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针灸郎中
出了地牢,李二背着他一路飞奔,摇摇晃晃的说道:
“你怎么了?不要吓我呀!”
过了一会儿
“你可不能死啊!”
姚岩胸口疼的厉害不能说话,但听到他这样说,差点一口气憋死了。
看他急急忙忙的样子,姚岩心里不感动那是假的。
他虽说有时不着调,但为了朋友能付出真心却很难得。
李二背着姚岩气喘吁吁的出了后院,一个护卫正好看到他们,赶紧前来帮忙。
李二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了,气喘吁吁了说道:
“快,快……扶到床上……”
护卫知道他是自己统领的徒弟,一刻也不敢耽误,直接背起姚岩就要去前院。
刚拐了一道弯儿,看到高统领正在和薛管家在一旁说话。
二人看到昏迷的姚岩大吃一惊,连忙过来帮忙:
“快!先扶到屋子里。”
众人把姚岩放在床上盖好被子,却发现他眉头紧皱,已然昏迷了过去。
“先去诊铺请一个郎中过来,快!”
薛老从门外叫来一个护卫吩咐道。
“到底出了什么事?他不是去接史大人了吗,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这……我也不知道呀!想着姚岩去地牢时间太长了,我不放心去看看,刚一进去,就发现他不省人事了——
对了,史大人还在地牢!”
“你赶紧去接史大人。”
高统领听到,立刻叫了一个护卫赶去地牢。
“难道是刑官打的?”薛老刚说出口,又觉得不对。
谁不知道姚岩是跟着府尊大人来的,谁敢动手打他呢?
可这件事情,只有等他老师到了才知道。
李二等不及,又跑出门接应史大人了。
两人在屋里,看着姚岩嘴唇发白,呼吸微弱,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办,急得直跺脚。
薛管家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要着急!这小子不会那么容易死的。”
护卫来到地牢入口,正好看到一个头发半白的老犯人刚从地牢出来,待他确认好身份,背起石大人,便往后宅跑。
在竹林后院正好碰见李二,他看到是大人没事,也就放心了。
薛管家把史县首安顿下来,叫住门外一块来的小丫鬟。
“小红,去后厨拿点点心来。”
史大人半倚在床上,足足喝了两大碗水才喘过气。
“额……娃子他怎么样了?”
“正在昏迷,史大人,牢房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怎么变成这样了?”
史县首听到薛管家的问话,深深叹了口气:
“都怪我!”
随后一五一十地把地牢里的经过给几人说了一遍。
众人听完也是无可奈何。
“大人不要自责,不怪大人,只能是府道里面的这些官儿心太狠,竟然把大人打成这样。”
薛管家看到一县之首变成了一个体无完肤的血老头,于心不忍。
可惜官场黑暗,自古如此。
他跟着薛老太爷出入半生,这种场景见到的太多了。
正说着,高阳从门外进来,拿出来一小瓶子。
“来大人!我给你上点药。”
李二小心翼翼的给史大人的上衣解开——
一道道血红的鞭痕触目惊心,有些伤口都已经发黑。
单单上药,根本不行。
高阳点燃了一盏灯,正准备拿针消毒。
徐管家见状,赶紧出口阻止:
“这样不行!你们练武之人可以承受,但老大人年龄大了身体虚弱,怕是顶不住。一切等郎中来了,让他来做吧!”
高阳想想也是,不敢再动手了,自己都是武林消毒手法,还真怕他出了意外。
没过一会儿,便听到护卫来通报,说是郎中到了。
几人赶忙出门,把郎中迎到了姚岩的屋内,这小子的身体一刻都不能耽搁了。
郎中大概40多岁,挎着一个药箱,头戴一顶圆布帽,两指轻按姚岩的脉搏,又翻了翻眼珠。
众人不敢说话,怕打扰了中途诊断。
一盏茶的功夫,郎中才收手。还没等薛老问话,他轻松一笑:
“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只不过怒火攻心,体内淤血上口罢了,不过……”
“不过什么?”
李二吓了一跳,开口问道
“这位小伙子,是否之前受过内伤?他的脉搏时急时缓很不稳定,而且虚浮无力,一看便是身体受过极大创伤,没有完全治愈……”
“郎中神了!我听他们村里人说,她半年前被雷劈过一次,浑身是血养了一个多月,前段时间还受过伤。”
被雷劈过竟然还能活下来?这未免太不可思议了。
这是在场除了李二之外,三个人统一的想法。
“这就对了!他的身体受创伤太严重,拖的时间又太长,已经治不了。”
说罢郎中还叹了口气。
啊!
几个人听到瞬间都被吓住了。
李二声泪俱下:
“你是神医。该救救他。他还那么年轻……”
额——
“我没有说他活不了啊!”
中年郎中看到几人的举动很是诧异。
“你……你不是说他治不了了?”
“哎呀!我是说他之前受的伤我治不了,只是吐了一口血,没什么大不了。”
郎中的话让几人放下心来。
李二翻了一个白眼:
吐了口血?这还没什么大不了的?这郎中……
“那啥也别说了,请你赶紧治吧。他已经昏迷很长时间了。”
薛老催促着在一旁的郎中。
中年郎中点点头,从药箱里取出一个布包,在桌子上摊开,一排全是针。
只见他右手一摸,食指一碰,便取出一支针来,拿针尖在火苗上烧得微微发黑,对着姚岩的头就扎了下去,一连下了几针。
薛老和高阳两人并不稀奇,这只不过是针灸手法,在薛府中见得多了。
李二并并不曾见过几次,捂着嘴巴伸着头,感觉很是好奇。
他仍然想不通:这么长的针扎到人身体里。难道不会有生命危险吗?
正当他想得入神,只听一声大叫:
“把他上衣解开!”
李二回过神,刚脱掉姚岩的衣裳,针的速度极快。
他怀疑郎中都没有细看,一根针挨着他的手指缝扎了下去。吓得他赶紧把手拿开。
只刷刷几下,姚岩胸膛上已经下了五六针。
再看这位中年郎中,寒冬季节额头竟然出了微微细汗。
第一百零六章 不死之身
没有一盏茶的功夫,郎中拇指和食指相连捻,几下又把针都拔了出来。
把它们重新消了毒放回布包里,才深深吐出一口气。
“好了,一会儿便醒了。”
说完拿出几片竹册,刷刷几笔,片刻写好,直接递给薛管家:
“按这个方子抓药,吃上两剂便好了。”
薛老接过药方,扫了一眼。大多都是些降火顺气的药,觉得有些不放心:
“刚才你说的创伤太重,是不是以后会影响寿命?”
本来中年郎中,正在收拾药箱,听了这话,叹了口气:
“确实如此!你们是官家,我也不说假话,他这病只能保养,除根太难,就是去上京,也不一定能找到根治此病的人——
最好的办法就是吃些强身健体的补药,平时多锻炼,切记不要动怒,不要受凉。也不要太过劳累。”
薛老点点头,刚要送他回去,突然想到史大人也受伤颇重,此人医术高超,正好一并看看。
和郎中一说,他欣然答应,都是救死扶伤的营生,有几个都要治。
到了隔壁,史大人已经吃完一块点心,正在闭目养神,看到二人进来,就要起身,薛老上前一步按住:
“县首大人不要拘礼,安心躺好。”
郎中掀开他的衣服,看了一眼伤口:
“都是些皮外伤,不成问题。”
这次从布包里取出一个小药瓶,用棉花蘸了一点,涂在发黑的伤口上。
涂在身上是一种青绿色药水,不疼不痒,只是觉得有点凉。
“好了!一刻钟过后咱们动刀,先把黑色的污秽剜出来,然后再涂上药便大功告成了。”
郎中把药瓶放回布包,净了下手,便在一旁的凳子上坐着。
“姚岩怎么样了?”
