也希望我身体强壮,和你一样。”
微风轻佛,吹起付梓清额前的碎发,露出一双低垂的眉眼,里面尽是悲凉。胡瀚文心里也有一些唏嘘,两两无言间,数朵淡黄色的花瓣随风飘至眼前,胡瀚文抬头,发现自己正处于一颗桂花树下,褐色的树干,树枝上点缀着满满当当的黄色花朵,用力煽动鼻翼,即可闻到沁人心脾的桂花香味,芬芳馥郁。
胡瀚文抬头,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在脸上投下一片斑驳光影,“小时候大家都爱在这个广场上放风筝,许多风筝都被挂在树梢上。”
付梓清的声音轻悠悠的,从后面传来,“然后英雄的事都你来做了。”
啊!
胡瀚文正费力琢磨这句话的意思,远处突然喧闹起来,就见众人簇拥着一个青年男子,二十出头,身着黄色戎衣,大襟领子,长至腿腕,外面披一件无袖羽衣,是道教人士的打扮。
人群里面有几个熟悉的面孔,站在道士旁边的便是村长。
“仙人,再这样下去,这个村就没了啊。”
“仙人,求求你,找出我儿子。”有人随机附和道。
道士表情讳莫,行至半途,朝胡瀚文和付梓清这边看了过来。
微微眯起的眼睛猛的睁大。
第一百七十四章(长篇小说---境)11
第十一章:(11)
道士大步流星,走进俩人后,双手拱拳,鞠了一躬,胡瀚文和付梓清俩人也赶忙回敬。
“我是正一道灵宝旗下第三百六十八代传人-----顿了顿,”“----的弟子,名号地启。”
胡瀚文恭敬回道:“我是胡瀚文。”说罢微微仰头,下巴点向付梓清的方向,“这是我好朋友,付梓清。”
付梓清说到,“听父亲说灵宝派提倡修道者须助人行善,重在普度众生。”
地启微笑道:“不敢当,只会些消灾除病的符箓咒术罢了,不求成仙长生,只望积功累德,轮回之路走得顺畅些。”
“都说灵宝派提倡的思想和佛教同出一辙。”付梓清冷笑两声,“谁知道自己是上凌霄宝殿还是下伏魔地狱,过好现在才是最要紧的。”
道士摇头,“知三世空,虽有我身,皆应归空,明空归理,便能忘身。”
胡瀚文听着迷糊,总感觉俩人再这样说下去就成了个变法大会了,急忙出来圆场道:“那请问您到嫪单村来是?”
道士抖了抖衣袖,“自出师以来,我游历四方,行过浙江一带偏僻山村,发现不少人失踪或是离奇死亡,连魂魄都不剩。”
胡瀚文心里“咯噔”一下,如是一块冷铅沉重坠地。
“我一路北行,便顺着到了这里。”
一旁等候的村长眼中燃起了希翼的光芒,“我村过去几年不断有人遇害,付阳道长也做了很多招魂法术想弄清原由,正如仙人所说,哪些人皆是魂魄俱毁......”
道士环顾四方,视线在付梓清和胡瀚文身上停留一瞬,“此事已经超过我所能及的范围了。”
村长连声叹气,捶打着大腿,“哎,看来是天注定要我嫪单村的人绝后啊!”
“我会竭尽全力差个水落石出。”道士沉声道,“村长,就劳烦你给我找一个地方住上几天,能遮风挡雨就行。”
村长喜出望外,连声道好,而胡瀚文和付梓清则往家的方向走去。
到了付梓清家门口,一直沉默的付梓清开口,“你觉得哪种是对的?”
“啊!”突如其来的疑问让胡瀚文摸不着头脑。
“是尽享此刻的福分还是为来世苦苦修行?”
胡瀚文挠了挠头发,“要我说啊,谁知道下辈子会怎么样,还是现在的幸福来得重要点把,只要不伤害到别人就是。”见付梓清点头表示同意,胡瀚文故作异状,“以前你总是炸呼呼的,两年不见,现在变得这么学究了。”
付梓清瞪眼,“是不是算一下你小子打了我多少鞭的帐!”
一溜烟,胡瀚文跑了。
落日渐坠,漫天红霞烧红了天空。
羊肠小道,沥青石板,胡瀚文特意绕了远路。
纵然那人小心的隐去气息,但是胡瀚文还是察觉到异样。
不是彭小岩,那会是谁?
话说,她还真是,许久未出现了。
转过弯,胡瀚文停住了脚步,一手探入裤包捏紧仙绳手柄,“要跟踪我到什么时候?”
“小兄弟,我并没有恶意”
这熟悉的腔调,竟是刚才的道士,他缓慢走上前,“刚才人多口杂,有些话不便说,只能跟踪你到此。”
胡瀚文不解,是什么东西这么神秘。
道士示意胡瀚文贴近耳朵。
夕阳如血般绽放,一只麻雀立在电线杆上,叽叽喳喳叫着。
远处不知传来谁家土狗的狂叫声。
胡瀚文睁大眼睛,面色凝重无比。
“这便是我所知道的线索。”道士一挥衣袖,渐行渐远,“其余的事情我还没查探清除,未免冤枉无辜,所以不能告知,还请小兄弟见谅。”他的声音打在空荡的岩壁上发出回响,“小兄弟你虽然道行尚欠,但根基得天独厚,还请记住我的这些话。”
第一百七十五章(长篇小说---境)12
第十二章:(12)
“叩叩---”
“谁啊?”
