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热脸贴冷屁股
乔兮枝不带半分犹豫拒绝许墨,让他从中感觉到了一丝“嫌弃”。
蓦地,他想起上次自己烤的菌子,好像的确是有那么一点不尽人意,这么一想,乔兮枝的“嫌弃”也是应当的。
许墨默默坐在一旁,认真地看着乔兮枝烤野鸡。
他烤不好没关系,可以学。
野鸡用砍刀划开,清理干净内脏肠子这些东西,串在树棍上放在火堆上烤。
木棍和火堆都是许墨弄好的,为了方便旋转翻动,他用几根树枝还搭出两个支架。
这样一来,乔兮枝只需要把鸡放在上面,然后时而翻动就行,省了不少力气。
她边烤鸡边洒上适量盐巴,可惜没有烧烤料,不然还能洒点孜然辣椒面之类的。
许墨在一旁静静看着没出声打扰。
身边的这个小姑娘身上一直都有秘密,他不是察觉不到,只是不适合过问。
厨艺、身手以及随身携带的盐巴,这些都是疑点。
听说之前她在家,连碗都没洗过,接触下来后发现,厨艺绝佳。
要说跟着家里人学,慢慢摸索出来也有可能,毕竟有些人就是有那个天赋。
那身手又怎么解释?无师自通自学成才?
许墨的身手都是这十几年来跟人打架,上山磨炼出来的。
这个之前一直被乔家娇养,肩不能抗手不能提,只会哭的的小姑娘,是怎么做到在短短时间内,以及无人指点的情况下练出来这样的身手?
还有盐,来山里抓野鸡是临时决定的。
他们谁都不知道今天会上山,一个每天在学校上学的小姑娘还随身带着盐巴?
但这些对许墨来说都不重要,所以有秘密也没关系。
野鸡烤好后,乔兮枝用洗干净的叶子包着,撕下一只鸡腿,剩下的都递给了许墨。
太烫了,用叶子包着才拿得住。
许墨没接,她解释道:“我就是想吃,不饿。”
来来回回都折腾了快两个小时,也不知道许墨是怎么忍了这么久,难道还不够饿?
许墨接过串着鸡肉的木棍子后,乔兮枝便鼓着嘴吹了吹手里的鸡腿,刚咬下一口,另一只鸡腿也出现在她眼前。
“嗯?”
“拿着。”
最后乔兮枝吃了两个鸡腿,许墨把其余的鸡肉都吃完了。
许墨开始收拾现场的残渣,用溪水灭了火,连半点火星子都见不着才停手。
“许墨,”乔兮枝侧过脸瞥了他一眼,“野猪你要怎么带回去?”
这么大一只猪带回村太过招摇,大队长他们肯定会提议在村子里卖给大队上的人。
但这个价钱肯定是要比供销社便宜,而且还没有肉票。
为什么?因为大家是一个集体,作为集体中的一员要做的贡献。
当然啦你也可以不卖给大队,不仅要接受指指点点,以后村子里别的人抓了野猪,你家是买不到的。
乔兮枝估摸了一下,这头野猪最多一百六十斤。
供销社的猪肉五毛六一斤加上一斤肉票,除去猪下水起码能卖七十多块钱。
拿到市面上自己卖不要票还可以再提提价钱。
如果卖给大队上那可就不一定了,只会少不会多。
现在已经十月底马上十一月份,乔兮枝看着穿得单薄的许墨,心底是希望他能自私一点,不把野猪带回村,而是偷偷去卖掉。
这样,他就能有钱买布多做点衣服穿。
许墨瞥了一眼不远处的野猪,淡淡道:“你想带回去?”
乔兮枝一脸疑惑:“我带回去?”
她顿了顿,想想也是,野猪也能算她一份功劳吧,毕竟她踹了一脚。
然而许墨却说:“野猪是你的,你想怎么处置都可以。”
乔兮枝:“?”怎么就是她的了?
“野猪是你杀的,也是你从深山里扛出来的,怎么就成了我的?”
许墨神色认真:“野猪是你先遇上的,如果不是你,我根本杀不了它。”
她也算变相救了他。
其实就算没有乔兮枝出手,许墨应该也能解决这头野猪,不过是时间问题。
许墨又补了一句:“你分我几斤肉就行。”
乔兮枝感慨,野猪就这样拱手让人,这是到底是什么大好人啊?
那些不愿跟许墨一块玩的人估计都眼瞎了!
“我虽然比你先遇上它,但杀猪的人是你。”乔兮枝很无奈,她不缺这头猪,但许墨一定缺。
看她的态度许墨也知道,这头猪她绝对不会要。
良久,许墨走过去扛起野猪,“回去吧。”
一路上,乔兮枝欲言又止,她摸不清许墨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但看样子,估计是要把野猪带回村。
两人连村口的那棵老榕树的位置都没到,就已经有人赶过来凑热闹了。
“呦,许墨今天运气这么好,这野猪起码也有一百多斤吧?”
说话的这位是林云霞的妈,姚海桃。
林云霞他爸是家里的老三,也是老幺,上头有一个大哥和一个二姐,大哥跟他一样,都是杏花村里下地的农民,不一样的是这位二姐,也就是林云霞的二姑姑,嫁给了城里人,那叫一个扬眉吐气。
每次回趟娘家不仅给家里的小孩带糖,还带很多吃的用的回来,经常帮衬娘家人,经常十块五块的补贴家用。
林云霞最羡慕的便是这个二姑姑,羡慕她能嫁给城里人。
她羡慕就罢了,还经常给跟她一块玩的‘乔兮枝’洗脑,后来的‘乔兮枝’越来越嫌贫爱富大半的原因都是这位好朋友导致。
当然了,除了原主本来的记忆,后面发生的那些事,乔兮枝只知道些片面的情况。
姚海桃可不单单是来凑热闹的,还想买猪肉。
平时里跟许家不熟,现在可不得来套套近乎,说不定能多割个一二两肉。
许墨面无表情扛着野猪,应了一个字:“嗯。”
这个字还是出于最基本的礼貌,要按照他的性子,一般都不想搭理。
热络的话得到冷淡的回应,任谁面上都会挂不住。
姚海桃讪讪笑了两声,跟后面的乔兮枝说话:“乔丫头,你这是一块抓野猪去了?”
乔兮枝:“嗯。”
跟许墨如出一辙的回应。
姚海桃:“……”热脸都贴了冷屁股。
第92章 售货员,要两斤猪肉
姚海桃纳闷了,这丫头以前喊婶喊得那叫一个甜,怎么现在就成了这种态度?
而且,这几个月她也不跟自家的二闺女一块玩了,倒是跟眼前的野种关系好了不少。
乔兮枝和林云霞就是静悄悄的疏离,没闹大过。
等大家反应过来,都会疑惑着说,好久没见她们在一块玩了,这两人吵架了?
姚海桃觉得,小姑娘之间,“闹了矛盾不跟你玩了”这种情况很正常,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和好了。
“乔丫头,你和我家二丫头吵架了吧?”
姚海桃自顾自地说着,“我是看着你们两个从小玩到大的,关系比谁都要好,别因为一些小事就离了心,我家二丫头虽然嘴上不说,心里肯定早就想跟你和好了,你改明找时间来家里玩,姚婶做白面饼子给你吃。”
连白面饼子都舍得给别人家的孩子吃了,可见姚海桃是铁了心想借着乔兮枝跟许墨热络起来。
一个白面饼子和猪肉想比,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乔兮枝心道,看来林云霞被拧脱臼胳膊的事没跟家里人说。
说起这事,林云霞那天挺惨的,先是被乔兮枝教训了一顿,回去后被姚海桃又是揪耳朵又是抽手心地打了一顿。
家里唯一一个用来当水壶大玻璃瓶子被摔了,能不被打吗?
后来林家又去供销社买了个水壶,姚海桃至今还觉得肉痛。
乔兮枝目不斜视,语气不冷不淡:“谢谢婶子的好意,不过,我跟林云霞合不来,不必勉强在一块玩。”
姚海桃脸上带着笑:“乔丫头你别说气话,从小玩到大的怎么会合不来?”
已经到了村口,乔兮枝突然顿住脚步,侧过脸面无表情看着姚海桃:“合不来就是合不来。”
姚海桃也跟着停下脚步,正想再劝说一番,前面传来一片躁动。
“许墨啊,野猪卖不卖啊?”
“肯定要卖给大伙啊,谁抓了野猪不卖给大队上的人?”
“怎么卖呐?多少钱一斤?”
“我记得上次的那只野猪是三毛钱一斤。”
许墨一个字都还没说,大伙都替他说完了。
乔兮枝懒得跟姚海桃说废话,快速跟了上去。
她笑得乖巧,声音很甜:“各位叔伯婶娘,野猪可重了,咱们别碍着许墨走路行不行?”
许墨扛着比自己还重的野猪走了一路,好不容易回村还被这么一群人围着,不吃力也要被耗得吃力。
虽然大家都心急着买便宜肉,但也不是不明事理的。
乔兮枝这么一说,纷纷散开了些,不再围着许墨。
“野猪咱们去晒谷场清理干净后再卖给大家,晚一点大家伙过来排队就是,不过还得麻烦谁去喊一下大队长,或者书记来维持一下场面。”
乔兮枝弯着那双笑盈盈的杏眼,替许墨说道。
她这么说,是看出他的打算。
都要喊大队长过来了,这野猪卖给大队上是板上钉钉的事。
有人应道:“好!我这就去喊大队长。”
还有人说:“乔家三丫头,这野猪又不是你的,你说了能算吗?”
乔兮枝笑而不语。
许墨清冷的声音传入大家耳畔:“算。”
得勒,有这个准话,众人打了鸡血一般。
拿钱的回去拿钱,通知邻居的通知邻居,想先买的跑着先去晒谷场排队。
*
赵秀兰正在家里做晚饭,乔子军被逼着打下手,乔向武在灶台生火,乔老爷子在院里编竹椅,乔子安在溜兔子。
唯独乔兮枝,还没回家。
院门半遮半掩着,被人敲了两下,就走进来个人。
是隔壁王大伟他妈孙晓燕。
乔老爷子还以为是孙女回来了,停下手里的活望过去。
孙晓燕笑得热情:“乔叔,秀兰人呢?”
乔子安乖巧地喊人:“婶婶。”
“哎,安安。”
不是孙女,乔老爷子有一点小小的失落,不过态度还算温和:“在屋里,你找她有事?”
厨房里的赵秀兰听见了动静,让乔子军先接过手,走出去看看。
“晓燕啊,什么事?”
“秀兰,今天大队上有人抓了野猪,在晒谷场卖呢,三毛五分钱一斤,你要不要跟我一块去买?”
“呦,我正做着饭呢。”
孙晓燕才刚回来,就听见大伙说晒谷场卖猪肉,正好去买一两斤回来改善伙食。
但在这之前还得告知一下关系要好的邻居,免得人家不知道。
要是放在以前,孙晓燕未必会跑这一趟,因为说了肯定也是白说。
现在不一样,乔家那三丫头有出息,能挣钱,卖得起肉了。
“我就是告诉你一声,你不去我就先去了。”孙晓燕说完就要走人。
赵秀兰看了老爷子一眼,后者说:“随你。”
赵秀兰便进了厨房把乔子军打发出来,跟孙晓燕去卖肉。
等两人到了晒谷场,已经排了一条二十几个人长的队伍了。
大队长的专用喇叭传出声音:“各位爷爷奶奶叔叔婶婶们。”
“猪肉三毛五一斤不要票,大家都是一样的价钱,这是大队长定的,有什么问题可以找他说。”
拿着喇叭的是乔兮枝。
三毛五一斤的价钱当然是她找大队长定的。
她是这么说服他的:“大队长,你看看这天多冷啊,你再看许墨穿得多么少,他们家就他和他奶奶两个人相依为命,穷得连买布的钱都没有。”
王志成看一眼穿着薄薄的一件褂子的许墨,有些动摇。
乔兮枝继续道:“他冒着生命危险好不容易才抓到的野猪,还愿意折价奉献给集体,思想觉悟多么高的一人,你忍心压他的价钱吗?”