史县首半倚在在床上虚弱的问道。
“史大人不用担心,小兄弟没事,刚才郎中看过,只是怒火攻心。”
薛老想了想还是先不把姚岩的情况说明白,先等他身上的伤好了再说。
郎中听到他的话并没有开口。
一刻钟的功夫很快过去,郎中起身,用手按了按史大人的伤口,奇怪的是他却并没有感到疼痛。
中年郎中一边检查伤势,一边解释道:
“这只是麻醉草并不稀奇,一会动刀会有点疼,怕你受不了。”
说完他从布包里掏出一个小刀,在火苗上烤了烤,便要开始对史县首的伤口进行清理了。
“这些都是你受伤之后,血液混着泥土,时间长之后会变成黑色,必须把它们去除才能上药,不然伤口无法愈合。”
郎中的讲解简单易懂,两人都听得很明白。
薛老在心里想:
这可比自家的小高要在行多了。
一直到清理结束,史县首完全没有任何感觉。
郎中又从箱子里取出一个小瓷瓶,把药倒在伤口上,都是些白色的粉末,遇到血迹直接干了。
他又找来粗布条缠住结扎,才算彻底完成。
临走之时也开了一个方子,嘱咐薛老:
多吃些东西补补,身上没有内伤,一个多月,应该就过来了。
薛管家从布袋里掏出十两给郎中当诊疗费,但他死活不接,只收五两,并且告诉管家这已经是多收了,说完便告辞了。
郎中的举动让薛老高看几分,从护卫处打听了住处,留着以后备用。
现在这时辰要去后院,看看姚岩醒了没有。
——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府道后宅在大红灯笼的照耀下一片通红。
薛老送走郎中到后宅前院看了一眼,姚岩依然没醒,郎中让他醒了之后才能喂药,几人也不敢轻易动他,只能任由他躺着。
薛管家为了方便李二照顾他,便从其他房间里搬了一张床过来,也好相互之间有个照应。
府尊薛大人在掌灯前来过一次,听说这件事之后十分恼怒,但天色已晚,府官都回家去了,待到明天,非得问个清楚。
一路车马劳顿,都困得不行,后院渐渐安静下来了,李二坐在桌子前不敢深睡,时不时地看一眼床上,只能等姚岩醒来他才能彻底放心。
下午晌李二进地牢的时候,为了让等在衙门外的李掌柜放心,便先劝他去客栈了,等救出史大人,李二再回去报信。
姚岩的这次突发情况,他也没有想到,等到夜深人静时方才记得答应掌柜的事,只好明天一早去趟客栈——
去找薛老说说,看看能不能住在衙门里几天,史大人和姚岩二人现在都有病在身,身边没有自己人照应也不放心。
李二内心突然觉得自己长大了许多,经过这次和姚岩一起共患难,俩人的感情更深了,也让他打心眼里佩服这位伙伴。
虽说姚岩比自己要小两岁,但论起聪明,他自问还要远远不如。如果一路上没有他的奇思妙想和事前计划,两人见不见得到薛大人马队还是一说呢?自己也不可能拜一个武林高手为师了。
李二正想的入神,突然听到床上有动静,走进一看,姚岩瞪着一双眼睛盯着房顶也不言语,李二吓了一跳:
“老弟,你可别吓我,是不是哑巴了你,咋不说话?”
“你才哑巴了。”
姚岩声音嘶哑,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哎呦,你可算醒了,总算放心了。”
姚岩看着这个比自己高一头的同县伙计,心里一阵感动,但他并不善于表达,半晌嘴唇微动:
“谢谢你,李兄。”
“额——嘿嘿,你突然这么正经说话我都不适应。”李二愣了一下,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对了,老师怎样了?”
“这你别担心,史大人就在隔壁,都是皮外伤比你好多了。”
“那就好。”
得知老师没事的消息姚岩便放心了,自己本就觉得亏欠老师太多,如果这次真出了事,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我的身体,郎中过来看过后,怎么说的?”姚岩不认为吐了一口血以后还能像个没事人一样。
李二想了想,也不是什么大事,索性直接说出来了:
“郎中说你之前旧伤没好,以后不能劳累过度,也不能再生气了。”
这算什么病?不用诊断他自己都知道,经历过雷劈和绑架之后,他的身体很是虚弱,从自己每天起床睡不醒,白天全身没力气便能切身体会到。
吐了血还能大难不死的可能只他一人了,想到这,姚岩心里还有一丝窃喜,老天果然不会轻易让自己死掉的。
他可是还有很多事情还没去做,可不能随随便便就死了。
以后一定要注意身体,不能英年早逝,自己还没当上官,还没带领石寨村富裕起来呢?
——
第一百零七章 府衙文书
第二天一早。
姚岩刚睁开眼,正要起身下床,把李二给惊动了,一把又把他按了回去:
“老老实实躺着,不能乱动!”
无奈之下,姚岩只好瞪着眼睛等天明。
两人也不能干瞪眼,姚岩已经想过了:
眼下最紧急的事情,就是要确定,汪苏和村里人的安全。
现在只有盐铺的李掌柜前几天在县城里,只能把他找来打听一下消息:
“等会儿你去客栈把李叔叫来吧!”
李二听完,在床上也呆不住了,一边穿衣服一边回答:
“天已经快亮了,一会儿我就去看看。”
两人正说着话,史大人走了进来。
他从昨天上药之后,伤口便不怎么疼了,只要没有太大的动作,不影响走动。
“老师!”姚岩看到来人刚要起身,胸口疼的厉害,努力一下没起来又躺下去了。
“你感觉怎么样?”史大人挪了几步,慢慢坐到姚岩的床前。
“没事了,只是胸口有点疼。”
“以后切记,戒躁戒怒,一定要好好休养。”史县首拍了拍他的肩膀。
语重心长的样子,让姚岩心里一阵温暖:有人关心的感觉真好!
“大人正好你来了,这家伙老是乱动,你看好他,我去把俺叔接回来。”
史县首点点头。虽说他这段时间一直在牢里,但他知道:
这几天老李每天都来府衙,自己的事他没有少操心。
他催促李二:
“赶紧去吧!来了我好好谢谢他。”
“老师身体怎么样了?”姚岩看自己老师比昨天在牢里气色好多了。但毕竟年龄大了,他心里还是不放心。
史县首一脸欣慰,望着自己的学生:
“你不用担心,一定要好好养你的身体——
没想到你真的见到了府尊大人。肯定受了不少苦吧!”
姚岩微微一笑:
“我答应老师的,一定会完成!”
史县首眼眶微微发红:有生之年能得到这么好的学生,也不妄此生一场!
“呵呵……薛大人是个好官。老师这次,一定能升任府道衙门。”
听到姚岩的话,史县首有点不高兴,佯怒道:
“还好你没事。拿一个府道的官儿换我我学生的命!我100个不愿意……明年开春你便能参加县试了,到时咱们师徒俩一定能驰骋官场,所向披靡!”