透光门缝隙村长瞧见是胡瀚文,便解了锁。
胡瀚文进门便直入主题,“村长,你这有没有村民的人口记录?”
老人“哦”了一声,“在档案室里。”他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在胡瀚文的记忆之中,村长早年可是威风,带领村民修路开凿下水道,这家猪跑了,他帮忙去抓,这头屋檐下马蜂窝驻扎,他第一个带着麻袋去驱赶。包里也总是装着大大卷,跳跳糖和米球等零食,每次遇上小孩,便会给上一些,小时候胡瀚文总以为村长有取之不尽的零食魔法袋。
而现在,岁月的长河在他那脸上凿了条条沟壑,驼背高高拱起,说话里都是愁苦,“村子曾经多风光啊,人丁兴旺安逸富足,曾经多少人来找我要个交代,可我---”老人拂去眼角的泪花,“我带你去吧,碰巧地启道士也吩咐我今日把人口薄给他带去。”
走前他不忘在菩萨像前上了三炷香,发出虔诚祈求:“妙善娘娘,不论做了什么冒犯的事情都算在老头子身上把,请您再次福佑嫪单村。”
管理档案室的是一个年迈的婆婆,带着个老花镜,黑色棉质裤子上拴着一根松紧带,一大串钥匙绑在袋子上,随着她的走动发出“叮铃”声响。
“什么?拿人口薄?”她提高嗓音,“昨天有个叫胡瀚文的人拿走了,说今天给我还回来。”
村长看向胡瀚文,胡瀚文急忙摆手,“不是我,”昨天道士给说了那一番话后一宿没睡,今早醒来匆匆洗漱后便来找村长了。胡瀚文急问:“您有没有看见那人长相,声音又是怎样的?”
老婆婆惊异的“咦”了一声,声音到和你蛮像的,说着她凑近胡瀚文面前,透光镜片看了半晌,“就是你小子唉!快把人口薄还我。”
长相和声音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胡瀚文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望向四周,都是灰扑扑的陈列架,有双与自己毫无二致的眼睛正藏在暗处观察着自己的一举一动......胡瀚文有些不寒而栗,精神也冰冷起来,“我看村子里从来都不是什么恶鬼作怪,是人。”
老人“啊”了一声,宛若惊弓之鸟,极速的向后倒去,胡瀚文眼疾手快扶住了村长。
“是谁,这么作孽,这么蛇蝎心肠。”
胡瀚文轻拍老人的背脊帮他平复情绪,“王婶死前给我哦说了0321这几个数字,就在昨天下午,地启道长告诉我,他早年便开始查起这件事情,但因男女老少都在其中,没有规律可循,便一直没探出什么线索,可最近几个月不少村寨里遇害的人数徒增,他终于查出一点线索出来了。”
胡瀚文呼出口气,半空中浮沉的透明颗粒受到惊扰,上下哆嗦着,“三月二十一出生的人占比很大,其余的日期却没多少重叠,所以我猜测这个人杀害其他人就是为了掩人耳目,他真正下手的都是三月二十一日出生的人,也不知道最近突发什么变故,他才暴露出意图。”
村长的呼吸急促起来,“三月二十一!我记得,九八年那日出生的孩子是最多的,产房里都挤满了人,村里人都觉得稀奇。”
胡瀚文心神一震,“您还记得有哪些小孩吗?”
“记得,记得,隔日村里合伙办了酒席,每个孩子起的名字我都是给做了记录。”
有老张家的孩子张大宝。
胡豆腐家的女儿胡娇......
付阳道长家的付梓清......
“付梓清?”胡瀚文发出一声惊呼,“他不是四月的生日吗?”
“哎呀,老人家记时辰都是按照阴历来算。”村长拍着脑袋努力回忆,“还有一个桥边彭家的女儿,彭小岩。”
胡瀚文骇然睁大双眼,褐色瞳孔里瞳仁膨胀成一个小圆形,“她,也是那天的?”
村长点头,“算一算,还真是那么回事,王婶的孩子没听过第一晚,张大宝在七岁的时候失踪了,胡娇十岁失足落水,彭小岩是你去读书那年,对,就是两年前,之前活蹦乱跳的,突然生了一场大病,辗转各大医院都没有好转......在这期间,虽然其他孩子也路况陆续续受到了意外,但三月二十一号出生的都......”
档案室内光线灰暗,一切物体都被黑色抹去了棱角,胡瀚文心跳越来越快,周身血液开始沸腾,得用手掌撑在身后的桌子,才不至于瘫倒在地。
“只剩一个付梓清,他母亲生下他就去世了,谁料医生都说这个孩子他们无能无力,结果撑到了现在,虽然一直都是病恹恹的。”村长热泪滚滚,垂头顿足的咒骂道:“谁这么狼心狗肺,也不怕没有来世......”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从胡瀚文身上发出。
“我想---”
我知道是谁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长篇小说---境)13
第十三章:(13)
“砰”
一敲镇檀木,吾下笔。
胡瀚文抽出黄符一张,沾血写下“精怪现行”几个字。
二敲震檀木,八海试听。
徘徊幽邪,速速现身。
胡瀚文额头冒出细汗,一直到净版底部都被敲出裂痕,终于有鬼现身,却不是他想见的那一个。
“岂有此理,受到召唤竟然只有你一个人前来?”