愿意为集体做奉献,话说到这种程度,王志成已经完全动摇了,赞同道:“就卖三毛五一斤。”
虽然比上次高了五分钱,但跟供销社比也便宜了不少。
王志成不仅答应了价钱,还借给乔兮枝喇叭,给她维持秩序用。
许墨负责割肉,乔兮枝负责收钱。
两个十几岁的少年少女,当起卖猪肉的小摊贩也有模有样。
一道揶揄的声音道:“售货员,要两斤猪肉。”
乔兮枝低着头在给人找钱,就听见乔子军欠揍的声音。
第93章 好养活
乔子军那一句揶揄的话,除了得到乔兮枝一个淡淡的眼神之后,就被视作空气。
乔兮枝没空,她要收钱。
队伍排到姚海桃的时候,她笑眯眯道:“乔丫头,三斤五花肉。”
她万万没想到,许家这个野种跟乔兮枝的关系已经好到这种程度,连钱都让她来收。
乔兮枝应了一声,便收了钱。
许墨估摸着割了三斤五花肉放上秤一称,多了二两,又拿下来割了一点。
再丢上去称的时候,刚好三斤才用草绳子系好给姚海桃。
姚海桃嘴一撇,不满道:“你刚才割了些下来,确定是三斤吗?不会缺斤少两吧?”
一旁当空气的乔子军嘴皮子比谁都麻溜:“婶子你是眼神不好使还是看不懂秤?当着你的面称的还能给你缺斤少两?难不成别人割多了就要送给你啊?大伙都是一样的你想搞特殊?”
一连串的话把姚海桃问得哑口无言。
后面排队的人也不满道:“就是,割多了肯定切要下来,你凭什么搞特殊?”
说话的人是个大汉,嗓门跟个大喇叭似的,整个晒谷场排队的人几乎都能听到。
这种事其实经常发生,自个心里门清就行,可要是说出来,那就不一样了,会引起群众的不满。
七嘴八舌的声音扑面而来。
“谁家搞特殊呢?”
“好像是林勇丰他媳妇。”
“这也太不公平了,他家凭什么搞特殊?”
“大队长呢,让大队长来主持公道。”
“刚刚还在这,谁去喊一声。”
姚海桃连忙拿上肉,落荒而逃。
乔兮枝只好又拿起喇叭:“请大家放心,除非是真的有特殊情况,否则绝对不给任何人搞特殊,保证公平公正,也不缺斤少两。”
看她的态度和语气十分坚定,众人这才安静下来。
乔子军摸着下巴,一脸深沉道:“喇叭用得好啊,有两分大队长的架势了。”
乔兮枝给了他个轻飘飘的眼神,便懒得搭理他。
“那我们家呢?售货员妹妹,我还要不要去排队?这野猪是不是你和许墨一起弄来的?”乔子军语调散慢地问道。
他其实挺疑惑,案板上这只野猪看着也不小,两个年纪都没他大的人是怎么制服住的?
至少在乔子军眼里,野猪跟乔兮枝肯定没多大关系,他不相信她有这能耐。
正在称肉的许墨顿了一下,看着重量刚刚好,拿下秤,用草绳边系边说:“这头猪我和她一人一半,乔二哥你要多少斤我给你切。”
乔子军下意识看向乔兮枝,她淡淡吐出两个字:“排队。”
行吧,还是得按规矩来,乔子军挑了挑眉,只怕排到他的时候买不到五花肉了。
这年代人肚子里没有多少油水,大多数人更加偏爱肥肉。
五花肉和梅花肉最受欢迎,其次是比较肥的后臀肉、前后腿肉,再之后是瘦肉偏多的里脊肉,最后才是排骨,骨头肉。
最最最不受欢迎的就是猪下水,猪内脏猪肠猪蹄这些。
深秋的黑夜来得早,才五点钟左右,天就开始泛着乌青。
排到乔子军的时候不仅五花肉已经卖完了,就连前后腿肉都卖完了,只有里脊肉和猪下水了。
他瞪了乔兮枝一眼,跟许墨道:“要两斤里脊肉。”
乔兮枝一脸平静道:“七毛钱。”
许墨割肉的手没稳住,切歪了,也割多了,眉梢微皱:“不用给钱。”
乔子军好整以暇看着乔兮枝,“售货员,到底要不要给钱?”
乔兮枝睨了他一眼,再侧过脸看了看不容拒绝的许墨,“嗯,不用给。”
收钱的人是乔兮枝,那么这野猪就能算上她一份功劳,排队都只是走个过场,她二哥买肉不用给钱不算特殊对待,是人家应得的。
后面排队的人无话可说。
卖到最后,还剩下一些猪下水和猪骨头。
天也黑了,也没人买了,该收拾收拾回家了。
乔兮枝去大队长家还了喇叭,回来后清点好钱。
便把手里那一叠钱全都交给许墨:“一共是四十二块钱,你再数数看对不对。”
许墨接过钱就数了起来,数到一半他便停下了。
乔兮枝问:“怎么了?”
许墨数出二十一块钱又还给她:“你的。”
乔兮枝道:“我不缺钱,你不用跟我分,你看看自己穿得有多么单薄,这些钱拿去买布让孟奶奶给你多缝几件衣服,冬天快到,再买些棉花做几件棉衣。”
天上一轮浅浅的冷月,照得许墨那双狭长的眼更加冷淡,薄唇轻启:“我不冷,而且……一半的钱够做衣服。”
他从小就是个火炉子一般的存在,炎热的夏天对他来说是酷热,极其容易出汗。寒冷的冬天也能洗冷水澡,也不用盖大棉被。
总而言之,在家徒四壁的许家也很好养活。
乔兮枝不跟他争辩,指了指没卖完的猪下水,道:“四只猪脚和猪骨头全都归我,其他的都归你。”
许墨帮乔兮枝把猪蹄和骨头提回乔家的时候,一家人已经在堂里等着她吃饭。
因为天黑,还点了一盏煤油灯。
“总算回来了,菜都要冷了,”赵秀兰跟乔兮枝说完,转头笑呵呵跟许墨道:“小墨,你也没吃饭吧?进来吃点再回去。”
天冷了,现在乔家吃饭都是在堂屋里。
许墨放下猪蹄和骨头,“不了赵婶,我奶奶还在家等我。”
他说完便迅速离去,还顺带替乔家关上院门。
赵秀兰早就听乔子军说过,乔兮枝跟许墨在晒谷场卖猪肉,只是问了问:“娇娇,你买这些骨头回来干什么用?”
骨头没什么肉,很多人都不喜欢吃,除非是真的买不着肉又只剩猪下水了,才勉强买上两根,因为猪骨头的价格和猪下水差不多。
赵秀兰让乔子军买了肉,在看她看来买骨头就没那个必要。
乔兮枝解释:“不是买的是许墨给的,我用它熬汤。”
在后世,很多人喜欢熬高汤,因为它是一种很好的“辅料”,用来炖菜,做酱汁,煮面条,煮饺子等等,都能大大地提升口感和味道。
猪骨头除了能熬高汤,还可以做酱大骨。
反正有得是用处,但乔兮枝懒得一一解释。
赵秀兰感慨道:“许墨那孩子除了出身不好,人倒是挺好的。”
屋里头传来乔老爷子的声音:“先吃饭。”
乔兮枝和赵秀兰对视一眼,相继进屋。
第94章 红色头绳
翌日。
从十点半钟左右开始,阴阴的天笼上一层厚厚的乌云。
许墨卖猪肉的钱上交了二十块给孟秋芸保管,剩下的钱他准备拿着去红光公社的供销社买布和棉花。
去供销社是临时决定的,他还回了一趟家拿票。
以前大队上每年每家的大人发五尺布票,半大的孩子发三尺布票,小一点的孩子发两尺布票。
个头小一点还好,勉强能做一件衣服,个头大一点的,压根就不够做一件衣服。
这两年好转了些,大人发一丈布票,半大的孩子发七尺,小一点的孩子发五尺,完全够做衣服了。
许家很少买布做新衣服,过年也不买,许墨个子长得快,衣服也换地勤,孟秋芸给他缝缝补补一年又一年,勉强有衣服穿。
家里囤集了好些年的布票,现在可不就派上了用场。
许墨找孟秋芸要布票的时候,她还楞了几秒钟,缓过神来笑着道:“我这就去拿。”
孟秋芸抬脚就准备进屋,许墨喊住她:“奶奶,家里有棉花票吗?”
比起布票,棉花票比较少,一个大人一斤,不管多大的孩子都是半斤,因为棉花的产量越越没有后世高。
但做棉衣做棉被这些都需要棉花,棉衣还好,攒几年能做一件衣棉衣,棉被就不一样了,一般人家结婚才做一床新的。
前段时间,乔兮枝的那床新棉被的棉花,都是找裴言弄来的票。
要不是裴言也弄不来棉花,乔兮枝只怕把一家盖的被子全部换新。
那些被子基本上全都发霉了,还有一股子难闻的味,不仅如此,棉絮东一块西一块盖着难受。
所以,乔兮枝连新棉衣都没让赵秀兰做,买来棉花赶紧做了一床新被子。
孟秋芸的视线,在许墨破烂又单薄的衣服上停留了一会儿,才说:“棉花票啊……我攒着呢,天冷了,今年也的确该给你添件新棉衣了。”
其实这些年的布票棉花票孟秋芸都攒着,想留着等许墨成家的时候再拿出做棉被用得。
但眼下有钱了,添件棉衣也没问题。
孟秋芸进屋拿了一张十尺的布票,和一张两斤的棉花票给许墨,微微皱眉:“不够。”
孟秋芸骂道:“臭小子!一年做一身衣服差不多得了,这次是你运气好逮到野猪才能卖了几十块钱,不是每回运气都能这么好,钱要省着花!”
许墨接过票,语气淡淡地:“我和奶奶一人一身,票不够。”
起码还要三尺布票和一斤半的棉花票。
孟秋芸摆摆手,“我老太婆用不着做新衣服,你做一身就行了。”
“不够。”许墨还是那句话。
他身上总是带着少年都有的固执,却又与不同青春叛逆般的固执不同。
孟秋芸说的话他都听,但他不听的时候,孟秋芸就拗不过他。
只能边骂他边去拿布票给他:“你个败家的东西,就不应该让你留着钱,我看你还是把钱都交给我,以后没钱娶媳妇的时候有的是你哭。”
许墨拿到不票,也不跟孟秋芸顶嘴,拿上背篓,把蓑衣斗笠丢进去才出门。
孟秋芸看着许墨一系列准备,又抬起头瞅了两眼灰暗的天,对着他的背影大声喊道:“要下雨了就明天再去,买布也不急着这一时啊!”
许墨虽然已经走远,但肯定能听到,不过他却没回头。
孟秋芸又骂了一句:“这犟种!”