“哈哈!老师,我这还没有考呢,你咋知道我就一定能考中。”姚岩调侃道。
“我学生天纵奇才,一定能高中县魁!”史县首看着自己心仪的学生,打心眼里面对他有信心。
正在这时,
门“吱呀——”一声推开了。
“哈哈!谁要中县魁啊?”
两人应声而见:
前面这人正是现任的府尊大人。
史县首并没有见过,不知是谁。得到姚岩的提醒,才恍然大悟,赶紧要起身行礼。
“不必拘礼老大人,这次你受苦了。我非要治他们的罪!”薛仁快走两步,一把按住他的肩膀。
“这……府尊大人,下官听说两位府官和上京的风家走的很近,下官只是受点皮外伤,千万不能影响了府尊大人。”
他虽然知道府尊是薛家长孙,但风薛两家实力旗鼓相当,不能轻易开战。
再说为了自己一个七品小县首,不值当。
“这个暂且不提,我自有办法!老大人精忠体国,身怀大义,刀斧加身下一身铮铮铁骨,没有把秘方交到奸人之手——
我代表帝国和府道衙门上下,叩谢老大人!”府尊后退一步,双手抱拳,躬身便要行礼。
史县首赶忙起身,就要拉住一府之尊:
“万万不可,大人快起身!折煞下官了。”
薛仁拦住他,正色道:
“老大人,这一拜你必须要受!”
史县首见他坚持,也急忙躬身还礼:
“下官受之有愧!秘方是学生上交,下官也只是做了个顺水人情。”
“老大人的忠心我自知晓。目前本衙文书还有一个缺职,就委屈老大人先担任本府的府门文书。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这——
馅饼说来就来,一下子把他砸懵了。还没等反应过来
“难道老大人嫌官职太低?”
“不不——能给府尊大人作文书。下官受宠若惊,一时失态,让大人见笑了。”
史县首听完这话,急忙回答道。
在帝国的官员编制中,一个府道衙门两位县官之下,设有两位文书,属于正六品官职。
两位文书中,其中一人为府尊专职文书。
上任府尊卸任后,他的那位文书也一块儿去了上京。每个府道衙门一般都会如此,皇帝和朝廷不管这些事儿。
这次薛大人来到苍梁府任职。正愁自己的文书从哪里挑选?
眼前的这位史县首人品纯正,忠良坚韧,且为官已30余载,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了。
除了府尊下的两位府官,需要朝廷审核才能任命。其余只要隶属府道衙门的任何官职,都是由府尊来任命的,只需要把官员的履历递交朝廷即可上任。
这两位府官,诬陷忠良,还要逼迫审问。孰不能忍!
不死也让他们出点血。薛仁面露凶色,两位副官的嘴脸,从刚进门时就让他心里不舒服。
“你今天感觉怎么样?小兄弟。”薛管家在一旁问道。
“我没什么事儿,只是胸口有点疼,过两天应该就好了。”
薛老的问话提醒了薛大人——这次的事情又让他发现了小兄弟一个优点:
他能对自己的老师忠诚于此。如果以后能进薛家,便能一辈子对家族忠心不二。
他还是要想办法,把姚岩绑到自己麾下。
“前两天我让薛老跟你说的。你考虑怎么样了小伙子?”
额——
“我想先给老师和村里人商量商量。过两天再给你回复吧,薛大人。”
老师已经就出来了,只有村里边的人没有消息,他们没事,姚岩才能真正放心。
“那好吧!找不到我,就告诉薛老。你们好好养伤,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
姚岩不能起床,史县首便把薛仁送到门口。
知道他们师生有话,薛老就没有留下。只说了晚会儿再来,也便一同走了。
“薛大人跟你说的什么事儿?”等到两人走后,老师问道。
“他想让我留在府道衙门……”
啊——
第一百零八章 乡亲消息
史县首听完大吃一惊,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这位学生如此厉害,这么快就得到了府尊大人的青睐。
姚岩正要说话,突然听到门外传来李二的声音:
“大人,我叔来啦!”
“大人你没事太好了!属官李光参见县首大人!
李掌柜老泪纵横,一进门便要行礼。
“老李啊,这次多谢你啦!”
史县首看到老朋友很是开心,自从他担任苍河县首,两人在一同共事已经足足有七八年的时间了。
以往虽然磨难重重,但远远不如此次严重。
与李掌柜的秉性,这几天肯定没少找关系,一脸沧桑的疲惫模样,让史县首很是欣慰:
患难方才见真情,得一朋友如此,不枉此生!
待到两人见完礼,姚岩迫不及待的问道:
“李叔!我汪叔汪婶,他们怎么样了?”
“贤侄不用担心,你们走后的第二天,我就安排人把他们藏起来了,现在就住在富掌柜家里——
我来府道的时候还专门去过一趟,非常安全。”
听到李掌柜的话姚岩便放心了,心里的一颗大石头终于落了下来。
“你们先说着,我去找薛老说一声。”
李二话音刚落,人就已经窜出了房门。
“这孩子整天风风火火的,没个正形。”李掌柜佯怒道。
“李二这孩子不错,一定要好好培养他。你没事儿不要经常骂他,这次事情能顺利完结,他可是功臣!”
李掌柜点头称是,他本就是一个嘴硬心软的人。
对于跟了自己十几年的小伙计,他打心里比自己的亲侄子都亲,哪里会真的骂他。
姚岩趁两人歇话的功夫,把老师升职的消息说了出来。
李掌柜听完,比自己当官儿了都要高兴,眼眶都湿了。
他可是清楚的知道这位史老哥在任上已经太久了,做梦都想往前进一步,再等几年如果上不去,便只能告老还乡了。
这次有了上交秘方的功劳,想必已经被府尊大人记住了,未来飞黄腾达不在话下。
“这次的事情,都多亏了我的好学生,如果不是娃子你,秘方到不了薛大人手里,我可能也已经死在了牢里。”
史县首看着姚岩由衷地说道。
姚岩从小最受不得别人夸赞,连连推迟:
“你是我的老师,这是学生应尽的本分,老师是忠良之臣,以后还要老师指点为官之道。”
“你们二人就不要相互吹捧了,师生之间还这么客气,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李掌柜在一旁,半开玩笑的说道。
“我还要多谢李叔,救了我全村人的性命……”姚岩回过头来又要感谢李掌柜。
“打住贤侄!我可经不起你夸,折寿了怎么办?”
“你呀你………”
三人相视大笑。
一个偶然的缘分,让彼此相识,冥冥中自有定数,一个成为姚岩的处世亲老师,一个成为姚岩的异性好叔辈。
虽说这半年来磨难重重,但结识了这么多良师益友。姚岩获益匪浅,也更让他坚定了信心。
有这么多朋友陪伴他,支持他,一定能实现自己的人生目标!
正说着,房门
“咯吱——”一声开了
“不知是什么,大家这么开心啊!”
