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内部矛盾
眼看福报要把眼睛眯起来，瘦猴才哆哆嗦嗦地把电话递上：
“老大……是……是市长的人说，撒拉大人看重您武艺高强，想召您去吃香的喝辣的……”
原来，瘦猴早投靠了市长。所以，他才在防火梯里，冲在了最前面。
他想利用福报的武力，找出冻肉厂经理后，就把市长的人叫过来，再把杀皮耶罗他们的罪责都推给别人，自己立功向上爬。
从进入废弃仓库开始，瘦猴就开着电话，让市长的人掌握现场的一举一动。市长那边才能立即注意到，这间废弃仓库里，有八个人。
“还有！”福报继续一脸没有表情。
瘦猴慌了，他可不想还没功成就被杀死：
“是，是！老大，市长的人说，要是找到玛丽-石武德，也有重赏。”
倒三角体形的小贩管理员头目，泛出一个冷笑。他弯腰把瘦猴从地上拉起来，又看向细高个的艾伦-华生。
冻肉厂经理明白了，这仨小贩管理员要倒戈敌人。自己的生死，只在一线之间。他必须争取时间。
于是，干瘦经理咧着嘴，向墙边倒去：
“这……这个伊凡-别祖霍夫不是来送快递的。他……他是硫磺星来的！”
硫磺行星的大名，无人不知。这并非因为它有什么特殊地貌，或者富含什么值钱的矿藏。
这颗比贝塔15号稍大点的普通行星，处于大星云心宿二区的NGC6093星团。因为那里的恒星非常活跃，发生碰撞的几率非常之高。
可以住人的行星，市价便宜。
十四年前，“硫磺行星”就被原领主，顶给了一伙雇佣军。确切地说，是那一伙雇佣军：索罗斯中尉七人小队。
索罗斯中尉带领的七人小队，号称全宇宙第一雇佣军团。正职杀手七人，辅助人员若干。只要上了他们的任务单，十八年来，还没有一个人幸存过。
索罗斯中尉虽然手段黑辣，但也有一个优点，就是重视团队。
一个加入他小队辅助组的家伙，年轻时曾打劫过心宿四区一位退休布政使，被判入狱七年。后来，因为表现良好，被提前假释。他出狱找不到工作，就经狱友介绍，去了硫磺行星负责机械维修。
布政使的公子听说后，觉得气不顺，便买通了仇人原先小区的社区主任，把他唯一亲人的社会信用记录弄花，无法搭乘星际飞船。再趁前盗匪回家探望的机会，带领众家仆，把他拽到十字路口，当众废了双手双脚。
动手前，有人告诉布政使公子：这个前盗匪现在是索罗斯中尉的人了。
五十出头的胖公子哈哈一笑，拍拍精美保罗衫下的圆肚子：
“怕什么？！他们干一桩买卖也就是两三百万。回头，本公子丢个几百万！当雇他帮我干活了！”
反正他老爷子当年在星系主管财务工作，家里真是有金山银海的。
事后，布政使老爷子还是怕不稳妥，不但加倍打了钱给索罗斯中尉，还雇佣了26位厉害的江湖人士，贴身保护儿子。
三个月后，公子夜蒲时失了踪。
等找到他时，公子的脑袋被按在一只尿斗里，两只胳膊和两条腿，都被卸了下来，整齐地码在一包、现在难得一见的现金上面。
这笔钱的总和，正是布政使父子打赏给硫磺行星的钱数。
从此以后，人人皆知，索罗斯中尉的人动不得。如果有人想“越俎代庖”，就会自动成为七人小队的猎杀目标。
瘦猴自然听说过这个故事。他看看福报，有了个借刀杀人的主意，就合上了歪嘴，朝冻肉厂经理压过来：
“华生老爷子，这些废话，你回头和市长慢慢聊。你只要告诉我们，玛丽-石武德在哪里？！”
冻肉厂经理忙蹲下，拿手挡在脸前：“我……我真的不知道！”
“不见棺材不落泪，是吧？胖子，给他点厉害！”
瘦猴扭头，就要叫肥熊猫给艾伦-华生来点颜色。
就在这时，只见一道红光。瘦猴背后的叉车，就被激光指环射出来的激光，生生切掉了一个钢叉。
紧接着，冻肉厂经理又掰下了墙脚的紧急制动阀。
墙后，就打开一个通道。里面传来一阵行军脚步声。
不一会，便走出五十个武装着银色机械铠甲，好像面条形状的“人”来。它们虽然也长着人一样的手脚，也有一张脸，眼睛的位置却只是两个镜头，没有鼻子和嘴。
瘦猴本能地缩到了肥熊猫的背后。
这叫艾伦-华生越发得意。他大吼道：“哈哈哈哈，怎么样？！这可是十八年前我刚来这里，就预备下的植物人造人保镖。就是到现在，他们还是最强大的版本！一个杀你们几十个，都很稀松！”
植物性保镖排列成弧形战阵，朝福报、肥熊猫和杨，列队过来：
“任务收到。主要待清剿敌人三名。”
因为他们是按在场敌人的战力指数，来确定优先战斗目标的：“战斗力分别是550，402和177，预计战斗结束时间三分54秒06。”
肥熊猫被逼到角落里，就对着离他最近的植物性保镖，一拳砸去。别看这拳石破天惊，但是，力道却全被植物性保镖的铠甲所吸收。接着，他又砸出八、九拳。
那个植物性保镖，硬生生站着接招。它的铠甲上，连个窝儿都没落下。
紧接着，又过来三组植物性保镖，以三角战阵，把肥熊猫围在当中间……
瘦猴一看不好，连忙从植物性保镖的胯下钻过去，跑回了来路。
20 疗愈【本日二更】
杨大吃一惊：“不是说，所有的地下设施，都是按照统一的设计，由救世军在各个星球上施工的吗？怎么会有这样的密道呢？”
冻肉厂经理心里平衡了：杨就是个书呆子。
“那是我自己准备的。”
“但是……”
“不然，你一出去，就会马上被罗伯特的狗腿子抓住。难道到时候，要叫你父母反替你担心吗？”
杨无法反驳，只好低下头。宝音也盯着两个脚丫。
见两个人都没词了，冻肉厂便坐进一台治疗器休息。
宝音就跑到过道口，查看一下阿达的情况。她看见背后、杨胳膊上，有好几条被瘦猴弄出来的伤口，就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铅笔盒大小，套在一个黑色眼镜布套里的不锈钢药盒。
药盒平滑的表面，好像镜面一般闪耀。
打开后，里面装着一套极普通的手术用具。
杨立即一巴掌，打在宝音的后脑勺上：“你真是什么都敢拿！”因为这东西是他母亲年轻时，在首都行星做实习御医得到的纪念品，十分宝贝。
宝音赶紧笑了一下。
去年她16岁生日时，药盒被她顺手牵了羊。好在师母发现后，不但没声张，还把药盒送给她，又教她怎么给人缝合伤口。
“治病救人嘛……”
然后，她压低了声音：
“一会儿，我叫阿达出来，吓唬一下，咱们就跑！那老头还假装不认识金毛。十有八九，那个特兰达家的小子，才是真的A犯！”
“谁家的？”
杨本想反驳宝音，A犯已经把地下城都占领了，这个金发少年又怎么可能是A犯呢？但是“特兰达”这个姓氏，刺激到了他的耳膜。
杨下意识地扭头看向理疗仪的金发少年：
“他……告诉了你，他是怎么到玛丽姐那里去的？！”
“嘘！”
宝音用药盒盒盖的反射，看看冻肉厂经理正在打盹，才小声和盘托出。
原来，今天凌晨宝音偷完肉后，就去养老院接杨师母。
当然，她跳过了傍晚师母和她路遇星系考试厅专员，听说杨的成绩单被“本人领走”的故事。也跳过了她把要上吊、要吞药自杀的杨老师，救回来的部分。自然更不会提她逼迫杨老师，帮她弄一份杨的活体汗腺DNA样本出来的细节。
谁知，才到养老院，陈院长就告诉她，跟冻肉厂隔了一个街区的二号卫生站，临时请师母去帮忙。
“说是有个刚来的产妇……胎位不正，生不出来，就快死了……”
“奥，那我去找她。陈大姨，那些肉，你要赶紧放进冰库，是非常好的小牛肉！而且是真的牛肉啊！”
“这……”
“师母说，老人需要补补优质蛋白质的。”
劫富济贫了一把的宝音，飞一样跳下台阶，急急忙忙跑进了黑暗里。今晚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她非常担心杨师母，毕竟师母是这个世界上最像妈妈的人。
恰巧半路上，看见喜相逢小酒吧的两个伙计，开着电瓶小卡车经过。她就搭了个顺风车，还帮忙把揍成液体人的八爪抬了下去。
“他……这是碰上……鬼了？”
坐在翻斗里的小伙计，曾是宝音的同班同学，原先就坐她前面。笑嘻嘻地说：
“就是你大哥那个鬼。”
宝音立即揪住他的耳朵：“我是孤儿，没有亲人的孤儿!”
小伙计笑着扒拉开宝音：“你也太能闯祸。偷了冻肉厂的肉，锅让杨背？！”
“这是我的计谋！”
宝音天真地想用偷肉这件事，向贝塔星系法庭证明，杨的第三次高考成绩真的是被偷走了。就算用活体汗腺DNA验证，也不见得是本人干的。
“呵呵……”
开车的大伙计还想笑，就看见卫生站门口的黑影里，猛然冲出好几条大汉。他们差点把小卡车翻倒不说，还对着看不出模样的八爪，一阵乱扯乱抓：
“啊！是A级通缉犯！是我的！”
“滚到一边去！他是我的！你X的放开他！”
“啊，都住手呀！他不是！他是冻肉厂的八爪！”
“骗人！他就是A犯！”
无论喜相逢酒吧的伙计无论怎么解释，大汉们也不听。
不知道八爪是不是回光返照，突然嘟囔了一句：“在……在……在……喜相逢……”
这七八个人听出，伤员真是八爪来，又以为他有内幕，就抄起家伙朝“喜相逢”去了。当然这些人赶到酒吧时，刚好见识了里面的火并，又都吓跑了。这是后话。
不管闲事的宝音，冲进卫生站里找了一圈，也只看见一片狼藉：
值班的护士们都在为病人重新包扎。
原来门口那七、八号人，和十几个已经赶去别的卫生站的家伙，早把这里所有的伤员，都扒掉绷带，摸了个遍。
“那……那……师母呢？”
“杨师母？”
正一头包的护士长叉着腰，还在生气。看见杨师母的小跟班后，才勉强笑了一下：“她还挺走运，走了快一个小时了，没遇到这群疯子。”
听护士长这么说，宝音才放下心。
她又搭了个半路车，回了家。
谁知才进到一中老职工宿舍，就听见杨蹬着三轮车过来了。
别看宝音学习不咋样，但鼻子和耳朵都非常好用。她一下听出，杨的三轮车上，似乎带了什么大件东西，很重。
“这老小子……捣鼓什么？”
宝音隐身在黑影里，小心观察。不一会，她见杨从小仓库出来，鬼鬼祟祟的摸到后门，进了家里。
宝音猜到，这小仓库里肯定有“情况”。
她想到的第一件宝贝，就是：“那是个人”。照杨从他父亲那边继承的个性看，他99%都不可能跟大家打破了头，抢来A级通缉犯。
“难道是那个绿茶婊，被小官二代甩了？！”
宝音的眼前，立即出现了去年这个时候靠骗杨的成绩单，和小官二代私奔的白雪儿。可是，再仔细一想，更不可能：
别看杨的初恋扮得像个小仙女，其实一肚子的自私自利，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妖精。就算被小官二代1号飞了，也会找2号、3号，直到N号。怎么可能回来找万年替考王呢？！
宝音掏出口袋里的电话，全身伏在地上，从小仓库靠栅栏的破洞里，爬了进去。
她先是听见一个对着地面喘息的微弱呼气声，然后闻到了一股隐隐的血腥味。
贴在地上，宝音还听见，远处传来另外三人熟悉的脚步声。一个人听起来像个压路机滚过马路。一个人听起来，好像在边走边蹦跶。最后一个人听起来，脚步虽然轻，但下盘特别稳。
“冤家路窄！”
这时，黑暗里那个呼吸微弱的人，似乎听见了自己，忙用手捂住了嘴，努力不发出声音。只可惜，他依旧露出了些许的微哼。
“男的？！”
宝音愕然地张大了嘴。眼前，只能蹿起那个在卫生站门口、听来的“A”字。
“老小子！”
宝音先是一阵狂喜。接着，她想起，那群差点把八爪的胳膊腿都掐断的家伙们。再想想现在赶过来的福报三人组，她忍不住一阵发抖。
宝音索性不开灯，轻手轻脚摸到年轻男人发出声音的地方。再一个猛虎捕食，把他牢牢按在三轮车的下面：