*
红光公社的供销社,东西不如县城里供销社的多。
但公社要比县城近,很多人都喜欢就近原则,在公社能买到的东西就绝对不去县城买,哪怕比县城种类少又差。
因为天气看着就不好的原因,供销社今天没什么人,也排着长长的队伍。
许墨穿着有几个大补丁的衣服进去时,被卖糖果点心的售货员打量一圈之后翻了个白眼。
许墨面色不改,跟负责卖布的售货员道:“我要一丈二尺布和三斤半棉花。”
售货员语气里满是嫌弃:“你有钱票吗?”
许墨从兜里拿出一叠钱和几张票,淡漠地看着售货员。
售货员也没料到自己看走了眼,原来不是个来看看的穷酸鬼,撇撇嘴:“棉花没有,三毛二一尺和五毛三一尺的布要哪种?”
许墨犹豫两秒,道:“三毛一。”
售货员眼里的嫌弃又露了出来,没好气道:“等着!”
许墨把买好布放进背篓里,无意中瞥见不远处柜台里的红色头绳。
红色太过显眼,以至于用余光轻轻一扫就看到了。
许墨停滞了整整五秒钟,才迈着步子朝放红色头绳的柜台走去。
卖红色头绳的柜台里面有镜子、梳子、发夹之类的,大都是女性适用品。
“你要买什么东西?”售货员问许墨。
她态度不冷不淡,可以说是整个供销社里态度最好的一个了。
许墨隔着柜台指了指里面的红色头绳,问:“买它要票吗?”
售货员说:“不用,两分钱一根,不要不?”
整个供销社也只有她柜台卖的东西不需要票。
“我要一根。”
95章 爷爷我不跟你计较
响午,雷声阵阵,笼着乌云的天,毫无意外地下起了雨。
先是小滴小滴如红豆,再是大滴大滴如黄豆。
红光初中,乔兮枝站在教室门口,望着滂沱大雨思考,她是要等雨停再回去,还是冒着雨跑回去。
忽然,刮过一阵冷风,一股凌厉的寒意往骨子里钻,乔兮枝深吸一口气,还是决定再等等。
过去了大概二十分钟,学生走了一个又一个,雨还是没停。
有好几个男孩子拿着书包顶在脑袋上,就冲进了雨里,闹出一片嬉笑声。
“董青云,你头太大了,别白费功夫,赶紧放下吧举着不累么?”
这句话一出,其他两个男孩在雨里哈哈大笑。
被喊做董青云的男孩子恼羞成怒,拿着书包就往旁边的人身上呼:“徐小牛,老子打死你。”
徐小牛也放下书包,避开董青云的动作,飞速往前跑。
他边跑还边扭过头,用欠揍的语气对追在他后面的人道:“你打不着~”
乔兮枝静静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想起了许墨,如果要是他,估计只会给人家一个淡漠的眼神,沉稳又无趣。
“砰——”闷闷的撞击声参和进雨淋声里。
是在雨里奔跑的徐小牛,撞上一个穿着蓑衣带着斗笠的人。
带斗笠的人只露出下半张脸,鼻梁高挺,嘴唇淡薄,下颌线紧致,轮廓分明。
总之,单单这半张脸也能看出此人长得不赖。
少年心高气傲,张口就是推卸责任地骂道:“你没长眼睛啊!”
许墨比徐小虎高半个头,带着斗笠显得更高,他一抬头,那双被斗笠遮住的眼睛露了出来,对上气势汹汹的徐小虎。
徐小牛愣了一会儿,冷哼了一声:“爷爷我不跟你计较。”
他身后的董青云等人也追了上来,“徐小牛,没事吧?”
四对一,明显人多的一方占优势,徐小牛却说:“没事,我们走。”
说完,他率先往近在咫尺的校门口跑出去。
后面的人看了许墨一眼,也跟了上去。
出了校门,少年们在雨里一同跑着,董青云不解地问:“徐小牛,你刚刚怕什么?不是我们在?”
徐小牛大声嚷嚷:“谁怕了!下这么大雨,哪还有心思跟人吵两架,赶紧回家!”
他是不会承认自己刚才的确怂了,那个带着斗笠,看起来年纪跟他差不多大的少年,看人的眼神比落在身上的秋雨,还让人发寒。
带斗笠的少年此时已经取下斗笠,不仅如此,他取下了身上的蓑衣。
乔兮枝看许墨的动作就知道他想干什么,“许墨,我不需要。”
不需要他替她淋雨。
许墨拿着手里的蓑衣和斗笠,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供销社离红光初中不远,大概几百米的样子。
他买完布,刚踏出供销社,就下起了雨,这场雨他也早就预料到。
于是,把背篓放在供销社卖红头绳的售货员那,带上斗笠和蓑衣便来了红光初中。
许墨在门口等了半个小时,一直没见到乔兮枝的身影。
然后他刚进来,便跟没看路的徐小牛撞上,也瞬间看到了在屋檐下躲雨的乔兮枝。
两人对峙半响,乔兮枝开口:“我等雨停再回去,你先回家。”
许墨说:“一时半会停不了,要等很久。”
之后,又是一阵无声的沉默。
距离他们五米远处还有一个女孩子,是乔兮枝的同班同学,她跟乔兮枝一样等了有一段时间。
目前为止,学校里好像只有他们三个人在教室门口等雨停了。
女孩支支吾吾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有些弱:“那个……乔兮枝,其实可以去卖斗笠和蓑衣……外面的胡同巷口会有人卖……”
每当下大雨时,就是那些卖斗笠卖蓑衣的小贩赚钱的时候,既可以抬价,也不用担心稽查队的人来抓人。
原主在班上一直没什么朋友,乔兮枝又是慢热型,眼前的女孩主动搭话,她是有些意外。
不过乔兮枝记得她的名字,叫丁瑶。
乔兮枝冲她点点头,跟许墨道:“你去买。”
许墨清冷的嗓音应:“嗯。”
丁瑶连忙道:“乔兮枝,能不能帮我也买一下?我明天就换你钱……”
乔兮枝看向许墨,等他点了点头,应道:“好。”
丁瑶说:“谢谢,谢谢你们。”
乔兮枝摇头:“没事。”
许墨便又重新带好斗笠和蓑衣,走进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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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之前去县城的时长改动了一下,去公社供销社要四五十分钟,去县城就肯定不止一小时,时间bug修复
第96章 灵芝养殖大户
许墨买来蓑衣和斗笠,乔兮枝和丁瑶带好后,三人一同出了红光初中。
路过供销社的时候,许墨道:“我买的布还在里面。”
乔兮枝想了想,转过头跟丁瑶说:“你先走。”
丁瑶看了一眼是同班同学,却还不太熟的乔兮枝,又看了一眼至今没跟她话过一句话的许墨,点头:“那我……走了。”
丁瑶走后,两人一起进了供销社。
卖糖果点心的供销员没好气道:“哎哎哎,你们俩别把雨水也一块带进来了!”
乔兮枝和许墨对视一眼,默契地把斗笠和蓑衣放门槛外搁着。
乔兮枝来供销社是买香料的,用来做卤猪蹄的香料。
八角,桂皮,花椒,小茴香等等,还有冰糖。
售货员听得直皱眉头,一脸“你脑子有什么毛病”的神情:“花椒有,冰糖有,酱油有,至于你说的什么桂皮八角都是草药吧?你来供销社买药?”
乔兮枝愣了两秒,很快反应过来,一脸淡定:“有什么拿什么。”
售货员又给了她一个“脑子有毛病”的眼神,才帮她拿东西。
另外一边,许墨在卖头绳的柜台拿背篓。
整个供销社态度最好的售货员把东西给他,瞥了一眼乔兮枝的方向,“红头绳买给你妹妹吧?我要是能有像你这样的哥哥就好了。”
她哥哥别说买头绳了,连糖都没给她买过一块。
许墨没解释,嗯了一声:“谢谢。”
等两人都拿好自己的东西除了供销门,雨小了一些,从黄豆般大小又变回红豆般大小。
乔兮枝看着许墨背篓里的布,微微蹙眉:“下雨天怎么还来买布?”
许墨抬了抬眼皮,很正经:“你说的。”
她是说过让他买布多做两件衣服的话,但没说过让他下雨天来买的话。
这少年做题的时候脑子挺聪明的,怎么在这方面不太开窍?
乔兮枝叹了口气,“你怎么带回去?”
许墨不在意道:“淋湿也没事,带回去洗洗,出太阳再晒。”
乔兮枝看着他,几番欲言又止。
许墨也有所察觉,问:“怎么了?”
“没事。”
乔兮枝最终还是没说能帮他把布完好无整带回去,她跟许墨是关系好没错,这并不代表什么事都能跟他讲。
如果不跟他讲有空间的事,她变戏法一样让布消失又让布出现,着实可疑,指不定还会被当成怪物。
所以什么也不说,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一路上,许墨隔着蓑衣把手放在衣兜的位置好几次,来来回回反反复复这个小动作。
乔兮枝提着调料,注意力几乎都在许墨背篓里的布里,估计布已经被雨淋得全湿透了。
然而,直到两人从路口分开各自回家,许墨也没有把兜里的红头绳拿出来。
当时看到它,觉得这个颜色很适合乔兮枝,可想送给她的时候又觉得不合适。
他是不懂男女之间的感觉,但他不是愣头青,送女孩子头绳这种事太过逾界。
许墨便红头绳放在小木盒里,把盒子藏了起来。
*
乔兮枝回家先洗了个热水澡,因为没有买到香料,她先熬制骨头汤。
熬制高汤不需要特别久,两到三个小时左右就差不多了。
今天晚饭就能用高汤做菜或者煮面条,其实高汤主要是用来当卤猪蹄的辅料,奈何没买到香料,卤猪蹄今天是做不了了。
乔兮枝在厨房里捣鼓,赵秀兰还以为她没吃饱。
“娇娇,你是不是没吃饱,碗里我还盖着几个窝窝头,我看你二哥暂时也回不来,你先吃着垫垫肚子。”
乔兮枝正在切姜片,解释道:“妈,我不饿,我熬骨头汤喝。”
赵秀兰点点头,“淋了雨,是该熬点汤去去寒。”
她回来准备做饭的路上还没下雨,刚到家就下起了雨,也幸亏及时,不然也得淋一场。
乔老爷子和乔子安都在家,乔向武就没那么好运了,在地里湿了一身,回来的时候鞋上全是泥。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雨停了,乔兮枝把熬汤的火候叮嘱给赵秀兰。
进了自己的屋子,然后又进了空间。
她本来是想摘点菜,没想到被丢在菜地边的烂灵芝长出了一小丛,大概有二十几朵呢,边缘几朵跟旁边的白萝卜挤压一块,好像在争地盘似的。
乔兮枝把灵芝丢在地里,是因为知道它靠着孢子繁殖,抱着试试的心态,看它到底能不能长出来。
毕竟这土地不是一般的地,是经过井水灌溉的地。
果然,没让她失望。
灵芝靠着孢子繁殖再繁殖,生长再生长,只怕到时候她这片小菜园都装不下。
成为灵芝养殖大户,靠着它发家致富也不是不可能!
乔兮枝摘了几朵,决定带去给周大夫看看,要懂行的人看了才知道到底好不好。
周延平家一如既往地关着门,乔兮枝敲了两下,在门外道:“周爷爷,您在家吗?我有事找您。”
过了大约十来秒钟,周延平才打开门。
“病了?”