来的鬼衣服已经撕裂,上面布满柳丁装饰,溅满半身的血迹已经凝固,脑袋上顶着一个破烂的行车安全帽,舌头从一堆破肉里面长长伸出来,白骨森森,脖子似橡皮糖被撕扯到一边,只剩几根筋肉和锁骨相连着。
他大呼冤枉,“大人,我骑着摩托撞到路坎,直接摔下悬崖,还没来得及和我心爱的车道个别,一听到您的召唤我就来了,一刻也没耽误!”
“那你不是嫪单村的人了?”
鬼连连点头,“我是西边岩城市的。”
“那你来的路上一个鬼都没瞧见?”
鬼毕恭毕敬的说,“因为听闻这边已经没什么人了,我便来嫪单村外的道路飚车,这一路过来都没看见同类。”
“而且---”鬼抖了抖,“这个村里阴气森森,我都害怕,其他野鬼也不敢在这长留。”
按道理说嫪单村之前遭遇意外的人那么多,大多都有未完成的心愿,会在阳间生活过的地方久久游荡,和胡瀚文预想的没差,地启道长查的凶手和杀害彭小岩的果然是同一个人......
胸腔内好似被横着数根紧绷的细弦绷着,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折断而发出刺耳的拉锯声音,反弹在柔软的皮肉上发出阵痛回响,团团热流在胡瀚文体内膨胀翻滚,胡瀚文跑遍整个村子,嗓子喊到嘶哑。
“彭小岩”
“小馒头”
突然一个急刹车,骂了句笨蛋,转头反方向跑去,一直到浓郁花香迎面扑来。
彭小岩仍是一袭白裙,斜躺于树梢,脸色苍白,瘦弱的像险些要被这酷热的夏风吹走。
女鬼扯出一个淡淡的笑,“我听见了你的召唤,不好意思我没有出现。”
胡瀚文知道她还在生那天的气,“我以为你去投胎了。”
彭小岩前倾起腰身,没了浓密绿叶的遮盖,暖色的阳光直射而下,终于为她的面孔添加了几分血色。她垂下手,胡瀚文犹豫半晌,还是走上前握住了这份纤细,肌肤相触,刺骨冰冷直直浸透到胡瀚文的皮肉里去,胡瀚文便握得更紧了些。
“呵---”彭小岩轻笑,“笨蛋,我是鬼,暖不热的。”
动作丝毫没有放松,胡瀚文转而问:“小馒头呢?”
一股痛楚从女鬼眼内一闪而过,“投胎去了。”
胡瀚文也露出笑容,他嘴唇略平,哪怕笑了也只是勾起右边不太明显的酒窝,稍稍中和了下身上的凉薄气息。
“恢复的速度可真快。”
“对不起,那天我不该把你扔在那里。”胡瀚文终于说出一直藏在内心深处的话。
“你师傅身上阴气太重,让我们这等小鬼很怕,后来觉得可能是除鬼太多,沾染上鬼气也不奇怪。”彭小岩低着脑袋,眼瞳里装满胡瀚文的倒影。
“直到有一天,我无意中看见------”
“我都知道了。”胡瀚文开口,“他用小馒头的命换了付梓清的。”
多年来的教导与相处,付阳对胡瀚文来说不仅是师傅更是父亲般的存在,胡瀚文的心也是一抽一抽的疼,“人成鬼之后都会有幽精,但小馒头为什么没有,所以王婶把爽灵给了他......”胡瀚文艰难的开口道:“换命续命之法太过狠毒,你必须拿走人的胎光,若被强行拿走胎光,这人便是三魂七魄聚散。”
一开始他疑惑的地方就在这里,原来王婶是因为别无他法,才拿出爽灵要想维系儿子的存在。师傅道法深厚,王婶万全可以找一个正常人家的孩子代替,她偏冒极大风险去找付梓清。
彭小岩叹了口气,“计算这样,她也没想过伤及无辜,只想冤有头债有主。”
“起初我都没联想到师傅那头去。”
“小馒头脱离之后,付梓清的胎光还那么强,本该是一个多病身躯。”
因为后来从地启道长那里知道0321原来是指遇害的人多是那天出生,再从村长那里得到确认,所有相同生辰的人都遭遇不测,只剩下付梓清,就很可疑了。
一旦找到切入口,余下的一切就跟抽丝剥茧般串联起来。
“师傅说去外地找方子,其实是去找和付梓清同生辰出生的人,剥夺他们的胎光,因为同样的生辰八字,才可以骗过地狱判官。”所以地启道长才跟着师傅的足迹一路来到嫪单村,胡瀚文回想起那个雨夜,付阳肩膀上竹篓里发出微弱暗红色便是胎光。
彭小岩抽回手,反而覆在胡瀚文的脸上,为他抚平眼角的皱纹。
“我的生日也是那天,但我为什么还能存在。”
女鬼眼里失去光芒,却笑着说:“都无所谓了,说来好笑,我出生时有个道士经过家门,母亲让人给我卜了一卦,说我是一个长寿的人,能与相爱之人长相守,百岁无忧,”
“看来---都是骗人的。”
凉风嗖嗖,暖黄色的精致花瓣如雨般纷扬而下。
胡瀚文跑了出去,而后捧着一怀的蜡烛回来。
“看你有些虚弱,多吃点蜡烛。”
彭小岩笑如春风,比落下的花瓣都美上几分。
“你等我。”胡瀚文说到,“等我回来在陪你一起发呆一起放风筝。”
行至半路,胡瀚文又倒转回来,“若我回不来,你就别等了,好生去投胎把。”
彭小岩用力点头。
第一百七十七章(长篇小说---境)14
第十四章:(14)
房间内色调暗淡,浓郁的烟熏气息环绕,平添几份诡异的压迫之感。
墙正中间悬挂琉璃仙灯,道坛贴有天师画像,左右供奉着两对红台烛,檀香炉里插着三炷香,方燃至烛尖,桌上摆满镇妖剑,令牌,甘露碗等法器。
胡瀚文从门外而进,每次抬脚落地都如此艰难。
付阳穿这青色道袍,束发盘簪,额肩系南华巾,仙风道骨的模样。在付阳身边站这一个男子,垂着肩膀一动不动,周围围绕这阴邪之气。
胡瀚文抽出挂在腰间的桃木剑,猛的向这个人刺去......
