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朝堂风波
冬季的辰时(早上七点),天气蒙蒙亮,东方天空一片通红,大地依然沉睡在冰冷的黑夜里不曾有有一丝温暖。
众多官员大都披着外褂,嘴里哈着热气进入了大殿。
殿内炉火烧的正旺,直到这时,官员方才脱了鞋子和外衣,按顺序站好。
上方呼声起:
“皇帝驾到”
“皇帝万岁!”
众大臣一片拜倒,呈现九十度的君臣礼。
“起身吧!”
杨丰巡视群臣,京都六品以上的官员都到齐了,站在下方,黑压压一片。
“有事请奏!”
金公公微闭双眼,闷声说道。
“臣有奏,再过几日,地方官回京述职,礼部要准备驿站休息之地。”
风见昔上前一步,先捡了一个芝麻小事开始今日的朝议。
礼部主事听到,从第二排官员中出了身:
“臣率部署已按规格安排了住处,这是奏本,请皇帝御览。”
金公公不动,他知道皇帝是不会让他接的,果然——
“不必了,左相主管礼部事宜,报于他便是,一切有相国定夺。”
薛相慢腾腾的从凳子上站起身,抱拳说道:
“臣领命。”
皇帝摆摆手,示意他赶紧坐下。
众多官员中,只有薛相能享受如此待遇,就连风相也只能站着,这也是大臣们心里最羡慕的。
朝廷早议,快了的话回到府里还能赶上朝食,但一般很少有巳时能结束的,也就是说大臣们每天至少要站两个时辰(四个小时)。
年轻力壮三四十岁的还能承受,像年老一些的根本受不了。
风相已经近古稀之年,虽说身体硬朗,但每次回府也是双腿发麻,酸痛不已。
他稍微挪动了左脚,躬身说道:
“臣奏皇帝,王涣奉诏巡查南部归来,现在殿内等候。”
皇帝仿佛这才听说此事,微微启口:
“哦?宣他进来。”
殿门站立的小太监赶忙进偏殿去通报。
王涣整理一下妆容,快步来到堂前:
“臣参见北元大皇帝,皇帝万岁。”
这一副小人谄媚的嘴脸引起薛派几人的满脸不屑,就连薛海都嗤之以鼻,奸党时刻都要表现自己。
反观薛相一脸平静,呆呆坐在堂前,连眉头都不曾动一下。
“你的奏折朕已经看了,事无巨细内容详尽,你也辛苦了”
“能为皇帝分忧,臣之本分,臣惶恐,唯怕考虑不周,惹君师操劳,臣万死难恕。”
几位官员又是一阵唾弃,真不要脸!
北元超过八成的官员都是经过廷试黄考入仕做官的,所有名义上都属于皇帝的门生,君师显得亲切,他这个马屁拍的正好。
果然,杨丰听了很是高兴:
“哈哈!王涣很滑头啊!你为官几年了?”
“回君师,臣是天历868年,北元帝历110年的廷生,在任上刚满七年。”
杨丰盘算了一遍:
“你小子记得清楚,110年正是朕亲点的士子,干的不错!”
“都是有赖君师指点,才能不负皇恩!”
朝堂上的气氛随着皇帝的一声大笑,一时间活跃了很多,一帮大臣低声细语,开始两两交谈起来。
薛相这边的一排官员脸色铁青,王涣小人得夸,对他们来说可不是好事。
风见昔从上朝开始便一直保持笑容,这会听到自己人受了褒扬心里也是一阵欣慰,这小子下去了几个月,脸皮的功夫是越来越深了。
“众位商量一番,王涣替朕分忧,审核南部赋税,一人之力能收回这么多银子,该如何封赏啊!”
右派官员一人出列:
“京都府台尚缺一名执事,臣看王大人能力非凡,想必对京都事宜也能得心应手,为君分忧。”
左派一人听到此话,急忙答话:
“臣以为不可,王大人虽说业绩突出,但官龄尚轻,政事经验不足,不能担任府台执事一职。”
开玩笑,上京执事虽说只是从五品,但从重要性上来说,官位可比地方的正五品,毕竟在京都,权贵都集中在此,还能每天入朝见皇帝,这可不是一般的五品官员。
“臣以为王大人年纪轻轻便能担此大任,政绩显著,可以担任主事一职。”
“臣以为不可,王大人经验尚浅,不能服众。”
……
朝堂上顿时乱糟糟一片,薛相和风相二人如老僧入定,纹丝不动,都不说话。
风见昔时刻关注上堂的脸色,等到皇帝表情微怒只是,直接对着下面呵斥道:
“朝堂吵闹,成何体统!商量都不会,非要似悍妇骂街不可?”
一众官员瞬间安静了,都一个个列位站好,不敢出一点声响,堂上顿时一片沉寂。
“众人的意思朕大概明白了,一些人主张升官,一些人觉得资历不够,再等等,是这个意思吧?两位相国的意思呢?也说说”
薛相仿佛刚从梦中醒来,抬起头,正要从凳子上起身。
皇帝一声:
“不必起身,坐下回话”
薛相这才睁大了点眼睛,双手抱拳说道:
“臣听了,双方都有理,王大人能力不凡属实,年纪尚轻也属实,轻易把京都的政事交于他,未免太过草率。”
京都衙门称府台,上面一人是主事,下面设一位执事管政务,还有一位都尉,负责京都治安。府台主事正五品,执事和都尉从五品。
薛相说完,轮到风相开口了,他轻微活动了一下手脚:
“臣赞同左相大人的意思,王涣才三十多岁,不足以担任京都要职。”
左派官员都愣了一下,心想这位右相大人闹哪一出,不像他平时作风啊!
正当众人不解之际,风相低咳一声继续说道:
“臣听闻现在西南三府巡按使尚未找到合适人选,臣觉得王涣此人灵活多变,考校本分,监督西南军政是不二人选!”
此话一出,官员都被镇住了!三府巡按使只是地方的从五品,可能远远比不了京都府台执事的官职。
但巡按使的职权之大就连三府总督也要让他三分,主要因为巡按使负责监督整个南部三府道官员,上到总督下到府尊县衙,都有监察职权。
北元帝国现在只有四大部署,西南三府,东北三府,西北三府,东南三府。
每一任三府巡按使全都是皇帝心腹之人!
风相竟提出如此要求,众人大惊!
第一百二十一章 殿堂高手
薛海正要忍不住上前说话,却被薛千法阻止了。
金公公听完眼皮微抬,并没有开口。
皇帝没有直接答应,对坐在堂前的薛相问道:
“左相以为如何?”
薛千法犹如行将就木的老人,听到问话,过了好长一会儿才开口回道:
“臣听皇帝圣裁。”
杨丰扫视一周,众人低着头看不出来脸上的表情,一众官员也在等皇帝的决定。
殿外的风透过门缝吹进堂内,宫殿四角烧出的火炉燃起微微青烟,被风轻轻一吹,烟消气散,店内依然温暖如初。
“那就让他当。”
杨丰话音刚落,下面群臣附和:
“皇帝圣明!”
站在薛相后的一众官员面面相觑,都不知该如何是好,皇帝已经发话,难道还要反对不成。
未等薛相回话,杨丰又扔出了一个炮弹:
“金公公,你也派个人过去,南边的野蛮子这段时间也开始有动静了,去帮帮黄仲。”
这下轮到右派懵了,派个内官过去,这算什么?
可能最大的原因是不放心,大伙都知道,内官只对皇帝负责,到了地方上谁还敢耍猫腻。
薛千法抱拳说道:
“皇帝高瞻远瞩,臣下佩服。”
左派官员也都跟着行礼,这回他们满意了。
王涣本来高兴坏了,对于他来说,三府巡按使这个职位意味着财权两得,名利双收。
可还没等他叩谢皇恩,皇帝又整这么一出,可把他砸愣了,好半天才回过神。
直到风见昔提醒,他才醒悟:
“叩谢君师,臣定当以死相报”
不管心里有多不爽,面子上要过得去。
“好啦!进行下一个议程,昨天朕收到一个奏折是苍梁府薛大人的,大家都听听。”
在杨丰的示意下,金公公打开奏折,从头开始念:
“臣苍梁府首薛仁奏皇帝:
臣上任之初,上报朝廷,多信赖皇帝信任……
不想未到任便应天命之势,有赖皇帝功德,得到两小儿献治盐秘方……”
奏章读完,薛千法和薛海早在意料之中,没有丝毫惊讶,左派官员听完心中大喜,薛仁是薛家长孙,他有功劳便意味着薛家权势更盛,对于他们来说,自身的利益便能得到更大维护。
右派这些官员,只有少数几人知晓,苍梁府的胡孙二人,在抓到史可求的两天后,便以飞鸽传信报了风相,风见昔主管的吏部刑部和工部。
三部主事和几个执事自然都听说了这回事,还都督促过胡孙二人无论如何要翘开史老头的嘴,但他俩不知为何,还是被刚上任的薛仁给抢了功劳。
其实并不怪苍梁府的两位府官,他们在牢中把几乎把刑法都试了一遍,但是史可求就是不开口,他们俩又不敢真的把一县之首给打死了,万一捅到上面,不经朝廷许可,擅自无故打死朝廷命官,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
这就是当初薛仁最佩服史可求的地方,不说一把老骨头,就是一个年轻人都很难扛过去,可他不知为何却硬生生的挺了好几天。
在国事面前不失风骨,这才是薛仁不顾属官反对,坚持要升他为文书的原因。
杨丰开口说道:
“奏章中提到的几个人,薛仁不必多说,不愧是国之栋梁!两个小娃娃和一个府官文书,你们议一下该如何封赏?——
风大人,你主管吏部升迁,你来说。”
风见昔上前一步,虽满头白发,但言语响亮:
“曾以为薛大人年少有为现在主管一辅之军政,不宜再做升迁,可奖励一些物件,以作鼓励……”
见皇帝没有反对,他便继续说道:
“奏中薛大人,请奏史可求升任府衙文书,臣赞同。至于两位小儿尚不及冠,赏赐一些银两即可!”
风见昔话音刚落,一个声音变在堂下响起:
“臣反对,盐之国政关朝廷赋税征收,系国之命脉,成认为应该大家分享,一方面不治百姓寒心,另一方面鼓励有才之人献利国之方,如此朝廷,国库充盈,兵强国盛,何愁不能驱逐蛮夷,匡扶正道!”
“好!哈哈!不愧是利嘴张庭芳,说的好!”
杨丰龙颜大悦,忍不住抚掌称快。
此人是监察御史张庭芳,为人忠诚,负责监察百官,享有遇事直奏,遇人直参的大权。
皇帝特委此人任其职,便是他为官敢于直鉴,既不是薛派也不是风派,一心只为朝廷。
见他如此义愤填膺,慷慨激昂,瞬间点起了杨丰心里的欲望之火,这些年内外战事不休,国库提襟见肘,早就入不敷出了,如若真能凭借制盐之方充实库银,那可愁北元不兴?
每个皇帝都有剑指天下的恢宏气魄,杨丰自然也不例外。
“好啦!还是议论几人的封赏吧!”