“不是,想让您帮忙看看药材。”
乔兮枝提了个竹篮子,出门的时候是空的,出门后里面就有了多朵灵芝在里头。
“进来看。”周延平往屋里走去。
乔兮枝跟了进去,把灵芝从篮子里拿出来。
周延平眯着眼,问:“这东西是村子附近那片深山里找到的?”
乔兮枝点头:“周爷爷见多识广。”
周延平说:“是丹灵芝。灵芝分六种,分别是丹灵芝,金灵之,玉灵芝,玄灵芝,木灵芝,龙灵芝,最适合入药的是丹灵芝和木灵芝,被列为极品的是玄灵芝和木灵芝。”
他说的很清楚,乔兮枝也听懂了,这种灵芝不是稀有的。
“……不过,你的这几株品相不错,跟平常见的那些不太样,能卖个好价钱。”
简单来说,就是中等品种里的绝佳品,属于上等偏下。
乔兮枝已经很满意了,弯着眼笑盈盈道:“那留给周爷爷当药材用。”
周延平一脸不情愿:“我可没钱收了的灵芝。”
这灵芝虽然比他往常找到的是要好,但还没好他想花大价钱收的程度。
“不是强买强卖,我是说送给周爷爷,”乔兮枝见他误会解释道,“不过我不白送,周爷爷也得送我点东西。”
第97章 卤猪蹄
乔兮枝用几朵灵芝跟周延平,换了桂皮八角茴香草果等“药材”,每样大约三四斤。
这些东西在山里,在路边,在荒草地都能找得到,找到晒干凉干就能用。
虽然不如灵芝珍贵,但胜在量多。
当天傍晚,乔兮枝用了少量“药材”和熬制好的高汤做了一锅卤猪蹄。
一家人坐在饭桌前吃得大块朵颐,乔子军光吃还堵不住嘴,嘀咕道:“这猪蹄子味道不赖,拿去卖肯定不错。”
他已经好几天没有摆摊挣钱了,虽说时间空闲了不少,但比起兜里扁扁的空闲日子,他还是更喜欢兜里鼓鼓的忙碌日子。
乔向武睨他一眼:“只要你不怕被抓去P斗,尽管去,没人拦你。”
乔子军不吭声了,边啃着猪蹄边在心里骂举报黑市的王八蛋。
赵秀兰问了一句乔兮枝:“娇娇,你这猪脚怎么处理的,做出来一点味都没有?”
很不多人不喜欢猪下水是有原因的。
先说猪大肠,不好清理,清理完以后还是有一股臭味,再说猪蹄,几乎都是筋,咬不动,还有一股子骚味。
而乔兮枝做的卤猪蹄,色泽诱人,酱香浓郁,在软烂入味的前提下又保留了原来的爽滑,骨头一脱就掉,快速又方便。
乔兮枝一脸淡然:“生姜,葱和料酒这三样东西能去味。”
赵秀兰皱着眉又问道:“还要放料酒?”
谁家做菜还放酒去腥,平时连喝都喝不起,料酒虽然不是“真酒”,但一瓶也不便宜,摆在公社的供销社卖都能落灰。
乔兮枝嗯一声:“放一点就行。”
赵秀兰这才放松眉头,放的少就好,一次放一点点,再加上猪蹄吃得少,那一瓶料酒应该能用很长时间。
桌上几个男同胞不懂做菜,只知道味道好,吃得畅快,不插嘴她们母女俩的对话。
糯唧唧的口感中带着细微的Q弹,乔子安喜欢的不得了,接连吃了两大块还觉得意犹未尽。
因为猪蹄块头比平时的菜大上许多,就算能摸稳筷子的他也夹不起来,两块都是乔兮枝给他夹的,因为还想吃,小眼神一直往她身上瞥。
乔兮枝自然有所察觉,温柔笑道:“今天晚上安安不能再吃了,明天再吃好不好?”
一只猪蹄大概剁了七八块的样子,四只猪蹄也有三十块左右,乔家一个最少能分到五块。
但乔兮枝担心他吃太多不容易消化,毕竟口感再如何肥而不腻,也依旧是重油的东西。
乔子安依依不舍地看了眼大碗里的棕红色的猪蹄,乖乖点头:“好。”
不仅是乔子安,家里还有一位也需要注意。
“爷爷,您也别再吃了。”乔兮枝跟对面的乔老爷子道。
乔老爷子刚把第三块卤猪蹄夹进碗里,被孙女制止,便笑眯眯恳求道:“再吃一块,就一块。”
乔兮枝态度坚决,语气果断:“不行。”
乔老爷子哼了一声,过了几秒,把猪蹄夹给乔子军,没好气道:“你多吃点!”
乔子军乐呵呵道:“好。”
然后他就敞开肚皮吃,一点也不在意旁边的乔老爷子吹胡子瞪眼。
卤猪蹄最后还剩了七八块,有人吃爽有人没吃够,自然是要顾及的。
第二天,只是没想到放了一夜的猪蹄,更加入味了。
午饭,乔老爷子吃了两块,乔子安也吃了两块,赵秀兰吃了一块,乔向武吃了一块,还给乔兮枝留了两块。
为什么不给乔子军留?
按照乔老爷子的话来说就是:“他不仅把自已的那份吃了,还多吃了其他人的那份,还给他留个屁!”
乔兮枝听着乔子安奶声奶气复述着乔老爷子的话,一时间哭笑不得。
她把卤猪蹄和几个窝窝头装进饭盒,再丢进空间,准备带去找许墨。
因为昨天下雨,两人默契地没提读书的事,就各自回了家。
今天地还没干,但至少雨停了,方便外出,自然是要去老地方的。
*
草地湿漉漉,雏菊软趴趴,一切都是雨后留下的痕迹。
许墨这次没在树下等,因为树上的雨水还滴答滴答落着。
乔兮枝一手抱着两本书,一手拿着饭盒,她还没到目的地,在草坡上的少年一看到她就自觉下来。
“我们今天换个地方。”许墨道。
草地还是湿的,的确不方便,乔兮枝颔首:“好。”
两人一起离开,乔兮枝边走边问:“吃午饭了吗?”
前天没吃饭饿得肚子叫这件事一提起,少年的窘迫不可避免地流露。
许墨的耳垂红了些,却面色不改:“吃了。”
乔兮枝晃了晃手里的饭盒,“我没吃。”
大雨过后的村落田野,无一出处不是湿润的,两人干脆去了河边,河岸有大石头,许墨找来两个干的草垛子用来当坐垫。
他们一人坐在一块石头上,许墨看书,乔兮枝吃窝窝头和卤猪蹄。
过了十来分钟,吃了两个窝窝头和一块卤猪蹄的乔兮枝饱了,盯着盒子里剩余的窝窝头和猪蹄发了一会儿愣。
她本来是想分一半给许墨的,可他说了已经吃过午饭,她多带的这些吃不完,也派不上用场。
乔兮枝把饭盒盖上,叹了一口气,跟低头做题的许墨道:“昨天买的布没淋坏吧?”
许墨抬了抬狭长的眼,轻描淡写:“没有,奶奶说能做衣服。”
他说的虽然是事实,但也掩盖了一些,比如他把孟叔芸气的火冒三丈,然后孟秋芸臭骂了他一顿。
乔兮枝很不理解:“你很着急买布做衣服?可是雨天淋湿了,等再晒干耽误的时间不是更长?为什么非要昨天去?”
她虽然在教室上课,但并不代表她没看到从十点左右,天就已经是乌泱泱一片快要下雨的样子。
如果说许墨是下雨之前去的,那么他带着斗笠和蓑衣是证明他知道会下雨。
明明知道下雨还偏要去买布,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不解的何止她,还孟秋芸,但许墨就是不吭不解释。
“我明天要去一趟县城,可能回得晚,读书的事要放一放。”许墨避开她的话。
乔兮枝看他不想说,只好顺着他的话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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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章 找到举报的人
乌临县。
黑市那一条长长的巷子空荡荡的,明明就在不久前,摊贩各色各样,行人来来往往,充斥着满满的烟火气息,而此时颇有几分落寞的意味。
许墨看着眼前的景象愣了好几秒,很快他便做出猜想,能让黑市一夜之间变成这样,想必是被查了。
那她……
许墨知道乔兮枝和乔子军在黑市摆摊卖饼,每天都有一笔不小的收入。
黑市现在没了,那么她便失去的不仅是做买卖的地方,还有收入来源。
可许墨没从乔兮枝的情绪里察觉到一丝低落,她一如往常,发生这种糟心事也像个没事人一样。
“许墨,”一道熟悉的声音喊他,“你来卖东西还是买东西?”
许墨转过头,乔子军那张五官明朗的脸出现在眼前。
“乔二哥。”
乔子军一脸“你有所不知”的表情,解释道:“黑市前几天被王八犊子举报了,当时抓了十来个人,要不是我跑得快也得被抓,目前应该没什么人敢来做买卖了,你换个地吧。”
许墨是来县城买棉花的,他先去了一趟供销社,奈何棉花供应不求,买棉花队伍都排了两天了,还是有好多人没买上。
因为深秋过后马上就要入冬了,大家都赶着做棉衣,等入冬以后再来做棉衣就晚了。
供销社买不到棉花,他便来了黑市,结果现在黑市又出了这档子事。
许墨顿了顿,问道:“乔二哥,你能找到那位倒爷吗?”
他知道乔子军跟倒爷熟。
乔子军点了点头:“能是能,”他疑惑问道,“……不过,你找他做什么?”
“买棉花。”
“行,我带你去。”
胡同路,旧瓦房。
乔子军在前面带路,许墨跟在后面。
裴言住的地方在胡同最里端,房子没什么特别,只不过院子里种的那两棵光秃秃的槐树算是个显眼的标志。
让人一看就能知道是他家到了。
乔子军抬起手正准备敲门,“咯吱”一声,门自己开了,他跟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两两相望。
五大三粗的男人声音也粗犷:“找裴言的?”
乔子军呆滞了两秒,笑着道:“是。”
五大三粗的男人冲着屋里大喊一声:“裴言,磨磨叽叽干什么呢?快点!”
他又自言自语嘀咕:“跟个娘们似的。”
嘀咕完,他便把视线往外瞅了瞅,还有一个少年背着背篓站在乔子军身后两米处,神色寡淡,看起来就拒人千里之外。
王大锤收了视线,没再说话。
裴言从屋子里出来,就见王大锤打开院门,门外还站着两天未见的乔子军,他身后还有个人影。
“乔子军你来得正好,带你去个地方。”裴言道。
乔子军还没忘记自己来的目的,“裴大哥,我带了人找你买东西呢。”
他往旁边走了一步,扭头跟许墨道:“喏,你找的人。”
一旁的王大锤已经急不可耐了,哪有心思再等他们聊下去,催促道:“裴言你还去不去?要去赶紧的。”
裴言跟乔子军快速解释一番:“举报黑市的人被找出来了,那些被抓的人和没买卖做的人都找去了,我们打算先过去看看,你要想去就跟我们走,不想去就等我回来。”
乔子军毫不犹豫:“去。”
那个举报黑市害他摆不了摊的王八犊子被找出来了,他岂能错过?
只不过,“许墨,你……”
许墨淡淡道:“我随乔二哥一起。”
*
钢厂附近的大平房闹哄哄的,全是一堆谩骂声。
“臭婆娘!出来啊,躲屋里算什么,敢做还不敢见人?”
“贱人!举报你***”
“死八婆,全家不得好死!”
“臭婊子!出来!”