“薛管家来了,快坐!”史县首已经见过一次,知道他是薛府的老人,不敢怠慢。
“想必这位便是李属官吧?”薛管家指着一旁的李掌柜问道。
“属官李光见过薛老大人。”李掌柜赶忙上前行礼。
“使不得,我就是一看家的糟老头,当不了大人的称呼,叫我薛老便好了。”
薛管家连忙托住他的手臂,怎么说人家也是负责一县之城的盐税,算半个县官了,又和史县首交好,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不好受这番大礼。
“刚刚听李二说了,李官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后宅就房子多,你看想住哪里我立马给你安排。”
说话的功夫,李二正好端着汤药从门外进来,看到几人在谈话,便没有插嘴,直接坐到了姚岩床上:
“把药喝了。”
姚岩忍住苦涩,捏着鼻子一溜烟全都倒在了嘴里,苦的他连连咋嘴,舌头都麻木了。
李二变戏法的摸出一块蔗糖递给他
“这——你从哪里弄的?”
“我给你熬药的时候,院里的丫鬟给的,赶紧吃吧!”
姚岩来不及细问,只要不是偷来的,就能吃的心安理得——
入口微甜,一瞬间嘴里的苦味冲淡了不少。
再说这边,李掌柜听到薛老的话,练练摆手:
“薛老客气了,我就和史大人住一屋就好,太叨扰您了。”
“史大人马上就是府道的文书了,姚岩小家伙也很合我胃口,李二是我们家高护卫的徒弟,都不是外人,不用拘礼,需要什么只管开口。”
薛老的话让几人听了心里暖洋洋的,不愧是大户人家的官家,见识多,说话也能说到人的心坎里。
此话一出,气氛融洽了许多,三个长辈就坐在房间内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姚岩和李二说着年轻人的话题,互不掺和,其乐融融。
一上午的时间都没有见到高统领,问起薛老才知道原来府尊大人正在前面府衙坐堂,高护卫要伴随左右。
地方官员坐堂是每个衙门官员的日常公事,卯时上衙办公,无一例外,不是休沐日点卯不到,上官便可依法论罪——
即使是府尊作为府道最高长官,也要务必遵守,不然被属下参到礼官那里,视情节而论,轻则呵斥扣俸银,重则藐视法度贬官外放也不无可能。
所以谁也不敢无故缺席,被人抓到把柄,除非后台够硬,像薛大人这般,有自家爷爷照应,就是天天不来衙门照样无事。
可薛大人自身也不会如此,他做官以来,还从未有无故旷工的情况,这也是为何爷爷力荐让他来做一府之尊的原因。
孙儿做官稳重,不说立功,只要干几年没有差错,他那个上京的爷爷便能想办法把他调回京都,再上一步。
这回薛仁正坐在府衙正堂,望着下面一群脑油肥肠的属官,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大堂气氛好似凝固了一般。
第一百零九章 李跃动作
薛仁已经琢磨了快一个时辰了:
一众属官看来,新来的这位府尊大人有点呆,一上午的时间都在翻看挤压的案件。
他们不知道的是,薛仁心里早已翻起波澜,只待时机将近便会有所动作。
不惩罚两位府官,岂不是寒了底下县首的心?别人献了一个利国利民的宝贝,却差点被自己管辖的府官派人打死——
这要是传出去,自己这位府尊还要不要脸了?以后谁还敢跟着自己干?
再说了他非常不喜欢风家的人,这么一群跟着奸臣作威作福的人,自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所以他打心底排斥胡府官和孙府官二人,一定要想个办法撵走他们?不能任由这俩人天天在他面前晃悠,非恶心死他不可。
府道衙门后宅里。
姚岩这会正躺在病床上,心里也不安生:
苍河县的李县官和两位府官关系匪浅,搞不好这次的牢狱事件也是几人串通过的,想从老师嘴里掏出秘方,然后按个罪名秘密杀死,到时候秘方便到了风家手里。
只是他们没想到,老师挺了过来,薛大人来的迅速,还不等这些人审问出来,秘方已然到了新来的府尊大人的手中了。
如果他所有的猜想正确,等薛大人缓过神来,县城里的李县官会坐以待毙吗……
——
苍河县李宅。
后院里,一个尖嘴猴腮的管事从信鸽上解下一张小纸条,看院子里没人,急匆匆地跑到书房:
“老爷,少爷又来信了!”
“嘘!给你说了多少次了,小声点!”李日进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四处打量一番赶紧关好房门。
“咋样?我儿说什么了?”确定没人后,他急不可耐的问道。
“老爷请看,少爷已经搭上吏部的赵主事了。”管事说着把信递给自家老爷。
“好啊!还是我儿有本事……”
李县官听到这话高兴坏了,急忙把信打开,可才看了几个字,脸色瞬间转阴,还没等看完直接开骂:
“小兔崽子这才去上京几天,五百两就花完啦!再要一千两!老子上哪给他弄去。他娘的老子是让他解决危机的,不是让他混吃混喝的……”
“老爷请息怒啊!少爷在县城里横行霸道,平日里也没个正经,但大事上他可从来不糊涂,你也知道少爷花钱大手大脚,这回咱是讨官去的,多少钱都得花!”
管事的见老爷脸色稍微好了一些,继续说道:
“老爷你想,起初少爷要去上京一趟,你不准,现在事情出来了,证明少爷有先见之明呐,如果能在事情暴漏之前运营得当,咱们不只是保了一条命,还可能更上一步呢?”
徐管事的话让李日进心里舒服多了。
十天前他得到消息,薛家长孙薛仁要来苍梁府道担任府尊。
自己投靠的胡大人是风家的人,风薛两家斗了几十年了,官场之人哪个不知,自己起初没当回事儿,还是李跃这小子说:
以后不能只靠一名地方官,要想吃得开早晚要去上京拉关系。
一次官场吃饭,除了在场胡大人之外,还有一位从京都来的巡查按使和胡大人关系不错,临走时他李日进想着:
日后有机会肯定用得着,没有多想给这位巡使大人塞了一百两。
儿子听说了这层关系,便亲自找到了巡使大人住处,一打听才知道当今吏部主事的赵吉竟然是这位大人的恩师,这可把爷俩高兴坏了——
怪不得这位巡使才三十出头便被安排了这么一件美差。
这才有了这次李跃进京的事,可能他们爷俩都没算到,正是这次儿子的进京,让他们李家不至于满门抄斩,家破人亡……
巡查按使在朝廷是正六品,官职不大,但权利可不小,他负责监察一个地方的军政民生个个方面。
这次正巧,这位按使大人正好被委派到南部监管三个府道的官员政绩,其中就包括苍梁府,为期三月,期限到了回京述职。
一个地方官员要想升得快,要么有钱要么有人,谁不希望朝廷中有人给自己美言几句,特别是这位按使大人,老师可是主管官员升降的吏部主事,都想抱一抱大腿——
所以这位大人一到地方官的管辖地盘,那可是获益良多,要啥有啥,赚的盆满钵满的回去了。
“是啊!唉,不服老不行喽,还没儿子想的远。”李县官突然想起前两天收到府道胡大人的一封信,要他咬死都不能说事先走漏的消息。
刚看到时他并不曾多想,但现在静下来心,越想越可怕——
万一新来的府尊薛大人要查明此事,两位府官大人兜不住的时候,把他提出来当替罪羊,那岂不是要丢职罢官,严重的话可能要人头落地了……
想到这,他的脊背一阵发凉,为了以防危机,他立刻摊开一条信纸,上面只有一行醒目大字:
“钱不用担心,尽全力把为父调任苍河县!”