皇帝这么说,大臣们便两两交谈,但每个人心里都打着不同的算盘,足足谈论了一刻多钟,方才渐渐安静下来。
礼部主事赵光借势上前一步:
“陈认为,薛大人公忠体国,年纪轻轻便立如此大功,功在朝廷千秋大计,臣提议让薛大人兼领苍山府军政,为王大人提供后勤补给,稳定后方!”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这位二品大员不说话则已,一开口便把官员给镇住了。
同是赵家人,吏部主事赵吉第一个反对:
“不可,哪有一位府尊兼顾两府的道理?先不说语言有差异,就是为官精力也不够,苍山府屡遭贼祸,专派府尊便已精疲力竭,怎么还能兼任?”
这确实算个理由,右派官员纷纷附和。
众人又开始吵闹起来,大殿之上又乱成了一片。
金公公轻声吐出两字:
“肃静!”
殿堂内立刻回音震震,前排的重臣只觉得声音大还能承受,但后排的官员一个个耳朵嗡嗡直叫。
众人大骇,越往后声音越大,这……
是什么功夫!
这一手直接让所有官员闭口不言,他们只听说站在皇帝身边的这位金公公是少有的绝顶高手,平时负责皇帝安危。
可从来没有见他展示过,今天这一下使出来,连风相和薛相两位年过古稀的老人都大吃一惊。
一时间殿内仿佛连呼吸声都能听见。
第一百二十二章 皇帝想法
“好了,都别吵啦!加封薛仁为文阁大学士,赏金百两,锦布百匹。准薛爱卿所请,让史可求担任衙门文书,日后有功再行封赏。另外拔姚岩为文阁舍人,李二为文阁散人,赐官服。”
杨丰说完环视四周,最后停留在风薛二人身上:
“两位相国意下如何?”
“臣无异议。”
薛千法很乐意看到这样的结果。
但风见昔却是勉为其难的接受了。他已经看到皇帝表情微微发怒,很不耐烦,再争下去也改变不了。
毕竟御史张庭芳已经把这次献秘方的是上升到了国家战事的高度,任何人都没有办法再开口。
文阁内的官职,都是虚职,没有实权。
文阁是专门为文官所量身定制的朝廷机构,像风相和薛相两人便各自领衔文阁首席的位置,作为文官的和学子的榜样,他们的身份代表着文人的最顶峰。
也就是说,要想成为朝廷重臣或两位相国,一定要在文阁内担任职务,不进文阁便不能成为士子楷模,自然也就不可能率领百官,所以不能说不重要。
薛仁所领衔的文阁大学士属于正五品,这意味着他在文臣队伍中已经是中层官员,再加上文阁的身份,已经可以媲美从四品的京官了。
以他30多岁的年龄升官如此迅速,没有几人能比的了,当然要说没有借助家族薛相的力量,谁也不相信。
文武百官心里都清楚,但皇帝都没有说什么,谁也不能无故弹劾帝国从一品的左相大人。
文阁舍人,是正七品,和一县之首平起平坐,虽说没有县首权力大,但已经算是正式步入官场,可以见官不拜,见刑不受,而且可以有事直接奏请府道衙门,见两位府官和一府之尊也是轻而易举的。
文阁散人从七品,属文阁内最低官职,虽说在府道衙门里意义不大,但在县城里算得上一号人物了,可以自由出入县衙,当然也可旁听县首审案。
出了皇宫。
薛家的马车内坐着薛家父子二人。
“爹啊!今年真是大快人心!小仁现在也入阁了,等他回到朝廷,我们叔侄联手,谁也不怕他们!”
薛千法撇了他一眼,叹了口气说道:
“蠢,皇帝对我们越来越警惕了。”
“不会吧,小仁加了官,皇帝依然很向着薛家呀!”
“他是我一手教出的学生,我怎会不知?从他提拔风老头做了右相我便知道他的想法了。”
“这个爹之前说过,但你年龄大了,力不从心,皇帝这么说也没错呀!”
薛千法看了儿子已经两鬓斑白。
不知不觉中,这个他引以为傲的大儿子也50多岁了,以他这个年龄做了户部主事,虽说有自己的帮助,但他个人也付出了很大努力。
薛海生性善良,从小便是如此,一家中他是老大,也属他官职最高,以后薛家还要靠他支撑,但以他的脾气和秉性,真怕他治不住下面一帮兄弟和子孙后辈。
薛家后代大都是些碌碌无为之辈,除了薛仁还比较适合官场之外,后面无一人能担起重任,以后学家就只能靠薛海,老三以及长孙薛仁三个人了。
这也是薛千法不顾家人反对,执意要把孙子派到地方的原因,目的就是锻炼他,上京尔虞我诈,时间久了,便会缺乏血性,每天都想着勾心斗角。
要想干实事儿,还得下到地方去,见人多了,处事多了自然能开阔眼界,砥砺一番必能成就大器。
薛千法不止一次的在家里说教,但都听不进去,老大老三还好一些,毕竟为官几十年。
薛仁的父亲薛雷做了个小小的京都巡查,每天耀武扬威的样子无法言语:
50多岁的人了,每天在街道上抛头漏面,也不显得害臊,薛千法不想再管,便把所有的重心都放在薛仁身上。
只要他干满五年,便可以理所当然的入三品之列,他也相信自己的长孙有这个能力。
薛千法看了看大儿子,语重心长的说道:
“皇帝这几年左右平衡之道愈演愈烈,风家以权谋私,大肆敛财,他不可能不知道,你觉得修宫殿的钱,打仗的钱,士兵的军饷都从哪里来的?”
“户部和兵部不都在咱们薛家手里吗?”薛海不解的问道。
薛千法听到儿子的问话,微微一笑:
“你自己就是户部主事,觉得钱财多吗?”
“都是按北元往年的赋税来收的,堪堪够用。”
“那你觉得皇帝建宫殿的钱哪里来的?”
“这……难道是风家?”薛海这才反应过来。
“皇帝为何把商税交给工部来收,帝国所有的税不应该经你户部主事的手吗?但这几年来你可曾听过商税花到何处了?”
父亲的话,让薛海心里一阵发凉,本来他自认为皇帝对薛家依然照顾,但没有想到如今却变成这般程度。
薛千法接着说道:
“咱们这位皇帝雄心是有,也能分清轻重,但私心也有,喜于玩乐,大兴土木,知忠奸但不辩忠奸,说句不敬的话,他扶持风家,除了牵制咱们家族以外,很大程度上是为了敛财。”
“这岂不是个昏君?爹当年岂不是看走了眼?”
薛千法摇了摇头:
“算不上昏君,皇帝在大是大非上是能分得清主次黑白的,你看紫家在边境打仗,逢上要钱要兵,哪一次皇帝不是举全国之力支持他?”
薛海点点头,心想也是:
和西月国已经打了十几年了,从皇帝继位之初,便一直摩擦不断,但谁也不肯服输,今年你打了我,明年我再打回来。
而且皇帝曾经在祭拜先皇祖宗之时,便发过血誓:
有生之年不放弃一寸土地,战至一兵一卒,势必保证北元帝国的领地完整!
这是他身上遗传下来的杨家血脉!从开国之主到先皇杨烈,誓死不做亡国奴!
每一个皇帝都是马上打仗,马下治国的圣明之君。
所以只要国事上不糊涂,就算不了昏君。
马车徐徐向前,一直驶入薛宅。
这是姚岩想不到的,他本来计划要用两年的时间踏上官场之路,但没想到背上一次辛苦路便轻易地完成了心中的目标。
第一百二十三章 以银换官
风府这里。
几位官员进了府邸,才敢发牢骚。
吏部主事赵吉嚷嚷道:
“相国大人,这叫什么事儿?”
工部主事是个胖乎乎的中年老头,身材和风相差不多,也是一脸愤懑:
“薛仁这才去几天!又得官又得赏,下面俩人干什么吃的?”
“好啦!真叫你们去还不一定能打出秘方呢?这些年他们俩也没少往上递银子,还用得着他们。”
见风相维护胡孙二人,他们俩只好闭口不言。
赵吉心思活泛,很是担心的问道:
“大人你说,这次薛仁过去,他们二人还能这么干吗?”
这也是风见昔最担心的,看薛家小子这架势,迟早要找他俩的毛病,一旦深究,两人便无法脱身,
可这两人手握大权,这些年没少给他办事,皇帝修宫庙的钱还指望下面人出力呢?
即使这次办事不顺利,还仍然还要稳住俩人。
风见昔把意思说给两位主事,虽然心里憋屈,但也都知道这个节骨眼,首先要保护自己人的周全,这样才有机会和薛家一争高低,人都没了还怎么和薛家抗衡。
风见昔微迷着眼,手指紧扣桌角,过了一会儿对着下面坐的吏部主事说道:
“你管着吏部,从衙门找个机灵点的下去帮帮他们,咱们就是给皇帝捞钱的,想必金公公派的人也不会让王涣那小子太难堪——
回去也跟你那学生说一声,两个从五品的地方大员一定要给我保住了。”
赵吉点头称是。
他对自己的这位学生很看好,为人灵活会来事,这次下府道巡查,总算没有辜负他的栽培。
现在他升任西南道巡按使,也算是真正在官场上站稳了脚跟。
“还有你的工部,都让你自己筹钱筹材料了,你今年才交上来二十万两,再过一个多月汇报政绩,你让我怎么给皇帝交代?”
“这……我也难呐,朝廷不出钱让大户出资盖房子,老百姓现在也不好糊弄了。”
工部主事田通哭丧着脸说道。
“别给我哭穷,自己想办法,深山老林多的是,还用我教你?”
风见昔肥胖的脸面泛着油光,大手一挥说道。
田通无奈的点点头。
心里一阵编排:
朝廷不出银子,木材多的是,关键是这一千多里的路光是运到上京就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不给钱谁肯干。
两人出了风府,田通憋着一肚子话才得到释放:
“老赵,你说我这咋办?我上哪去弄银子?”
赵吉拉住他的胳膊,拽到一边:
“我想到一个办法,可能会帮到你,说实话,我也缺银子,皇帝也缺,朝廷就更缺了……”
田通看他一顿瞎扯,终于忍不住了:
“能不能说点实在的,你要急死我啊!”
赵吉干笑一声,趴在田通耳边嘀咕一阵,不知说了什么。
田通听到眼前一亮,但有点不太放心:
“这……能行吗?皇帝会同意?薛家会同意?”
“放心吧!皇帝这事不会告知薛家的,就是不同意,也不会惩罚你,反而会觉得你忠心为朝廷大计。”
“真的?”
听完赵吉的分析,田通也觉得好像很有道理。
关键在于皇帝怎么想,但自己为朝廷付出这么多,为皇帝节省了多少银子,可以试一试。
他现在已然走投无路,富家大户不想平白无故掏钱,老百姓没钱也不给运木材,有些事不能放在明面上,所以他也不敢逼下面太狠,以防激起民变。
风向交给他三十万两的任务,现在还差十万两,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怎么办,朝廷所有官员要上京述职——
他夹在中间两头难,皇帝和风相想要更多的银子修庙堂,发军饷,年前发洪水赈灾,现在国库空虚,只能够官员过年的俸禄了。
盐铁铜赋税都是每年开春收取的,所以现在户部也没钱,只能靠他这一百万两来救急。
田通回到家思考再三,决定冒险一博,年前完不成,现在又没有好的举措,只能铤而走险试一试。
他打开一封竹册,提笔写道:
“臣工部主事田通上奏:赖皇帝恩徳,自有幸管工部以来,政通人和,庙堂有助……”
写了几句他就受不了了,绞尽脑汁都扯不到解决的办法,平常时写奏折都是他说想法,工部文书来写。
这次为了保密他想自己动手,才发现写这一篇酸文半天也蹦出来几个字。
无奈之下,他起身让管家找来幕僚,工部自成一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想想也不妨事。
幕僚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人,来了府里没有多说,提笔便是几行,等到田通说到“卖官”的字眼,他的手颤了一下,想了想写了一句:
“以银换官”好听了一些。
他可不敢承担卖官的罪名,万一后来人找到把柄,岂不是一点余地都没有了。
田通拿起奏折上下看了一遍,大为惊奇:
“好哇!我啥时候能写出这么好的文章?”