十几个人你骂一句我骂一句,没完没了,吵得大平房像飞来了一大堆蚊虫,闹得周围的家户都不得安宁。
不安宁归不安宁,帮忙说话的邻居没一个,围在何桂英家附近看热闹的倒是不少。
佟青青也是其中一员,她跟身旁的妇女冷嘲热讽道:“真是活腻歪了,黑市的规矩谁不知道,她尽然敢去举报。”
平时去黑市的人不少,但像何桂英这种不守规矩的还是头一个。
破坏了无数人的利益,这不,骂到家门口来了。
这里面有一大半的人都是被抓去P斗回来的,一身怨气,甚至还有已经被抓过了无所畏惧的心态。
屋子里,乔来福被屋外的大阵仗吓得不轻,一惊一乍道:“妈!他们怎么都跑来了骂你?你干什么了?”
何桂英整个人都烦躁不安:“他们都有病,做了投机倒把的事就要承担被抓的后果,倒头来都怪在我身上,我呸,不要脸。”
乔来玉道:“妈,咱们既然有理那就出去跟他们说。”
有理就不要怕。
何桂英想起自己在黑市也买过不少东西,顿时卡壳。
其实她去稽查队举报并不是要举报黑市,而是要举报乔子军。
这事还要从没买到土豆饼那天开始说起,跟佟青青打了一架的她心里气不过,非要买几个饼丢她脑门上嘲讽两句不可。
之后她再去黑市,这饼还是没买成,因为看见了乔子军。
她万万没想到乔子军还有这能耐,能去黑市卖饼,她躲在角落里观察了整整一小时,发现他生意好的不得了,买饼的人络绎不绝。
后来她跟附近的小摊贩一打听才知道,他在黑市卖饼一天少说也能赚五块钱。
一天五块钱啊,这一个月可不就是一百五十块?
乔向文每天辛辛苦苦在钢厂上工,一个月才五十来块,凭什么他们乔老二家靠着投机倒把轻而易举就能过上好日子?
这不公平!
于是,何桂英有了主意,举报!举报乔子军投机倒把,看他们一家还怎么赚快钱!
只是她一心想让稽查队抓乔子军,还给他们带了路,虽然没去黑市,但带路的时候也被人看见了。
所以就有了现在这一出,被人找了出来,连住处都找到了。
最最最可气的是,稽查队抓了十来个人,唯独没抓到乔子军。
一想到这,何桂英一口老血都要喷出来了。
第99章 哪会有这么巧的事
裴言他们到大平房的时候,骂人的声音依旧没有平息。
喧嚣声过大,以至于裴言他们都不用打听就能找到地方。
大平房的大院空地,大概有十四五个人的样子,男女老少皆有,七嘴八舌地“讨伐”何桂英。
躲一边热闹的佟青青等人看见了裴言和乔子军他们。
“哎哎哎,又来了几个。”
“话说闹成这样,也没个人给何桂英她男人去吱一声?”
“谁爱去谁去,反正我是不会去的。”
后面这句是佟青青说的,自从跟何桂英打了一架之后,两人就是水火不相容的场面,何桂英不客气,她也懒得客气。
因为声音嘈杂,乔子军隐隐约约听到何桂英的名字,却不敢确定,以为是错听。
毕竟,哪会有这么巧的事?
下一刻,门开了一条缝,大家以为是何桂英受不住出来了,结果那扇门又迅速关上,只有一个小男孩紧张兮兮地看着他们。
谩骂声忽然停了,众人面面相觑。
乔来福心里窃喜,他妈说的果然没错,外面的人不会对他怎么样。
过了一会儿。
“这是那贱人的儿子?”一道疑惑的女声问道。
“从她家里出来的,不是她儿子能是谁儿子?”
“贱人的儿子就是小贱人!”
“对!小贱人!”
眼看着乔来福就要被连带着一起骂,一道清冷又淡漠的声音制止道:“祸不及孩子,孩子是无辜的。”
众人纷纷回头,是一个高个子的少年,长得挺俊,就是脸上面无表情。
有人不任何他的话:“父债子偿,同样的理,他娘做的事他也得受着。”
许墨冷声道:“他什么都没有做,他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
一位四十岁左右的妇人立马听出端倪,大声问道:“你怎么知道他十岁?你是不是也这贱人家的?”
听妇人这么一说,有些人立马反应过来附和:“就是,你怎么知道的?”
乔来福愣愣地,他也没想到,竟然还有人帮他说话。
只不过因为人多挡住了,他没看到那个帮他说话的人是谁。
等乔来福回过神,趁着所有人注意力都放在许墨身上,撒腿就跑了,他妈让他去厂里喊他爸回来!
许墨身后的乔子军也回过神,他仗着个高的优势,一眼就看到了乔来福。
没想到真他大爷的这么巧,还真是何桂英!
众人一回头,发现那个孩子跑了,立马把火力转向许墨。
“你肯定也是这贱人家的!”
乔子军向前走了两步,回问道:“他说的没错,孩子什么都没做却要无缘无故受你们骂,要是换成你家的孩子,那他是不是也得受着?”
乔子军有好几个人都认识,毕竟都是一块在黑市摆摊的。
“小伙子说的对,孩子还小不应该替大人遭骂。”
“是啊,谁不是当爹当娘的,试想一下自己的孩子,哪能把错都怪在那么小的一个孩子身上。”
“说到底都怪那个毒妇,竟然狠心让个孩子替她遭罪。”
说着说着,又开始骂起何桂英来。
石大锤粗犷的声音也加入其中,骂声更加激烈。
屋里,何桂英也听见了乔子军的声音,虽然他是在帮乔来福说话,但是一想到他就气得牙痒痒。
如果不是因为他,她哪会被骂成这样?
许墨,乔子军,裴言三人走远了些。
第一个是不会骂架而且也没那么大怨气,第二个是觉得骂声如此激烈,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第三个是因为石大锤一个能顶俩。
裴言见过许墨,对他的印象比较深刻,因为乔兮枝。
他挑眉道:“小伙子,我带你们来是来闹事的,不是来帮忙的。”
许墨一本正经:“我并非有意帮忙。”骂他野种的人不少,何桂英也是其中一个。
只是“祸不及孩子”这句话他深有体会罢了。
乔子军听出他是打趣,没在意,问道:“裴大哥,他们在这闹出这么大动静,不会引来稽查队吧?”
裴言抬抬下巴示意:“稽查队又不是每个地方都巡逻,你看看周围的人,都看热闹没一个也帮忙的,没人去‘请’,稽查队哪会来?”
他话刚落音,乔来福跟着他爸乔向文匆匆忙忙跑回来。
“你们赶紧走,再骂我马上去喊稽查队的人抓你们!”乔向文大声喊道。
可惜他声音被众人的声音盖住,没人搭理他。
裴言扯了扯嘴角,觉得也差不多了,走到石大锤身边说了两句话。
随后,粗狂又震耳的声音冲破喧嚣声:“停一停!”
众人的声音慢慢弱了许多,缓了两秒,又激烈起来。
这次是带着怒气的咆哮声:“安静点!”
谩骂声音截然而止,众人扭过纷纷看向石大锤。
石大锤:“……”终于安静了……
裴言面带微笑道:“大伙肯定骂累了,就到这吧,骂再多也是浪费口水,免得再骂下去又被抓了,那可就得不偿失。”
他是黑市里的倒爷,很多人认识,说话还是有些份量的。
但依旧有人不依不饶。
“那怎么行!要抓就抓,反正已经被抓过了,没什么好怕的,我今天就是要骂死这臭婆娘!”说话的是个男人。
乔向文面色铁青,“好啊,你等着,我这就去喊稽查队的人来!”
那男人道:“去就去,谁怕你!”
听到自家男人声音的何桂英瞬间有了底气,打开门,大声喊道:“乔向文,你赶紧去稽查队举报,把他们这些坏份子都抓起来!”
她躲屋子里还好,她一出来,众人的火气又上来了。
“你他娘的还敢出来!”
“贱人,都是你的错!”
何桂英硬气道:“我呸,你们自己干投机倒把的事被抓关我屁事?你们要不要脸,还跑到我家门口来骂,我现在就去找稽查队的人来再把你们一个个都抓走,一个都别想跑!”
“你敢!”
“你这个毒妇,是不是见不得别人好过?”
“你敢说你去那不是做买卖?你再去举报啊,我们也举报你,大不了被抓去P斗!”
裴言呵斥道:“够了!”再闹下去对谁都不好,适可而止最好。
第100章 没良心的狗杂碎
“大家听我一句劝,事到如今出口恶气就行了,继续骂她我们的损失能找回来吗?”裴言道。
动静闹太大不是什么好事,到时候真让上头那些人知道,只能吃不了兜着走。
如果不是涉及到投机倒把,要是放在平常的闹矛盾上,这些人可能就不只是在门口骂骂咧咧,是会拿着家伙去抄家的,这种事情常有。
有人说:“不行!就骂她这两句我气不过。”
这才骂了一个小时不到,太便宜何桂英了。
“那你们想继续骂就继续骂,我先走了,倒时候闹大了,也许就不只是开P斗大会了。”裴言说完,还拍了拍石大锤肩膀,“我们走。”
石大锤跟着裴言一走,有人立马就动摇了,“我也走了。”
“我骂累了。”
“我也回去了。”
“呸贱人,今天就放你一马。”
有的人临走前不忘朝何桂英吐了一口唾沫。
佟青青等人见状,也都各自回家去了。
三三两两的人慢慢散去,何桂英在门口骂了一句:“都是孬种!”
有的人听见转过身,眼神凶狠,恨不得撕了她。
乔向文赶紧大步走过去,训斥何桂英:“瞧瞧你都干的是什么事!你成天就会惹事生非,赶紧给我去找份工做,要不然就滚回乡下去。”
何桂英又委屈又生气,“好你个乔向文,你还有没有良心,你以为自己有了份工就了不起是不是?当初这份工还是我想法子给你弄来的,要不是我,哪有你乔向文今天!”
“说错了吧?没有我们老乔家,哪能有你何桂英今天。”乔子军慢悠悠从角落里走过去。
许墨顿了两秒,也跟了过去。
“小军?”乔向文一脸惊讶,“你怎么在这?”
乔子军漫不经心道:“大伯靠着爷爷拿到钢厂的工位,转过头到是把自己的爹和我们这些穷亲戚忘了。”
乔向文讪讪笑:“哪有的事,这不是你爷爷他……”
这两年来,他不是没想过回去,但乔老爷子的脾气他知道,老爷子不想见他,乔家的大门他是踏不进去半步的。
乔子军讽刺地冷哼了一声。
何桂英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她是万万没想到,乔子军竟然还没走,不仅如此,他竟然还是跟村里的小野种一块来的。
“小军啊,你说的是哪的话,我们怎么会忘了你们,吃饭了没有?正好大伯娘带你去国营饭店吃饭。”何桂英连忙道。
乔向文也笑着附和道:“你大伯娘说的是,先带你去国营饭店吃饭,再去供销社买些肉啊糖啊带回去。”
他又说了一句:“还有许家小子,也一去吃饭。
虽然不知道乔子军什么时候跟许家的这孩子关系好上的,但是能一起来找他们,好好接待总没错。
是的没错,乔向文以为乔子军是来找他们的,心里特别高兴。
许墨冷淡又疏离的拒绝:“谢谢,不用。”
如果不是乔子军还在着,他应该不会多留一秒钟。
跟在乔向文屁股后面的乔来福不乐意了,不满道:“爸,不准给他们家买糖买肉!”