等徐管事把信送走,李县官又搬出一个小木盒,打开来看:
竟然全都是银票和地契!
一个地方从七品的小县官,年俸还不到三十两,要说他没有以权谋私,刮敛钱财,谁人相信?
李日进依依不舍地摸了好一会儿,满脸心疼:
“把这些地契全都转手卖给别县的富贵大户,记住不能用真名!越快越好,尽快凑成一千两给李跃送去。”
“老爷放心,我这就去办!”
徐管家是李夫人跟来的陪嫁管事,早就和李家是一个利益共同体了,为了自家老爷的前程,他也会不遗余力的办成此事。
李日进叹了口气:当一个小县官这么多年,钱也没有少花,哪一次自己和两位府官说起升职的事,他们都是一拖再拖——
千两的银子,如果早日攀上朝廷吏部的人,可能早就离开苍河县镇鸟不拉屎的地方。
难道一开始自己就错了?
自己儿子的秉性他最清楚,飞扬跋扈,坏毛病也不少,可当自己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很多事都是爷俩商量才最终确定,所以这次他也相信儿子一定能办好。
李日进抬头看了看天空,北面一朵黑云在风的吹动下正缓缓而来……
第一百一十章 帝师千法
苍梁府,府衙大堂。
薛仁扫了一眼正在办公的一众属官,清咳了一声说道:
“本府决定:任命史可求为府衙文书。”
此言一出,举堂震惊。
胡来和孙远听到,脸色一阵发白:他们俩可是把史老头折磨的体无完肤。
按理说,一个文书而已,官职还没有他们大,够不上威胁,但这是府尊大人亲自任命。
这就代表着史老头以后便是薛家派营的人了,和他们正好是死对头。
听说薛仁是薛家长孙,薛相也把他作为家族重点人物来培养他。
在看今早上堂薛大人一言不发,让他们猜不出来,这位府尊大人心里真实的想法。
昨晚胡来便和孙远聊了很久,两人一直是心惊胆战,虽说他们并不害怕薛仁的报复,但却无法承受薛相的怒火。
在朝廷上,就连风相也得让他三分,主要还是因为薛千法有另外一种身份——
帝师!
早在皇帝还是太子之时,先皇便已经委派薛千法担任太子老师,传授太子国礼,军礼,臣礼和一些朝政之事。
那时风见昔还只是吏部的主事,晚年先皇精力匮乏,他才一步步成为朝廷相国。
等到太子继位,风家的权势更进一步,隐约间已经有和薛家相抗衡之力,但碰到朝政冲突,两家真正撕破脸,风家还是要退避三舍。
胡来和孙远作为很早便跟着风相的嫡系下属,自然明白两家的纠葛,但真要以他们二人和薛仁的地位相比,风相享肯定不会为了他们而和薛家全面开战。
秘方拿到手还好交代,但现在一事无成,二人已经在风相面前低人一等,所以他们俩打心底担心,等府尊大人真要追究他们便打死不承认。
胡来已经和下面的县官说过:无论谁问,这段时间他们都不曾往来。
如果让薛仁查出来,是因为一位县官的告密自己才被迫说出秘方,到时候就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了。
在心里捋过了一遍,胡来开口回答:
“府尊大人英明,下官没有异议。”
“哼——
你是没有异议,都快把人打死了,你难道就这样算了?”
“嘿嘿大人,这不是误会吗?下官出于公心,听人举报一县之首要私吞国家利器,自然不能任由他逍遥法外!”
胡来义愤填膺的样子,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是国家忠臣。
“你听谁举报的?”薛仁坐在上堂,继续问道。
“呃呃,这个下官不知,只是收到了一封匿名举报信,想必也是他们昌河县的人不满县首大人要以权谋私……”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薛仁一声大喝,惊堂木
“啪——”的一声吓了众人一跳:
“胡说八道!史大人,要想谋私还会派人千里报于本官吗?你们不问青红皂白,差点把一县之首殴打致死,该当何罪?”
“这……下官冤枉啊,下关真是出于公心,降为朝廷尽一份心里才出此下策绝不从谋害命官呐,大人明鉴!”
胡来和孙远二人心惊胆战,吓得一下子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声嘶力竭的喊道。
薛仁显然不信,冷哼一声: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的什么算盘,本官初来咋到,本不想无故生事,可曾想人还没有到任,便出了这种丑闻——
两位府官竟然把下辖的县城县首扔进大狱,不问青红皂白,便把人打得遍体鳞伤,这叫什么事?!”
“大人教训的是,下关定要反省,下堂之后便亲自去找史大人道歉!”
“只是道歉就行了,文书大人50多岁的人了,亏你们还是正儿八经的廷生学子,心里就没有半点怜悯之心吗?都是同僚,你们竟然下得了手?”薛仁气急败坏地骂道。
足足骂了有一刻钟的功夫,薛仁才停了下来,指着二人说道:
“你们……每个人给十大人一百两银子当做赔偿,好好道歉”
“我……”
孙远正要说话,还没说出口,便被胡来拦住了。
“怎么,孙大人有意见?”薛仁瞪大眼睛问道。
“没有没有,谨尊佛尊大人教诲,我们二人定改过自新,今天一定凑足银子给史大人送去。”
胡来连连摆手,拉着一旁的孙远一起说道。
“哼,越快越好!”薛仁说完,甩手出了衙门。
“凭什么……”看府尊大人走后,孙远在一旁很是愤懑地说道。
“嘘!中堂休息再说”
——
“不就是一个糟老头,上级打下级有什么不对的?”出了大堂,孙远气呼呼地说道。
“话是这样说,平常时候自然无妨,但你没看见刚才夫人大人和我们没有商量,便直接认命了府衙文书,这说明什么?”
“说明什么?”孙远摇摇头。
“说明这是一次下马威,也说明以后是老头便是薛大人的人了,你平白无故打了他的人,要是你会善罢甘休吗?”
“哦……可是一百两会不会太多了点?”孙远一脸肉疼的说道。
“不……不是前两天才分你三百两,钱都去哪了?”胡来很郁闷的看着他。
“嘿嘿,这不是娶了一房小妾吗?”孙远觉得可能也不好意思,小声的说道。
“你不是几个月前刚娶过吗?怎么又一个?”
胡来一脸诧异,几个月前刚听说他娶了一个村子里的大姑娘,还不到16岁,这才多久又一个。
“这回是春红院的春花,你看银两的事,要不你先垫出来?我到时给你……”
他话没有说完,胡来一声暴喝:
“滚!”
“哎,别走啊,胡大人……”
——
“少爷怎么了?”薛管家见薛仁从进了屋便气呼呼的样子,很是惊讶。
这才第一天上堂啊,莫非发生了什么事儿?
“气死我了,看见他俩就烦死了!”薛仁一把端起桌子上的茶杯,喝了一口依然觉得压不住火气。
“少爷别气坏了身子,为了他们不值得!”薛老说着又从茶壶里里续了一杯热茶。
“呸!还说什么出于公心,鬼都不信!他们要秘方我还却不知道干什么?这样的人还能通过廷试当官,吏部的人都瞎了不成!”