“你要是嚷，我就一刀子！”
本想逃走的少年被宝音捂住嘴，只能无奈地点点头。
21 秘密基地【本日三更】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宝音才把人弄进她秘密基地所在的“飞船坟墓”。
不过，这倒不是因为要避开一路上的錳星龙们。
宝音进出这里，本来就是走捷径，不穿过地面电梯口的。而且，飞船坟墓附近的坐地户大蜥蜴们，只要看不见有新的飞船坠毁，都懒得过来，只在远处嚎一嚎，宣誓一下地盘了事。
宝音随身带的干粉灭火筒，也只是为了防备偶然迷路的龙罢了。
今夜，大伙儿还格外安静。
“怪事！”
宝音把绑得好像个木乃伊的人，往秘密基地外一撇，朝黑洞洞的入口“呀呀呀呀”唤了两声。灰绿色的阿达，就从巨大的飞船残骸里，探出个呆呼呼的脑袋来。
“阿达，呀呀呀呀，把他搬进里屋！里……屋！”
半大的龙，却只顾低头闻味。
宝音立即亮出两颗大虎牙：“里屋，里屋！”
宠物大蜥蜴吓得赶紧收起头上的刺冠。它把金发少年顶在背上，连跑带跳地冲过三四道密封门。
宝音，跟在后面。
由于这艘废弃飞船不知道是什么年月坠毁的了，异常巨大的船舱里，几乎连个铆钉螺丝都被偷走了。
所以，一路冲过去，只要不是跑得太偏，都不用担心会被任何东西绊倒。
但是，飞船里依旧保留着四道密封门，看起来颇有些像古代神庙的入口。即使没了内核，这些密封门仍然会自动开合。
杨有时来叫她回家吃饭时，查看过这些装置，总认为飞船里或者还有大家没有发现的夹层，保留着太阳能反应炉。而且，从进入第三道密封门开始，船舱里还有充足的氧气，粉尘率极低。这说明里面应该保留着很大的蓝藻基础舱，和空气净化系统。
宝音并不理论这些。她甚至很高兴除了杨和她以外，没人注意到这艘可爱的废弃飞船。
过了第三道密封门，她找出了偷来的光能指挥器，当手术照明灯用。就在第四道密封门开启的瞬间，她听见飞船的尽头传来“哐啷”一声。接着，又是“嗙”一声。再然后，是阿达哼哼唧唧的哀嚎声。
“啊，又撞在桌子上啦？”
宝音抱着光能指挥器，照着路，穿过最后这道密封门，就看见一处看来曾是飞船指挥中心的地方。
中心偏北的位置上，杵着一张孤零零的金属大桌子，几乎一张超大双人床的尺寸。桌子由一条U形的腿，焊接在地上。
因为它太大太重，又卸不下来，所以历经小偷到访，依然幸存。
阿达就卡在桌子下面的U形孔里。它拱着背，努力挣扎。金发则翻身趴在桌子边上。
显然，这是暴力卸货的结果。
“老小子还骗我说，你们是基因改造出来的聪明物种！这智商！”宝音皱着眉头，把光能指挥器往金发少年身边一墩，就趴到桌子下面，朝着阿达的脸，做了个咬人的姿势。
半大的龙吓得猛一倒退，就从U形桌子腿里褪了出来，呆坐在地板上。
宝音坏笑了一下：“不是我吓唬你，你迟早有一天变成狗熊他妈！”
说着，她也钻出桌底，把金发少年向里推推，面朝上，解开手脚，四肢摊开。
厚实的金属大桌子上，虽然布满了岁月敲打在它上面的小小伤痕，但在光能指挥器的冷光下，依旧闪着软软的银灰色光，很适合当一张手术台。
再加上，这里氧气供应充足，宝音也不必为病人准备氧气面具。
她仔细观察了一下：
少年留着一头柔顺的金发，身体欣长。衣服虽然破了，但是质地非常细腻柔软，摸起来，好像他的皮肤一般。而且那张俏脸上，青色的静脉在两颊看得都很清楚。这说明他跟杨年龄相仿，都不超过20岁。微微睁开的眼睛，还是海蓝宝色的。配上那头金发，简直娇艳异常。
而且，伤口包扎得也不错，渗血的地方已经发黑发硬，说明已经不再出血了。看来应该能挺住。
“谢……谢……”金发吃力地客套，眼珠却在眼皮下咕噜。
宝音早知道他不老实，直奔中心：“客气客气。你是A级逃犯吗？”
男人假装虚弱地看着满是线路空的天花板，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那你叫什么？”宝音继续不看眼色。
金发男子努力侧过半个脸：“我……不可以告诉你……我的真名，但是你可以叫我‘雷阿尔-冯-特兰达’。”
宝音立即想起，小酒馆里老板娘说的那些往事来：
以月桂树为家徽的特兰达家族，盛产金发碧眼的俊男美女。虽然家主极不善于理财，但是嫡支里，却在上一位王座在位期间，出了她的小主人那样一位王朝的财政大臣、兼副阁魁。
当然，外面的八卦也不免编排，特兰达小伯爵是靠脸蛋上位的之类小道消息。
宝音马上少女心上身，对着这个有着贵族姓氏的金发美少年，露出了两颗大虎牙，笑得花枝乱颤：
“是雷阿尔……少爷呀！你喜欢甜吗？我这里好像还有些居民行星……就是非流放地……来的甜菊素！”
“……谢……谢……”
“阿达喜欢甜食。你如果身上有甜菊素味的话，它肯定会偷袭你的。”
“……”
雷阿尔闭上眼睛。不再恐惧后，他心里就泛起一阵厌恶：这些话，句句都在拐弯抹角打听他究竟是谁，打哪里来的。
他不喜欢这样的人，也不想回答这样的问题。
“好吧，好吧，大家说你杀了四个人，包括两个小孩？”宝音还是不死心。
“……”
“我觉得吧，自卫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吧，你把人家孩子都宰了，这就不合适了。你说，是吧？”
“……我没有杀人。玛丽姐、一个叫杨的少年和你，是我在这颗星球见过的头三个人。”雷阿尔轻声嘟囔了一句。
“可是，你身上的伤，又不是背后中的。像是和人打斗、留下来的利器割伤。”
“那是我离开家时，受的伤。”
“最近的居民行星，离开这里都要十天左右的旅程。你这伤口太新了吧？”
对伤口这件事，宝音还是有发言权的。从她记事开始，杨师母就经常带着宝音外出行医，以免丈夫看着宝音生气。所以，她见过太多伤口了。
“五倍光速及十倍速旅行器，可以……缩短旅程的……”
雷阿尔终于犯了错误。
他说的两种旅行器，都是只限上流阶层用的大型飞船。除了造价高昂外，普通平民和一般贵族也都养护不起。而且，如果真的搭它们来的话，不必一次举出两个名字来。
这等于告诉宝音，雷阿尔出身非富即贵，没搭过平民运输飞船。更重要的是，他上一个落脚点，一定是离这里最近的两颗、同样是流放地的行星，贝塔13或者贝塔14号。
这说明：雷阿尔至少是个系列在逃人员。加上他显赫的姓氏，很有可能就是那个A犯。
故事还没说完，杨手里的电话再一次响了：
“我是市长，我是市长！杨同学，你的父母已到市政管理局大楼集合。本阁限令你2个小时内，带艾伦-华生，还有跟你在一起的另外两人，到管理局大楼门口集合。拒不自首，本阁将先拿你的父母，给其他拒捕者做个样板。”
杨的心脏，剧烈地跳了起来。
治疗仪里的冻肉厂经理，也竖起了身。
他看向手里电话，脸色铁青，两条腿也在发抖。内线告诉他一些消息，让冻肉厂经理意识到，事情比他原本计划得更糟。比如，福报小组刚刚加入了市长的武装，正带着20个全副武装的民兵，赶来抓捕他们。
但是，他不知道，一张更大的网正在慢慢收口。
22 逃路尽头【本日四更】
杨的手机，还在继续广播：
“我是市长，我是市长！杨同学，你的父母已到市政管理局大楼集合。限你2个小时内，带艾伦-华生，还有跟你在一起的另外两人，到管理局大楼门口集合。”
杨和冻肉厂经理都铁青着脸，各想各的心事。
现场，只有宝音一个人，不忿地看向治疗仪里的两个男孩：
“‘另外两人’？我不算人？”
这话提醒了、不断发着各种信息的冻肉厂经理。他叫杨先终止了疗程。虽然两个年轻人没有痊愈，但是，都能站起来行走路了。
艾伦-华生轻轻喉咙，从丹田发声：“年轻人呀，是我！艾伦-华生！拯救了你们！”他要努力让这个人情听起来，大到必须以命相酬。
灰色头发的伊凡吹了个口哨。金色头发的雷阿尔微笑下，满是警惕。
“外面的敌人非常强大，只有听我的，才能保证你们无虞！”冻肉厂经理继续废话。
伊凡-别祖霍夫翘起绒绒的嘴角：“那是你们的敌人，不是我的敌人。”
他瞥了宝音一眼：
“妞儿，我差你一条命。还上，就两讫了。”
然后，他凶狠地瞪了金发少年一眼：“小子，你也欠了她一条命！是现在叫我宰了你，还是怎么还？”
宝音擦擦脏脸，摇摇头：“那你俩就和杨一起去救杨师母吧。”
杨很感谢宝音的大方，却又觉得这话说的不是味儿。他爹不是人，不用救？！
没等大家商量完，冻肉厂经理的电话里，发出了新的通缉令：
“艾伦-华生，你身为王朝官吏，居然滥用私刑！肆意处决本阁办公室主任皮耶罗，和市长办公室八个书吏！真是罪大恶极！重复一遍，你已经被包围了。立即出来投降！五分钟后，我们将炸平这座工厂！五分钟后，我们将炸平这座工厂！”
市长不但给了皮耶罗一份哀荣，还把刚才许诺杨的“两个小时”，改成了“五分钟”。
冻肉厂经理斜眼瞄了宝音一下，真想拿激光指环枪打爆她的脑袋。显然是福报那三个小贩管理员，把防火梯杀人的脏水，都泼到了他一个人的头上。
但是，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冻肉厂经理掐了大腿一把，强行压住火气：
“杨，你也听见了，你父母都被抓去市政管理大楼了。现在，只有我才能带你们去救他们。你们必须跟我走！”
无奈之下，三个男孩只得同意。
瘦高老头经理又把手里的电话，重重摔在地上：“这些电话，现在都是罗伯特那厮监视我们的眼睛和耳朵，不能留！”
大家没有办法，也只好跟着丢了电话，才随着艾伦-华生朝秘密小路去了。
只是走了七八个岔口后，杨发现，宝音还没跟上来。
“混球？！”
通道里，除了隐隐的回声外，再没有一点人的动静。
杨又喊了两遍，依然没有人回答。他只得气呼呼地叫停大家，赶回去找这个麻烦。才跑回刚才过来的废弃仓库，就看见宝音倒在地上，脸面朝天。胳膊腿边，是几块虚掩着的地砖。
“混球，干嘛呢？！”
但是，宝音还是不动，闭着的两只眼睛，在眼皮下面直转悠。
杨只好推了她一把：“别装了！又怎么了？”
宝音睁开一只眼睛：“你……你们先走吧……我脚抽筋了……”
“大小姐啊！还有几分钟，这里就要炸塌了呀！你不想活，也得想想老娘要怎么骂我吧？难道你就是为了害我，才生出来的？祸害？！”
“呃……”
宝音只是在拖延时间。
因为冻肉厂经理就在杨的背后，她不能告诉杨：在这几块地砖下，还有一条维修负19层污水处理站的维修工专用通道，可以不必任何权限打卡，就能直接进出每个楼层的防火梯。
那就是她平时来往秘密基地的捷径。所以，杨失窃的那辆三轮车，就停在废弃仓库的外面。
刚才趁着大家走开，她已经三下除两下地把阿达塞进去，赶回“秘密基地”了。
杨当然不知道这些。
他看见宝音还癞死在地上，就暴怒地抓住她的两只胖手，像拔萝卜一样，从地上拖起来，强行扛在背上。
“别废话！走！”
只是，几个人再跟着冻肉厂经理往回走的时候，居然不是原先绕过的那几个岔口了。而且，这条旁逸斜出的秘径，墙上的壁灯越来越稀疏，路也越走越黑。
前面，金发少年的脚，开始慢下来。
就在这时，路的尽头，似乎真地出现了个小门。
“就是这里了……”
冻肉厂经理大叫一声，回头招呼大家。
等杨背着宝音走到前面，冻肉厂经理就从另外一个口袋里，又掏出一只电话，照了照亮。他示意大家先过去：
“我……我还得打个电话，安排下外面的手下接应。”