“精怪忘形,消散。”
被刺中的那一刹那男子顿化虚无,留下几束黑色发丝在空中摇摇欲坠。
“呵---”胡瀚文的太阳穴突突发疼,到头来,一切都是蓄意为之。
真相好似摊在面板上的鱼,已被胡瀚文自己开膛破腹,清晰起来,但他还是迫切的祈求一个解释,潜意识里想抓住点什么,便可以说服自己让师傅的形象并没有完全塌陷,面前这个男人并没有辜负自己多年来的敬仰。
“师傅,为什么!”
此次拿了太多人命,他定是想要掩盖线索,所以才会将头发化作我的模样去拿人口薄,那为什么不杀了村长?又为什么直接让我看到这个化形,不准备隐瞒,他又如何知道我已参破这阴暗。
在等待回答的这几秒内,胡瀚文死死盯着付阳,一无既往,男人冷峻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瞳孔内飘散无边际的黑暗,“他人的生命在你眼里连蝼蚁都不如吗?多少家庭的幸福都因为你而陷入看不见尽头的悲难。”
“只要能保住付梓清的命,世人受苦受难又与我何干。”
胡瀚文沉默了,半晌后开口,“生死有命,你这么做下辈子......”
“别再说了,从我拿王婶儿子的命那一刻起,是被打入十八层地狱还是投入忘川河瓦,我就不在乎了,命运待我如此不公,我为何还要照顾他人的苦痛?”
“好,好”胡瀚文一连说了几个好字,随即“砰”的一声双膝跪地,重重的磕了几个响头。
一拜,谢师傅多年教导之恩。
二拜,你我师徒情分到此为止。
一字一绝无比,从肝肠崩裂而出,往日一幕幕渐行渐远,师徒之情夹杂在回忆的空间中,被摧毁损坏。
付阳见此情景,眼神深处蒙上一层黯然,叹息声夹在话语里,“要替天行道也罢,天罚也好,来把。”
缓缓举起桃木剑,食指的剑边划过,流出的血,瞬间幻化真火。
胡瀚文脚尖一跃,身子向前腾起,剑指付阳胸膛。后者站定如钟,身子猛的偏转,顺手拿起桌子上的七星剑,男人口念咒语,剑面上刻的北斗七星发出亮光,两剑相撞,发出剧烈颤动,火光与七星光芒纠缠一起,相持半晌,胡瀚文心急,接力身体跃起,向付阳头顶直劈而下,付阳反应极快,迅速下腰,桃木剑距离他鼻翼仅有一指之隔,额间的毛发被火星熏去半截,付阳大喝一声,左手触到台面上的木板,直径向胡瀚文的喉结之处击去,胡瀚文脸色大变,躲闪不及,忙拿桃木进去档,付阳手腕用力,桃木剑从中而断,下巴受到重重一击,胡瀚文发出一声闷哼,倒地吐出一口黑血。
天灵钱自胡瀚文手心内飞出,与半空变换方位,宝光绚丽,形成几团真火,铺天盖地的向付阳打去,付阳一拍案板,法印腾空而起,他抓住印面,法印顿时发出刺眼的红光,和真火直面相迎,胡瀚文操纵这天灵钱,几个回合就觉得体内气血混乱,突然失力,剩下的铜钱滚滚落地。
胡瀚文直直被反弹出几米远,只觉得口干舌燥,肚腩翻滚,有呕吐几口血。
胡瀚文知道成败已分。
第一百七十八章(长篇小说---境)15
第十五章:(15)
“这些都是我教你的,你哪来的勇气挑战我。”
付阳从鼻中喷出口气,似在嘲笑胡瀚文的不自量力。
胡瀚文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只剩下手足的轻微抽搐,各处筋骨似是被打散,连续发出几声轻哼。
檀炉里的香已然到底,付阳从新抽出几根,就着余下的火光点燃新的香烛。
不紧不慢的说到:“来前你的梦境是我托的,我知道付梓清遇上危险,但若不多取些胎光,难以维系我儿子的性命。”
“以前拿一次胎光便可以维持好几年,到现在,只可以支撑短短数月而已。”
所以这次出行付阳去了两个月之久,才让王寡妇有了可乘之机,也让道士寻得线索。
见他插香祭拜,胡瀚文觉得好笑,到底是心难安?付阳听不见他的内心话语,继续说道:“我并不想你这么早知道真相,将人口薄拿出来后,本想接下来去杀了村长和那个道士......哪曾想,有个女鬼在我身后鬼鬼祟祟。”
付阳故意延长了音调,看这躺在地上的胡瀚文,平静的内心毫无波澜。