“嘘!少爷小声,小心隔墙有耳。这些年吏部主持的官试确实不如往年了……”薛老打心里也是深深叹了口气。
第一百一十一章 四级官试
从北元建国之初,便成立了吏部,起初吏部主管县试,府试,京试,和廷试,始称四级官试。
每一级录取的学生都是有吏部的主事来任命的,官试中前三种考试在每年年后的开春进行,统称春试,最后一场廷试三年一次,也称皇考。
随着这百余年的发展,县试最后变成了内部选拔考试,虽说也属于官方正考,但吏部不再过问,考中县试的学子便称为县生或先生。
到了府试的时候,一般是府尊作为主考官,吏部来出题,统一选派官员作为监考官,考中府试的学子便称为府生。
京试,顾名思义便是在京都举办的,考中的称为京生或士子。
最后一场也是由吏部来出题,但要根据皇帝的意愿来确定命题。考中之后便是廷生身份,一榜10名,二榜30名,三榜50名,每三年只录取90名。
由此可见,想在帝国内考中廷生会有多难。
不仅要文彩出众,还要在皇帝接见时对答如流,皇帝点头之后,吏部才能任命学子的人选。
这便是为何府尊大人着重说了二人的出身,不论当初他们两人做官的初衷如何,但在同一批官试的学子中一定是出类拔萃的。
事隔多年,他们为何能变成这般,这就不为人知了。
有些官员不一定非是廷生,但应答得体,也可以以其他途径做官,只要是任何一级考中的学子都可以。
当然从升职速度来看,县生的身份远远比不了庭生的身份。
——
不知为何,今天的太阳格外温暖,太阳晒进屋里让整个房间都是暖洋洋的。
姚岩躺在床上一天一夜,已经快要疯了,问了李二几次都不让下床。
下午晌,趁着天气好,姚岩便再次请求李二扶着自己到院子里晒太阳,他吃了两顿药觉得胸口好多了,除了身上没有力气,其他并无大碍。
李二无奈之下,专门去找到隔壁史大人,询问了一番他的意见,见他点头,才慢腾腾地扶着姚岩找了一处阳光好的地方。
过了片刻,史大人也在李掌柜的搀扶下坐在了姚岩旁边。
师生俩人一人躺在一张椅子上,旁边放着茶水和点心,不是二人走不了路,下人看来,倒像是府衙里的老爷和公子一般,真会享受。
“李叔,麻烦你找个人给我叔他们报个信,就说我在府道衙门都好,让他们放心回自家铺子住吧!”
姚岩想起来还没有给村里人报平安,便对站在一旁的李掌柜说道。
“好嘞!你不说我差点忘了,来李二和我进屋写信……”
等李掌柜二人进了房间,史大人方才开口:
“为何不留在薛大人身边,他既然看得上你,可要把握机会啊!”
他还是觉得,姚岩在府道里面有府尊大人照应,可比回县城里面好多了。
“老师,现在太早了,我才刚刚安顿好村子,还不能走,等他们在城里扎下了根,我才放心。”
“府道里苍河县也不远,马车也就两三天,不耽误事儿,你错过这次,下次可能就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史可求觉得既然府尊都开口率,无端端拒绝并不太好,而且这对姚岩开春要参加的县试有很大的帮助。
可别忘了,府尊薛大人正是这次县试命题人和主考官,如果现在进府衙,根本不用考试,便能轻而易举地当上县生,到时就算不想考府生,依靠薛家的势力,也能轻松当官了。
“我明白老师的意思,让我再想想吧!这离县试还要好几个月呢?你咋知道我考不上呢?”姚岩满怀信心的说道。
“你以为一个县就选十个人是那么容易的吗?”
姚岩根本没有参加过考试,不知道正考的难度,想当年他没有关系,也不曾有人提拔,足足考了六次才考中。
这不是说学识不行,主要还是富贵之家太多,都想找上官给儿孙买一个身份。等他去参加府试的时候,就没有那么困难了。
因为是吏部统一命题监管,大部分学子靠的是真才实学,花钱买的也就只能到这一步了,去参加京试的时候可就买不了了,吏部可不敢把题目泄露出来。
越往上走,朝廷管控就会越严格,给你弄成京试第一名,到了廷试皇帝开测试学子之时,万一露馅,轻则吏部主事要被问责,重则直接罢官了,谁也不敢触这个霉头。
北元官试不存在之乎者也,考的都是些和民生,政务,战事等有关的国家事务,非常务实出题的官员因为每人性格各异,所以每年题目都不相同。
皇帝也不允许命题重复,这就导致了有才的非常有才,有钱的买到府生身份便顶天了,再也进不了一步。
因为吏部不敢明目张胆的徇私啊!
先不说要统一大考,就单单是宫里的管事们,也不是吏部能掌控的,那都是皇帝身边的私人,只代表皇帝,谁的脸色也不看。
史可求依稀记得,当年自己意气风发,从20出头一直考到将近30才中了县试,由于时间太久,现在已然想不起来当年的县试命题了。
他也只考到了府试,考中府生后被当年一位主考官推荐做了一个小县城的县官,过了没几年,贵人身患重病逝去,自己便一直被留在了苍河县首的位置上。
他只隐约间记得,当初的府试是考一战事题,那年正巧和中泰帝国交恶,西月帝国又来犯边境,吏部问用什么办法,能够说服中泰与我国结盟?
将近二十年了,具体回答他已记不清楚,好像是投其所好,诱之以利的云云……
史可求把这些情况和姚岩说了,他躺在椅子上并不在意,姚岩一直以为是要考什么苦涩难懂的书本,原来是政事的解决办法,这倒让他心里突然放心了许多——
以他的足智多谋,想必不能十分满意,但考中县试应该不成问题。
见姚岩非常有信心,史可求也不再劝了,说是回到县城,要把历年来政务处置的案件找给他,这些也是和官试密切相关的,毕竟做官首先就是要先会处理,这是最基本的官员准则。
姚岩点头称是:定要考中,不能辜负老师一番苦心!
第一百一十二章 府官送钱
过了一会儿,李掌柜和李二从房间里出来,把信递给姚岩:
“来!你看看行不行?”
“不用看了,我现在动不了,只能麻烦李叔找个送信的,钱我回到县城还给你。”
“说什么话!下次再提还钱,办事儿可别找我了。”李掌柜佯怒道。
李二刚拿了信出去,院门口进来两个人,走近了看:
竟然是胡孙两位府官!
这可是稀客。
“哈哈,我们俩来恭喜史大人了,以后咱们便是同僚了。”
史可求压根儿没有看他们,继续喝着茶。
额——
这就尴尬了,三个人都把他俩当成空气,没有一个人搭话。
在牢里差点把人整死,换了是谁,也不可能两天就笑脸相迎。
两人很是愤懑,心里有气,但又不能表现出来,反而要笑着说话:
“呵呵,史大人,这是我们俩的一点心意,真是对不住,误会了大人。”
胡来说着从衣袖里取出一张银票,搁在桌子上。
姚岩眼睛一瞥——
200两!
还真是财大气粗。
自己的老师作为七品官员一年俸银也只有区区50两,两位府官大手一挥,便是老师四年的俸禄。
对于他俩不能是大出血,但也够心疼一阵了。
“两位大人这是干什么?”史可求面不改色,指着银票说道。
“以后史大人便是府尊大人的文书了,这几天因为秘方的事误会了大人,全是一点小意思,给大人补身体用。”
胡来笑呵呵的说道。
被人鞭打十几天,搁谁身上也不好受,泥人还有三分脾气,更何况人家现在还有府尊大人撑腰,自然可以甩脸色给他们。
两人低声下气的说了很多,史可求也不想闹的太难看,毕竟名义上这两位还是自己的上官,以后还有很多政务需要和他们打交道。
谣言也开口劝道:
“老师!既然两位府官大人这么有诚意,你便把银票收下吧!”