可是，就在他掏出电话的一瞬间，队伍最末尾，一直跟在杨和宝音屁股后面的的伊凡-别祖霍夫，就“嚓”一声，朝原路逃去。他个子小，又精灵，不到半分钟，就跑得没了影踪。
金发雷阿尔也挤开宝音和杨，向后逃走。
但是，冻肉厂经理动作迅速。他追上去，用右手上的黑色激光指环，射出了一条红色的光线。
虽然，激光没有打中雷阿尔，却打下一大片砖瓦。一块碎片砸中了金发少年的脸。他一下爬在了地上。红红的鼻血，从手指缝里流了出来。
冻肉厂经理赶上去，抄起一块囫囵些的碎砖，直接把雷阿尔砸晕过去。
“啧!虽然你的血不是蓝色的，可也花了我6000万！”他小声揶揄：“至少要留块肉给我！”
然后，艾伦-华生猛一转身，举起激光指环，瞄准了宝音。
杨本能地一把甩掉她，颤抖地举起两只手挡住：
“经理，她……她不是有意偷厂里的东西的。她还小，我会还钱的！我……保证还钱！”
冻肉厂经理狞笑着，依旧举着激光指环。
这时，他的电话又响了，他就用左手接起电话：
“嗯，嗯，可以！把那个臭女人交给他们吧。反正，他们也只是说，交出玛丽-石武德就可以！”
话音刚落，路尽头的小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拉开了。
刺眼的光射进来，杨和宝音顿时眼前发黑。两人本能地用胳膊挡住脸。紧接着，什么人拿着睡眠瓦斯，对着密道里就是一阵狂喷。
白烟迅速弥漫了整个洞口。
冻肉厂经理刚想骂“什么人”，就觉得眼睛刺痛。他才捂住脸，脚下就软了。
很快，密道门口的四个人，就都倒在地上。睁着眼睛，却失去了知觉。
两个士兵从小门里爬过来，先把杨拖了出去。
后面一个瘦削身材的，也爬了进来。他抬起套着白色机械铠甲的脚，朝着宝音的后脖子上，就要跺下去，却被旁边的人拽开了：
“先带回去！后头有她受的，干嘛急着解脱了她？！”
25 失败的领袖
可是，翻身农奴把歌唱，还是太早了。
等三百号男女老幼，跑到市政管理部大楼天井，就看见再上一层闪出大批、拿着武器和长盾牌的士兵。
这些士兵，少说也有600人，都戴着白色的机动头盔，连着看不见脸的氧气面具，和同样是白色碳纤维的机动铠甲。
“骗人！不是说只有200个民兵和小贩管理员的吗？”
这颗行星上的全部武力真的不过200人。这些军队，又是哪里来的呢？大家顿时都懵了。
就在每个人都东张西望的时候，一个穿着紫裙的小个女人，在一群白袍子的簇拥下，出现了。她身材苗条，脸上捂着一张银白色的面具。
杨怎么看，都觉得她就是那天、在小酒吧出现的女酒客！
女人用戴着软金属织物手套的手，鼓了两下掌，样子很优雅，也很气人。
“真是太精彩了。”
虽然这声音甜美似少女，可内容却叫人浑身起鸡皮疙瘩：“本宫刚才在跟你们这里的管理者打赌，看看有多少人能自救，多少人甘心在下面就死。从这个结果看，你们非常适合去‘死地’。”
“什么？叫我们去‘运输站’？”
一个大汉把面具女人说的死地，想当然地理解为人人恐惧的苦力飞船。
面具女人也没有做进一步的更正，或者解释。
逃出来的百姓都急了。在他们的脑海里，“运输站”，跟上古传说中的地狱差不多。去的人，都会被核废料腐蚀掉。皮肤和器官溃烂慢的，能活三五载；烂得快的，几个月就会死去。
大家都哭喊起来：
“我不去！我死都不去！”
“为什么叫我们去运输站送死？”
“你想怎么样啊？”
……
面具女人轻盈地微笑着，指指离她最近的一个激烈抗议的老头，对荷枪实弹的士兵点点头，说：“好吧，这个人说他不去呢。”
士兵立即对着、这个喊“死都不去”的广播站退休编导，开了一枪。
老头子就连“啊”一声都没来得及喊完，便带着一团火焰，从楼梯上，跌回了原先逃出来的地窖入口处。
紧接着，大家看见那团火球越烧越大，拼命在下面扭动着，还带着炸裂了一样的哭号声。
足足三分钟后，它才慢慢停下来，倒在地上，闷烧起来。
更多的人抽泣起来，不过已经变成了哀求：
“求求你，让我们留下来吧。我们不能去运输站呀。”
“行行好……”
“我们不想死……”
“叫我们干什么都行啊？我们不想死……-”
可是，哀求也打动不了这个面具女人。她庄严地宣布：
“这颗流放行星，是王朝压迫异见人士的罪恶。人吃人的世界不能再留下了。你们必须选择，死，还是去‘死地’。而且‘死地’，也没有大家想的那么可怕。”
说完，她就挥挥手，叫同意去‘死地’的人站到左边，想死的站在右边。
人群立即发出了嗡嗡的声音。
丁丁爸爸看见楼上的士兵又举起了燃烧火焰枪，害怕了。他拖着老婆和儿子刚要往左边挤，就被他岳父呸了一口。
“没……没骨气！”
六栋的老陈老师一直觉得女婿是个软脚，在社会上混不出来，只能天天对自己和其他人都耷拉着耳朵，活得没一点男人的血气。
丁丁爸爸米色的皮肤上，骤然失去了血色，好像都是被他的眼睛抽走了般。他第一次对岳父回吼了过去：
“骨气？骨气能当饭吃，能救丁丁的命吗？！”
老陈老师呆了一下。看着女儿和外孙的泪眼，他低下了头。
只是他身边，另外两个倔强的老家伙，还是吵着坚决不去运输站。三个人一时想不开，便一个接一个从楼上跳了下去。
就听见一阵阵的“啊……啊……”惨叫，底层的大理石拼花地板上，被砸出一层层的人肉血污来。
很多孩子都吓哭了，包括胡拉尔的女儿。她抱紧父亲的脖子，使劲抽泣起来：
“爸爸，爸爸……”
胡拉尔赶紧弯下腰，想捂住女儿的嘴。但是太迟了，他还是被发现了。
女酒客身边的白袍人里，闪出一个牙签式的瘦老头。他指着胡拉尔，“噗嗤”一声笑出来：“尊敬的殿下，没想到在这里，还能看见那个胡说八道，影射您的喷子！”
说着，他指了指大胡子胡拉尔。
一年半以前，胡拉尔还是一颗一类大学城的某新闻编辑。他负责的专栏，发表了一系列批判20世纪初期流行过的“超人哲学”和**主义的文章。正好跟那些主张修改王朝法统、为“某人”继位的合法性造势铺路的宣传，成了抵角。
反对“某人继位”的政治势力，也趁机热炒话题。
很快，就有人举报胡拉尔是意图联合大人马联邦造反。
但胡拉尔之前还发过不少批判大人马联邦的文章。最后，他被派上个“煽动蛊惑罪”，流放到了贝塔15号来。
女酒客没有出声。
她身后另外一个白袍人，个子虽然不是很高，但是极其结实威武，像个军人模样的，皱起了眉头。
干瘦老头也不理他，只是习惯性大喝一声：“拖出去！正法！”
四个士兵就冲下来，先是抢下小汤圆，然后三、两下把大胡子打趴在地。满脸是血的胡拉尔，却还在使劲挣扎：
“放开她，她……没有参与，放开……”
直到被拖出去，大胡子还在哀叫：
“大人，大人！她是个小女孩，她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啊！大人，小人发誓这一辈子什么都不说、都不写了！饶了她吧！”
没一分钟，外面就传来几声枪响。
接着，就是一个男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啊……啊……”
很快，又一声枪响。嚎叫声就停住了。
大厅里，立即鸦雀无声。
杨向下看了看，又向上看了看，愤怒得只想哭。他虽然不知道，胡拉尔跟这个女人有什么过节，但是，为什么要杀死他的孩子呢？！而且，今天所有死去的人，从玛丽姐开始，一直到最后一个跳下去的人，都在他眼前，一个接一个，卑微地消失了。
这里已经是流放地，这里的人已经是蝼蚁了。
看着满屋子男女老幼脸上的恐惧，一瞬间，少年正义感压得杨大吼：“卑鄙！还说什么‘是为了消灭人吃人的世界？！’”
“嗯，又是你！”
女酒客也注意到了杨，顺便承认了自己的身份：“本宫上次就夸你是个胆大的。好！就由你开始，站到左边来吧？”
她在面具下的脸，似乎还笑了一声。
“做梦！我们不会站你的左边，还是右边，这里是我们的家！就是死，你也别想这么轻轻松松的离开这里！”
杨看向大家，以为他们还会像刚才一样，最后一刻团结起来。只是众人依旧怯懦地张望着世界。渐渐地，大部分人都开始向左移动过去。
包括宝音。
26 适者生存【本日二更】
渐渐地，大部分人都开始向左移动过去，包括宝音。
“宝音！你也要去运输站？啊？！”杨说到底，是个宁折不弯的人。
宝音指指楼上。
她身后的雷阿尔咬住嘴唇，低声问：“我以为你是杨的‘家人’……”
“……”
宝音没有回答他，只是又朝楼上的士兵堆里，瞟了一眼。
那群人里，她先发现了瘦猴，因为他没戴头盔。离他不远处的外侧，隔着三个士兵，是个1.9左右、全白武装的士兵。他身后有个标杆一样的大个子。虽然，两人都套了捂住脸的机动铠甲，宝音依然可以猜到他们的身份。
既然她亲大哥为了活下去，无耻地当了墙头草，那么，她又怎么能输呢？
就在这时，面具女人的身后，又下来几个衣着笔挺干净的人。他们自然站成了左边、去“运输站”的头排。
这些人分别是地下城市长罗伯特，一秘，和另外十位王朝派来的大员。
他们的后面，又跟上了好些个、流放者中担任了官职的家伙。
包括一中的那位常务副校长，杨曾经的同桌埃尔斯的父亲卡尔-麦肯卡里。那个利用市长权势，抢走了杨第一次高考成绩和名字的卑鄙小人。他以前曾是个历史老师，总是爱说：
“历史只证明过一件事，那就是‘适者生存’”。
女酒客看看杨，抬起左手，招唤了一声：“艾伦-华生？”
冻肉厂经理立即捋着头发，从一个角落里拱了出来。他原本严肃的脸上，满是英俊少年要谄媚富婆大姨的表情：
“罗拉内亲王殿下，您在呼唤小臣？小臣居然在这么卑微的地方，得以亲眼……呃……亲身拜见您？！”
说着，冻肉厂经理全身匍匐在地，恨不得去亲吻地上的尘埃。眼睛还有意无意，偷瞄左边第一排的市长罗伯特。
“向市长投诚，然后搭罗拉的飞船离开这里。”
这便是李师爷给冻肉厂经理想出的妙计。
“李老师，罗伯特那厮……”
冻肉厂经理当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艾伦大人，罗伯特大人毕竟是你的旧同事。到时候，他会对你兔死狐悲的。”
“是，可是……”
“把你手里的资源分享给他，让罗伯特大人知道你对他没有坏处，只有好处。他怎么会赶尽杀绝呢？！说白了，你之所以是他的敌人，只是因为会跟他竞争‘利益’。如果你不能再和他竞争，他就只会当你是个老同事、老朋友。放心吧？万一他不乐意，还有不才替你周旋呢。”
艾伦-华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叫线人替自己传话试试。
没想到，市长居然爽快答应。
这是因为，罗伯特市长很清楚，自己不是罗拉的嫡系。越多人靠拢自己，对自己在新阵营里站稳脚跟，越有利。况且，冻肉厂经理还许诺把杨他们都交给自己，又主动提出，愿意把罗拉通缉的玛丽-石武德也拿出来，帮自己立功。
所以，市长没有理由，把这个失了势的前竞争对手，逼到死胡同里，免得他狗急跳墙。
冻肉厂经理按计划，把杨他们骗到市长的包围圈里。
市长也在冻肉厂经理被一起迷倒后，叫人把他提出来，偷偷放在了身边：
“艾伦，本阁会替你向殿下求情。到时，殿下本人，或者她身边的叶德拉米大人呼唤你，你就出来谢罪。这事就成了。毕竟，你也是王朝官吏梯队中、有编制的正式官员嘛。”
艾伦-华生心领神会。马上在罗拉面前，拿出了积累五十年的马屁经验。
被尊称为内亲王的面具女人，没有开口。