而男人接下来说的话像寒冬时节的水,倾盆而下,浇灌到胡瀚文的身上,顿作利刃尖冰。
“我没有别的选择。”
“冥冥其无,邪魔尽除。”
女鬼哪是付阳的对手,中了一掌,仅剩的幽精都脱躯而出。
“那曾想她身边带着一个小鬼,替她裆下第二掌,女鬼趁机带着他跑了。”
“那小鬼眼看七魄即刻养全,这下什么都没了。女鬼此刻定也烟消云散了。”
“我做了太多逆天而行的事情,拿人寿自己也要折寿,反正也撑不了多久,让你知道真相反而是个好事------。”
付阳的话就停在了那,因为有一把短刀刺中了他的腰腹,仓促几步,撑在了身后的法坛上,鲜血顺着刀柄流出,握着刀柄的手细瘦无比,骨节分明。
“父亲......”付梓清喃喃道,泪如涌下,是极度哀痛的模样,“你怎么能这样。”
付阳瞳孔急缩,发出一声怒吼,响彻云霄。自他体内不断有黑色浓雾分散而出,头发披散,鬼气侵蚀到他的内心,竟是入魔了。
“为了你,我不惜逆天改命,哪怕再无来生,哪怕入修罗地狱。”付阳放声狂笑,他的手轻轻一挥,付梓清瞬间被弹出几米远,重重的砸在墙上,倒地昏迷。
“你当初换我不惜一切代价保住我们的孩子,到头来......”
“为什么,小珍你告诉我为什么,我要承受爱和离别的苦。”
付阳一把将祖师的画下撕下,“什么行善得福,皆是唬人的。”
房间内鬼雾四起,土地震动,法坛倒地,圣坛破毁,供烛燃尽。
魑魅魍魉,青面獠牙的邪魔鬼物不断从地面出现。
胡瀚文不为所动,他的精神身处在花林之中,仙雾缥缈。
正中间一棵花树开得正是时候,满满当当的的花朵压的树梢弯下了腰。
清风席卷,一个纸风筝挂在了顶上。
“呜呜呜.......我的风筝,妈妈才给我做的。”
胡瀚文走进,瞧见一个十一二岁左右的小女孩,鼻尖的颜色和那马尾所捆扎的蝴蝶结细绳一样通红,裙角为黄昏的落日镀上颜色。
“你帮我拿。”
她年级虽小,说话间却是利落洒脱。
望着这双似曾相识的双眼,胡瀚文竟然无法拒绝。
“唉,那我陪你一起放把。”
脸颊边的细发于空中飘起,带着怡静的香气,她微笑着伸出手。
胡瀚文猛的站了起来。
第一百七十九章(长篇小说---境)16
第十六章:(16)
无数的鬼魅厉鬼都朝胡瀚文冲了过去。
他们怒吼着,长长的獠牙上下因嗜血而咬合,没有瞳孔的眼里都是血色。
他们围着胡瀚文,扑了上去,一个接着一个。
世界是喧闹的,刹那间却突然安静。
从鬼群正中喷发出来一道金光,金光所到之处,只见大大小小的鬼齐声发出尖叫,颤抖惧怕。
付阳嘴中念念有词,地面不断冒出厉鬼。
他们却不敢上前。
“去啊,我养着你们是干什么用的。”
付阳抽出戒鞭,半空中划过发出凌厉的声音。
一鞭打下,厉鬼嚎叫,又冲了上去。
“灵宝天尊,安慰身形。”
就像盘古的斧子一样劈开了金壳,金光越发明亮不断扩散,一声虎啸后紧跟着一声龙吟,从天而降,天震地颤。
厉鬼哆嗦着俯下身子,做出臣服姿态。
胡瀚文漂浮于半空中,周身金光围绕,左右两边各有五色灿烂的青龙和白虎护卫。
“怎么可能!”付阳眼球突出,难以置信,“你竟然真练成了护身神咒。”
付阳掏出令旗,插于东西南北四个方位。
闭目叠手足,神光冲云霄。
三界五行,唯我独尊。
青龙白虎,护卫吾身。
雷霆长存,霹雳内生。
妖鬼丧胆,道气腾腾。
轰隆一声!
房间内灯泡破裂,第一道闪电照亮了黑暗。
声震天地,响彻云霄。
锯齿形的电光于付阳头上汇聚,电火花崩裂。
“勅震正法!”
见状,付阳拿出令牌,急诵道:“云雨赳赳,反水冥冥。”
话毕,桌面甘露碗里的水不断涌出不断壮大,水流竟然有大象腿脚之粗,于他的头上形成一道水墙。电光逼近,水流滚滚,两者相遇,水花火光乍蹦。
电光节节逼近,猝然之间,水墙崩塌。
刺眼极光迎面而来......
胡瀚文收手,双目清明,利于土地之上,有如行走于白云之巅。
“你不是没有精力修炼,是心术不正惧怕引雷焚身。”
“为了掩人耳目,你不仅滥杀无辜,还修炼鬼役之术。”音调平平,气阔有如磐石,“这便是你的第二卦把!”