幕僚哂声一笑:
文章?这算什么?
工部的主事是个土包子,手下的人都知道,但碍于他是为皇帝办差,又是风相的红人,大多数人不敢言语,但私下里早就议论纷纷了。
胖公办是下面人给他起的绰号,因为他每天都在为皇帝办事,身子又很肥胖,所以这是官员编排他的意思。
关于他是怎么起来的,只听说是风相在担任京都要职时,手底下属他最舍得花钱拍马屁,一路从七品拍到了从二品,这不得不说也是一项本事,一般人还真不行。
一切准备妥当,田通终于可以美美的睡一觉了,只等明天上朝私下递交给金公公即可。
——
回到苍梁府道。
正值夜色当空,月明星稀,姚岩和老师对坐饮茶,史可求捋了一把下把的胡须,叹了口气:
“唉!为师已经把账本查了一遍,竟发现一毫不差,一文钱都记录的清清楚楚。”
“这不应该是好事吗?为何老师反而愁眉苦脸?”姚岩笑了笑,不解的回答道。
“你不知,我做县首这么多年,尚且不敢保证分文不差,你说,两位府官能保证吗?”
姚岩来了兴趣:
“哦?你是说可能有人刻意如此?”
“不敢确定,也有可能我想多了,是他们认真仔细。”史可求摇了摇头。
老师一脸不相信的样子引起了姚岩的惊觉……
第一百二十四章 账本无错
史可求又看了两遍账本,心里依然还是不相信:
“每个县的土地数量,每一年的赋税收入工工整整,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并不怪他一定要扣毛病,他如此这般仔细,主要还是听到姚岩和他说的这次的账目审查,很有可能与自己的仕途有关。
而且这也是薛大人安排的第一份任务,他打心眼里面非常重视,起初他就是抱着找毛病的想法一页一页审查的,但现在得出这个结果真的出乎人的意料——
账目清晰,赋税明了,如果谣言说的准确,这个结果可能并不是薛大人想要的,但也没有办法,事宜至此,只能如实禀报。
姚岩接过账本,发现上面的记录确实是用了心:
每页的目录都做了详细的介绍,比如苍河县作为下等县,要么交五百两银子,要么交五百石粮食(一石200斤),现在的老百姓根本吃不饱,哪里还有多余的粮食能交上,大多数县城都是用银子来抵粮税的,如果按银子来计算——
一个苍河县有1000人左右,缴纳500两银子,便是每人每年十文钱,这个并不算太高,实在没钱的村子可以打猎砍柴去集市上换,一个村儿紧巴巴的也能凑上。
但是粮食却不是每一个村子都能种的,像石寨村方圆二三里,能种庄稼的田地少的可怜,便不可能交的出粮食。
三级县城中,中等县上等县的征收标准各不相同。下等县可以在税银和粮食中选择其一,但中等和上等县却是钱粮都要,主要是因为这两个级别的县城,有一定的规模和基础,不像下等县土地贫瘠,资源匮乏。
中等县除了每年上交400两碎银之外,还要交400石粮食,这是朝廷的要求。
如果县城都交了银子,反而没了粮食,前线士兵打仗就要饿肚子,要想让朝廷拿了银子再去集市上换成粮食,就太耽误事儿了,万一贻误战机,后勤跟不上,谁也担待不起。
上等县上缴500两银和500石袋粮食,每年年末上交府道衙门。
姚岩看了看府道下辖的13个县城,其中5个是中等县,其余8个都是下等县。
上等县竟然一个都没有!
姚岩刚开始并没有细看,现在一盘算:
府道衙门这一年共收税银6000两,粮食2000石,真是少的可以!
苍凉府处于北元帝国西南,本来就山地居多,良田更是屈指可数。
其实这个账册审查起来非常简单,但为何史可求三天才盘算出来结果,并不是因为账本繁杂琐碎,很大原因是因为他太认真了,每一页都有看上好几遍,确定没有毛病才放心。
谣言也没有看出什么问题,只好安慰老师说:
“和薛大人如实禀报吧!看大人怎么说?”
史可求无奈的叹了口气:
“也只能如此了。”
看老师如此沮丧,姚岩安慰道:
“老师不要灰心。一切都是咱们的猜测,可能是大人只是想看看老师做事儿的态度呢?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大概了。”
“呵呵。你的意思我明白。但愿如此吧。”
整理完之后史可求便去了后院儿,薛大人是坐堂时间不便打扰,薛管家正在整理书房,他便把这次查询的结果报于薛老。
老管家倒是没有说什么,只是把账本放到了书桌上,等待薛大人回来再定夺。
申时末(下午五点),薛仁一脸疲倦的从前堂回到后院。
薛老早就起好了茶,由于账本竹册摊开放在书桌前,所以薛仁一眼便看到了,他指了指说道:
“史大人已经审核完了吗?”
薛老点点头。
“结果如何?”
“和预想一样,一文钱都不少。”薛老回答道。
“哈哈!果然是一群老狐狸,不过我原本就没有打算依靠审核账本就能打倒他们。”
“原来少爷心中早就已经谋划好了,老奴瞎操心了。”
薛仁站起身把账册放回书架,拍了拍桌子说道:
“我是把账本给到他的第二天才想到的,要是我做府官这么多年一直大权在握,轻易掌握一府13县的所有税收,我也一定会小心翼翼,毕竟账本就是最直接的证明,所以这里面的东西是不会出错的。”
“那可怎么办?少爷可有更好的办法能办到他们吗?”薛老上前一步,轻声问道。
“唉,只能另辟蹊径了。”
薛管家听完沉默不语,但也没有更好的主意能帮到自家少爷,他起初并没有想到,现在想想:
再傻的人都知道账本儿这东西是要公示出来的,有些时候朝廷派来官员巡查地方官,首当其冲第一个要看的便是它,所以根本没有查看的必要。
周围寂静以后,薛仁又拿出账目看了看,苍梁府贫瘠之地,有些部分县城里面的村庄连一口粮食都吃不到,像姚岩所在的石寨村便是如此艰苦,他们没有办法,只能每天到林子里抓捕猎物换生活所需,还好整个府道山林密布,不至于把人饿死。
府衙门外强林高耸,青石铺路,整个是一片虚假繁荣,富则更富,穷者愈穷,这样下去帝国迟早变成一个贫弱的内陆小国,任他国欺凌!
薛仁看着账本,联想到帝国每年的赋税收入:
按帝国13个府道,每个辅导在有10到15个县城,这样结合每一个县城赋税收入大概盘算出一个结果:
每年朝廷大概可得碎银十几万了,粮食10万担,当然,这并不能满足边境每天打仗所消耗的供应,所以朝廷一般还会用盐铁铜和商税中技术一部分用于战事,剩余一部分别用于朝廷日常开支和赈灾,万一赶上战事不断,便需要把朝廷开支缩减,供前方战事所需。
这样一来皇帝要想修庙堂就需要额外想办法,不能动国库里的储备。
他在帝国南方所想不到的是,他现在时时刻刻所忧心的帝国税收情况,也正是京都衙门工部主事所面临的困境。
他也万万想不到,明天朝廷班朝,一个影响帝国几十年的敛财手段正式浮出水面,开始登上历史舞台……
第一百二十五章 大发雷霆
第二天,北元朝议。
和往常一样,金公公宣布早朝开始。
在吏部主事赵吉的示意下,下属一位执事率先开口:
“臣闻京都检修胡之初在任上恪尽职守,为人多谋善断,闲暇时熟读兵书,特举荐他出任西南三府参军,为总督大人出谋划策,早日剿灭外患,匡扶朝室!”
风见昔波澜不惊,左派官员倒是开始按耐不住了,这风老头要闹哪出?不就因为薛仁又立了功,至于这么咄咄逼人吗?
正当薛派属官要站出之时,皇帝突然哈哈大笑:
“什么时候西南贫瘠之地也如此热闹了?胡之初在哪?”
一位瘦瘦的京官连忙上前一步:
“臣在!”
“有人举荐你做参军,你怎么想的?”
胡之初听到皇帝的问话,几乎不假思索:
“臣有幸入总督大人麾下,必当竭尽全力,以血肉之躯报效皇帝和朝廷!”
一番说辞慷概激昂,义愤填膺,皇帝心里本来还有一丝芥蒂,西南三府成了薛风两派新的战场,自己作为最高领导者当然不希望国本动摇,官员分立。
但听到这番激奋人心的誓言,内心舒畅了许多。
“既然如此,那你就去吧!好好干!”
皇帝说完还瞄了一眼风见昔,他当然知道今天这出又是风老头的意思,既然都不说,杨丰自然要配合他们出演。
“皇帝圣明!”
工部主事田通怀里揣着竹册心惊胆战,紧张的冷汗都快出来了,一直到早朝结束,也没敢正大光明的拿出来。
他真心害怕群臣非议啊!毕竟没有皇帝点头,突然在大庭广众下提出这个想法,无非会变成众矢之的。
田通想了半天,还是私下先报于皇帝。
熬到早朝散去,等殿堂官员都走了,他才摸着找了一位小太监,只说紧急大事,领他去前苑。
太监不敢怠慢,他们也知道此人是二品大员,而且一般官员没事时不会私下见皇帝的,当然重臣除外。
御书房内。
杨丰大发雷霆:
“岂有此理!”
田通被吓得直接跪在了地上,浑身瑟瑟发抖,心想:
这回被赵吉这小子害惨了,我这一条老命休矣!
皇帝厉声闻道:
“这便是你想到的法子?卖官来换钱?!”
田通听到先给了自己两个耳光,哭丧着脸说道:
“臣肝脑涂地,不能那皇帝提携之恩,无奈臣生性愚笨,距离年末还差十万两白银的窟窿,实在没办法呀!”
“没办法啊你就让朕卖官?你怎么想的?”
“我……我……”
田通说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
杨丰被气的够呛,好一会才缓过气来,问一旁的金公公:
“现在国库里还有多少钱?”
“黄金1500两,白银5000两”
杨丰听到这大吃一惊:
“还剩这么点钱,钱都花到哪儿了?”
金公公停留几个呼吸,正好开口说话。
杨丰摆摆手:
“算了!就这么点儿钱,过年开销和官员凤云都不够,前线打仗怎么办?”
听到皇帝的问话,田通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只好跪在那儿低着头。
过了一刻多钟的功夫,杨峰突然起身,把竹册
“啪——”的一声摔在田通面前:
“竟给朕找不痛快,你的这个东西给风相看了没?”
田通摇了摇头。
“那就先拿给他看,工部的事先交给他议出个章程在报给朕!”
杨丰看了看下面跪着这个比风老头都胖的工部主事,满头大汗,浑身颤抖,心里微微不忍。
毕竟此人也为他出了很大的力,皇宫内年久失修的宫殿所需的银子和木材都是他操心办的,这么多年功劳苦劳确实付出不少。
杨丰平复了一下语气:
“二十万就二十万,年前议出办法来,朕会安排薛相几人和你们一同商量,先下去吧!”