可是，她身边那个白袍子、瘦竹竿老者却大声呵斥：“华生！那个玛丽-石武德什么有用的消息，都没提供！你这个废物！”
“是、是！小人真是无用！不能为最尊贵的殿下出力！”
冻肉厂经理磕头如捣蒜。职场生存术一：领导批评时，要勇于认错。
不过，众人的注意力，更多地被面具女人的身份，转移了：“什么？她就是罗拉内亲王？怪不得，她可以成为王朝的‘A级’通缉犯……”
“谁？”
自然也有人不知道罗拉内亲王是谁。
“呀!你连‘内亲王’都不知道？殿下可是当年克隆王座们时，一同创造的。她不但是王朝唯一的公主，还跟王座们的基因几乎一模一样！能力上，也跟王座不相上下啊。”
左边去往“死地”的队伍里，常务副校长大声炫耀自己的专业。
只是，他是个“托儿”，不够胆说出：“罗拉是克隆王座过程中的试验品”。更不敢说出《新王朝编年史》的下一段：
“首席科学家杨万城以为，王座人数过多，对稳定国家宪政秩序尤为不利。故，王朝法统禁止罗拉进入执政序列。”
普罗百姓当然不知道。
他们被前历史老师忽悠了，立即对绑架了他们的王族，发出了敬仰和赞叹：
“怪不得啊！‘撒拉’就是公主的意思嘛！王朝就这么一位公主。‘撒拉’不是说她，还能说谁呢？”
“高贵的内亲王，怎么会来咱们这里呀？”
……
刚才还闹着要去死的市民，也泄了气。
还没有去左边排队的人，一个接一个，走到了左边。冻肉厂经理更是挤开别人，站到了市长的身边。他还跟市长交换了个意味深长的眼色。
很快，楼下大厅楼梯上，左边挤满了人。另外一边，只有杨一个人，孤零零地面对面具内亲王。
罗拉得意地笑了一声，挥了挥手。十五个士兵同时举起火焰枪，对准了杨。
汗水顺着杨的额角，流了下来。
他看着黑洞洞的枪口，耳边满是“噗通噗通”的声音。
罗拉似乎在面具后面，笑了。她摆摆手，叫士兵先放下枪口，又扭头看了一眼瘦猴，再望向了肥熊猫前面的福报：
“哪个……是那个养在伟大的杨万城家的孩子？”
福报默然地指了指、左边人堆里的宝音。
罗拉就双脚悬浮，在众人的惊呼中，向下飘了两阶，来到杨的跟前，大声问宝音：
“本宫该杀了他吗？”
28 狩猎之前【本日二更】
杨刚要出声，就看见宝音一下趴在地上，大声磕头：
“睿智的殿下呀，这个……是我们的一个同伙。而且，他受了伤，可以更好地吸引变种大蜥蜴……为您的狩猎提高效率……”
说完，宝音扭头看向倒霉的雷阿尔，做了一个“你不和我们一起去吗”的表情。简直是“死道友，不死贫道”。
周围的人投来了更加嫌恶的目光。
杨也白了宝音一眼，虽然他明白，这是宝音耍的一个小聪明：面具亲王显然不喜欢按照别人的意见行事，是个你说东、她偏要西的人。还有什么，比这么直白地拉雷阿尔下水，更能救他一命呢？！
女人果然居高临下地摇了摇头：
“本宫不喜欢让受伤的人去挑战大蜥蜴。不过，既然是你的朋友，就把他留出来，等你们完成任务后，一起送走。”
于是，300号俘虏被分批带走，关进飞船里的运输舱位。
而市政管理局门口的球形货柜，用来搬运流放地能找到的值钱物资。
杨、宝音和雷阿尔，作为后天狩猎的诱饵、以及诱饵的同伙，被士兵押解着，跟在内亲王和随从的后面，往飞船的特别舱里去。
这一回，倒叫杨和宝音第一次，见识了地下第370层的庐山真面目。
这里，虽然从序号上看是个单层，却远比楼上几十层的高度加在一起，都深。黑暗之中，地上似乎闪烁着一些小灯，发出白色、红色、和绿色的光，排成网格形状，且不停的交互闪烁着。且越朝飞船去，地面上的红色越浓烈，好像要踏进一片岩浆一般。
宝音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地方。
她胆怯了：“这里不会离……地狱很近吧？你看那些红色？”一瞬间，她想起，去喜相逢小酒馆里讨碎肉时，听见酒客们砸牙、讲过的七月半鬼怪故事。
雷阿尔斜了她一眼，好像在说：“这里还跟‘地狱’有什么不同吗？”
杨只有把宝音拽紧，免得她掉了队。
好在走近一看，那些红灯只是围成了一个个格子。每个格子下面，还会弹出一张“大嘴”，各安放着一架球形的单人飞船。
等面具女人到达后，这些球形飞船和基座就进一步上升，露出下面那条暗红色、大得几乎看不到边儿的碟子形大飞船来。
“哇……这……”
杨和宝音都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雷阿尔则全程一个表情都没有，显得比两个同伙有见识的多。
罗拉内亲王把三人带到大飞船中、一间小型起居室里。
这屋子是全白色的。
墙、天花和地面完全是一样的材料，略略有点半通明的软绵绵感。
中间一张占了小半间屋子的大餐桌。上面空聊聊地放着一只透明的水晶花瓶。插着一枝全是倒刺、没法下手的粉红色花，上面只有六七个小花瓣。
宝音习惯性地去嗅嗅这东西，却发现它没有任何气味。
内亲王先叫叶德拉米仔细检查一下雷阿尔。
叶德拉米用一个指套模样的白色仪器，取了雷阿尔的汗液，然后又截断一缕金发检测，最后更扒开他的嘴，检查了雷阿尔的牙齿。
迟疑了一会，老头子小心翼翼，向罗拉内亲王跪下禀报道：
“英明睿智的殿下，他年龄是相仿的。或者……有一点特兰达家族的血统……”
内亲王不耐烦地挥挥手，叫人先把雷阿尔带了下去。然后，她看向一边挡住宝音、不许她拔走花蕊的杨。
“这个呢？”
“他？”
老头想说些什么，又面露尴尬地翻翻杨的嘴和耳朵：“伟大无双的殿下，他……应该……就是杨万城的后裔。您瞧，他有着杨家的缺陷，还很明显……”
内亲王点点头，安排两个“贱民客人”坐到桌边，还叫人摆上一篮子水果和一把小餐刀。
“随便拿喜欢的吃。不过，最好要削皮。不然，上面可能还会残留着核辐射。我可不相信，阿里-贝都因真是从虚空里，培育出来这些东西。”
看杨和宝音迷惑地看看这些水果，又看看自己，内亲王亲切了些：
“忘了你们没见过这些，也不知道阿里-贝都因是谁。他是那班谋反者中，还有点用的小贩……你们的那个同伙，不是这颗流放行星上的人吧？”
“……”杨怕说错了，会给雷阿尔招来杀身之祸。
“呃……睿智无双的殿下，真是太英明了。”宝音还要拍马屁。她已经把手，伸向了篮子里一个橙红色的球状物。那是一个橙子。
“你哥哥武艺高强，而且生得好像特兰达小伯爵似的。你会什么？”内亲王也不是对宝音全无了解。这话往深里想，还有借表扬福报的英俊，揶揄宝音太丑的意思。
“回殿下，小人善于……”宝音太常被人嘲笑丑，这几乎成了她的一片逆鳞。她卡住了。
杨看看宝音的两颗虎牙悬在半空：
“她不学无术，不做家务，什么长处都没有。”
“我每个周一、三、五都刷碗！还扫地!还……”
“嗯，每次干完，都是别人替你重返工！”
罗拉高兴地笑起来：“呵呵！非常好，本宫就想看团队配合。”说完，她叫人把宝音和杨关进了睡眠舱里，到后天要离开这座星球前，再放出来当饵。
要转身离开时，杨看着面具内亲王问：“您可否也回答我们一个问题？”
“好大胆，居然敢……”
叶德拉米刚要断喝，就被罗拉内亲王轻盈地挡住了：“这个孩子想问，让他问。”
“这颗星球上什么都没有。您来这里，到底想干什么？我不相信，内亲王真堕落到要绑架大家，去贩卖器官的地步！”
杨努力抑制自己的悲愤。现在，他的父母还生死未卜。
没等叶德拉米断喝，银白色面具上的蓝眼睛，就盯住了杨。她仿佛有读心术：
“你的父母，已经被送去‘死地’了。你是不是很想杀死本宫呢？”
杨这才意识到，他的手伸向了桌上的那把餐刀。
“伟大杨万城的后代啊，本宫告诉你，本宫到这里来，就是要剿灭这个腐朽王朝最后的希望。这样，人类的文明，才能在自由下开花结果。每个人才能过上有尊严的、可以做主的生活。”
听着这样言不由衷的话，杨惊愕地问：
“你不是……仅次于王座的人，怎么会……”
女人用手指，在嘴中间比了个安静的手势：“本宫只答应回答你一个问题的。”
说完，她就叫人把杨也带了下去。
等人走光了，罗拉才低声对叶德拉米道：“那些不符合条件的贱民，到时候也一起交给‘他们’。”
叶德拉米惊讶地挑了一下眉弓，赶紧伏地答应。
他没想到，女主人会为了杨的几个字，就改了可以获得药厂巨资支持的计划。叶德拉米只能苦思，要怎么向介绍药厂主顾的有机教会和谢尔主教交代。
29 （上）诱饵
第三天早上，两个“诱饵”，被升上地面的飞船接收舱放了出来。
天空之上，那颗人造太阳贝塔-阿尔法七号，散放着让人睁不眼睛的热光。再经过大气层的折射，和周围的戈壁一样，也偏橙红色。
宝音看着全副武装的“猎手”们拿好了装备，要钻进磁悬动力车里，就呲呲虎牙，又摸摸鼻子，意思是：可以不可以给他们俩一人一个氧气面具。
罗拉内亲王瞧瞧杨倔强的模样，摇了摇头，叫人把两个家伙赶出了接收舱的地面范围。
杨和宝音，只好顶着炙热的日光下，搭伴向“玫瑰山谷”进发。
这是杨和宝音两个，第一次在这个时间，来到地面上的“玫瑰山谷”。
这里说是山谷，不如说是一处相对没有其他地方平的荒原而已。一眼望去，四周还是橘红色的沙砾，间或有几块大石头，比一两层楼还高，散落在凹下去的陨石大坑里。
起先，两个人还能正常走路。
半个小时后，地表超过40度的高温和稀薄的氧气，让宝音觉得地面都在摇晃：
“哈……哈……哈……”
“哈……闭上嘴，用鼻子……”杨拍拍比自己小三岁的赖皮。
“哈……哈……哈……”宝音把衣服领子往上扯了扯，就要坐下：“鼻子……鼻子里……会进沙子的……别……别傻了……”
“不……不能死！不然……谁给……大家报仇？”
杨继续倔强地往前走。他觉得，至少要走到一个安全的隐蔽地点。毕竟这里离“飞船坟墓”不太近，他俩都不是很熟悉玫瑰山谷的地形，不知道錳星龙会从哪里跳出来。
更重要的是，得在那之前，找个遮阴的地方。不然，他俩就会先因为中暑脱水而死。
“报……仇？给谁……？就咱们俩……去报仇？”
宝音真地走不动了。她就差没趴下，四脚着地了。
“给这颗行星上……的人……报仇……”
杨伸手拽起宝音，把她半驮在肩膀上。
“傻瓜……你倒……不如……先帮……帮……我……”
“怎么……帮？”
“我……没有……亲人，又……又……没结……婚，死了……以后……没人……会……给……我……上……坟……”
这话让杨心里很酸楚：现在父母那里，谁又能为老俩去操办最后的安息呢？
“所……以，不……如……咱俩……结……婚……吧？这……样……我死了，你……会……帮我……扫墓。”
宝音又“嘎嘎嘎”地笑起来。不过声音已经开始微弱了。
杨把宝音放下来休息：
“你……做梦，前半……辈子……撞见你，就……够倒霉了。”
“你……也……不……吃亏。不……然……去了……运……输……站，你……就……要……打……一辈子……光棍……。再……说，你……也没有……雷……阿尔……帅，没……冻……肉……厂……经理……有钱，还……臭……得……像……个……屁……股……”
宝音都快喘不动了，还捂住鼻子，很嫌弃地用脚踢踢杨左边的大腿。那里鼓着个包。
杨这才想起，长褂的左口袋里，还揣着那瓶250毫升的营养液。
地面的高温，似乎加速了里面蛋白质的腐败。虽然塑料瓶子没有打开，但是自己闻起来，确实有股隐隐的异味。
杨刚要伸胳膊进衣服最底下，把瓶子掏出来丢掉，就发现地上不远处、多出一小块阴影。
他回过头一看，原来，两个人身后不远处，一个拳头大的红三角，正在鬼鬼祟祟地靠上来。看皮肤，这应该是只暗红色的土系錳星龙，个头不是很大。