罪魁祸首从来不是别人,是你自己。
你一手创造的,也将带你入地狱。
厉鬼缓慢的朝着付阳靠近。
“不”
付阳的哀嚎声被淹没在身后。
胡瀚文将付梓清扶到沙发,给他颈下塞了个枕头。
“你定不知道付阳所做的一切,错不在你,你的阳寿还剩一年,虽然说这本都不属于你的,但还是好好享受这最后的时光把。”
晚霞如血,给世界披上一层蝉翼似的金沙。
胡瀚文越走越快,他跑了起来。
天边一弯冷色残月正缓缓升起。
他好似已经闻到那股熟悉的香气。
经过一道石门,胡瀚文差点绊倒。
竟然是一双黑色布鞋。
地启的上半身依在墙壁上,身体柔软无骨。
七窍流出的血已经凝固了。
“道长---道长”
胡瀚文拿手贴近他的颈部,想试探是否还有起伏,却不想看见筋脉血管已经腐烂变形。
突然,地启的道袍内有东西动了一下,胡瀚文正要解开地启的衣领,一只毛茸茸的脑袋骇然钻出。
正是付梓清客厅里出现过的那只蜘蛛。
一个阴影从身后出现,将月光都遮挡一半。
胡瀚文顿起寒意。
“砰---”
后脑勺一阵钝痛,下一秒天地旋转,坠入黑暗。
第一百八十章(长篇小说---境)17
入眼便是天花板明亮的灯光,胡瀚文不由的眯起双眼,听到四周传来的细碎响动,想是夏蝉落壳,又或是毒蛇爬行,稀稀碎碎。
胡瀚文再次睁开眼,就见自己正位于一个院子的正中央,双手双脚被麻绳捆着,十分紧实周围都是黑压压的笼子,里面装着各类肉食爬虫,单是蝎子胡瀚文便认出来有东亚钳蝎,琵蝎,黑粗尾蝎等,分节的身体上覆盖着响甲,颗粒密布。副肢和角须刮着玻璃,三个侧眼阴森的瞧着胡瀚文。
恐惧感从脚底板直径升上头顶,胡瀚文努力使自己保持镇定,将视线集中于脚上的帆布鞋,白色的绑带已经泛黄,自回来以后,未抽空打理生活,被人猛的一推,陷入泥泞湿黏的沼泽,每次就像自己攥着泥边藤蔓艰难爬上岸边,又立马踏空的感觉一样。
插销松动,有人走了进来。
经过付阳的事情之后,付梓清发现自己好似突然成长,可以欣然接受背叛和辜负,不再气的跺脚。
付梓清蹲下身子,俩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你是我的了。”
胡瀚文内心并没有多大起伏:“我们生辰不一样,我的胎光对你来说毫无用处。”
付梓清转而走到柜架边上,曲起细长的食指,在玻璃罐上轻扣了一下,里头的蜈蚣猛的站直了上半身,露出淡红色的腹部,触须颤动,像是在渴求着什么。
“我并不要你的胎光。”付梓清从旁边的笼子里抓出一只蜘蛛,周身布满晶蓝色的毛囊,他像是对待什么真贵之物般抚摸它的胸板,“我要的是你。”话毕便把蜘蛛丢进蜈蚣的住所,两只毒虫互相对峙,发出“嘶嘶”的声音,随即缠斗在一起。
付梓清深色着迷的欣赏这场战斗,直到像是锡箔纸撕裂的一声传来,鲜血喷溅在白色玻璃上,他满意的开口说道:“随着我长大,胎光所延续的时间越来越短,必须找其他法子。”
付梓清看了一眼胡瀚文,“你有没有听过西疆蛊种。”
胡瀚文的眼睛猛的瞪大。
他的反映证实了胡瀚文的想法,后者满意的点点头:“看来你是知道的,杀死那个道士的蜘蛛便是......”
“百虫蛊”胡瀚文替他做了回答。将一百个毒虫放于一个封闭之处,断绝粮食,仍凭它们厮杀,最后的胜利者便成了百虫蛊,人被咬上一口,一个时辰内便会元神俱灭,七窍流血而死。
“地启道长并没有伤害你。”
“呵呵。”付梓清笑道,“灵宝派的修行重在行善驱邪,第一次见面他便看出来我的异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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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长,你要去哪。”
地启开门迎面碰上付梓清,他伸展双臂抓住两侧额门柱,露着似笑非笑的脸。
地启如实回答:“我正要去找村长探查有些事情......”
付梓清直径踏进门槛,木门在他身后悄然无息的关上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长篇小说---境)18
小兄弟,你本不该存在世间。
付梓清像是听见什么好像的事情,“哈哈”他将眉毛挑至一个夸张的高度,“可我还在。”伸出手覆在自己心脏位置,“里面还生机勃勃跳动着,你居然说我不该存在?到底是你们道士是积德行善还是作恶呢?”