史可求正好借坡下驴,点了点头:
“如此便多谢两位大人了。”
“哈哈!都是同僚应该的。”
这话说的舒服,可三人都不信。
俩人呆在这里大家心里都别扭,见他收了银票,便回去复命了。
一出前院。
孙远气呼呼的说道:
“不过是个乡巴佬!拽气什么?!”
“没办法,谁让咱在屋檐下呢?咱们俩是风家的人他会不知道?不道歉交银子,他巴不得让咱们滚蛋呢?”
“想罢免咱们俩,靠他一句话做梦!怎么说咱们也是正五品大员,岂是他一句话能决定的?”
孙远不以为然的说道。
“说你天真还不服气,他根本不需要给薛家打招呼,只要找到了咱们的一点小把柄,便可以在朝廷上弹劾咱们,就你干的事,到时风相也救不了你!”
“啊?这可咋办,咱们买田的事儿不会被他发现吧?”
孙远这才重视起来,急忙问道。
他虽然平时粗心大意,但这次涉及到自己的身家性命,就不能再不当回事了。
朝廷对税收十分在意,要是知道他私吞田产,增加税赋的话,到时谁也救不了他了。
“现在知道害怕了,晚了?!”
当初胡来便给他说过,不要动田产,有了酒楼布庄和钱庄的生意,每年的分红也有将近1000两了,真不知道孙远这小子都花哪了。
非要染指公田,几百亩好田全部都被他卖给大户了,换来的钱依然不够开销的。
一样的田税,要想让豪门大户把税交上来想都别想,如此就只能把管辖的一些部分县城提高税收,才能勉强补住朝廷下发标准的窟窿。
虽说有几个县首是自己人,但下面的百姓又不是傻子,偶尔提高赋税还能糊弄过去,但长时间都要比其他县城高,难免不会出事。
走亲串友,家长里短,谈论的都是些粮食税收。
以前也有百姓到府衙告状的,但老府尊根本不管事,两位府官大人百姓见不到,闹得凶了还会遭到毒打。
人都是逼出来的,现在打仗越来越频繁,老百姓的吃都顾不住了,更别说要承担沉重的付税了,他们俩这是要把老百姓往死里逼啊!
像苍河县这种山村里的县城,本来耕种的土地就很少,村子里就更穷了,每年的赋税上缴,石寨村都是交税款来补的,众人只能打猎吃野菜,才能勉勉强强活下去。
“那我该咋办?你脑子活给我想想办法,钱我也给你分了啊!”
孙远哭丧着脸,着急的问道。
“闭嘴!田产税收都是对照后,摆在桌面上的,薛大人只要查看土地和帐目,就能轻易查到,现在最好的办法,是把土地赎回来……”
胡来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孙远打断了:
“这……这哪行啊!都是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把柄都在他们手里,肯定不愿意再还给我,再说我也没钱呐,唉……”
毕竟是一条船上的人,孙远想了想又说道:
“要么就想办法把府尊大人给收买了……”
话音未落,他也知道不可能,深叹了一口气:
“那便只能继续让刘老头儿做个假账出来了。”
“这个可以,就这么办吧!”
孙远听到这眼前一亮,刘老头是府衙里的另一位文书,但经过这么多年他们俩的金钱洗礼,早就专为俩人服务了。
“事不宜迟,走,咱们去找他!”孙远说着便要拉上胡来一块去后衙。
“先回去坐堂,晚上再说!”
胡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道。
“对对,好久没来府尊了,一时间忘了,现在还是坐堂时间。”
——
李二从门外进来,一进门便喊:
“看我买了什么?”
众人被他吸引过去,只见他手里端了一个灰褐色的浅罐,不知里面盛了什么。
李二小心翼翼地走到桌子前放下——
只见罐子里趴着一只乌龟,有巴掌大小,龟壳上还有未干的水草,应该是刚从河里弄出来的。
“现在还有这东西?”
李掌柜诧异地问道。
寒冬季节哪里会有这个,这玩意儿不是夏天才出来吗?
“我也纳闷,渔家说是去河里挖鱼,在洞里找到的。”李二兴致勃勃的说道。
“刚好,一会吃饭的时候加道菜,这东西很好吃啊!”史可求半开玩笑的说道。
此话一出,吓了李二一跳,连忙捧着瓦罐跑到一边:
“这可不行……”
众人见状哈哈大笑。
第一百一十三章 厅堂酒饮
昏食将近,太阳西斜。
整个院子地面仿佛披上了一层红色地毯。
李二已经和乌龟玩了半个多时辰,一直在喂它吃东西。
姚岩很怀疑,明天起来乌龟会不会被撑死了。
李二和李掌柜一起先把史大人送回屋里。正打算回来扶姚岩回床上躺着,薛老从门外进来:
“别搬啦,咱们都去后院厅房,薛大人让一块儿吃个便饭。”
史大人一点儿都不惊奇。这都是些官场的规矩,他当官这么多年早已习以为常了。
姚岩最不喜欢和不熟悉的人在一块儿吃饭。见薛老的次数多,为人和蔼,倒也没什么。
但让他面对薛大人这么大的官儿,不只是他心里别扭,一帮人肯定吃的也不踏实。
李二倒是很高兴,对于吃货来说,人越多官职越大,吃的东西就越好。
越说越饿,他催促道:
“什么时候?”
“就现在呀,厨房已经在做了,薛大人正在等你们。”
史大人听到这话,赶紧起身:
“那咱们赶紧走,不能让大人等着。”
他最了解官场的规矩,哪有让上官等着的道理。
得——
没想到最后就自己不愿意,他们仨都已经迫不及待了。
姚岩也是无可奈何,只能由李二扶着,一行五人相互搀扶着进了后院。
院子里的树种要比前院多了许多,乍眼望去,黄色白色和红色三彩映入眼帘,还有两排常青树。
有树有花,几人还以为春天来临了。
走进厅堂,薛大人正在看书,闻声抬起头:
“都来啦!快坐,菜马上就好。”
薛老和老师一左一右坐在薛大人两旁,姚岩紧挨着李二,然后是李掌柜,总共只有五个人。
姚岩正在纳闷,一人推门而入:
“大人,我来了。”
原来是高统领,这回人应该差不多了,既然是心腹护卫,怎么能少得了他。
“好了,人齐了。咱们边吃边聊。”
一旁的丫鬟从后面桌子上拿出一个酒壶,正要给所有人满上。
“姚岩就别喝了,史大人替他喝。”听到薛仁的话,丫鬟便拿掉了一个杯子。
姚岩知道自己的老师喜爱喝酒,他身上只是些皮外伤,喝点儿应该无大碍。
“这第一杯,大家敬史大人,坚守本心,忠诚为国……”
史可求听到府尊大人的话,赶忙起身,回敬众人。
“这第二杯,敬咱们得小英雄,姚岩,胸怀广大,意志坚定……”
姚岩愣了一下,起了两下没起来,只好作罢,大家知道他的身体情况也都不在意。
“第三杯,大家敬自己,一年接近尾声,无论好坏都完美收官……”
三杯下去,李二脸都红了,不明白他明明不能喝,却数他喝的最快,生怕有人抢了一般。
“薛大人,我敬您一杯,祝大人主管一府军政,必将宏图大展,仕途昌运……”
“瞧瞧,史大人不愧是为官二十余年的前辈,说话就是不一样,咱们同喜同喜,哈哈……”
薛仁异常高兴,文书有了,秘方也有了,踏踏实实把自己的一府之地管好喽,回京便指日可待。
不问爷爷的意见,他也不敢无缘无故的直接奏章上报皇帝,所以正准备这几天把秘方先送到薛府给爷爷过目,看他的意思怎么说?