见猎物发现了自己，暗红色的大蜥蜴立即叫唤着，全力向两个人冲刺了过来。
“呀呀呀呀！”
杨吓地也忘了扔瓶子，拖起宝音就跑。
但是，太阳越来越热，空气里的氧份越来越稀薄，尘土越来越多，他也快撑不住了。而且，宝音的手，全是汗，越来越滑……
就在这时，两个人的左前方又来了一只錳星龙。它也是土系的，头上没有刺冠，皮肤呈灰黄色。但，个头可比第一个家伙大了小一倍。
看见两个猎物朝嘴里跑过来，它就懒洋洋地张大了嘴。
就听“嗙”一声，一颗光导子弹，打中了这头巨型土系龙的舌头。
它大吃一惊，以为自己遇到了新天敌，就看向了后面追过来的那头暗红色的土系蜥蜴。见对方个头小，它就挺起了上身。意思是“你小子居然敢偷袭我？要打架，是不？”
第一只龙以为，第二只是要抢食物的，也竖起了上身。
两只巨型蜥蜴就胸膛撞胸膛，打在了一起。
面具女人和同行猎手们，在银白色磁悬动力车上，都笑了起来。然后，她就瞄准了第二只大个头的，又是一枪。
这一下，大蜥蜴们发现了猎人，都怒不可遏，八着两支后脚，挺着上身，朝磁悬动力车的方向追了过来。
杨才得以把宝音拖到一块大石头下，借借阴影的光儿，喘口气。
“谢……谢……”
宝音断断续续，对杨的大腿磕了下前额，她虚脱了。如果不是杨拖着她跑，现在，她不是进了第一只，就是第二只大蜥蜴的肚子了。
杨也没了力气。他看着天上的太阳越来越高，想起了宝音“偷”录取通知书的事情。虽然他心里早就猜到，宝音不过是想替父亲缓颊。只是，感谢的话到了嘴边，杨还是说不出口。
就在两个人以为能休息片刻的时候，猎手们终于不讲武德，只图效率了：既然光导子弹对付大蜥蜴不好用，他们就搬出了动力车上配备的小型火箭炮。
第一只小一点的錳星龙，一下就挂了。
第二只，在吃了两发火箭炮后，也丢了脑袋。
两条大蜥蜴的血腥味，引来了半径五十公里范围内的猎食者们。这样甜美的诱惑，在这个食物极度匮乏的地表上，谁也不能抵挡。
很快，十几只各式各样的錳星龙，依次出现。金系的土白色龙、木系的刺冠龙，还有火系的彩条赤蜥蜴，把杨和宝音能跑的路，堵得死死的。
而两个孩子身后五六十米处，银白色的磁悬动力车，反射着强烈红色日光。猎手们都在忙着挑猎物，并不理睬两个诱饵的生死。
杨快把宝音拖进下一个陨石坑。
他刚想把她藏进石头缝里，一条2米高、7米长的土白色金系錳星龙，突然从裂开的大石头后面，蹿了出来。
一条红色的彩条赤蜥蜴，也从另外一边，吐出长信子。
宝音连喘气的力气，都没有了。她把脸砸在地上，不想折腾了。
杨死命拖住她的两条胳膊：“混球……起来啊……起来……”
“……不……行……了。你……自己……去报仇……仇……”
“别……说……起来！”
宝音已经拉都拉不动了。
眼看她就要被錳星龙们包围，杨急中生智，拽起衣角，把口袋里的营养液瓶子倒出来。扭开，兜头淋在宝音的背上。
30 不讲武德的大贵族
谄媚者立即得令，还补充了下半句：
“各单位注意！要活的！那样扒下来的皮才漂亮。”
很快，所有出来狩猎的磁悬动力车，便按照所在位置，组成了九个战斗方阵，追踪灰绿蜥蜴。
但是，玫瑰山谷里此刻，出没的大蜥蜴太多了。有好几只真的可以称得上庞然大物的，自然不能放过经过它们身边的动力车。
半个小时内，中央控制系统就不得不放弃了八架动力车。不同切换的屏幕上，那些曾经的猎手，现在的猎物，都哭得撕心裂肺。
磁悬动力车上携带的武器，无法进行近身肉搏战。
原本可以承重35吨的保护罩，在几条高三、四米，长十一、二米的大家伙不断撞击下，也裂开了缝隙。然后碎成一片片，亲眼见证了里面的人，怎么被“王座的财产”们拖出去，吃得嘎吱嘎吱的……
所以，阿达的救护之旅，几乎也是它自己的一次亡命奔跑。
同类们在陨石坑上上下下，对它横冲直撞。
不止一次，它险些被更大的家伙咬住。
它开始“呀呀”的哀叫起来。这叫声，终于唤醒了、以为自己早填了大蜥蜴肚子的宝音。
“阿达……真臭……”
她才恢复意识，就看见一条红色大蜥蜴，朝阿达的左侧冲下来。又一条土嗖嗖的家伙，从陨石坑的另外一面冲下来。而阿达这个傻瓜，居然还扛着她，往上吃力爬坡。
“掉……头！掉头!”
宝音抓住阿达的脖子，硬生生把它的脸转了个个，让它也往陨石坑下面跑。
阿达听命令听习惯了，便转身，在两个大蜥蜴的前面越跑越远。
那两个大家伙冲到陨石坑底的时候，才发现不对劲。可是已经晚了，另外一边冲下来的、比它们个头更大的家伙，发现了它俩。
于是，好几只大蜥蜴挤到了一起，各自挑合自己口味的同类下嘴。
而个头瘦小的阿达，驮着散发着极不受欢迎气味的宝音，正好逃出了陨石坑。
阿达托着宝音，在荒野里又跑了很久，终于看见这一块、那一块地散落在地的飞船残骸。慢慢的，更多、更大的飞船残骸就扎堆映入眼帘。曾经白色、银色、黑色、红色或者蓝色的航天器凄凉，而又安静地沉睡在无际的荒野中。
宝音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种亲切和安全感。他俩终于安全到达了“飞船坟墓”。至少从这里开始，就不用太担心有龙会跳出来、偷袭他们了。
“阿……阿达……马上就到家了……呀……呀……呀呀……”
眼看就要跑回秘密基地，忽然，阿达被什么东西打中了后腿。它一下跌倒，发出了小孩子一样的哭声。
宝音被甩在了地上。她回头一看，地平线上出现了四个方阵的银白色磁悬动力车。
她刚要大喊“这不是猎物”，但是旋即明白了。在罗拉内亲王眼里，自己都只是个钓猎物的饵，又怎么会有人听她为阿达解释呢？
宝音赶紧趴下，朝着阿达的脖子上就是一大口：
“回家！呀，呀，呀！”
阿达吃疼不过，忙朝着秘密基地、一瘸一拐地跑过去。
就在这时，一辆磁悬动力车从后面，加速冲过了方阵：杨终于在最后一刻，切断了他车里的中央控制链接。
他的动力车就好像一头银白色的狮子，搅乱一群绵羊那样，在队伍里横冲直闯。
磁悬浮动力车普遍设置防撞系统，第一个反应就避开。于是反倒撞在了旁边的车上，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四个方阵立时大乱。
内亲王的卫队只得先去驱赶、这辆不受控制的动力车。
三十几辆磁动力车纠成了一个团，搅动着地上红色的浮尘，到处烟气腾腾。
但是杨知道，这样做坚持不了太久。虽然他几次靠近宝音，却都被卫队赶开了。他急中生智，打开保护盖，对着宝音大喊：
“光……能……指挥器……咳咳咳……”
动力车的高速带动着沙尘，让杨使劲咳嗽。而且手动控制制式，也不支持保护罩打开。他唯有趁着保护罩落下来之前，使劲再喊：
“盒子……盒子！咳咳咳……盒子！盒子！”
宝音听见了。她的耳朵本来就异常灵敏，而且，“盒子”是地下城宣传会的常用语。
她记得，那些宣传会总说，不许大家去捡“盒子”形状的光能指挥器，回地下城。杨还告诉过她，市政管理局不许大家捡的真正原因是，这些鞋盒大小、能发出稳定光源的黑砖头，会干扰、甚至截断中央控制系统，对交通的指挥。
宝音马上连滚带爬的，把那些藏在秘密基地外围、玩打猎游戏用的光能指挥器，都打开了。
果然，打开这些东西后，动力车方阵就开始陆续报错：
“中央系统中心提示：通讯失败，通讯失败，通讯失败！请立即返航总部。”
“中央系统中心提示：通讯失败，通讯失败，通讯失败！请立即返航总部。”
“中央系统中心提示：通讯失败，通讯失败，通讯失败！请立即返航总部。”
罗拉内亲王勃然大怒。
在这颗空气都肮脏的星球上，她第一次摘下了她的面具，并用这块面具上的超导系统，暂时连接了飞船里的中央控制：
“告诉那些废物，本宫可以自己去抓它。让这破烂降落！”
“殿下，有危险啊！”
“你是不是把我……想成你们人类了？”
罗拉冷酷地回答亲信。然后，随着动力车缓缓降落，她第一个打开保护罩，跳了出去。
宇宙飞船里控制室的人，都站了起来。
他们想说的是：最接近王座的基因改造超人，不该单挑一个比她弱小百万倍的普通人类。这种杀戮，不仅是王朝法统禁止的，也是王朝贵族们都不屑的丑行。但是，内亲王的威严不可冒犯。没有人敢出声制止。
除了内亲王和几名近身保镖外，其余人的磁悬动力车，便自动返回了今天要出发的大飞船，包括杨。
因为最后一刻，他还是被卫队群包围了。就在杨的动力车被围得无法动弹时，一个棕色皮肤的巨人，从他的车里跳出来，拿着一台肩扛光子枪，打掉了杨动力车的尾巴。
失去平衡的车，颓然摔在地上。
杨差点被颠断了气。
又有几个大汉出来，拿套索把杨的车捆住，套在他们的动力车后，强行拖回了出发时的接收舱。
31 失败的内亲王【本日二更】
一回到大飞船，杨就被七八只手，强行拖下了磁力车。他挣扎着，还想往飞船外跑，便立即被几个士兵迎面堵住。一顿兜头胖揍，直打得他口鼻流血。
“行了，教训一下就可以了。他是殿下要的重要东西。”
同去打猎的光头细身子叶德拉米，在士兵们的外围，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
“重要？他跟其他的流放犯，有什么不同？”
叶德拉米没有回答。
不一会儿，四个士兵就一个人抬手，一个人抬脚，把杨拽进了飞船的指挥舱。
全白色的指挥舱，非常巨大，比市政管理局门口的小广场还大。里面这一堆，那一堆地站着穿白色机械铠甲的士兵，大部分都没戴头盔。他们看见杨被提着四肢抬进来，都笑着让开了路：
“吆喝，小天才回来了！”
“这货个头不大，还真能整。光抓他，就把你们六队累得口吐白沫了吧？哈哈哈哈！”
杨好像在人堆里，看见了肥熊猫。他知道，这代表着福报也在附近。他拼命大喊：
“宝音……宝音……有危险了……求求你了，找找她吧？”
这时，套着白色铠甲的瘦猴，突然冲出来。他一把抓住杨的领子，把他一下敲在地上：
“她活该！上次打我头的事情……你不是忘了吧？”
在罗伯特市长的提拔下，瘦猴终于混到了福报的平级，就把各种嘴脸都拿了出来。
杨摔得差点背过气去。但是，胸膛里的怒火，也让他迅速回敬了瘦猴一个头槌。只听“嘭”一声，瘦猴就捂着额头，跌坐在杨的旁边，嚎道：
“啊！X的狗崽子！揍他！”
但是，士兵们都冷眼旁观。这没办法，在内亲王的帐下，罗伯特市长已经没有权力再分配人手。再加上，瘦猴既没出身，也没有军人们都佩服的武力，只是个光杆小队长。他只得红着眼睛去吼叫肥熊猫。
肥熊猫就赶紧在人堆里趴下，装地上的蘑菇。
瘦猴上去拉扯。
一个小个的士兵偏在下面，伸脚一绊。瘦猴就反身去跟小个士兵干架。但，那小子却轻盈得像只苍蝇，瘦猴根本奈何不得。
不到五分钟，飞船指挥舱里，145个士兵就围成了一个圆圈，都在看打架叫好。瘦成人干的叶德拉米去呼喝众人，但是也没有什么效果，因为这屋里大部分人，都归他的对头，驾驶乘务长兰特上校管。
这个兰特上校，原本是王朝南部战区的一个指挥员。但是，他出身微寒，为人又过于英雄主义，不善于转圜，所以在贵族院的管理下，抑郁不得志。早过了47岁的生日，却已错过了连续六次的晋升机会。
罗拉准备叛逃前，因为兰特上校手里还有五百兵丁，就派人去鼓动游说他，加入了己方的阵营。
只是，投效了新君的上校，还是改不了耿直的个性，并不讨内亲王的欢心。所以这次，连打猎都没叫上他。
杨瞅准机会，想从人堆里钻出去，却被后面一只大手按住。
“放开，放开！”