地启叹了口气,“生死有命,何必强求。”
付梓清收敛了笑容,靠前一步,地启面无惧色直迎他的目光,付梓清发出一声狞笑,“我---偏要强求。”
谁都没看见有一只蜘蛛,脑袋上顶着四个血红色的眼睛,从付梓清裤腿爬出,舞动着腿脚,瞬间攀上道士的道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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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既然知道你父亲所做的一切,为何还要刺伤他”
付梓清身子一颤,“父亲去往西疆,求得一个法子,若我练成蛊主,培育出一个血盅,以后便是---”
付梓清提高音量,兴奋的说:“血蛊吸人血供我存货,我再也不用惧怕日光或者反噬,我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顿了顿,他的视线停留在胡瀚文身上,“他有多健壮,我便多健康。”
胡瀚文猜到了答案。
头顶是一个透明的天棚,他可见月光盈动,星光闪闪。
“这正是我辍学的原因,你在听课写作业的时候,我正被虫群围绕,受毒虫撕咬,直到我再也感受不到疼痛,百虫便都由我驱使。”
胡瀚文只觉得身子越来越轻,付梓清的声音越来越模糊,一切都离他远去。
“血蛊必须由关系亲近的人来做,我的朋友只有你,父亲给你喝下的便是凿碎的蛊药,一般来说血蛊要一年左右才能成形,但你两月后便要去上学,父亲给你的那本书,你每日修炼,精血消耗几分,血蛊的成形便快了几分。”
“怪不得师傅说我提早知道真相也是好事。”胡瀚文微弱的说到。
“我出手,正是他希望的。”
“你使出引雷咒的那一刻,全身气血筋脉尽通,就是血蛊成形之时。”
胡瀚文突然站了起来,召唤出的化形给他切断了绳束。
捆仙绳废除,直直朝付梓清抽去。
付梓清不慌也不忙,志在必得的模样。
捆仙绳在距离他鼻尖有三寸的距离颤抖起来,胡瀚文猛扑到底,体内五脏六腑里似是有密密麻麻的小虫在蠕动,传来锥心的疼痛。
“蛊虫怎么会伤害主人呢?”
付梓清哈哈笑着,从角落的袋子里拿出一只死鸡。
“先吃这个缓缓,等会吸了人血,除非我死,你就一生一世都得吸血度我。”
鸡还未被扯毛,但胡瀚文能清楚的感知到脖颈出,微弱的血管,发出浓密腥甜的味道正对他发出召唤。
他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做,但他想。
浓郁的血味在他口腔内肆意留窜,顺着食管留到肚腹,疼痛平息了,一股满足感从脚底直接蔓延到头顶。
“咔嚓---”
他听到内心深处什么破碎的声音。
第一百八十二章(长篇小说---境)19
胡瀚文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醒来后便看见无数毒虫正一动不动的看着他,细长的触须相互交接,若是以前,他不得吓得蹦出几米远。
而现在,纵使地面冰凉刺骨,胡瀚文也毫无知觉,反而苦笑出声;‘我平生最怕你们,偏偏我变成了你们。”
脚步声由远至近,伴随着拖拽的声音。
付梓清出现,额头布满细汗,他的双手卡在村长的咯吱窝内,皱紧眉头,使劲用力,将村长甩至胡瀚文面前。
付梓清搬来条板凳坐在不远处,帷幕已经拉开,好戏将要上演。
“以后,你活着如同死去。”他的语气平淡,似是宣告最后的讣告,“你不知道我有多嫉恨你有我没有所渴望却不能得到的东西。”
胡瀚文的听觉好像退化了,传进耳朵的只是蜜蜂煽动翅膀的嗡嗡声。
老村长就躺在他面前,微微起伏的胸膛证明仍活着,白花的头发下布满老年斑的脸庞,再下去该是脖子......皮肉已经失去紧实感,松软的覆在表面,好像过期而生霉的千层饼,但是脉搏在跳动着,如此鲜活。
胡瀚文听见自己吞咽下口水的声音。
紧紧握住自己的双手,疯狂的摇头,“不,不可能。”
他卷缩起身子,滚烫的眼泪不断涌出,眼神里全是脆弱,身子如是海洋的一片扁舟,狂风席卷这海浪汹涌的将他冲向痛苦的黑洞,无论他再怎么划桨,划到心衰力竭,距离旋窝还是越来越近......
胡瀚文艰难的抖动着双唇。
“天地玄冥,自毁护心......”
体内的东西似是感应到身体主人萌发的自杀念头,就见胡瀚文发出一声哀嚎,倒地翻滚起来。疼痛感由内而生,迅速蔓延到身体每个部位,脏器似被人拿捏在手中,肆意翻搅,脸色有白变红再变紫,五官拧作一团,他已经无法在承受下去了,伸出双手,捏紧了老人的脖子......
“对不起.......”胡瀚文凭借着最后一丝理智说出了这句话。
“砰---”
木门被猛烈撞开,金属插销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胡瀚文的双瞳涣散,只隐约瞧见一个女生,穿着白裙,黑色短发。
沁人心脾的花香在室内弥漫,飘到了他鼻翼之下。
“不要怕,有我在。”
胡瀚文认的这个声音,血管里呼啸流淌的血液似乎受到了安抚般平静下来,他甚至感受到了右手食指触上了一片柔软,然后传来非常细微的疼痛,这种感觉他再熟悉不过了,想要符咒生效,必须以血供奉。
体内的东西好像顺着血管不断攀岩,汇聚在指尖,然后顺着那个小伤口争先恐后的奔出。胡瀚文感觉身处于陡峭的海岸上,低下惊涛骇浪滚滚翻腾,浪花撕扯着,怒吼着,凶猛骇人的拍向岩壁。暗蓝海面与天相连接无边际。突然,一束日光撕开乌云,有个人头朝下急速坠落,洁白无瑕的裙角似是昙花般刹那绽放。
海水做出迎接的姿势。
跳了下去。
“不---”
付梓清发出一声惨烈的呼喊,穿云透石,像是屹立在寂静寺庙的鼓钟,发出悲泣哀鸣。
因彭小岩是鬼,裙子并未遮住双臂和双足,是半透膜的,肉眼可见里面有密密麻麻的爬虫数量成千上万,一个叠着一个,一群覆着一群,不停的蠕动。
“停下,快停下。”
付梓清叫了出来。
蓝绿色的青筋盘踞在他的脸上,似是马上要爆裂开来。
“除非死亡,不然......”