田通右手撑着地,折腾几下方才爬起来。
皇帝心想:
这货也太胖了,要说一丁点没贪他怎么都不相信。
等殿内安静下来,杨丰又让金公公派人去了一趟薛府,先把今日的事情告知与他,以防明天上朝不知其事。
田通出宫殿之时,金公公已然派了一名小太监前去薛府传信。
田通出了皇宫,立刻安排马夫前往赵宅,他坐在车内骂了一路,自己差点被他害死,还好皇帝不算昏君,不然今天自己这颗人头早就不在脑袋上了。
“快点!在快点!”
紧赶慢赶之下,平常两刻多钟的路程现在一刻钟便到了。
不过门卫的阻拦,田通气冲冲的闯进赵府。
赵吉从内院迎了出来,见到来人很是高兴:
“田兄来了!赶紧里边请。”
田通一把扒开她的手:
“别给我来这套,按你的办法,皇帝差点杀了我。”
“哦?怎么会呢?”赵吉很纳闷的问道。
田通便把刚才在御书房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这几天晚上更疑惑了,要了他手里的竹册翻了一遍。
赵吉把奏折看完,恍然大悟,指着田通一阵数落:
“谁让你写花钱买官的?”
田通很是诧异:
“这写的是拿钱换官啊?”
“这和让皇帝卖官有什么区别?”赵吉一副痛心疾首的说道。
“我给你说的这个方法你就不能换个完美一点的说辞?”
田通双眼一翻:
“什么说辞?”
赵吉差点一口茶呛死:
“我只是给你一个想法,想法懂不懂?我哪知道”
“唉,那可咋办!现在皇帝让我想办法,钱也不用筹了。”田通垂头丧气的说道。
“那不正好,十万两不用你再操心了,知足吧你!”
田通想想也是,这次挨骂不算没有一点收获,至少每天不用发愁筹钱的事了。
想通了以后,他嘿嘿一笑:
“也是噢,可算缓了口气。你赶紧想想办法,我先走了!”说罢拔腿就往外冲,拦都拦不住。
“哎哎,我给你想啥啊,自己想!”赵吉在屋里骂道。
门外传来一阵田胖子的声音:
“皇帝让我拿给风大人,你赶紧想吧……”
赵吉气的跺了跺脚,恨得牙根痒:
“这小子!得,转了一圈扯上自己了,看来又要去风府一趟喽……”
第一百二十六章 帝王之术
当天申时(下午五点),风相和薛相都接到了皇帝召见入朝的指令,薛海不放心老父亲一个人进皇宫,便叫了马夫陪同薛千法一同上了马车。
到了宫门前,二人发现风府的马车停在门口,里面却没有人,看来已经进了皇宫前苑。
这是薛海进不去了,所有皇帝事件大臣一般会在玉树房或者小偏店,现在这个时辰不是谁都能进去的。一个小太监早就等到了宫门前,看到薛相来了,赶紧在前面引路。
“左相爷,跟我来。”
这宪法点点头,回头嘱咐儿子:
“你便在这等着吧!”
薛千法在前苑里面左拐右拐,累的气喘吁吁,小太监几次让他休息一会儿,薛相也不肯,坚持尽快到偏殿。
风相已经到了,哪有让皇帝等臣子的道理。
等到了御书房,发现风相正坐在堂下,皇帝低头翻阅奏折,看到他来了,抬起头指着另一个凳子:
“坐吧!”
“臣老迈困步,让皇帝久等了!”
皇帝看了他一眼,吩咐一旁的金公公:
“传给下面:以后左相进前苑,步撵人轿代步。”
薛千法愣了一下,赶忙起身还礼:
“多谢尊上!”
同样在坐的风相听到心里五味杂陈,忍不住一阵编排:
自己也应该装的像一点,以后就不用走路来了,可不要小看皇宫到前苑的距离,足足有七八里的路程,而且每次都是皇帝召见,又不敢怠慢,每次急着一路走过来,哪次都是累的半死。
“想必你们依然知晓了,工部主事田通想拿官换银子,你们俩认为呢?”
风相反应迅速,直接回答:
“万万不可!卖官等同叛国,我北元天园地阔,岂可享一时之快,动摇国本!”
皇帝见薛千法迟迟不开口:
“左相认为呢?”
“臣赞同风大人的意见。”
听到两位重臣的答复,杨丰表情如常,又开口问道:
“那你们说打仗的军饷怎么办?”
风见昔抢先回话:
“银钱都是户部来管的,赋税也是户部来收的,看薛相早已成竹在胸,想必已经找到了解决的好办法。”
薛千法还没有说话,皇帝冷哼一声:
“户部能解决还找你们俩?那个谁……管工部的田通不是你的人?他提出来的法子你觉得怎么样?”
风见昔见皇帝发怒,连忙站起身:
“尊上明慧,朝廷六部,京都府台都是尊上的人,臣老朽昏聩,蒙皇恩不弃,忝掌工部,事先不知,有失察之罪!”
皇帝微微一笑,对着金公公说道:
“看见没有,多会说话。”
“不要推诿,人家户部有责任,工部就没有了?照你这样说,朕打仗也有错了?”
风见昔大吃一惊,急忙辩解到道:
“臣有罪!臣……”
“好啦!朕又不是责怪你们,叫你们来是想法子的?不是听你们表忠心,揽责任的。”
皇帝绣袍一挥,帝王之术展现的淋漓尽致。
风薛二人谁也不开口,他们俩为官快一辈子了,谁也不想背这个锅,以后万一要是出了事可是要遗臭万年的。
看两人都不说话,杨丰忍不住了:
“朕也不难为你们,工部弄上来的二十万两银子,先交接给户部,老金,你在皇宫边上腾出来一间房子,不管是户部还是工部,把几个当家的都叫上,你们俩领着,下午晌……嗯,从未时开始到酉时。朕给你们一个月,百官述职时拿出解决办法来。”
事已至此,两位相国大人也没有办法了,只好微微躬身:
“臣领命!”
走在回去的路上,两人依旧有说有笑,谁也不提刚才在御书房里的事。碰到地上不平了,风见昔还会扶一把薛千法,好似两个要好的朋友一般。
国家没了银子,就维持不下去,可仗还要打,就不能不想办法弄银子出来。
薛派正直自然不肯承认卖官的事,风相虽说为了目的能不择手段,但也不想从他嘴里吐出去,他可不想自己的子孙后代都被人戳脊梁骨。
风见昔笑呵呵的说道:
“老哥,户部是你来管的,你来想想法子。”
“这是工部田通提出来的,按理说应该有你风老弟好好琢磨呀呀!我呢,就当你的下手,你想好了,我去跑跑腿儿。”
薛千法听他的话当然不太乐意,本来这是奏折卖官的事和他没有关系,都是风派的人害得,现在户部也一样跟着遭殃。
“哈哈!可不敢劳烦左相大人,咱们齐心协力议出个法子,也好交代不是?”
风见昔是人精,当然不会如他的意,自己人单干,最后还是自己人来担责,无论如何也要这薛家人一块来趟这个浑水。
御书房内。
一切平静下来,杨丰问一旁站着金公公:
“这件事你怎么看?”
“风见昔提前不知道应该是真的,对薛千法是不是有点不公平?”
杨丰看了他一眼:
“你什么时候如此在意薛家了。”
金公公波澜不惊:
“谈不上在意,只是觉得朝廷里忠臣还是要有的。”
杨丰站起身,走到江山图前,手里拿着一只笔迟迟没放下,突然笑出了声:
“呵呵,没有绝对的忠奸,有时候也由不得他们,都说风相狡诈狠毒是个奸臣,可对他那个傻儿子可是百般呵护,薛相此次放任自家孙子去南方,也是为了家族利益。”
“尊上说的是!奴才受教了!”
金公公心悦诚服,这一席话说下来,他仿佛在杨丰看到了先王的身影,对人性的揣摩,对帝王之术的领悟已经不是那个十几年前刚继位之时的天真少年了。
杨丰回过神来:
“哈哈!你可不是奴才,听小太监们说你是他们的祖宗,官员也得称呼你一声金爷。”
金公公知道皇帝在取笑他,并没有加以辩解,只是微微说了一句:
“都是闹着玩的,当不了真。”
金公公原名已经被很多人忘记,就连杨丰也不知道,他只记得在很小的时候,皇宫里便有这个人存在。
父王在世时,便一直在宫里,父王走后,特意把他留了下来,从此以后,金公公便时刻在杨丰身边,十几年来竟然没有出现过任何差错。
这也是杨丰相信他的地方。
第一百二十七章 家族盘算
杨丰不知道的是,他这十几年要是没有金公公在,早就不知道被暗杀多少次了。
只金公公亲手解决的刺客就多达三十次,平均一年就有两次大规模的刺杀行动。
本国的一些江湖门派,虽说受制于朝廷军队,但并没有到不可忍受的地步,刺客在严刑逼迫下,竟都是些西月国的武林中人,这些在金公公眼里都是一些不入流的小货色。
虽说这些事他并没有报给皇帝,但杨丰如此聪明,怎么会想不到是敌国的人。
杨丰自然不会任由他人在本国放肆,早在几年前,他便派遣了几波擅长隐匿的江湖人士偷偷隐藏于西月境内,这也是杨丰现在掌控的黑暗力量。
当然,这股力量的首领便是金公公,这是他继位之后才知晓的。
一些江湖上的消息流传甚广,可能比官府内报的信息要更全面和准确。
从建国之初,皇帝便派人在江湖上建立一些机构,专门负责执行秘密任务和打探帝国境内消息。
经过这100多年的发展,皇帝的触角早已覆盖整个北元帝国,每个县每天都发生了什么大事,每个村子的喜丧搬迁,杨丰只要想知道,晚上便会有人飞鸽传书报的一清二楚。
关于文武百官,不论是地方上还是京都衙门的,只要皇帝想查,片刻功夫便会知道每一位官员的是贪污受贿还是清正廉洁。
所以杨峰早先所说的那一段话:
忠者谋私,奸者护子。
根本说不清楚忠奸的标准,很多时候也由不得他们,薛家现在正派,可谁也不能保证他们能一直正派下去。
杨丰坐在御书房内的龙榻上,脑袋快速飞转,心里开始编排起来朝堂几家的实力。
目前朝廷分左右两派,站了官员八成,由不得他这个皇帝不惊心,这也不是他第一次的在心里盘算了。
薛千法已经75岁,在朝事议政中显老态龙钟之相,可能干不了几年了。
他的大儿子薛海是户部主事,二儿子纨绔子弟,三儿子虽说在朝为官,但好勇少谋,成就不会太高。
孙子辈的人,除了大孙子薛仁有过人之处,其余的一些都不堪重用。
虽说朝廷上依然是薛家独占鳌头,但经过杨丰十几年的权力渗透,他们现在已经大不如前,再加上后面有风家牵制,不足为患。
风见昔刚过古稀之年,这一辈子只有两个儿子,全都是正妻所生。
让杨峰比较纳闷的是:
这个文武百官都认为的大奸臣,竟然终生都未再娶,不得不说,这在朝中算是一个大大的另类。
他的大儿子生性痴呆,智力犹如孩童。小儿子从小便喜爱打仗,不惜与家里闹掰,也要去边境杀敌,没有办法风见昔只好如他所愿,让小儿子跟着紫家,去了边关和西月对战,经过风家小子几年的杀敌功绩,现在已经是从四品的中郎将。
但风家这小儿子和他父亲为官理念不同,每次他只要一回京,在家里准呆不了两天,便和风见昔吵吵闹闹。
主要因为风问天将军秉性,做事爽快利落,而他爹谨慎小心,办事左思右虑。所以他们俩根本说不到一块儿。
这也是杨丰放心让风家儿子进军队的道理,不用担心风家权大,
他既不能容忍几大家族权势过盛,当然更不会放心军队受到文官家族的染指。
至于紫家会不会权力过大,杨丰根本不担心:
紫家家族和风雪这两家不同,北园帝国所有士兵家国观念非常强烈,并不像文官中很多人心里想的时刻是自身利益。
而且紫家是帝国的精神象征,他们带领士兵和军队会更有战斗力。
北元建国之初,紫家便跟随皇帝开疆拓土,有从龙之功。每次只有打仗皇帝才会赐予紫藤将符,战事一旦结束,将符就要收回。
而且战事期间,皇帝会派行内随同前往,主要是监督作用,并不参与军事指挥和参谋,战事议政中,内官负责记录会议内容。
由于内官只对皇帝负责,所以各安其职,各领其命,互不干涉。内官若于外臣勾结,结果非常严重。可能没有到皇帝这儿,金公公我们便已经处理掉了。
军队的饷银和粮草也都是有皇帝的指令才能下发,这就保证了紫家根本没有实力掌握军队,从而威胁皇权。
这是杨丰所掌握的三大家族的全部情报。
他时时刻刻要做的,就是让百姓觉得自己是圣明之君,让风雪两家处理好朝政,想出利国利民的政策,让帝国越来越有钱,同时又要两家相互猜疑,保证皇权威严。
至于紫家就不用考虑太多,打好仗,打出胜仗,才是杨丰最关心的。
如此一来大权便牢牢掌握在他自己手中!