但是，那只极其有力的大手却把杨翻了个儿，让他的脸朝上。
杨就看见指挥舱里的墙壁上方，一个巨大的红字突然开始跳动。像什么东西进入了倒计时：
04:59
04:58
……
叶德拉米本来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弹压打架斗殴。现在彻底急了，大喊：“怎么回事？谁……谁未经许可，重新校对了飞船出发时间？殿下还没回来！”
话音刚落，就听见另外一边，有人冷冷的回答：
“叶德拉米，你不知道你们刚才去打猎，浪费中央控制多少资源吗？”
“兰特！那是殿下的旨意……再说，不是有后备能源匣的吗？”
“这里的磁悬动力车，是50年前的老款式了，耗能的！你不知道吗？还有一些归你的人管理的后备匣，都给弄坏了呀！”
“你……瞎扯！只有你们飞行组的大型加能工具，才能破坏后备匣。空手的话，便只有近王座的战斗强力才能做到！难不成，你还想把责任推到殿下头上吗？！”
飞船控制室里，眼看又要大打出手。
杨这才看见，刚才按住自己的人，摘去了头盔，露出了一头亚麻色的头发。
“福报？福报！福报！宝音出事了！”
“救救她！救救……她……”
但是，这个家伙却像没听见一样，踱到右侧的值班休息室，径自坐下，翘着两只脚打起瞌睡。
杨绝望地把头躺回地板上，以为宝音死定了。
可是，不到两分钟，罗拉内亲王就带着几名保镖，也回来了。一个保镖还把浑身红沙粒、脸都打肿了的宝音，也扛了进来。只是，没有阿达被抓住、或者拖进来的迹象。
虽然内亲王戴回了她的面具，但是杨仍能感到她很愤怒。她似乎是在小声叱骂在控制室里的每一个人：
“是谁……准许提前设定的离开时间？”
“为什么不能重新调校，以延长出发时间？”
刚才和光头叶德拉米吵架的驾驶乘务长，只好委婉的进谏贵人：
这么大的飞船飞行，需要提前积蓄很多能量。现在的出发时间，是中央控制系统，根据现有的能量和所有的备用能量匣，自动提示做出的。
“殿下，如果不准时出发，很有可能导致无法……安全登陆下个目的地。”
“住口！本宫怎么彻底捣毁这个贼窝行星？地下城里肯定还有很多负隅顽抗分子！总不能4000人的地方，只找来不到500个俘虏吧？！”
杨大吃一惊。
他这才知道，到现在为止，罗拉只抓住了、除了前天那300号人以外，很小一部分流放者。他的父母，说不定，还安全地藏在这个星球上的某个角落。
23 第一次起义
不知道过了多久，市政管理局大楼下面的临时“监狱”里，杨和宝音醒了过来。
他们住的牢房，跟对面的牢房，从前曾是存放老旧机器的仓库。虽然很大，但是满是一股子木料腐烂的霉味，和人类刚刚便溺后的骚味。
四处黑乎乎的。但还有几只老鼠，在黑暗里，闪着红眼睛。
地板上躺着、趴着、坐着和站着男男女女。
还有些无聊的囚犯，乘机调戏同样被关押的女孩子们。
“嘻嘻嘻，你别动，怕什么……”
“放开，救命啊！”
“你这个臭混蛋，放开她！打死你，打死你！”
“X的老太婆，你再敢动大爷我一下试试……”
到处都是这样的吵架声，也不知道谁咬了谁，谁又打了谁，全都在嚷嚷。
杨在人群里寻找他的父母，可是一无所获。
这叫他很焦躁。但，心里又隐隐地有了一丝希望。或者，冻肉厂经理和市长都是在骗他，他们根本没抓住父母，只是想用自己去钓他们出来？
这样一想，杨又开始担心宝音，因为她也是个少女。他赶紧急步回去，就听见宝音发出了一声、像被谁捅了一刀的惨叫。
“啊！啊！啊！”
“怎么了？！”
杨钻过人堆，就看见这个癞皮趴在地上，满地摸，像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你除了我的高考成绩单，还丢了什么？”
“我……唉，你别废话，师母的手术盒不见了。”
“好！下次看你再偷什么。”杨拿出了长辈的姿态。
宝音一听这话，立即倒在地上，又撩蹄子，又打滚嚎叫。弄得一监狱的人，都以为她中了邪。大家纷纷躲到边边角角上去。
好半天，宝音才“通”一声弹起来，搓搓额头上的泥球：
“小人！偷我手术盒的人死全家！”
大家这才明白过来，又骂骂咧咧地扩散回原来的位置。还有几个无赖更要伸脚踢宝音，都被杨给撵开了。
“好，至少以后不能拿别人当白老鼠。”
就在这时，木栅栏外，向上的楼梯上，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
几个地下城的民兵大汉皱着鼻子，抬着一个布袋，从楼上走下来。监狱两边的人，就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粪便味道。还有几个人想趁机出去，就被民兵一阵大喝，蹲回了笼子里。
扯着口袋扎口的民兵，骂骂咧咧：“X的，真拿我们当杂工了！喂，这里就没大夫？”
负责抬口袋脚的，则皱着鼻子：
“卫生站的人都在楼上服侍主子们。杨师母更厉害，还能带着一帮老头老太太，跑没了影子！”
说着，他故意把布袋扔在了杨和宝音的跟前，嘲笑了一句。
等他们扭头走了，杨注意到，布袋里似乎有什么，还在瑟瑟发抖。
几个好事之徒就过来，拿脚踢，拿膝盖压。
接着，布袋里就发出一个女人痛极了的哼哼声。一种她再也没了力气，却依旧疼得无法忍受的呻吟。
杨大喝着赶开闲人，打开了布袋口。
刚才那股粪便气味，立即变得十分浓烈。布袋里的女人团成一团，像一座小山包。脸已经肿得连鼻子都看不到了。她露在前面的一只手，也被捆出了严重的瘀伤，都紫涨发黑了。
“玛丽姐？”
杨赶紧往下卷布袋，想把玛丽姐掏出来。
但是，他才把小酒吧老板娘掏出小半个来，就看见了里面可怕的一幕。他忍不住爬在地上，干呕起来。
老板娘吃力地睁开眼睛，看见了趴在一边的宝音，小声说：
“不是……不是……我……我……没见过……没见过……”
她的手下面，肠子都黏黏糊糊得贴在了仓库的地上。
宝音张大着嘴巴。足足愣了半分钟，她迅速脱下自己的长袖褂子，给玛丽姐盖住了伤口，然后又在她额头上亲了两下：
“很快，很快，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这话是她跌伤、被小朋友打破头，被哥哥的小贩仇家打进卫生站时，师母拿来安慰自己的话。虽然包治百病，却都是骗人的。
想着，眼泪就从宝音的脸上流了下来。
她使劲扯了杨一下的裤腿。
杨却只觉得四脚发麻。他和宝音都看得出，玛丽姐没救了。但是他的心里，却在苦苦思索，要怎么救救她。
人堆里有一个高个秃顶男人，爬了出来。就是玛丽姐手下的大厨白德理，突然发出了一声悲鸣：
“是……是冻肉厂经理叫他们干的。我忘了拿家里钥匙，又回去，正看见他们抓走她……呜呜呜。他们说，玛丽是杨家以后第一个搬来这颗行星上的，逼她招供‘特兰达去哪里了’……”
就在这时，玛丽姐的疼痛，似乎加剧了。
杨和宝音，都被冻住了。
过了半分钟，一个弯着腰、用一块破布捂着头的细高个，从人堆里蹒跚过来。他粗暴地从后面扒拉开宝音，自己跪在玛丽姐脸跟前。
一根自然脱落的金发，飘落到小酒吧老板娘的脸上。
她看着眼前这个细高个金发少年，费力地咧开嘴，似乎露出了一个微笑。
金发就双手扼住了她的脖子，并把全身的力气都压了上去。
“雷阿尔？你这是……这是做什么？放开她！”
杨大叫。手，却无法拉开雷阿尔，因为他的心，也不想让玛丽姐再受折磨。
几分钟后，一生都大红大绿的玛丽，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宝音只看见自己的眼泪，不断地，一颗接一颗，砸在了那个自称雷阿尔的金发少年背上。
但是，她猜不透玛丽姐后面的那句“我没见过”，是什么意思。因为雷阿尔明明说过，玛丽姐是他在这里，见过的第一个人。没有理由，在这一刻，玛丽姐还撒谎骗人啊？！
半个小时后，有人通知了守卫。
刚才的几个民兵大汉，就三人一组，提了一只橘黄色的大塑料桶下来。
杨立即猜出了那是什么。
接着，两个民兵就进到栅栏里，把玛丽姐还没僵硬的尸体拖了出去。另外一个人用一把半月形的屠宰专用刀，当着所有人的面，挑开死人的衣服。
杨赶紧捂住了宝音的眼睛。
“咔……咔……咔！”
大汉先把死人的四肢斩断，再顺着她的伤口，把躯干劈成四大片。露出砍断的肋骨，好像一头被膛开的生猪。
刚才还蜷缩着的小民们，发出了尖叫和呜咽声，好像看见他们自己被人分尸一般。还有人不断呕吐。
牢房里弥漫着一股呕吐味，粪便味，血腥味和清洁剂的刺鼻化学味。
然后，玛丽的残肢，就被一件件，投入橘黄色大桶里，溶解了。
最后，一个大汉戴好保护装备，用一副塑胶长柄夹子，从桶里捞出一块1/8巴掌大的芯片。那是每个流放犯都会被植入的电子身份。
“0200571号。完成回收。”
说完，第一个民兵拿出一个芯片重写匣，把芯片回收了。
等看守走了，橘黄色的清洁液依旧撂在监狱门口。地上的血迹和衣服碎片，引来了不知道哪里爬出来的昆虫和小蜥蜴。它们一遍一遍，从血迹污物上来来回回，好像在告诉这里的每个人：
“这就是你们的归宿。”
虽然人人知道，死在流放地的流放者和家属，尸体最后都会被化学溶解，以免浪费资源……
杨觉得膝盖发凉：作为流放者的家属，他们就是这样卑微，就是体内的那块芯片，都比他们更值得保护。所以，自己才一次又一次失去高考成绩。大家都好像虫子一样，被人在脚下、反复的揉搓着。
没等众人从玛丽的“葬礼”中醒过神来，“监狱”的楼板又开始颤动起来，像极了之前巨型钻孔机打穿居民区天花的时候。
杨本能地大喊：“大家小心，天花板要掉下来……”
他还没说完，木屑好像雪花一样撒了下来。接着，又有朽坏的木块和水泥碎片，“噼里啪啦”地落下来，打中了无处可藏的人群。
“唉吆！救命啊！”
“啊！”
“来人啊，放我们出去！”
大家开始在四周的栅栏中间，嚎叫着，流窜着。
但是，楼上却没有人下来，放大家离开，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33 迎新大会
这时，后舱的门口，突然传来两声咳嗽。咸鱼干一般的叶德拉米出现在两个男孩眼前：
“大胆贱民，居然敢背后议论殿下！”
说着，他举起手杖做了一个要打的姿势，却很是时候的收住了武器。脸上，露出一丝猥琐的奸笑：“你们俩……都是男孩吗？跟我来。”
雷阿尔顺从地站起来，杨却挡住了路：“叫我们干什么？”
咸鱼干老头顺手把银色手杖，重重砸在杨的右肩上：
“个性倒是很像你母亲，好胜也不看看对象。当年不过是小小的御医实习生，就敢在御前的智力游戏里，抢殿下的风头！”
雷阿尔抖了一下，因为叶德拉米显然偷听了两个人全部的对话，甚至还专门来揭发那个二十几年前的龃龉。
好在这时，又过来一个士兵：
“叶德拉米大人，‘土表’那边的摔跤比赛已经开始了。”
“嗯！他俩都去参加摔跤！这可是迎新大会的一部分。”竹竿细老头点点头，叫士兵把杨和雷阿尔推出了后舱。
等穿过舰桥，就听见一阵阵极其吵嚷的动静。
几百个男人，各种肤色，各种身形的，都打着赤膊。有的人昂首挺胸，有的人含胸塌背，还有的人乘机调戏那些羞于在公众地方光着的人。除了职业军人肌肉紧实外，一眼看去，更多的是，松弛的胸脯和圆滚滚的肚子，以及毛毛的四肢。
大家给叶德拉米让出条道。