付梓清艰难的跑向厨房,拿了一把菜刀出来。
他的手颤抖着,他正在害怕。
“彭小岩”
声音从五脏六腑深处扯蹿出来。
女鬼并未回头,只是依偎在胡瀚文身边,用手轻触他饱满的额头,高挺的鼻梁,似是描摹般将这个人刻心里。
付梓清器械的举起了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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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倾斜在刀刃上,在他脸上映下一道斜长的光。
脸颊狠狠砸向地面,付梓清的眼睛睁着,里面只有一个女生的倒影。
她是永远不会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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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砖绿瓦的民房,绿油油的稻田一望无际,黑山羊带着孩子们在沟渠边吃着草,就在它们身后,立着一块墓碑,在上面未布满杂草之前,那张黑白照片还未斑驳之前,女生安静的沉睡在棺木里,无数人在后面悲痛哭泣。
第一百八十三章(长篇小说---境)大结局
胡瀚文做了一个很久的梦,梦到自己娶了彭小岩......
猛的睁开眼,彭小岩依偎在自己身边,下半身正以极快的速度在消散。
“小岩”
他的嗓子因干涩而嘶哑。
“你醒了啊”
她艰难的举起双手,胡瀚文急忙去握住。
“我给你暖暖,暖的热呼呼的”
“傻瓜,我是鬼,暖不热的。”
胡瀚文摇头
“能的,我说能就能。”
“别哭---”
“别走,求求你。”
“我们还没---”
放风筝呢。
这几个字就这么留在喉咙深处,因为掌心的冰冷已经不在了。
胡瀚文费力的敞开手指,只触摸到一片虚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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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
下了计程车,车站距离胡瀚文隔着一条马路。
他走到半途才发现行人道了仅有自己一个人,身后人抱怨声传进耳朵:“现在的年轻人,书是越读越倒退了,一点素质没有。”
两侧的轿车穿梭,喇叭声刺耳,突然有一辆面包车失去了方向,直直朝胡瀚文冲了过来......
天地旋转之间,胡瀚文看见周围挤满了人。
“小伙子你没事把!”
胡瀚文摇头,“我没事,请问是谁救了我?”
人群中一个声音说到:“是我”
女生关切似的看着这个走路不看红绿灯的傻子。
她一袭白裙,乌黑短发,双眼灵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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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话:各位读者大家好,第一次尝试写恐怖小说,欢迎大家批评指导。关于此短片的佛教,道教,其实只要向善都是好的,作者本人也是一个虔诚的佛家弟子。
第二百五十六(长安有梦)
“是红日渐垂,晕染了西边落霞满天,还是朗月当空,夜色沉入了静逸的河。”
最后的微光还在天边徘徊,映出远山轮廊,氤氲的雾气朦胧着,称为天地间最后一抹亮色,浓郁的就要燃烧一样,照起了四方灯火。
江南的水是故乡,青灰色的瓦托起亭台长廊,在这里,流水是软的,晚风是软的,渔火是软的,就连远方的歌声,也柔软进了心房。
当我与你,卧在穿上,小船儿悠悠,摇碎了时光,想来流水的目光最是脉脉,有星辉悄悄在那里落下了脚。
万古旭风朝我袭来,曾吹佛过古人衣袖的它,又一次光顾我的小舟,流光千里,照耀着山川,从盘古持斧破鸿蒙的那一天,直到现在---不分昼夜。或许我该庆幸,与逝去的诗人同处一个时空,时间的跨度就像这只小舟,摇摇摆摆,顺流而东。
乌篷船点了纱灯,我躺在船尾,看归鸟低空惊过。
那是去往大唐的飞燕吧!
我看到李白的酒洒满整个长安,王维的竹林里吟唱春山日暮,还有赵师秀的棋子---指尖轻柔,烛火坠落,满池清波,东风吹皱了长安的城,不灭的灯火在喧嚣中跃动,像是胸膛里蓬勃的心脏难抑悸动。
沽尽了大唐的美酒,迎来长短句的璀璨时代。
柔光落在新叶上,醉花阴里,清甜的晨露把衣袖打湿,夜雨霖铃,天水一色,兰舟消失沉沉西江的月,要酣眠在稻花香里,惊飞的喜鹊又吵醒蝉鸣声声。东湖的月,要把笙箫唱遍,夜夜清光照佛着一池碧水秋波。
后来啊,应是民国的雨落了,你是撑着油纸伞的姑娘,坐在船头,却没有丁香和满城梧桐,只是四月的天---满是希望,洒满人间。
破晓啊!
我卧在小舟,看漫天星子沉默,微弱的晨光,渲染层云和山河。
轻舟荡过了山恋万重,那就揽一怀风月去春溪深处。
我乘着------摇曳在四季的舟。
天边那头,双鹤穿云而过。
这一世,遇到你,水波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