乔向文抬手就是一巴掌拍在乔来福头顶上,“闭嘴!”转过头笑眯眯跟乔子军道,“你堂弟不懂事。”
乔来福:“……”他好像看到了星星。
乔子军嗤笑一声:“装模做样给谁看呢?”
乔向文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小军啊……”
乔子军打断道:“别这样喊我,难听死了,我今天来就是找何桂英说两句话。”
其实不是,他是准备来闹事的,找何桂英说话完全是临时起意。
“你举报的不是黑市吧,举报的是我对不对?”乔子军哪能猜不出,就何桂英这德性,八成是冲着他去的。
何桂英也顾不上乔子军直呼其名的事,装傻充愣:“小军,你说什么呢?”
乔子军冷冷地看着她,放狠话:“别给我装,我今天就是来告诉你何桂英,我们二房不是软柿子,以前的事是我们不屑跟你们计较,再敢耍心眼,新仇旧恨一起算!”
然后又骂了一句:“还有你乔向文,没良心的狗杂碎!”
这大逆不道的臭小子!
乔向文脸上笑意全无,忍着打侄子的冲动,“我乔向文怎么就没良心了?是,抢了你爸的工位是我不厚道,但我也没亏待过你们二房半分,我不回去那是老爷子不想看见我,不是我不想回去!”
何桂英心里猛地咯噔一声,连忙道:“小军啊,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鬼迷了心窍,我不该去举报,大伯娘给你道歉行不行?”
乔子军语气懒散:“行啊,道歉。”
何桂英却来不了这个口,面色为难:“我……”
乔子军冷笑,转身跟许墨道:“走了。”
乔向文一时没听懂他们在说什么,眼看着侄子要走了,连忙追上去,掏出兜里的钱和票一股脑塞过去。
“这些你拿着,去买点东西或者给你爸妈都行。”
乔子军低头看了眼塞过来的钱和票,厚厚的一叠,估计有几十块呢。
然后,他猛地拍开乔向文的手,“不必!”
钱和票子瞬间飞扬在空中,再落到地上。
乔子军头都没回地走了,许墨神色淡淡的,也跟着走了。
何桂英带着乔来福过去捡钱和票,嘴里还骂道:“不识好歹的小兔崽子。”
这么多钱和票,乔向文说给就给,心疼死她了,幸好那小兔崽子没要。
乔向文站在原地想了良久,直到何桂英和乔来福把钱都捡好后,才开口道:“乔来福,你先进屋。”
才被打过的乔来福不敢说什么,乖乖地进了屋,而乔来玉由始至终都没从屋里出来。
“何桂英,小军说你举报他是怎么一回事,你今天给我说清楚。”
乔向文觉得乔子军这个态度,摆明了就是在翻旧账,而原因估计就是因为这婆娘惹的祸。
何桂英把钱和票全塞进自己兜里,立马换了一副嘴脸:“你侄子跑去黑市干投机倒把的勾当,我一个做长辈的,举报他是想让他回头是岸。”
如此大义凛然的话,简直不敢相信是她说出来的。
第101章 对,怕你坑他
听着何桂英的这番说词,乔向文眉头紧皱,“你去劝他不就行了,还举报到稽查队那里去,你安的什么心?”
何桂英撇撇嘴,“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这个侄子是什么脾气,我说他哪能听得进。被举报就不一样了,他肯定不敢再去,再说了,我知道他跑得快肯定不会被抓,要不然哪敢去举报。”
才怪!她就是要稽查队抓到他才好!
乔向文依旧皱着眉,“小军怎么会想着去黑市投机倒把,是不是家里钱不够用,你明天回一趟村子,带着肉和糖回去,再给弟媳塞五十块钱。”
何桂英瞪大眼睛:“乔向文,你给他们家五十块我们这个月还要不要过日子了?”
乔向文左思右想,道:“我还是明天请个假,回去看看吧。”
那怎么行!
何桂英心里慌张,把往日里的那套说词拿出来:“我明天回去跟赵秀兰打听打听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要是缺钱就多给点钱。你要是回去,老爷子指不定又生气,万一他以后都让我跟赵秀兰来往了,那就真的彻底断了联系。”
以前乔向文都让她每个月给二十块,不过她一分没给,全都进了自己口袋。
过年过节也让她拿东西回去,她都偷偷藏起来留着自己吃。
反正乔向文不管家,哪些东西多了少了他一概不清楚。
每次她都告诉乔向文,乔老爷子一直生气不想见他们一家子,都是她私底下跟赵秀兰见面才把钱和东西送回去。
还有一点,老二家的人从来没到大平房找过他们,乔向文也纳闷,所以今天一开始看到乔子军来找他们还是很开心的。
何桂英是告诉他,乔老爷子放了话,不准二房来县城找他们。
唯一接受的只有他们送回去的钱和东西。
乔向文想着,要不是家里穷,估计连钱都不会要。
他不是没后悔过,如果当初要是没抢乔向武的工位,事情也不至于闹成这样。
乔向文叹了一句气:“你明天回去看看吧。”
何桂英应了,但她又搞了阳奉阴违那一套。
*
乔子军回去,立马就把这事告诉了乔兮枝。
乔兮枝说:“我知道了。”
乔子军:“?”她为什么能这么平静?
乔兮枝不但平静,甚至还了一句:“那许墨买到棉花了吗?”
乔子军恨铁不成钢,“没!买!到!”
终究是他分享错了人,得不到回应,真是太失望了!
乔兮枝皱眉道:“怎么会没买到?”
“裴言没在家。”他和许墨后来再去找裴言,敲了半天门都没有动静。
次日是周六,乔兮枝不用上学,但乔子军要,初中和高中的上学时段不一样。
乔老爷子已经把躺椅编好了,招呼乔兮枝:“娇娇,爷爷做好了,你同学家在哪,爷爷送过去。”
乔兮枝摇了下头,“不用爷爷,竹椅子很轻,我去送吧。”
出门前,乔兮枝还跟乔老爷子说了句:“我可能会晚些回来。”
乔老爷子自然是应好。
因为是上工时间,乔兮枝带着躺椅走在村子里也没撞上什么人。
她找了个偏僻有农作物遮挡的田地把躺椅放进了空间,顺便还看了看灵芝。
乔兮枝把那一片跟它争地盘的白萝卜全都拔了以后,灵芝从一小丛变成了一大片。
对此,她特别满意,甚至有了去县城找销路的想法。
顺带找一趟乔向文。
去县城之前,乔兮枝在高粱地里找到了许墨。
他弯着腰割高粱的速度很快,所经之地,高粱杆子倒一片。
“许墨。”
少年直起身板,汗水打湿了脸颊和额发。
“今天我不能教你做题,我把书给带来了,你自己看。”乔兮枝挥了挥手里的课本。
许墨放下镰刀,绕过倒地的高粱杆子,来到乔兮枝面前,接过书本,“好。”
两人都默了几秒,乔兮枝勾起一个淡淡的笑,解释道:“我今天也要去一趟县城,你的棉花我一块帮你买了。”
许墨的瞳孔颜色很黑,里面装着她的面容,询问道:“乔兮枝,你能等我一会吗?”
乔兮枝不明所以,“啊?”
“我跟你一起去,你等我一会,很快就好。”这回不是询问了,这回是诉求。
跟许墨一起去县城是很不方便,但乔兮枝没有拒绝。
到达县城时,乔兮枝问道:“你还记得裴言家的路吗?”
许墨顿了秒,淡淡道:“不记得。”
乔兮枝不疑有他,带着他一路去了裴言家。
裴言这会儿在家里,一开门就惊讶道:“呦,稀客啊。”
乔兮枝开门见山:“买棉花。”
裴言:“先叫哥。”
乔兮枝面无表情:“裴哥。”
裴言瞅了瞅她身后的许墨,边让他们进来边道:“你哥昨天带他来找我,今天你又带他来找我,你们兄妹俩都挺关照这小子啊,这么担心他一个人来,怕我坑他不成?”
结果乔兮枝还真点头道:“对,怕你坑他。”
许墨眼底漾出一丝笑意。
裴言:“……”这臭丫头!
乔兮枝对着许墨道:“这是裴言,倒爷。”
又对着裴言道:“这是许墨,我朋友。”
两人昨天虽然一起走了一段路,但还没正式介绍接触,因为乔子军那个傻大个没注意这一茬。
许墨跟裴言轻轻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裴言对他笑了一下,转过头对着乔兮枝咬牙切齿道:“他是朋友,我是倒爷?!”
乔兮枝那双杏眼露出几分疑惑,“难道你不是?”
裴言那叫一个气,“你应该说我是你大哥!”
乔兮枝一脸不认可,这人一开始逼着她喊哥,喊了哥以后又想当大哥,没完没了。
乔兮枝懒得搭理他,侧过脸跟许墨,小声道:“你要买多少棉花跟他说,价钱我来谈。”
许墨盯着她的发顶,“好。”
乔兮枝今天扎了一个高马尾,由于经常编麻花辫,头发弯成了小波浪,看起来又甜又清爽,干净利落又不失美感。
反正很好看,这是许墨第一次见这样的发型。
因为很多女性不是盘着就是辫成麻花辫,还有剪成齐耳的短发,不过这种比较少。
第102章 亲友价 九九折
裴言不满两人说悄悄话,嚷嚷道:“嘀咕什么呢?是不是在说我坏话?”
乔兮枝刚想一本正经地点头,许墨先回道:“不是。”
裴言一脸怀疑,许墨又说:“我要三斤棉花。”
裴言笑得像只老狐狸:“一块五毛钱一斤。”
比供销社贵了整整七毛钱。
上次乔兮枝跟他买棉花的时候是一块钱一斤,她淡淡道:“一块一毛钱一斤。”
裴言语调慢悠悠地:“小本买卖,概不讲价。”
现在市场上棉花缺得紧,所以抬价高,但裴言抬价高的有些过分。
乔兮枝微皱漂亮的细眉,“小本买卖,别太黑心。”
裴言“嘿”了一声,把他在黑市那套功夫拿了出来:“我这是行情价,供销社这些天棉花缺得紧,你能买到就不错了,你去打听打听,现在谁买棉花低于一块五毛的?这样,看在我是大哥的份上,给你算亲友价,一块四毛八分钱。”
乔兮枝:“……”感情您的亲友价就是打个九九折?
有些过于廉价啊。
连续两天都扑了空,许墨也知道这时候买棉花难,价钱是贵了些,勉强在能接受范围内,他道:“行。”
裴言挑眉,轻笑道:“你这个朋友真懂事。”
说一块五就一块五,就这性子放黑市,能被那些老油条吃的连渣都不剩。
乔兮枝严肃了许多:“裴言,不许开玩笑。”
裴言收起逗人的心思,语气和神态比刚才认真不少:“一块三毛钱,还有……叫哥!”
乔兮枝除了面无表情,就只剩麻木,“裴哥,一块两毛。”
裴言笑了:“得,一块两毛。”
裴言家里没有棉花,他出去拿了一趟。
槐树光秃秃的庭院里,就只有乔兮枝和许墨俩人。
秋末的风一卷,四面八方都是冷意,乔兮枝下意识缩了一下,觉得那股寒冷从天灵盖蔓延全身。
年纪轻轻,就已经有体寒的毛病了!
许墨把她的动作都收入眼底,漆黑的眸子沉了沉,半响,他嗓音低低地:“我们去墙边。”
乔兮枝抬头看他:“啊?”