杨看见，人群的中心，是个用黄土夯成的、两尺半高正方形擂台。中心用黄砖围出个圆圈，最外面还有个同样垒出来的四方形砖边。
擂台上面，罗伯特市长的一秘，正和同样苗条的冻肉厂经理抱在一起。
但是，谁也摔不倒谁。两个人面红耳赤，不知道是因为从来没摔过跤，还是不习惯在众目睽睽之下只穿着内裤。
一个穿着奇怪宽袖子长衫、九分灯笼裤衣服的瘦干老头，还拿着把纸扇子，围着他俩“嗷嗷”大叫。
走近细看，这个家伙居然跟叶德拉米有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如果不是看见叶德拉米站在自己前面，杨会以为，是这个奸猾的坏蛋上了台，做了裁判。
内亲王则斜在台下坐北朝南的软塌上，直拿扇子拍嘴。虽然她戴着面具，但明显是在无聊地打哈欠：
“没想到两个弱鸡，也能耗这么多时间……”
然后，她看见了杨和雷阿尔，就对台上另外一个“叶德拉米”，打了个手势。
一秘和冻肉厂经理被从土台子上，无情地轰了下来。
瘦猴见缝插针。他把从脸一直红到胸脯的肥熊猫，赶上土表台子。还气喘吁吁的冻肉厂经理，忙给两个士兵打了个手势。他俩就过来按住雷阿尔，要扒掉他的外衣。
“放开，放开我！”
雷阿尔拼命护住下腹已经基本愈合了的伤口，大叫。
惹得台下的无聊男人直起哄：
“金发妞儿，你还真白！”
“哈哈哈哈，她怎么是平胸？”
罗伯特市长也笑着朝冻肉厂经理眨眨眼：“怪不得你舍得花6000万！嘿嘿嘿……”
内亲王虽然戴着面具，但人人都看出，她不喜欢众人的这种调笑：
“换个选手。他俩不是一个层级的。”
接着，叶德拉米就用手杖拨拉开手下，替主人把话说得更明白了：“换人！什么时候，贱民可以挑战有贵族血统的私生子了？”
士兵们忙把杨换上了土台。
瘦猴在台子下大喊：“胖子，揍死他。不然，老子剥了你的皮！”
他越喊，肥熊猫的鼻子、眼睛就越皱在一起，因为当初他被流放到贝塔15号时，也是这样打着赤膊，被赶上一个台子，叫人掐着肉，挑来挑去的。
眼看肥熊猫就快掉出眼泪了，杨低头问土台下的瘦猴：“纽特！你只出一张嘴，永远躲在别人后面吗？”
瘦猴使劲搜了搜喉咙，朝杨吐了口浓痰：
“我呸！贱民！你没听见亲王怎么说的？不是一个等级的，不能一起比。我现在是小队长级，你X的算什么……”
他还没说完，就被背后一只大手，直接拎起脖子后的肉，丢上了土表。然后，亚麻色头发的福报，跟在后面，也跃上了擂台。
“好！好！好！”大家都叫唤起来。
因为新的一组明显好看很多。瘦猴的胸膛和胳膊上，满是筋肉和旧日伤痕，像个狠角色。而福报，如果涂些健美油，简直是个健美大赛上的冠军模样。
瘦猴还想转个圈，吼个气势，就被福报两手一掐，直接举了起来。
“哈哈哈哈！”内亲王终于鼓起巴掌来，“就是这样！”
士兵们赶紧叫退在场边的肥熊猫和杨下来。
可没等俩人从台上退下来，瘦猴就先从角落里掉了下去，四脚朝天地倒在地上：
“我……我……”
穿着奇怪大袖子长衫的“叶德拉米”二号，示意福报获胜。
杨看见，罗拉内亲王对真正的叶德拉米打了手势，显然她是在等福报自告奋勇。很快，五、六个、也跟叶德拉米简直一模一样的老家伙，就扛上一台透明的波浪形玻璃“屏风”。
这其实是一台战斗力检测仪。通过它，就能时时检视全场每一个人的战斗力指数。
不知道内亲王跟叶德拉米交代了什么，咸鱼干老头就尖着嗓子宣布：福报的战斗强度系数是300，耐力系数是7’9，综合战斗力是502-571。
“综合战斗力最低值不小于500的人，都必须上台挑战。新赛制采取自由搏击的形式！拳脚腿什么都可以用！能在台上战斗到最后者，将获得1……1000万以太币奖金！”
最后一刻，干瘪老头甚至不惜篡改了摔跤的规则。
但是，场下的男人们立即沸腾了：
“什么？1000万？”
“是立即兑付吗？”
“不愧是内亲王啊！这么大的手笔？！”
“我！我！我！我要参加！”
综合战斗力不足最低要求的家伙们，也都跃跃欲试。很快，就挑出了31名彪形大汉，和14、5个个头小小的、但也满是筋肉的凶神恶煞。
34 迷
最先上阵的，是那个打烂过杨的动力车尾的棕皮肤大个儿。
他个头仅次于肥熊猫。深深的眉弓下，一对阴沉的虎眼。
站到福报的对角后，大个就猫低了腰，摆出了攻击前的侦查动作。结实的大腿绷紧，每块肌肉都十分立体且强壮地鼓了出来。两只大手也呼呼生风地舞动着。
“卢卡斯，就看你的了。别让杂牌军看扁了我们内亲王卫队！”
过来看热闹的亲王卫队成员，别在人群当中，纷纷给棕色大个加油。他们还脱掉上衣，露出钢铁般的肌肉：为了奖金最终“肥水不流外人田”，叶德拉米早把手下这些最能打的人，叫了来，混在新丁里预备着。
“嗷！”
卢卡斯鼓足了力气，大吼一声，像金刚大猩猩一样，扑向比他小了整整两圈的福报。整个土表，似乎都被他跺得发抖。
杨的肝、肠、肺，都忍不住提了起来。
可是，不过三分钟，他就发现自己是瞎操心。福报先是闪躲了几下，也让对方击打了自己的胳膊几回。但等棕皮肤再一次全力扑过来的时候，福报便简单地侧过他的锋芒，一拳击中了棕皮肤大汉的面门。
粗暴、简单而直接。
卢卡斯停了下来，好像愣住了。
纸扇子裁判拿扇子一拍，棕色巨人就轰然倒在了地上。
无论下面的人怎么喊叫，怎么在他耳边拍打土台子，卢卡斯都一动不动，因为他已经翻了白眼，失去了意识。然后，他就被福报举过头顶，重重扔下了擂台。
台下的加油叫好声先哑了一下，就伴着更大的咒骂声、起哄声，蹿了起来。杨看向福报，却想起了记录片里、马戏团台上的雄狮，正准备跳过一大排火圈。
接下来两个半小时里，四十几个挑战者，怀着复杂的心情，依次登台。
有人撑过了十几分钟。
有人一上台，就装没站稳，自己从台角跳了下去，因为他们看见，前面敢于挑战小贩管理员的人，都是一个接一个，被扔了下来。
场下的加油叫好声，也越来越大。起先，大家还为挑战者吆喝，到后来，清一色倒向了福报。最后，连瘦猴也渐渐哑了喉咙：
“打倒福报！打趴下……他！打……”
内亲王的卫队们，则躲到了人群的最外围。
以至于最后一个勇士被福报丢下场后，杨听到后面一个女孩吵吵：
“切，连一个够看的都没有！”
他刚要去找，就听周围几个人偷偷嘀咕，还扭头张望：“不是说，只有男人才能参加？还有姑娘？”
此时，罗拉也受够了战斗力变化数据表，从榻子上站了起来。大家都以为内亲王要来颁奖，都瞪大眼睛，看向擂台。
只是，罗拉并没有马上上台，语气也颇为不善：
“福报，本宫本来有个可以跟你一拼的人，只可惜到出发，这帮废物都没找他。”
那几个“叶德拉米”赶紧识时务地趴在地上，大声请罪。
罗拉也不客气，重重地从亲信们的背上踩过去，一直走到土台子边，看看黄砖上的痰：
“而且，你的手下，居然敢朝神圣的土表吐痰！”
台下的瘦猴，立即缩小了几圈。
罗拉扫了扫福报的眼睛：“本来本宫要重罚的，但看在你勇力过人，配入本宫麾下的份上，不赏不罚！”
这话一出，整个舱里安静得好像坟场。
不少男人眼里原本的热光，慢慢暗淡了下去。唯有罗伯特市长和大员们仍旧一脸大义凛然。因为在官场上，这样的做法并不新鲜。
大汗淋漓的福报，慢慢向罗拉鞠了个躬，表示接受这个结果。
“……”
罗拉却看向一边的叶德拉米。
叶德拉米赶紧拿手杖使劲敲砖头边，大声呵斥：
“好大胆！你这贱民，怎么敢如此无礼？贱民都要下跪谢恩！”说着，他还要拿棍子去捅福报的后膝窝。
杨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福报既然是亲王麾下，那么按照《军人抚恤优待条例》，他就不是贱民。”
“住口！这里是殿下说了算。少拿那些什么法来吓唬人。”
叶德拉米干瘪的脖子忽然鼓了起来。他好像一只要从水田爬上岸的蛤蟆，趴在土表的沿子上，撅着屁股，好拿手杖去敲福报的头：
“贱民！贱民！贱民！”
台下忽然伸出一只手，从后面伸进叶德拉米翘起的长袍，拍了他的屁股一把。老头惊得一松手，手杖就被抽走了。
叶德拉米回过神来，就发现了宝音：“啊！好大胆！居然……有女子敢靠近神圣的土表。”
他大喝着，追过去。
但是，宝音好像打地鼠游戏里的老鼠一样，在光膀大叔们的堆里，这露一下头，那露一下头的，一会儿就拖着棍子，不知逃到哪个角落里去了。
叶德拉米全身大汗，却总被这边一个、那边一个光膀子选手卡住，再也追不上，只能捶着腰，喃喃地骂：
“垃圾！垃圾！杨家养出来的……都是垃圾！”
其余的人，包括罗伯特市长，都埋着头，偷笑。
罗拉内亲王看看这样浮浪的气氛，就腾空跃过来，一脚踢翻了干瘪亲信：
“够了，把他们都赶回该去的地方！”
等杨、雷阿尔和宝音三人被重新关回后舱，杨特意把宝音赶到最里面。他很担心，叶德拉米会追过来惩罚惹事精。
但是，等了很久，也不见咸鱼干老头过来。
这是因为叶德拉米正在忙。
土表还没被移走，他就去传了驾驶乘务长兰特上校，来觐见罗拉。
“殿下，您叫我？”
不到四十八岁的兰特上校，挺着四方块的身形，进到那间招待过杨和宝音的白色起居室，对内亲王弯腰行了个礼。
屋子里，除了大桌子前的内亲王，一个人也没有。罗拉看兰特上校进来，还慢条斯理地背过身去：
“你……和叶德拉米说，他的人负责管理的能源匣，被人破坏了，是吗？还说，那是近王座般的战力才能做到的事？”
兰特上校的心狂跳起来。
刚才去参加迎新大会的手下回来，纷纷对他说，罗拉不是个好主君。不但偏听偏信，宠爱马屁精，还公然反悔食言。现在离着目的地越来越近，大家都担心，内亲王一旦顺利登陆、跟他们帮忙牵线的人见面后，就会裁撤兰特上校。
上校只好深吸了一口气，尽力解释：
“殿下，小臣……能源匣被破坏是实情！但是后面的话，是叶德拉米大人说的，并非小臣所言……”
罗拉看着面前水晶花瓶里的始祖玫瑰，摘下了一片粉红色的花瓣：
“叶德拉米贴身侍候本宫多年。”
然后，她又望了望自己的小型起居室：
“这里，跟‘阿斯克-恩布拉’相比，怎么样？”
兰特上校头上的汗珠，滚了下来。他原本只是对贵族院和摄政不满，觉得自己有才，却在庸碌贪腐的小人手下没有前途，才来投靠了正在招贤纳士的罗拉。但是，现在看，他真是从老虎凳上，跳进了豺狼嘴里：
“这……”
“你想说本宫的座驾，连个废弃了的垃圾，都比不上吗？”
兰特上校为难地低下头。
单从中央控制传回的画面看，那艘只剩下壳的大飞船，至少强行着陆流放行星地表后，并没有发生起火爆炸，也没有变得像其他飞船那样残缺不全。
仅以其材料的强度和韧性看，就算它不是真的“阿斯克-恩布拉”号，罗拉的座驾“血蝎”，也无法与之相比。
想到这里，上校忍不住皱起了眉：他刚查过记录，从八十三年前、杨家被流放到这里开始，一直到去年年底最后一个流放犯到来，所有人搭乘的飞船，都有着详细记录。
到底是谁把这艘被毁弃的飞船，开来了这里？
从军人的直觉说，兰特认为，是有人故意为之，以吸引注意力。
但是，又为什么呢？
罗拉等了几秒钟，见上校不回答，就看向了桌上放置的微型指挥面板。上面显示，距离着陆时间，还有四个半钟头。她眨了眨眼睛：
“上校，现在是谁在驾驶本宫的御驾？”
兰特上校这才松了一口气：“殿下，殿下急召下臣过来，下臣就开启了自动航行模式，并留了几个有经验的下属照看……”
他还想说“航程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时，就被罗拉打断了：