杨丰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两鬓已微微发白,不知不觉中他也步入中年之列。
依然记得十几年前,一个少年战战兢兢的生活在皇宫中,没有朋友,也没有知心人,所有的一切都只能自己默默承担……
杨丰此刻心里最为担心的就是——
钱!
每年的粮食和税银加起来10几万两,盐铁铜税收每年大概20万两,私户等营业商差不多近20万两,总共加起来还不到60万两,这是北元一年的财政收入。
每一次打仗,八万人的军队,按三个月每人一两饷银,加上粮食,一次下来就要花费10万两白银。
现在战事不休,打仗九死一生,加上杀敌的奖赏,死者发放的慰问钱,北元持续半年战争,就要花费20多万辆白银!
再加上官员的俸银,每年偶尔的发生一次小灾难,钱就完全不够花了。
夏季一场大雨,很多老旧的宫殿竟然出现了坍塌的现象,杨丰觉得很多建筑已经年久失修,所以才打算弄一批银子修缮皇宫,但现在战事已经持续一年,国库早就空了,他只能让工部自己想办法。
这也是为何工部主事田通提出卖官的奏议,杨丰并没有将他罢官的原因。
无论怎样,不管他想了什么办法,竟然能拼凑出来20万两银子!这是一份不折不扣的大功劳。
20万两啊!
都抵得上整个北元帝国的一年的商税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做件衣服
经过这三天的修养,姚岩已经和平常没什么两样,自己老师身上的伤口也已经全部结疤。
自从把账本交给薛大人之后,他也没有说什么。
这两天闲下来的时间,高阳来过前院一次,折磨了李二一个多时辰才离去。
李二痛苦地爬起身:
“哎哟,累死我了。”
姚岩笑了笑。:
“那就别练了。”
他听到这儿瞪大眼睛,毅然决然的说道:
“那可不行,我还要成为绝世高手呢?”
姚岩知道劝不动他,便不再打击他了,但心里却有那么一丝的佩服,像李二这般执着的人。
如果不是老天瞎了眼,一直坚持做一件事,总有一天,他会成为高手中的高手。
姚岩就不行了,他感觉每天晒晒太阳,喝喝茶,才是人生中最美好的追求。
15岁的年龄被他活成了50岁,这种人还真不多,姚岩是最典型的一个,有时候懒得两步都不想走。
用史可求的话说,这些都是小毛病。
大事上不含糊,有做人做事的原则,这才是最重要的。
姚岩知道老师是在安慰他,但他只听过勤快的人才会有更多的机会获得成功,从来没见过特别懒的人,仅靠聪明便能心想事成的。
几人正在说话,看到薛老和高阳从院子里进来:
“走吧!出门逛逛。”
李掌柜和自己的老师正在下棋,杀得不亦乐乎,薛老见状也就不管他们了。
李二早就憋坏了,听说又能逛街,赶忙把小狗儿圈起来,在里面放了两块儿杂粮饼。
李二嫌屋子里空间太小,专门在房间前面的院子里,弄了一个小狗圈,每天好吃好喝的供着它们,偶尔放出来耍耍,过得比人都滋润。
姚岩不想去,但这次不知为何,薛老一定要他跟着,连一旁不太会劝人的高阳今天也稀罕的非要拉着姚岩和李二一起去街上。
虽然他心里嘀咕,但也不能驳了两位大人的面子,姚岩便和李二一起,总共四个人勾肩搭背的出了府衙。
“高大哥,今天怎么有空啊?”
平常二人在前院根本就看不到高阳的身影,住在府衙六七天了,加上今天总共就见过他三面,见面时间都不长,但这次有时间逛街倒是很少见。
“这是薛大人安排的,今天专门让我陪你们俩好好逛逛苍梁府的繁华。”高阳很是大气的说道。
李二高兴坏了,并没有多想,像他看来每天出来逛街,便是人生一大快事。
姚岩只是觉得有些反常,但也不知是何缘由?既然都出来了,正好散散心,祛除心中的闷气。
虽然太阳已经升起来了,但照在身上仍然感觉不到温度,几个人穿的都不厚,每天在院子里并不会感觉有多么冷。
一方面是因为院子四周都有高墙,另一方面房间里面都生了火炉,冷一点四个人都跑进了屋里。
出门儿的时候,姚岩和李二压根儿就没有多想。
早上风大,吹着身上依然感觉有一丝凉气。
高阳是习武之人只穿一个单衣都没事儿。薛老也只是披着一个外褂,但谈笑声中可比他两个轻松多了。
薛老见两个小家伙一直在揣着手,便带着几人先去喝了一碗热汤,买了两张饼填饱肚子。
一行四人便向裁缝铺走去。
“师傅,你要裁衣服吗?”李二问高阳。
高统领没有回话,在后面一把把他推进了铺子里。
“客官里面请,是谁要做衣服呀?”一个40岁左右的中年掌柜迎上来说道。
薛老指着后面两人:
“就他们俩”
姚岩听到连连摆手。:
“不可不可!我这衣服能穿,用不着做。”
李二也是一脸为难的看着薛老,心里也在纳闷:
为何突然要给他俩做衣服?
薛老笑了笑:
“今天每人一件长袍,这是少不了的,先量尺寸,回去我再告诉你们为什么?”
高阳也在一旁点点头,表情不像在说笑,好似两个人在隐藏什么。
姚岩看薛老的意思,今天不做是走不了了,只好站起身,无奈的说道:
“好吧。那当我借你的。回去把钱还给你。”
“”呵呵,钱的事儿你先别考虑了,赶紧选个颜色。”
一旁的掌柜指着柜台上的几匹色布,面露微笑:
“来小客观,选一个吧。”
都是纯色的一些布料,两个人选了半天姚岩选了一个青色,李二只好选了你二选深绿色。
掌柜的又给俺俩人量了袖长和衣服长度,做好记录之后。
笑着说道:
“后天上午便可以来拿了。”
薛老知道店铺的规矩,掏出一两碎银子递给长贵点儿算作定金。
出了铺子,李二和姚岩一块儿加起来问了好几遍,但二人就是不说,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搞什么名堂。
姚岩心思重,而且他本来就不想逛街,所以一路上兴致不高,只有李二一个人欢呼雀跃,手舞足蹈,看到这人来人往的景象,他觉得百看不厌。
虽说之前他来过几次,但仍然挡不住他的好奇心,一会儿看看烧制的漂亮器皿,一会儿又跑到卖菜老农那里,玩的是不亦乐乎。
姚岩很是无奈但没办法,他知道李二的脾气,此人非常喜欢热闹,对新鲜事物特别好奇,每次同他出去能从辰时逛到午时末还不罢休。
所以每次和李二出去玩这是一件费时费力的事儿。经历过一两次以后,除了有紧急事务一般姚岩是不出院子的,无论在这儿还是在县城里姚岩一坐就是一下午,但李二不行,半个时辰都坐不下去。
回到院子里的时候,看到李掌柜何老师还在下,正所谓棋逢对手,知己难求。二人之前在苍河县线的时候就经常抽时间相互切磋,这次没有外人打扰,没有公务缠身,二人便可以酣畅淋漓的战个痛快了。
等到二人一局下完中场休息的时候,薛老把老师叫到一边,滴滴咕咕说了几句。
老师听完大吃一惊,但却非常高兴:
“你这是真的吗?可太好了这!”
薛老哈哈大笑:
“当然是真的。听说册封诏书已经在路上了,想必过几天就到了。”
老师浑身颤抖,十分兴奋的喊道:
“你们俩。马上要做官啦!”
第一百二十九章 回苍河县
几人回到府衙,薛老把众人叫到房间,关闭房门,一脸神秘的说道:
“告诉你们一个消息,皇帝已经批准了少爷的奏折,诏书现在已经在路上,姚岩李二你们都要做官了!”
姚岩听到很是惊讶,在他印象中可并没有做什么:
“薛老,我们俩怎么会封官?不应该是老师吗?秘方是他献出来的”
李二诚恳的点点头,也是一脸不解。
薛老小声说道:
“是少爷提的,说你制作出的精盐秘方,于国于民都是功臣,至于李二,你随同姚岩千里奔波,护送秘方有功,薛大人也给你要了一个官”
“啊!多谢薛老,薛大人!”
李二做梦都没想到出门一次竟然能得到意外之喜,他可是知道做官人的气派,以后回到村子可就能炫耀一番了。
“虽说只是虚职,但以后你们已经是北元文臣一员了,可以让你们免受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这就够了,姚岩打算两年才要尽力完成的目标,没想到才半年多的时间便实现了,这让他心里震惊的同时,一股无法言语的喜悦涌上心头——
看来薛大人这次没少争取,他可知道在北元做官有多难,官试并不好过,不然老师也不会考了几次也只是考上了府生,能一步做官谁愿意受那个罪。
不知道薛大人如何帮二人要的封赏,想必薛相给予了很大帮助,如此一来,自己和李二包括老师,都是薛派一营的人了。
“史大人以后便正式是府衙文书了,皇帝特赐了官服,跟着薛大人好好干,想必以大人的能力,再次升迁也不是太困难的事儿。”
徐薛老的话,很多时候是代表薛大人的意思,他既然这样说了。肯定也是薛大人的想法了。
眼看离自己做官的理想越来越近,史可求是打心眼儿里感激这位府尊大人,不止因为他救了自己的命,更多的是他给予的这些东西,正是之前他苦苦所求不得的。
“我和姚岩的身体也好的差不多了,明天我打算回县城看看,正好交接一些事务。”
“干嘛这么急?等诏书下了再回去也不迟呀!”