许墨伸了伸手,想去拉乔兮枝,在即将碰到她衣袖的时候,理智瞬间回笼,猛地从旁边错开,又把手收了回去。
最后连一片衣角都没碰到,他转身直径往院墙走去。
还在原地的乔兮枝顿了几秒,他刚才是想拉她?
过了会儿,乔兮枝才跟了过去,站在院墙面前,她懂了许墨的意思,原来是过来挡风。
四面通风成三面通风,没多久,三面通风突然又变成两面通风。
因为她面前突然来了一堵“人形墙”。
乔兮枝看了看自己,穿着一件赵秀兰做的毛衣,再看了看许墨,穿着一件有两个灰色补丁的黑色长袖褂子。
更冷的不应该是他么?
乔兮枝觉得好笑之余又觉得有些动容,这少年对人好起来一直都是毫无保留的,又傻又真诚。
冷风吹地“呼呼”响,乔兮枝声音又轻又甜,就像一串棉花糖,“许墨,你冷不冷?”
少年的声音坚韧地像风吹不倒的野草,“不冷。”
“三斤棉花有点少了,还不够做两套衣服,要不……再多买两斤?”在他看不到的身后,少女巴掌大的脸皱巴巴。
许墨没回头,“够了。”
乔兮枝盘算着:“怎么会够呢?假如一斤棉花能做一件棉衣,半斤棉花能做一条棉裤,那你买三斤就只能做两套,冬衣勉强够。但春衣和秋衣呢,天气这么冷,只穿一件薄褂子怎么行?”
许墨回头了,漆黑的眼直直看着她,嗓音清冷有些无奈:“我真的不冷。”
乔兮枝叹了口气,“好吧。”
裴言抱着棉花推开院门进来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疑惑着嘀咕道:“人跑哪去了?”
乔兮枝和许墨站的位置刚好就在门边,院门没有完全敞开,半开着刚好把两人遮在门后。
等裴言关好门,头一撇,两张好看又面无表情的面孔一同出现在瞳孔里,瞬间,他听到自己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动声。
不是被美貌所惊艳,而是被这两个不见踪影,悄无声息又出现在眼前的人吓住了!!!
裴言冷静下来后,开始骂骂咧咧:“臭丫头!你带着他躲门后来吓我?你有没有良心,买棉花我还给你亲友价,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乔兮枝沉默:“……”您可别再提那九九折的亲友价了。
她说:“裴哥,你想太多了,做人不能太自恋,我还没有闲情来吓你。”
这回轮到不能太自恋的裴言沉默:“……”
最后三斤棉花和三块六毛钱结束了这场让裴言受到惊吓的交易。
乔兮枝跟许墨买好棉花,时间还早,才刚到响午,两人又去国营饭店吃了一碗阳春面。
出了国庆饭店,乔兮枝问许墨:“你……还有事吗?”
许墨:“没有。”
乔兮枝:“我有点事。”
许墨顿了顿,“我在这等你。”
乔兮枝本意是想让他先回去,想了想,道:“要不你跟我一起去?”
乔兮枝来县城,除了帮许墨买棉花还有两个目的,找灵芝买家和乔向文,如果许墨等她,估计要等好半天。
许墨眼底化开一抹深色,不确定道:“我能一起去吗?”
乔兮枝点头:“能。”
于是,两人又一起去了钢厂。
乔兮枝不知道钢厂的位置,不过许墨知道,由他带路。
到钢厂大门的时候,两人毫无预料被拦住了。
拦人的是一个六十岁的老大爷,看起来精神焕发。
“小伙子,你们不能进去。”
钢厂有规定,除了钢厂的工人其他人都不能随意进出。
乔兮枝露出一个乖巧的笑:“爷爷,我们不进去,我们找亲戚。”
老大爷笑眯眯地:“小姑娘,你们亲戚是几车间的,叫什么名,我进去帮你喊一声。”
乔兮枝愣了一下,“我不知道是几车间,但我知道叫什么名。”
老大爷犹豫道:“只知道名啊,是麻烦了点,不过……有名也能找到。”
乔兮枝把名字告诉老大爷顺便道了谢。
许是找人的范围有些广,等了将近半个小时,也没见人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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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文以来最大的感受就是累,如果意念能自己码成文字该多么美好(美梦中,还未醒)
第103章 要钱
又过了十来分钟,老大爷带着身后的乔向文才缓缓来迟。
走在前头的老大爷还是原来那副笑眯眯和蔼的态度:“小姑娘,你们亲戚喊来了喽。”
乔兮枝和许墨在钢厂门口一直等着,却没有像大多人一样等人喜欢东张西望,而是静静地低着头垂着眼,各自静默。
听到老大爷的话,乔兮枝抬起头,一眼就看到乔向文,那张脸跟乔向武有几分像,穿着一身深蓝色的工衣,上面染了不少灰和土。
乔兮枝道:“爷爷,谢谢您。”
老大爷摆摆手:“小事小事。”
老大爷回了自己的岗位,乔向文感到又惊喜又意外,大步朝着乔兮枝走去,“娇娇?你怎么来了?”
他也没忽略旁边的许墨,象征性说了一句:“……许家小子也来了。”
其实乔向文心里也不解,老二家的孩子怎么都跟他玩在一块了?
许墨语气无波无澜:“乔叔。”
当然,有波动就不像他的性格。
三个人都立在钢厂大门口,有点影响进出,乔兮枝四处看了看,不远处有几棵依旧翠绿的香樟树,道:“大伯,咱们换个地方说话。”
乔向文有些犹豫:“娇娇……大伯就请了半个小时的假……你先等一会儿,等大伯去请半天假。”
当乔向文被告知有个小姑娘自称是他亲戚来找他的时候,他是一脸茫然的,想了半天实在是没想到会有谁来找他,所以他只请了半个小时的假出来看看情况。
哪曾想这个小姑娘竟然是老二家的三丫头。
乔兮枝摇了下头,“不用,半小时够了。”
还未必用得上半小时。
香樟树下,乔兮枝和乔向文隔着一米的距离。
许墨在离他们五米远处的另外一棵香樟树下,神色淡漠,视线眺望在远方。
乔兮枝也没有精力和时间跟乔向文叙旧,直入主题:“大伯,我二哥昨天没要你给的钱,我要,替爷爷要。”
直接果断干脆利落的说话方式让乔向文百思不得其解,这还是他那个不管是说话还是性子都娇娇弱弱的侄女吗?
不过现在不是疑惑这个问题的时候,重心点在乔兮枝的话上。
什么叫替爷爷要?
“娇娇,你爷爷怎么了?”乔向文非常不解,提到乔老爷子还有些紧张,“生病了?”
乔兮枝替他解疑:“爷爷身体很好,没生病也没受伤。”
她不紧不慢,一字一句:“只不过这两年来只有一个儿子养着,而另外一个儿子,对他不管不顾不闻不问,就连养老的钱也没给过一分一毫。”
乔向文眉毛皱得能夹死一只蚊子,“娇娇你说什么呢?虽说我没回去看过老爷子,但每个月的养老钱都没断过,我都是让你大伯娘……”
说到这,乔向文顿了顿,边思索边反复回味道:“你大伯娘……大伯娘?”
他突然恍然大悟,瞪大眼珠子,不敢相信地再问了一遍:“你说的是真的?”
乔兮枝只说了一个字:“是。”语气坚定不移。
乔向文的火气瞬间冒出十丈高,暴怒道:“这死婆娘!”
隔着五米距离的许墨下意识皱了皱眉,抿着唇,看向他的目光有些不满。
忍了好几秒,才忍住没把乔兮枝拉过去。
乔兮枝从原主的记忆里得出,她的这位大伯,一直都想出人头地让老爷子高看几分,但本身又没有那个能力。
在乔老爷子给工位的这件事情上,他一开始是羡慕,慢慢地在何桂英的潜移默化下才动了抢工位的念头。
虽然在使了手段抢工位这件事上比较无耻,但是他是个有孝顺观念的人。
既然还有孝心,那么这两年来,他为什么没回过乔家,也没给过一分钱?
所以当乔兮枝第一次见何桂英的时候便有了猜想,然后随口提了一句。
当时从何桂英的面相上没看出太大端倪,但是埋下了“疑心”的种子。
直到昨天,乔子军说到乔向文对他的态度,“疑心”的种子生根发芽,长成了“确定”的果实。
话以至此,乔向文生气的态度也不像是装的,那么何桂英这个瞒天过海的人就要承受怒气了。
如果何桂英少出现在乔兮枝眼前,也许她就把这事忘了懒得很何桂英计较。
可偏偏,她吃多了没事干,闲的慌要举报黑市,断她的财路。
忘了?不可能,不仅不忘还要算算账才行。
乔向文掏了空全身上下也就只有两张毛票,他又去厂里找工友借了一叠钱和票拿给乔兮枝,“这些你先拿着,明天我就回去一趟,把这两年该给的钱都算清楚。”
乔兮枝心安理得拿过钱和票塞进兜里,淡淡道:“那我就不耽误大伯上工了。”
乔向文回了厂里,去主任那请了一天半的假,立马回家。
而拿了钱的乔兮枝并没有很开心,她本身就不缺这几十块钱,多它不多,少它也不少。
许墨看着兴致缺缺的她,问:“还有什么事吗?”
乔兮枝摇摇头,过了几秒又点点头。
许墨声音低沉:“嗯?”
乔兮枝说:“你知道哪里卖药材吗?”
许墨能想到的便是周延平,毕竟他是个看病采药卖药的大夫,“周爷爷……”
乔兮枝摇头,光是两朵灵芝,周延平用了二三十斤药换,再多一些,他屋里那些瓶瓶罐罐都要被搬走才够抵。
因为有周延平这个医术好的老中医在,他们杏花村的人一般不会来县城买草药,也不会去找卖药材的地方。
所以在原主的记忆里,是没有任何可以找的渠道可言。
乔兮枝也问过裴言,他不做药材的倒卖。
许墨想了片刻,带着乔兮枝拐进一条巷子里。
他说:“之前路过这,有闻到一股很浓的药味。”
因为这股药味,所以猜到可能有药铺子。
两人才走了十几米路,果不其然,一间入眼就能看到中药柜的药铺出现在眼前。
乔兮枝侧过脸:“许墨,你在外面等我。”
许墨没意见:“好。”
乔兮枝进了药铺,药柜台上有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一手翻阅账本,一手拨动着算盘,响声噼里啪啦。
第104章 抢鸡蛋糕
乔兮枝进了药铺,药柜台上有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一手翻阅账本,一手拨动着算盘,响声噼里啪啦。
他头顶好像长了眼睛似的,不需要抬头就知道有客人进来。
“稍等。”
说了两个字,也没抬过头。
乔兮枝就静静看着他拨算盘,其实这东西她还是第一次见实物,以前只是听说过看过图片,这会儿倒是有些稀奇。
等了大概一分钟,算账的男人一顿行云流水敲完算盘,终于抬起头,面带微笑:“小姑娘要买什么药,有方子吗?”
乔兮枝问:“您是店主吗?”
男人乐呵呵笑道:“是啊。”
是店主就好,乔兮枝继续问:“那您收灵芝吗?”
男人怔了一下,意外道:“呦,采到灵芝了?在哪呢?先拿给我看看。”
因为隔着一个高柜台,挡住了腰以下的部位,乔兮枝垂下的手上瞬间多了两朵灵芝,然后缓缓抬上来递给男人。
男人边接过边道:“你就这么徒手拿着?”好歹也拿个东西装一装或者遮一遮啊,这小姑娘也太心大了。
乔兮枝“嗯”了一声。
男人也懒得纠结她怎么带来的,拿着红褐色的灵芝仔仔细细看了一圈。
看完后,那张认真严肃的脸露出笑容,“品相还不错,十块钱一斤,你卖不卖?”