“兰特，你知不知道本宫最看重什么？”
“请殿下明示！”
“忠诚啊。”
罗拉在面具下翘起嘴角：“这飞船上居然出现了内奸，破坏了能源匣，逼本宫仓促出发。”
“殿下，小臣也以为是这样的……”
兰特上校刚要汇报，他发现少了两个士兵，而且还有人没按流程、回收被枪决的胡拉尔父女芯片的事，就发现罗拉突然靠近了自己，还把面具摘了下来。
35 初入新世界
上校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没等他再发出一声，他的两只眼睛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生生划掉了。
“嗷……嗷……”
驾驶乘务长捂住脸，在地上翻滚哀叫。手指缝中流出的血，很快就在雪白的地面上，留下红色的点和块。
罗拉则嫌弃地丢掉手上沾血的花瓣，吩咐了声：
“把他塞进能源动力炉。废物利用！”
门外的叶德拉米就赶紧带人进来。先吩咐人把兰特上校处理了，然后便全身匍匐在地：
“神威盖世的殿下，老奴也罪该万死，还没找到那个暗杀殿下的小贼。刚才所有的男子，都脱了衣服，检查了再检查，还是没找到……”
这是在解释，他为何举办了这样的迎新大会。显然，他的女主人对刚才的摔跤大会，怨气很大，所以才用这种暴力的方法，直接处置了兰特上校。
罗拉重重踩在亲信的手上，使劲往下碾了又碾：
“你愚蠢！听信了艾伦-华生的鬼话，说什么那是个小个儿，灰色头发的少年。所以，就把注意力都用在这样的人身上了。自然找不到！”
“老奴该死，请允许老奴一起赴动力炉……呜呜呜……”
“还说什么他是硫磺行星索罗斯中尉的手下？！本宫会害怕那些贱民雇佣兵吗？！”
罗拉的声音，突然震得四壁颤抖。
“是！是！您是不亚于王座的强者。当然不会介意那个雇佣兵小队了。没见识、没能耐的人，才说他们是什么宇宙第一。那个索罗斯，当初，不是连禁卫军初选都没过关吗？”
叶德拉米很是时候地，举出雇佣军头目的不堪过去。
果然博得内亲王一笑。
“哼……”
她也记得，不可一世的杀人机器索罗斯，当初是怎么被先王的卫队长一击而倒，还摔断了尾椎骨，留下了“在考场上丢了尾巴”的笑话。
“算了，本宫早就知道，摄政那家伙想暗害我。他那么无用，找来的杀手，对本宫，连个苍蝇都算不上。本宫也只是想用他，来试试那个叫福报的人而已。”
“殿下，老奴没看出福报有什么特别啊？”
罗拉一脚把叶德拉米踹翻：“你的两只眼睛，连窟窿都不如！”
“求伟大无比的殿下宽恕……”
叶德拉米马上磕头如捣蒜，心里却明镜一样。他必须把“永远正确英明”，留给他的主人。这样，才能长久地获得信任和掌握大权。
“本宫初见他时，他还真叫本宫想起那个女人来……”
鱼干手下立即明白，罗拉所说的“那个女人”，正是第四王座的卫队长兼殿前都指挥使，阿胡拉-阿里曼-玛兹达*，239年来所有虎牙族战士中的佼佼者。
根据宫里的小道消息，这个以古代神明给自己起名的卫队长，还能变身以提高战斗力。
但是，老油条叶德拉米还是故意瞪大了眼睛：
“贤明的殿下说的是？”
“阿胡拉！”
“殿下，是。可……摄政那家伙在先王进入永眠后，就把剩下的虎牙族都骗进了永眠宫。听那里的仆役说，阿胡拉饿地吃掉了其他虎牙族，现在就差去吃她主人的身体了。福报那么卑贱的下人，能和她有什么关系……？”
罗拉看着地上留下的血迹：
“也不能全信那帮奴才的鬼话。本宫听五王座的人说，那个私生子被送走的时候，宫里还丢了一个没名号的虎牙族。”
叶德拉米赶紧数落，宫里的仆役们怎么“西瓜偎大边”：
“殿下真是神目如电啊！宫里那群小人。就像那个八品内官黄品茹，曾得了先王那么多恩惠，现在还不是像巴狗儿一样，讨好五王座的人？！”
内亲王就坐下，招招手，示意亲信贴到近跟前来：
“福报确实叫本宫失望。他妹妹丑得倒像那个臭女人！可惜，现在看来，他只是个有点勇力的凡人。再说，物以类聚。看看他手下的那俩，呕！”
说着，内亲王用手，做了一个很恶心的姿势。
叶德拉米赶紧以头抢地：“那些贱民真是有辱殿下慧眼呀！”
但是，他也知道，宝音并非真得像阿胡拉-阿里曼-玛兹达。女主人不过是借机嘲笑前任殿前都指挥使而已。
罗拉又沉吟了一下：
“想通过漏网虎牙族，找到‘他’的计划，得修改一下了。不过，那些谋反者不知道。我们可以利用贝塔15号上的发现，好好跟他们玩个游戏……”
“是！”叶德拉米继续磕头。
他虽然想提醒一下主人，那些“谋反者”很可能已经知道了废弃飞船的事。但是，他复又一想，女主人的怒气还没完全消下去，这时多嘴，还是太危险。
不如就由他整理一套详细的资料，混进“福报战斗力超强”、“宝音丑得像虎牙族”等信息，乘机暗示买家们：两兄妹跟坠毁的王座御驾“有关系”。
所以，咸鱼干老头便没来处置宝音。
而这个惹祸精被赶回后舱，也马上挺在地上，呼呼睡去了。
雷阿尔也闭上了眼睛。但看他的样子，不像是在睡觉，而是在非常努力地进入某种睡眠状态。他修长白净的手，还堵住了耳朵。这不能怪他，因为宝音开始打呼了。
很快，这个小舱里，充满了恼人的呼噜声。
杨笑了。他靠住墙壁，也合上了眼睛。
出乎意料，才睡了不一会，他就被几个士兵踹醒了：
“懒猪，还睡！到了！”
“到了？”
杨睡眼惺忪地揉揉眼睛，看见宝音好像一具丧尸那样两眼无神，肿着张青紫的脸，流着口水，跟在雷阿尔的身后，登上飞船的传送带，准备下船。
等他们三个人都落了地，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注解：阿胡拉-玛兹达和阿里曼，分别是拜火教中的光明之神和邪神的名字。拜火教曾在古代中东地区曾盛极一时，并成为波斯国教。其神话体系为光明神对抗邪神的二元论。）
11 （下）崩坏【本日二更】
亭顿处长刚想指示司机打开车门，就听见车载系统里，传来了副手们的指令声：
“快！快！回管理局大楼！出事了，我们中了调虎离山计了！”
顿时，五辆车子一起发动。好几个小头目，还因为贴领导贴得太近，被主管们的磁悬动力车，直接碾了过去。好在，车没轮子，底盘又离地高企55公分。被碾压的人受伤并不严重。
“X的！手动、手动！关闭自动驾驶操作！”
亭顿处长赶紧吼叫司机，叫他立即切换手动操作，切断与市政管理局大楼中央控制系统的联系。
但，太迟了。
应急指令才发出，他乘坐的那辆蓝色磁悬动力车，就上下晃动起来。亭顿也不顾得勇猛的形象，拼命踢打车窗玻璃，试图自救。
前座的司机，仓皇查找手动操作说明书。哪想到，就这一会的空儿，原本可以由驾驶员录入紧急指令的操作窗口，一下陷了下去。原本屏幕的位置，弹出一块金属保护板，把最后一点可以求生的机会都封住了。
“处……处长！中央控制系统……不许我们……”
司机的脸，完全白了，吓地哼哼唧唧起来。
刚才怎么也找不到的说明书，倒是因为车自动上下左右摇晃，自己从驾驶座最上面的储物格掉了出来。
“X的！查查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出去？！”亭顿一边努力保持平衡，继续踢打玻璃，一边大声吆喝司机干点有用的事情。
司机哆嗦着，翻开这本从没看过的印刷小册子。
接着，他就放了一个很大的屁，发出了恼人的呜咽声。因为小册子一开篇就写着：这些车的保护罩，可以承受三十五吨力、以音速突袭的重创。
“处长……呜……呜呜……”
亭顿满头大汗。到了这个时候，他也不再关心司机哭的是什么，只是大吼他：“行了，别哭！跟老子一起使劲踹！”
可惜，说明书的记录也是真的。无论亭顿和他司机怎么拳打脚踢，这些暴烈的动作，砸在车玻璃上，外面连个清脆的响声都听不到。
群龙无首下，外面的小头目们只能干着急。大家都怕会被秋后算账，所以连找块砖头砸破车玻璃的命令，也不敢发出。毕竟，救出亭顿他们，自己或者只有小功劳；但一旦失败了，砸坏了地下城单价最高的财产，这损失谁赔得起？
就在车里车外都手忙脚乱时，亭顿的车便在杨家的后院门口，发出一团炙热的白光。然后变成了一堆光点，冒出点点红色火头，很快烧成了灰烬。
其他车里的主管也慌了。
不到三分钟，围观的人群就“嗷嗷嗷”大喊着，急速向四周散开，并挤倒了最后面的人。因为，其他四辆磁悬动力车，也被中央控制系统化引爆了。亭顿的副手们，也化作同样炙热的白光，迅速烧成了一把灰。
没等老百姓从惊恐中回过神，周围又传来了几下巨响。几根路灯莫名其妙的连根折断了，砸在杨家对出小路四周的墙上。
临近几条胡同里，只剩下了发狂逃命的人，和发狂哭喊的人。
“呀！救命啊，救命啊！”
“让开，我不想死在这里！”
“救命啊！”
“妈妈，妈妈！”
这一刻，再没人去想着抓捕A级通缉犯了。大家都四散逃命，想着怎么从A级通缉犯手里求生。
就在众人乱做一团的时候，头顶上25米处、负18层的楼板，发出了一阵奇怪的抖动。紧接着，就是一连串“喏喏喏”的尖利巨响，像极了大型电机钻探发出的动静。不到一分钟，几十个或者上百个巨大的钻头，每个都有间居民楼那么粗细的，就从人们的脑袋上方，钻探了下来。
天花楼板碎块，不断砸落。登时，混合着男人、女人和孩子的尖叫声，弥补了钻探轰鸣的间歇，听起来，渐渐有了一种死亡交响曲的宏大。
没等跑在最前面的人，逃出一中老职工宿舍的院墙，就又闻到了一股不知道是放屁，还是什么的怪味。
在这种气味下，杨也觉得，以往有压迫感的居民区天花板，似乎变高了。上面露出来的钻头也跟着一起高了起来，并在他眼前摇摇晃晃，直到终于黑了下去。
原来，攻击地下掩体的武器，在钻透了居民区保护层的同时，还把地下城掩体挡起来的岩浆层，也掘开了口子。含硫的毒气，向地下居民区渗透。
就在这时，一双热乎乎的干手，把一个氧气面具扣在杨的脸上，帮他好好吸了几口气。
稍微恢复了点意识的杨，听见母亲在他身边呼叫：
“大家不要惊慌，先用衣服叠成双层、遮蔽口鼻……咳咳咳……可以站起来的人，立即回家去，拿自己的氧气面具……咳咳咳，这里现在发生了硫化氢毒气泄漏……”
然后，那对干手犹豫了一下，从杨的身边消失了。
杨的父亲也喊了起来，不过喊的是：
“你疯了吗？放着孩子不管，要去哪里？！呀！你救不了那些老头老太太！他们闺女儿子都不理！”
但是，杨的母亲，曾经的宫廷实习御医，并没有回答。好像在说，杨可以照顾自己。
很快，杨老师的喊声也远去了：
“快回来！这个时候……你还真要去管老人院那些人呀？！啊呀，你一个人怎么管的了啊……咳咳咳……”
杨半坐起来看见，母亲在前，父亲在后，也朝大院门口跑去。父亲还伸着两支干瘦的胳膊，替母亲遮挡天花上掉下来的碎片。就在老俩儿要转出院门口时，老头忽然又回头朝着杨大喊：
“快回家！把那个孩子也……赶紧叫回来！你俩要藏好！”
杨在氧气面具后，忍不住苦笑，真想搓搓后脖子。
这让他一下想起，宝音还不知道居民区发生了危险。他便赶紧捧起电话，给家里的淘气打过去，叫她待在秘密基地，千万别回来。
但是，电话接通的一瞬间，对面却传来一个尖利的惨叫声。而且，这声音痛苦到了极点，都听不出是谁。
“喂喂！”杨连忙大喊。
但随后，电话那头就什么音都没了。全息屏幕显示，通话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