老师想了想,回答道:
“前来传旨的内官大人,到府衙想必还需要五六天的时间,正好这几天回现场处理好公务,应该不耽误回府接旨,倒时不耽误可以直接办公了。”
薛老沉思片刻点点头:
“这样也好,回头我和少爷说一声,安排辆马车送你们回去。”
“不用了,就我们四个人,到时候我随便在街上找辆车就行了。”
薛老摆摆手:
“这个你就不用争了,怎么说你也是府衙里面的人,到时候安排两个护卫陪你们一块儿回去,我和少爷也放心。”
“好吧!那就多谢老管家了。”
几人也不再坚持,这是几位大人心意,应了就好。
第二天一早一辆马车停在了府衙门口,两个黑衣护卫正坐在车前闲聊。
姚岩走上前,一眼认出其中一人便是之前的汤护卫,另一个人和他身材差不多,略微偏胖。
二人看到了他们,赶紧招呼道:
“薛管家,东西都准备妥当了,随时能出发。”
薛老点点头,回头对几人说:
“你们给你们备了一些干粮。应该够你们这几天在路上吃的。”
薛大人没来,但昨晚几个人都去见了他,几个人现在都有了官身,薛仁也不怕姚岩跑了。
反正已经是薛府的人了,既然以后还要经常往来,所以今天因为公务繁忙就没有过来送,特意派薛老准备了路上的东西。
众人派别了薛老和高护卫,便一同登上马车,缓缓驶出了苍梁府城。
这是守城的士兵客气多了,上次几人进城,士兵队长还以为是哪家的商队。
事后才知是新来的一位府尊大人,还是薛相的孙子,还好没有为难他们。所以这次一眼看到黑衣护卫,他便亲自把几人送出了城。
到了官道上,姚岩和李二问道汤护卫,他憨厚地笑了笑:
“统领选两个人护送你们,我在府衙里也没有什么事儿,正好出来走走。”
话语半真半假,想必是上次在练功时,高统领见李二和姚岩二人与汤护卫相熟,这次才特意派了他一路随行。
“我可要麻烦你们俩了啊!这一路上辛苦你们。”
汤护卫听到很不高兴:
“当外人了不是,你们还坐着府衙的史大人呢?说不好以后我们还要在老大人的手下做事儿呢?”
姚岩抱歉地笑了笑:
“汤大哥别见怪,我是随口一说。到了苍河县做地锅鸡给你们吃。”
汤护卫哈哈大笑:
“那可真是太好了,早听统领大人说了,你做的鸡最好吃!”
都是年轻人好交流,只是一会儿姚岩李二,还有汤护卫两人,便已经非常熟悉了。
李掌柜和老师在车内正商量着精盐制作的事。
“大人,咱们精盐还做吗?”
“秘方都交出去了,当然不能再做。”
“可现在县城里精盐买的人太多了,粗盐反而没人买了,这可咋办?”
“放心吧,既然薛大人已经把秘方交给朝廷,相信很快便有政策下来。”
苍梁府城距离苍河县有二百多里的路程,快的话两天便能到了。
天黑的越来越早,太阳逐渐西落到地平线以下,属于大地的余晖即将沉寂下去。
两护卫挥动皮鞭,终于在太阳落山前到了致远县,守城衙役看到帖子不敢怠慢,立马放行。
人困马乏,只好在县城里休息一番,明天再启程。
由于马车内铺了厚厚一层棉垫,所以大病初愈的姚岩和老师并没有觉得多困难,只是浑身被颠的够呛,两个护卫下了车各自打了一套拳方才消除疲惫。
李二下马车第一件事便是先把四只小狗抱了出来,都在马车内憋坏了,一放出来跑的满院子都是。
店主人也知道几人不简单,不敢发火,只是嘱咐李二把狗看好,切莫扰了别人的安宁。
小家伙们都饿坏了,喂了几块杂饼就都老实了,卧在一堆,一会了就没了动静。
第一百三十章 县官转变
傍晚时分,吏部主事赵吉在皇宫城门,呈上来一份奏折,宫门的小太监不敢怠慢,递交给了御书房。
杨丰用完晚膳批阅奏章,看到了桌面上赵吉呈上来的人事调动。
皇帝并没有特别在意,吏部每年年末都会把地方官员的政绩作一个汇报,有功就升,有过便贬。
都是每个县的县首和县官,七品小官并不能入得了杨丰的法眼,所以每次他都是在奏折上提一个准字。
这次他翻开奏折也没有细看,13个府道,几百个县衙,升的最高的,也不过只到正六品,都是一些底层官员,一般也都是有吏部来决定。
这次和往常一样,皇帝看了一眼,把奏折扔给了金公公,内官派人把诏书写出来交由皇帝查阅,如果无误,便能印玺颁发了。
第二天一早,底层官员人事任命的诏书先是象征性的在朝堂上过了一遍,然后派了内官加急,朝全国各地颁发诏命。
上京一座很普通的客栈房间里。
一位20出头的年轻男子,展开出自条写了几个字,拿起笼子里的性格绑在腿上,单手一挥,信鸽便朝南飞去。
下午晌时分。
苍河县李宅家里。
徐管家从信鸽上取下字条,急忙跑到书房交给自家老爷。
“这小子可算来信了。”
原来此人正是苍河县官李日进,前些天他派人把土地田产当了之后,凑了一千两发给了自家的儿子。
这是收到银子后的李跃第一次来信,他急忙把心打开。只见一行小字:
进苍山文史。跃。
如果有人无意打下信鸽依然看不懂什么意思。
无论是江湖中人,还是官府的飞鸽传信,大家都有自己的保密方法,大多数都不会写全。
如果是两个人相互交流,很容易能明白彼此的意思,但是如果其他人截到,一般都很难猜到到底说了什么。
之前薛仁收到薛相的信,也是这般道理,话题越敏感,或者说信中牵扯到的人物越神秘,就需要越加以注意,不能被有心人看到。
李日进看到高兴的不知所以,手舞足蹈的样子好似发了疯:
“这小子,果然没让我失望!”
薛管家看了信里的内容大为惊讶:
“少爷竟然真的办到了,恭喜老爷升迁!”
李日进听到,狂笑不止:
“哈哈——”
房间外正在扫地的仆役纷纷侧目,不知道自家老爷又发生了什么喜事?
“老爷越早准备越好,府官派人传信说是人晚上就到县城了,他现在已经是府衙文书,这次他受了这么重的伤,万一找老爷的事儿,可就麻烦了。”
李日进冷哼一声:
“又不是我打的他?他找谁算账?”
“可是我是老爷报的信,说是史大人私吞秘方,两位府官才派的人抓的他。”
“放心吧。两位大人不会出卖我的,虽然是老头儿心里清楚,但是没有证据,他也奈何不了我。”
李日进说完有恃无恐的往椅子上一坐,整个一幅事不关已的官老爷模样。
“老爷高明,一切都在老爷子掌握之中。”
“嘿嘿——”
房间内传来两个人的奸笑声。
马车徐徐向前。
到了县城门口碰到两个衙役,在值班儿站岗,老师跳下马车,还没走到跟前。
两名衙役大吃一惊,立马站好行礼:
“县首大人好。”
史可求并不认识二人,在任上的这几年,他本来已经心灰意冷,准备熬到退休年龄,直接上奏请辞回乡养老,所以有关县城衙役和治安的事儿,他从来都不过问,只是负责民政和赋税。
谁知柳暗花明,时来运转,从此以后自己便是府衙里面的官员了。
看到县衙大门,他的心里一阵唏嘘,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涌上心头,以后便要告别这个自己任职了七年的地方。
以往每天在此办公的时候并没有感觉时光飞逝,但真到了临近走的一刻却有一点儿舍不得,毕竟这算是自己的第二个家。
这里有他日夜奋笔的书房身影,也有他愁苦不节食的独自。饮酒,这里曾经是他的理想终结之地,现在是他的梦想起点之门……
世事变化无常,朝夕成败真的不能说明什么。
几个人刚把东西拿下来,便见到李县官和另一位姚岩从来没有见过的官员,从里面笑脸相迎。
“哎哟,大人你可回来了。”
李县官的这个热乎劲儿和姚岩离开县城时见到他的样子大相迳庭——
当时李大人在大堂上的眼神,恨不得要吃了他,现在不知为何,连一向他不放在眼里的一县之尊,现在竟然也值得他如此讨好了?
既然李县官府衙里面有人,自然也得到了几人在府道里面的消息。
府尊救了老师,姚岩和李二北上送秘方,史大人献出秘方受了封赏,想必他都知晓,以后他和他儿子就不能在县城里面为所欲为了。
另外一位县官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看样子也就三十岁左右,比李县官和老师年轻很多,但并不爱说话,只听到他问了一声好,便再也没有开口。
姚岩本来打算立马回到木匠铺,不知汪叔等人怎么样了?但老师无论如何非要把他留下来。
一伙人总要吃上一顿合伙饭才算圆满,这是北元帝国的规矩,就像几人刚到府衙的时候,薛仁非要请客在一块儿吃饭一样。
姚岩拗不过,只好坐下来,四个人加上两个护卫六个人凑了一桌儿。
天色已晚,没有办法亲自动手。老师便安排仆役随便做了一些,又从桌子下面拿出一瓶酒,给几个人到上:
“来!大家都喝了这杯。我史可求此生有幸交到一位知己,收了一位好学生,结识几位志同道合的朋友,不枉此生!”
说罢,一饮而尽。
入口为香,微苦,但没有丝毫辣味儿,姚岩喝不惯这个味道,只喝了一杯便不再喝了。
他归心似箭,一个月没见村里人,他每天做梦都会梦见汪叔汪婶石头蘑菇等。
史可求和众人看到姚岩心不在焉,只好先让他回去。
姚岩闻言大喜,和几人告了罪,便独自一人出了县衙。
来到铺子里远远的看,里面还有微弱的火光在闪,看来大家都还没睡。
铺子内异常安静!
第一百三十一章 最美灯盏
姚岩推门而入,只见石头正和蘑菇下棋,看到有人进来,众人都愣了一下,还是蘑菇最先反应过来:
“娃子哥!”
一下子扑在姚岩怀里。
汪叔汪婶花婶几个人听到动静从后院出来,一眼就看到了他。
“娃子,你回来啦!”
姚岩看到亲人眼眶微红,哽咽着说道:
“我回来了……”
“快!赶紧进屋”汪婶上前一把接过包袱,石头傻呵呵的直笑,也不说话。
众人你一言我一句:
“娃子咋样?”
“看这孩子又瘦了……”
“真厉害,都认识府衙的老爷了。”
姚岩被村里人簇拥着进了屋,他大眼看去,花婶,拐子叔,田婶……
全都都在,和他刚离开的时候一样,每个人精神抖擞,和之前一样,姚岩看到这就放心了,这次李掌柜和富掌柜帮了自己很大的忙,他会记在心里。
如果这一个月,村里人出了什么事,他会疯了,这件事和其他人无关,所有的注意都是他来决定的,所以姚岩要负责到底。
“听说你见了薛大人,真的假的?”
汪叔拍了拍姚岩的胳膊,一脸不相信地说道。
看着这一群为他操心操肺热乡亲,他眼泪差点流出来:
“真的……而且我……以后是文阁舍人……不会再有人欺负咱们了”
“啥是舍人?”
石头憨憨地问道。
“就是……和县衙老爷差不多的官。”
姚岩不知道什么解释,只好论官职品级大家才明白。
啊!