相比起几分钱几毛钱一斤的药材,这灵芝要价已经很高了。
乔兮枝预估了地里长的那一片灵芝,估计有十几斤。
男人以为她嫌钱少,咬咬牙道:“我再给你加一块,十一块一斤成不成?”
乔兮枝回过神来,轻笑道:“您误会了,十块钱一斤就好。”
男人立马笑哈哈道:“我姓钟,叫我钟叔就行,真是个好心眼的小姑娘。”
乔兮枝点点头:“钟叔。”
钟庆生把秤拿了出来,“我给你称称多重,”他说完,把灵芝一称,“这两朵一两多,二两还差些,我给你算二两,两块钱。”
乔兮枝却道:“您给我一块钱,再抓些药就好。”
钟庆生按照乔兮枝的要求,给了她一块钱,又给她抓了些桂皮香叶八角等,很热情地说:“下次再找到什么好药材来找我,一定不会让你吃亏。”
乔兮枝提过捆着着药包的绳索,应了一句好:“钟叔,您这里一次能收多少灵芝?”
钟庆生想都没想,下意识道:“最多十斤。”
再多他也收不起,十斤灵芝得卖上好长一段时间。
乔兮枝没再问些什么提着药出了门。
钟庆生一个人在药柜台纳闷,小姑娘问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能弄来十斤灵芝不成?灵芝可不是什么红薯马铃薯。
*
何桂英今天答应乔向文回杏花村,一大早就跟乔向文一起出门,乔向文去钢厂上工,她去供销社排队买东西。
她在供销社先买了两斤鸡蛋糕,一斤桃酥,又买了一斤新来的点心贵妃酥。
新来的点心比鸡蛋糕还贵五毛钱,但她还是买了,因为昨天乔向文给乔子军的那些钱票都进了她兜里,兜里充裕自然就舍得。
不过这些东西并没有按照乔向文所说,带回村里给老二家,而是买回去给自己吃。
今天何桂英炒了肉,乔来福午饭吃的饱饱的,看着桌上摆着的鸡蛋糕想吃又吃不下。
好不容易过了两小时消化了些,他便迫不及待跑去吃,刚咬了两大口,乔来玉的手也伸了过来。
她还没拿到一个,乔来福嚷嚷着:“妈!乔来玉抢我的鸡蛋糕吃!”
在房里锁着门数钱的何桂英隔着门大喊:“乔来玉,鸡蛋糕可贵了,你少吃点,你吃桃酥!”
乔来福得了话,一把扯过装着鸡蛋糕的纸袋,哼了一声:“听到没?妈说让你少吃点!”
乔来玉酸得要命,每次都是这样,她妈总是把家里的好东西给乔来福吃,按她的话来说就是,谁让你是个姑娘?
乔来玉也想问,为什么她是个姑娘,她也想当个小子,可这是她能决定的事吗?
“妈说让我少吃又没说不让我吃,给我吃一块。”乔来玉道。
乔来福护食心切,猛地摇头:“不给你,你去吃桃酥。”
乔来玉铁了心要吃一块,便动手从乔来福怀里抢,“我要一块!”
乔来福死死抱紧纸袋,大叫道:“妈!你快来!乔来玉抢我的鸡蛋糕!”
何桂英全神贯注在房里数钱,被叫声打断,不耐烦道:“再吵谁都别吃了!”
乔来福:“你快放手,等下妈不准吃了。”
乔来玉:“我也要吃。”
姐弟俩谁都不肯放手,乔来福不愿意给乔来玉吃,乔来玉又非要吃一块。
“撕拉——”
纸袋承受不住大力的拉扯,直接被撕破了,乔来福怀里的鸡蛋糕一个个往下滚,滚得地上到处都是。
事发突然,乔来福愣了愣松开抱着的已经烂了的纸袋,夹在他怀里的最后几个鸡蛋糕也滚了下去。
除了手里还捏着半个没吃完,其他的全都掉在地上。
“呜呜呜——”痛彻心扉的哭喊声响起。
“吱嘎——”家门开了,门口站着风尘仆仆赶回来的乔向文。
他一开门就看到这样一副场景,儿子一手拿着半个没吃完鸡蛋糕,一手拿着烂掉的纸袋嗷嗷大哭,女儿在一旁不知所措,鸡蛋糕掉得到处都是。
用“打架现场”来形容也不为过。
随后,他的媳妇怒气冲冲从房里出来,破口大骂:“臭丫头!让你别跟你弟抢!你不听就算了,你还把他惹哭了,我的老天爷,这一地的鸡蛋糕啊,是不是你……”
何桂英说到一半,有所察觉地扭过头,看着乔向文问:“你怎么回来了?”
乔来福也止住了哭声,顶着一张淌着眼泪的脸朝着门口看去。
乔向文憋着一肚子火,没好气道:“我还想问问你,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回乡下去了?”
何桂英想解释:“不是,我……”
乔向文打断她:“乔来玉乔来福,收拾好地上的东西,然后都出去。”
他语气特别严厉,不怒自威。
乔来福也不敢说半个“不”字,和乔来玉捡好地上的鸡蛋糕放桌上,赶紧出了屋。
第105章 你给我滚
次日,乔向文回了杏花村,提着大袋小袋,身后跟着乔来玉和乔来福。
何桂英和在上工的大女儿没回来。
“哎呦,这不是乔家老大吗?今个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竟然良心发现回来看家里人?”
说话的人是李翠华,自从上次跟乔家两兄妹“撕逼”后,又跟村里人撕了一段时间。
整天吵吵吵也是会累的,所以她沉寂了一段时间,好些日子没去串门说闲话了。
今天刚好想出门放放风,没想这么巧,撞上了八百年不回一次杏花村的乔向文。
乔向文也不知道怎么接话,就讪讪笑了两声:“李大嫂,”转过头吩咐乔来玉和乔来福,“喊人。”
乔来玉和乔来福听话地喊了一声:“李婶。”
李翠华摆摆手,“你们现在都是城里人,穷亲戚都看不上眼,更何况我这个粗俗妇人,不碍着你们了。”
她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乔向文尴尬不已,幸好路上没有其他人。
小插曲一过,很快就到了乔家院门口。
乔向文在门口站了好半响,才道:“来玉,你敲门。”
这里是他生活了几十年的地方,现在回来却要像个外人一样去敲门,说不不曾后悔是不可能的。
乔来玉敲了几下,很快就有人打开门。
随后,从门里探出来半个又小又矮的身子,他眨着布灵布灵的大眼睛,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想清楚才慢吐吐喊人:“大伯伯,来玉姐姐,来福哥哥。”
两年前乔子安才三岁,对于乔向文一家记得最清楚的是何桂英,其次是乔来福。
因为前者跟赵秀兰吵过架,后者欺负过他。
乔向文笑容满面:“诶,小安乖。”
“安安。”一道甜而温和的声音响起。
乔子安把身子往门后一缩,转过头小声道:“三姐,是大伯伯来了。”
乔兮枝也是听到乔向文的声音才从屋里出来的,“让他们进来。”
乔子安乖乖地打开门,“进来吧。”
乔向文提着一大堆东西进门,随口问道:“娇娇,就你和小安两个在家里?”
乔兮枝喊了一声大伯,“我爸上工,我哥上学,我妈剁了猪草拿去换工分,爷爷去周大夫家了。”
乔向文踌躇着问:“……你没告诉他们我今天回来?”
换个角度想,如果他们都在家,那他今天只怕进不了这个门。
乔兮枝抬了抬眼皮:“您回来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喜事吗?”
言外之意就是,让我们一家子罢工罢学,你还不够格。
乔向文明显被噎了一下,乔来福慷慨激昂道:“当然是大喜事了!我们给你们家买了糖和肉,买了好多吃的,还买了玩具。怎么样?是不是大喜事?”
乔兮枝:“哦。”
乔来福:“?”
她为什么没有一点开心的情绪?
*
乔向文回杏花村的消息以“开跑车”的速度迅速散开。
赵秀兰刚跟大队书记记完工分,也来了个记工分的妇人。
妇人是张慧娟,一开始跟李翠华一起数落乔兮枝的那位。
她一脸惊讶:“秀兰啊,你怎么还在这?”
赵秀兰不明所以,“我怎么了?”
张慧娟道:“你还不知道?你们家老大回来了。”
赵秀兰首先想到的就是乔如梅,有些惊喜:“我家小梅回来了?”
张慧娟皱了下脸,“什么小梅,你们家男人的大哥,乔向文回来了。”
赵秀兰听到这话,也没空再继续搭话,赶紧回了家。
跟她一同到门口的,还有同样听到消息回来的乔老爷子。
“你也听说了?”乔老爷子问。
“听说大哥回来了。”赵秀兰说。
乔老爷子先进门,赵秀兰跟在后面。
然而,院子里空无一人。
乔老爷子和赵秀兰瞬间紧张了起来。
“爹,弟媳。”乔向文喊道。
乔老爷子和赵秀兰齐刷刷朝着声音来源望过去,乔向文就站在堂屋门口。
赵秀兰不冷不淡点头,“大哥。”
“你给我滚。”乔老爷子张口就骂道。
不孝子回来就算了,竟然还能如此心安理得在屋里待着!
乔向文赔笑道:“爹,你听我说……”
乔老爷子冷哼:“我懒得听,你现在就给我滚出去!”
堂屋的孩子纷纷出来,第一个是乔来福,初生不怕牛犊般大声道:“爷爷,我们给你们买了好多粮食和肉,还有糖,你能别让我爸滚吗?”
其次出来的是乔子安,迈着小腿跑到赵秀兰身后。
再出来的是乔来玉,一脸乖巧地张口喊人:“爷爷,二婶。”
最后才是乔兮枝,她不是磨蹭,而是在等磨磨唧唧犹犹豫豫的乔来玉先出来。
乔老爷子没搭理他们,问乔兮枝:“娇娇,你怎么让这几人进屋了?”
要是他在家,别说进堂屋,连院门都不会让他们进来半步。
乔兮枝说:“外头冷。”
她说的外头冷是自己怕冷,并不是担心冻着乔向文他们。
但她又不好自己进屋让他们在外面等着,所以才放他们进了堂屋。
甚至在让他们一起进屋的时候在想,也许她不让他们进门,就不会有这个顾虑。
可这话在乔老爷子眼里就成了另外的意思,他家娇娇竟然还担心这几人冷?
但现在还不是说乔兮枝的时候,乔老爷子呵斥道:“乔向文,你带着你的东西和孩子,现在赶紧给我滚出去,不要让我亲自赶人!”
乔向文自然不依:“爹,是我该死,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但你先让我把话完成不成?”
乔老爷子刚想说滚,乔兮枝率先道:“爷爷,大伯既然有话想说,那就让他先说。”
赵秀兰皱起眉头,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住没说乔兮枝。
乔来福听了嘟着嘴,非常认可地点点头,她说的对。
他爷爷真凶,都不让他爸说话,还一直让他们滚。
乔来玉倒是对乔老爷子的态度习以为常,毕竟当初这些事她都知道的很清楚,包括何桂英私吞钱的事。
乔老爷子对孙女不凶,甚至说得上是温和,“娇娇,你不懂这些事,你别参和,先带着弟弟出去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