村里人大惊,没想到一番出行竟然能当一个这么大的官,这真是老天开眼了!
汪叔汪婶激动坏了,村子里多少年都没有出过当官的了,他们恨不得给皇帝跪下,老天开眼啊!
众人听到这消息,一个个抱头大哭。
外边街道上的人晚上听到木匠铺子的声音,差点被吓得半死,都不知道这里面发了什么神经,个个绕远了走。
不论外面怎样,现在铺子里面热火朝天,都被喜悦包围了。
“县老爷好哇……”
“当官喽……”
……
一个个手舞足蹈,不大的铺子后院挤满了人,一起欢呼一起庆祝这伟大的时刻。
姚岩看到村里人高兴他也高兴,半年前在村子里整天傻傻呆呆忘天空的小子,一跃成为一位与县衙府尊平起平坐,这是一个巨大的飞跃,对于老百姓来说,这简直是奇迹。
官民之别古往今来就是一道鸿沟,迈过去了高人一等,不然一辈子只能当被统治者,任由他们来决定你的生死。
“好了,都擦擦眼泪,看看都是什么样子!”汪叔还说别人,自己老脸上泪痕都还没干。
“还没吃饭吧!”
只有汪婶在意姚岩的身体,看来还是女人更体贴果然没错。
姚岩本来想说吃过了,但看到婶婶关心的眼神,摇了摇头:
“还没吃。”
“赶紧,别站着了,熬了汤先进屋里喝点。”
“婆娘,再杀只鸡,好久没喝鸡汤了。”汪叔哈哈大笑。
“好嘞!”
这场景其乐融融,姚岩一瞬间仿佛又回到了石寨村,想起了自己偷懒不想起床,老是去叔婶家里蹭饭,最后压根不在自己家里做了,每天都去蹭吃蹭喝。
村里人晚上一大帮子凑在一起,蹦蹦跳跳好不快活。
“怎么会突然当官了呢?”汪叔很是疑惑的闻道。
“我也不清楚,想必是府衙薛大人举荐的,现在诏书还没下来,过些日子就知道了。”
“那你是说,做官已经是实打实的了?”汪叔瞪大眼睛闻道。
姚岩点点头:
“是的,薛大人亲口说了。”
“乖乖——薛大人咋嫩好?”
汪叔的问话姚岩一时半会不知道怎么回答,想了想说道:
“主要是咱们把秘方给了他,朝廷特别看重,所以就赏了官。”
“早知道咱们一早就交上去,官都下来了。”
汪叔好似发现新大陆一般,咋咋呼呼的嚷嚷道:
“这个……我也不知道。”
“哎呀,不管了,做官就行啊,你可算是村子里这百十年唯一一个官啊!”汪叔很是欣慰地说道。
欣喜劲儿半天才过去,鸡肉也煮烂了,汪叔去酒馆打了两斤酒,回来刚好肉汤好了。
大锅里冒着香气,一伙人围成一圈,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欢笑声传出屋外,远处听到狗叫声隐隐约约,越来越远……
酒足饭饱,蘑菇打开包袱,里面有小玩具和几具灯盏,还有一包糖,蘑菇抢糖,石头倒是还没忘他娘的眼病,拿起灯具看了看,弄了半天也没明白。
买灯盏的时候姚岩问过店家,这会儿便手把手交石头该怎么用,灯油,灯芯缺一不可。
汪叔看着几个孩子如此相亲相爱,心里十分放心,石寨村只有他们三个年龄稍小,他的愿望便是几个人都能健康成长,无忧无虑的活一辈子。
“会了吧,对了,铺子里面这灯是谁的?”
“是……李掌柜送的,说是太黑了。”石头歪着头想了半天说道。
“这盏灯拿回去,给你娘用!”
“不…不行,这是你的,我不要!”石头听到这话,立马把灯放在了桌子上。
姚岩差点哭出来:
“我有的东西你也会有,大家也都会有。”
石头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手里一直把玩灯盏不肯放下。
姚岩一个人走出铺子,不知为何?眼泪怎么都止不住,以往经历那么多苦难,他都不曾眼红,但每次看到村子人就特别容易伤感。
从这一刻起,他保护亲人的目标已经达成,有了官身就有了保命之本,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
按理说,姚岩应该高兴,可冷风一吹,眼睛酸疼,眼泪越来越多,在这无声的环境中他的内心很是酸楚。
不知是因为村里人的生活太苦还是石头太过于懂事,他虽然一直以来憨憨笨笨的,但不是自己的东西从不会动手,一件别人送的灯盏他都能盯上一整天,不禁让人可笑。
这个世界上缺失了太多像石头一般的人,所以才会变得如此混乱,国家直接连年混战,官员之间勾心斗角,百姓过的苦不堪言……
第一百三十二章 慢慢筹划
第二天一大早,姚岩还没有起来,便听见李二在铺子外面叫,这个场景在众人看来特别熟悉,没有出事前,每天李二都是大嗓门儿叫姚岩起床。
这和在石寨村时蘑菇的角色类似,不叫醒誓不罢休。
李二和李掌柜进了后院才发现众人都在,他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问道:
“姚岩醒了吗?”
石头摇摇头,指了指后院儿的房间。
李二信誓旦旦的踏进房门,便发现姚岩正坐在床上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很吓人,李二知道他是起床气,尴尬的嘿嘿直笑。
“你昨天没喝多吗?怎么来这么早。”
李二,蛮不在乎的拜拜手:“就我这酒量千杯不倒。”
“吹吧你,昨天咋回去的,你忘了?”正巧李掌柜进来,毫不犹豫的拆穿了他的谎言。
“李叔,一直没有谢谢你,多谢你帮忙照应汪叔他们。”姚岩行了一礼,语气诚恳地说道。
“这个使不得,你现在是七品舍人,不要随意拜了。”李掌柜赶忙上前扶住姚岩。
“官是官,该拜也要拜,您的恩情,我会一直记得。”
这是姚岩发自内心肺腑的话,以往在府衙人多嘴杂,这会儿终于能好好谢谢李掌柜了。
“你不用谢我,要谢要好好谢谢老富,是他顶着风险,把人藏起来的。”
“富掌柜怎么样了?”
“他倒是没事儿,县官李大人知道你们之前闹过矛盾,所以压根儿就没往他那儿想,搜都没搜。”
姚岩点点头,这确实不是一个好方法,但这次老师遭遇牢狱之灾,想必和这位李县官脱不了关系。
但是也没有证据能证明他陷害老师,如果到时死不承认谁也没有办法,像他这么聪明的人应该早就已经想好了退路。
姚岩很伤脑筋,关于泄露秘方行踪的事儿,说小不算小,说是大事儿也谈不上,随意猜测朝廷命官,不能随便定罪,只好等以后再想办法。
姚岩和李二前脚刚走,后脚老师便被抓了,没有县城里的人通风报信,府衙哪有这么快的速度。
而县城里面,唯一能和府官扯上关系的,便只有李县官一个人了。
现在说开了反而不好,毕竟老师走后县衙的事儿,还需要两位县官来处理。
姚岩出了屋,发现蘑菇正和两个小狗玩的痛快,她和石头一人抱着一只相互打架,两人两狗玩的不亦乐乎,见到姚岩出来,蘑菇摆着两只小头辩跑了过来:
“娃子哥,娃子哥,你看,二哥送给我的。”
姚岩听到这很不高兴,虎着脸说道:
“这是薛老送给我的,我放他那了,我专门给你要的好不好。”
“呀!原来是娃子哥的,二哥骗我说是他送的。”
蘑菇说着一只小手指着李二奶声奶气的说道。
“你这小妮子,忘了我买给你的糖葫芦了,这会儿就出卖我了。”
“哼——”
蘑菇躲开李二一双肆虐的大手,抱着小狗一旁去玩了。
“你打算怎么办?”李二坐在院子里问道。
“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吧!”姚岩深深叹了一口气。
“那你还准备留在这?”
“不留在这怎么办?村里人都在呢”
“也是,你要是走了,我们可咋办?”
姚岩笑了笑:
“你可别想撂挑子,这个铺子你还要管。”
“你走了我干着可就没劲了,还想跟着你吃香喝辣呢?”李二半天玩笑的说道。
“哈哈!吃香喝辣我自己还照顾不住,哪里能看住你?”
李二不乐意了:
“谁说的?你看我和你跑了一趟索南府,回来就混了个官,多美的差事啊,下次有这好事还要叫上我。”
“去之前九死一生,这可不算好事,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姚岩由衷地说道。
这是姚岩发自内心的话,当初北上困难重重,谁也不知道前方等待两人的是什么,但李二毅然决然地陪同,义气如此,不枉相交一场。
“放心吧!一时半会我还不会去府城。”
李二听到这话便放心了:
“那咱们兄弟齐心,在苍河县大干一场!看谁还敢欺负咱们,掏出来一个官吓死他们。”
姚岩瞧他那得瑟的样子,一阵无语,自己怎么认识了这样一个货?
“叔,咱们这几天抽空回趟村子,把东西都搬过来,以后要长期在县城干活了。”
汪叔正在陪蘑菇逗狗,听到话大喊一声:
“好嘞!”
朝食时间,李二非吵着吃地锅鸡,姚岩被缠的没办法,只好弄了两个,他吃了一个鸡腿,剩下的大多都被石头和李二这俩人吃了。
众人聚在一起,玩笑多多,李掌柜吃了饭便回铺子去了。
姚岩看李叔的身影略显沧桑,回过神来才发觉,这次李掌柜依然出力不少,放下县城的公务一心想营救老师,想必在府城里也糟了不少罪,他的年龄和汪叔差不多大,看来有必要和老师提一句了。
下午晌,姚岩找到老师,发现他正在整理账本之类的竹册,看到学生来了,他很是高兴:
“来,看看,我的珍藏品!”
“这……是毛笔?”
姚岩看着手里的笔杆诧异地问道。
“毛笔是什么?很贴切啊!”
史可求听到这称呼,觉得名字和笔杆很配。
“我也不知道,脑子里突然蹦出来的。老师在哪里弄的?”
姚岩大量着手里的这只小东西,小指粗细的笔杆,一端用细线缠着很多细长的动物毛发。
“这是从西月国淘来的,一位好友有幸去西月买回来的东西,送给我了一只。”
“西月竟然有这东西?”
不怪姚岩惊讶,北元帝国所有官员一般书写竹册大多都用鹅毛,但是笔头太硬,往往用不了几次便要换,而且书写起来特别麻烦——
主要因为竹子太硬,墨水很难渗透进去,所以一般写封奏折,大家都习惯用官话,主要是因为字写的少,方便快捷。
“你认得这个,会不会做?”史可求满脸欣喜地问道。
“这个……我可以试试。”
“那可太好了,要是你能做出来这个,咱们国家就再也不用苦于书写了。”
史可求高兴坏了,额头上的皱纹在笑容下异常凸显。
第一百三十三章 衙令放心
史可求把笔递给姚岩:
“这在西月国叫洋笔,你看看”
姚岩仔细研究了一番,很是不解地问道:
“这么简单的构造,没有人做出来吗?”
史可求叹了一口气:
“精工巧匠都试过很多次,要么笔头会掉,要么压根儿写不了字?”
等姚岩听完洋笔制作所选用的材料,已然觉得很多地方都不对:
首先毛笔的毛选动物,但很多人都喜欢用苎麻——
这就导致了毛笔的毛会沾不到一块,写不了字,而且麻质太硬,不容易和笔杆沾在一起,用不了几天笔头就会掉。
史可求听完深感震撼,原来如此。
北元之前仿制过西月的这种洋笔,并不是没有人做出来,但大多用的都不长久,原来是材料选错了。
“正好,你做出来,我把它交给薛大人。”
姚岩想了想说道:
“这是小东西,还是不要提我了,免得惹人惦记,找个信得过的工匠就行。”
史可求沉思一会儿,点点头:
“这样也好,免得锋芒太盛,被人记住就不好了。”
“老李认识人多,到时候让他找一个靠谱的工匠。”
正巧,姚岩想起来一回事:
“老师,你给薛大人说说,李掌柜做盐官很久了,看看能不能调个官职。”
“我也正有此意,府尊有权利推举府官之下所有在职官员,等毛笔制出来,我便说这东西是老李做的。”
“此举甚好,让他留在县城最好。”
史可法大概一想就能明白姚岩话里的意思。
老李在县城半辈子了,如果自己走后由他来照看,他自己也能放心在府衙当差了。
第二天一早,汪叔汪婶他们要回村子,现在石寨村只剩下一些孤老寡弱,万一有什么事根本来不及通消息。
姚岩想了想,还是要劝服大家先来县城,彼此之间有个照应,现在他和李二有官品在身,任谁也不敢放肆。
再加上老师现在在府衙任职,像李二说的,在苍河县可以横着走了。
这段时间,王衙令如坐针毡,自从他听说姚家那小子攀上了薛家,他每天做梦都能被吓醒,可以说这两次姚岩受苦和他都有关系——
第一次是自己报信,害他差点儿在地下室的被两个强盗打死。
第二次也是自己报信,把秘方的事告诉了李大人,本来想着这回可以好好表现一番了,专门派人去追姚岩的行踪,可还是被这小子抢先一步,见到了府尊大人。
现在他听手下人说,史县首他们回来了,而且现在县官李大人都不敢和他们碰硬碰硬,这可咋办。
所以他一早已经准备厚礼,天色刚刚黑下来,他便偷偷摸摸敲响了李宅的大门。
徐管家听到通报,很是热情地把他引进内院:
“赶紧进去吧!大人在等你了。”
王衙令受宠若惊,怀揣着心思踏进书房,发现李大人正在等他:
“下属拜见大人!”
“哈哈!快快请起。”李大人从凳子上起身,一把扶住王衙令让他坐下。
衙令心里一阵忐忑,他可从来没见过大人这般模样,就连当初自己报告消息的时候还要看大人的眼色。
“衙令不要担心,大人这是爱才之心。”徐管家安抚他说道。
“哦哦!”
王衙令口上答应,但心里却还是不放心,难道大人要让自己去当替罪羊?
一瞬间他的冷汗都冒了出来。
“王衙令……”
额——
他突然反应过来,原来是徐管事在叫自己。
“想什么呢?大人都叫你好几声了。”徐管家笑着问道。
“啊!大人有何吩咐?”王衙令立马起身,拱手礼道。
“谈不上吩咐,是想问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王衙令愣了一下:
“我……我也不知道。”
这次是史可求升了府衙文书,出了他的意料。
史大人一走,另外一个县官又不管事,掌握县衙大权的人便是眼前的李大人了,就是不知道经过这几件办砸的差事,李大人是否还会让自己担任衙令。
在李日进的眼神示意下,徐管家。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笑着说道:
“大人过几天可能要去苍山府任职。想问问你要不要跟着大人?”
王衙令被这个消息镇住了,半晌回过神来:
“我……多谢大人!”
他还以为自己以后就不能在县衙了,只能继续倒卖他的野味勉强度日,没想到一个天大的惊喜突然砸到了自己。
让他瞬间高地找不到北,双手无处安放,差点当场给李县官跪下。
“切记保密!一切等昭命下来才会知晓。”徐管家送他出了宅门,万分叮嘱他说道。
“是是!”
等送走了王衙令,徐管家回到后宅。
“大人,已经送走了。”
李县官置若罔闻,好一会儿才说道:
“一个小人物,有必要搭理他吗?”
“大人,他已经是自己人了,而且他知道太多咱们的事,需要稳住他。”
李县官知道此话不假,但让他对一个小人物如此心里还是觉得像吃了苍蝇一般难受。
“大人如果在意,以后在苍山府找个由头把他投进去,如此百了。”
徐管家说完面露凶色,阴险之气溢出表外,配上他尖嘴猴腮的面相,在烛火照耀下异常凶恶。
李日进叹了口气:
“只能如此,对了,李跃那小子回信了吗?”
“还没有,想必少爷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这几天便到了。”
上次确定了官职变动的事,李跃在信中说了不日便回,想必已经出发了。
王衙令回到自己的院子,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从怀中掏出一张百两银票:
“呵——还省了老子的一百两。”
“来人,上壶茶!”
危险的事已经解决,他现在有恃无恐,又恢复了嚣张跋扈的嘴脸。
北元帝国百名官员,越往下受压迫越严重,一个人压抑久了,一朝得势便一发不可收拾,权力欲望过分放大,小人的形色便会越明显。
王麻子从野味小掌柜因为出卖别人而成了衙令,以后的路只会越来越极端,真不知道还有多少麻烦事在等着姚岩。
第一百三十四章 毛笔制成
自从姚岩从老师那里得到这只“洋笔”之后,当天便交给了李掌柜,过后的两天,就没有见过李叔出来过。
姚岩把需要准备的材料和方法全都写在了竹册上,听李二说李掌柜看完之后便背了下来,并把竹册给烧了。
这两天他正派人收集羊毛和松脂凝胶,大概的雏形已经做了出来。
由于冬季气温太冷没有松树产松脂,李掌柜便派了伙计找到村子里的农家户,他们一般会储存一些,留着点火用,几个人跑了几个村子,还真让他们搜集到了一些。
材料都准备齐备,连李二的身影都找不到了,姚岩做了地锅鸡派石头叫他们都叫不来,当然,这并不能说李掌柜势利。
只要是一个普通的男人没有不想当官的,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在眼前,只需要自己动手便能抓住,如果这样都把握不住,还不如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又等了两天,李掌柜急匆匆的跑进铺子,姚岩正在午睡,被他几下摇醒了:
“看!是不是这样?”
姚岩迷糊着揉了揉眼睛,接过这个北元帝国第一只毛笔,笔杆是黄色的竹子,笔头摸上去很软,白的的肯定是羊毛身上的,用手拽了拽很结实,不像之前从西月带过来的那只洋笔,只需要稍稍使劲笔头变掉了。
姚岩仔细看,原来是众多羊毛被黄色的松脂沾在了笔杆上,外边用一个很细的小绳,把羊毛捆成一块儿,这样就保证了这只毛笔的使用寿命。
姚岩坐直身子,正色的说道:
“好哇!恭喜李叔制出毛笔。”
“我在家里用了几次,发现还挺好用的,你看看这个怎么样?”
姚岩用毛笔沾了一些水,在桌子上随便写了几个字,发现羊毛很顺畅,没有出现分叉的情况,但是判断耐用不耐用,还要用一段时间才知道。
“这只笔我先拿着,李叔你也在家拿一支笔,每天写写画画,多写一些字,如果没问题,过几天可以拿给老师看看。”
李掌柜满脸欢喜,一口答应:
“好!”
汪叔和汪婶儿前两天就已经回到了村子,怕马车不够,专门从李掌柜为那里又找了两辆。
不知道劝说顺不顺利,如果没问题,这两天全村的人都会来县城了,等把他们安顿好,老师便要回府衙了。
两天后的早上,木匠铺里还没有等来村里人的身影,便提前接到了老师的传信,说是传旨的内官要来苍河县一趟,他们便不用去府城了,直接在县城里等着就好了。
下午晌,终于等到了汪叔等人的身影,三辆马车一辆车上五六个人,车内都被塞得满满的。
村子里圈养的野鸡野鸭也都带来了,东西一卸下来便把整个铺子都填满了。
一下午的时间,铺子后院人声鼎沸,热热闹闹,田婶,花婶,汪婶,光头叔,大头叔,拐子叔……
三两成群,有说有笑,除了铺子后面地方有点小,人倒是一个都不差,连村子里瘫痪在床的老大爷都被众人抬来了。
当天晚上由于人太多了,后院儿的床躺不下,只能老爷们儿都挤在前面铺子里,还好来之前把村子里的被子都带来了。
苍梁府所属南方,现在还不是特别冷,底下铺了两层,上面盖一层,夜晚照样睡得舒舒服服。
晚上入睡,一会儿人都挤在一块儿。
姚岩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这样下去不行,再过一个月,苍梁府就要结冰下雪啦,没有土炕火炕,晚上根本睡不着。
铺子里地板太凉,铺了两层被子还觉得有丝丝凉气窜进身体,长时间睡的话,再强壮的人也扛不住。
后院现在还有三四十平的空地,看来明天需要和汪叔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在盖一间房子。
姚岩趁着月光看向众人,石头抱着小黑睡得更香,汪叔的呼噜声此起彼伏……
居住的条件,还不如回到村子里,姚岩深叹了一口气,只能强迫自己入睡。
第二天一早,姚岩把想法和众人说了一通,汪叔带头赞成。
现在人这么多,确实要提前打算,后面空地再盖上一间房子不成问题,只不过院子就更小了。
但现在这种情况也没有办法,姚岩解释说木匠铺只是暂时的。
等一旦运营起来,就用不着这么多人了,到时便可以腾出手去干别的事情。
汪苏诧异地问道:
“娃子!你是不是又想到了别的活计?”
姚岩想了想说道:
“叔,你觉得咱们的地锅鸡怎么样?”
“好吃啊!难道你想……”
“对!把配料给改进一下,现在味道太轻了,等完善之后,咱们提供鸡,让富掌柜在酒楼里卖,如此一来,咱们两不耽误,可以拿双份钱!”
汪叔拍手抚掌:
“好哇!”
“但还不如咱们开个地锅鸡的铺子专卖机岂不是更好?”
一旁的拐子叔很疑惑的插嘴问道。
“这个我也想过,但是肉多嚼不烂,咱们还是要在一件一件来。”
姚岩并没有说完,其实两件事情孰轻孰重,他心里分的很清楚。
就比如之前的制盐秘方,改进过后能造福黎明百姓,大家都获得很大的收益。
如果只是卖鸡,钱是有了,但对老师的仕途并没有任何帮助。
当初姚岩选择盖两层小阁楼之时就已经想到,这个东西往后带给朝廷的收益是比较大的。
像苍山府苍梁府,还有南方几个府道大多都是山地老百姓,如果这个住房改进能得到朝廷的推广,也算得上是大功一件。
汪叔点点头:
“好!那我就把调料配置一遍,试试哪种好吃?”
“现在需要口味重一点就好,等以后咱们慢慢改进也不迟,这次你们借住富掌柜家里我还没有好好谢谢他,正好今天空闲,我去酒楼找他一趟,顺便把这件事给他说说。”
现在服兵役的事情已然解决,姚岩腿脚轻快,片刻功夫便来到乐客来酒楼。
看门伙计一眼便认出了他,赶紧安排了偏房看茶,自己去请酒楼掌柜了。
姚岩打量四周,这个偏房的摆设和之前他来时完全一致,没有任何改变,由此可以看出,富掌柜是一个念旧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