酒过三巡,除了姚岩之外,众人微醺,史大人和李掌柜也没有起初那么局促了,拉着一旁的薛老一直在拼酒。
这里属高阳的酒量最好,几人都喝过几壶,他脸色不变,言语正常,这会儿正和李二谈论武功呢?
没办法,高阳是个武痴,不喜欢官场寒暄这一套,平生只爱专研武学,南下这一路上一有空便能看到他在练功夫,每天都不曾落下,不知李二还能坚持多久。
姚岩很是无奈,酒桌上形态各异,笑声充斥着整个后院……
月明星稀,月光在堂内洒下一片清辉,此情此景,很适合躺在床上睡觉。
这便是姚岩此刻内心的想法,虽说一点都不应景,但符合他一直以来坚持的生活准则,不喜热闹,早早睡觉才是真理。
官场扯皮的话实在太多,李二也被高统领折磨的快疯了,脸色潮红,说话都开始结巴了,已经不能再喝。
姚岩身子酸疼,扛不住了,只好站起身和一旁的高护卫打了一声招呼。
几人正在热闹,也顾不上其他,都是府衙自己人,姚岩也不担心在这里会出问题,便在门外叫了两个护卫,他和李二一人一个回自己屋了。
刚挨上床,李二便直接睡着了,呼噜声震天,姚岩没有睡意,透过窗子看月亮,思绪不觉飘向远方……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半年来发生的一件件一桩桩,喜忧参半,自己的老师也正式踏入了府道衙门,彻底摆脱了贫困县县首的帽子。
看今晚薛大人的态度,想必把老师当成了自己人,虽说只是提高了两级,但彻底从底层县衙跳了出来。
关于白天府官送银两的事儿,应该也是府尊大人给他们施压的结果,但是大人的做事态度也不会任由二人在府衙为所欲为,想必已经开始着手,勘察他们了。
关于今天老师说的,让他留在府衙跟着薛大人,但谣言不想处处受制于人,心里还是想按自己的打算来。
薛老的意思很明白,如果自己留在这,想必能轻而易举的成为县生,确实对自己诱惑不小——
区区一个县试,底层的官试不至于太难,自己努力一把应该不成问题,但他又不能和薛大人交恶,所以现在心里很烦闷:
不知找什么理由,拒绝一府之尊的善意拉拢。
姚岩一直躺在床上,子时将近也没有听到隔壁老师的动静,想必他们还没有回来。
不知不觉中,月光四射,一切归入沉寂……
第二天一早,姚岩便被门外乱糟糟的声音吵醒了。
出门一看——
李二正在陪着几个狗崽子玩,李掌柜和薛老坐在一旁喝茶。
“你醒啦!看着路慢点。”李二说完又低着头斗狗去了。
“上哪弄的?”姚岩指着地上的几只小狗问道。
“刚买的,薛老说要送给咱们两只。”
这可是个稀罕的东西,一般百姓养不起,只有富贵大户才会养几只看门儿。
把这毛茸茸的东西,带回去一只给蘑菇,她肯定要高兴坏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苍河懒人
看到李二趴在地上,撅着屁股和它们玩,姚岩忍不住都要踹他一脚:
“昨天你买的那只乌龟呢?这么喜新厌旧。”
呀——
一声惊呼,李二赶紧爬起身。跑进屋里,不知从哪里把瓦罐抱了出来。
刚姚岩出门的时候,并没有看到乌龟的藏身之处,肯定是这小子藏在了隐蔽地方。
“还好还好,差点忘了这个宝贝。”李二拍着胸脯,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活脱脱像一个玩具的三岁小孩儿。
“以后你一只手托着乌龟,一只手牵着狗,在县城无人敢惹!”
李二听到姚岩调侃的话并不生气,反而洋洋得意:
“这个主意好。呵呵!看谁不顺眼,我就放狗咬他。是吧,大黄?”
他指着一只黄色的狗崽子兴致昂扬的说道。
“瞧你那没有出息的样儿!一只狗就把你高兴成这样。”亏李二还和自己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一点儿见识都没有。
薛老听着李掌柜的话哈哈大笑:
“孩子都喜欢这个,一会儿你和姚岩一人两只,回到县城里好好养着,看家护院可是好手。”
“好哇好哇!”李二听到又多了一个,高兴坏了。
“我要不了两个,村里也没东西喂,拿一只回去就行了。”蘑菇喜欢玩,给她带一只,多了村子里还真养不起。
“富加富养,穷家穷养,你们挨着林子啥东西没有?有了喂点,没了它也能自己找食儿吃。”
薛老说得真切,谣言想了想,也有道理:
两个小家伙在一块儿更好养一些,石头见了肯定也会很喜欢,正好和蘑菇一人一只。
正在这时,一个后院的丫鬟过来禀报薛老:
说是薛大人找。
薛管家不敢耽搁,起身直接去了后院。
“少爷,有什么吩咐。”
薛仁正在院子里散步,闻声笑了笑:
“没什么事儿,咱们一块儿走走。”
还没走几步,他屏退护卫,拿出一封信递给薛老:
“看看吧!爷爷发来的。”
薛管家打开字条,只有两行小字,
善,方子急报上去,杀俩虫,老头升,小子留。
旁人如果看到一脸雾水,乍一眼还以为是郎中救人,庄稼人种地。
其实不然,这一句话中包含了三人重要的信息:
薛老一眼便明白,老太爷的意思是:
把秘方加急上报朝廷,想法让两位府官腾出位置,让史大人坐上去,还要把姚岩拉进薛家,不能错失。
还是老太爷考虑周全,现在已经11月,过不了几天,一些远地方的府道官员便要上京述职,这个时候把秘方做给皇帝,再合适不过了。
“爷爷的话自然没错,我本想着查出胡孙二人的把柄,到时一块儿上奏朝廷,正好罢了二人的职。”
听完薛管家没有说话,薛仁见他脸色有异,便开口问道:
“薛老是自己人,有话可以直说。”
“老身认为,先报祥瑞为好,秘方是大事,以防夜长梦多……
少爷要想扳倒两人,只需在奏折里稍稍提两句即可,没有充足的证据,有风家在后面支撑,皇帝是不会罢免他们的——
关于二人的罪证,咱们可从长计议,少爷已经贵为府尊,同在屋檐下办公,找把柄岂不是易如反掌。”薛老有条不紊的分析道。
“还是老叔想到周全,我想的太简单了。”
“老奴可当不起少爷的称呼,只不过跟着老太爷时间久了学来的东西,以少爷的聪明才智,将来学家也少不了少爷出力打理。”
薛仁自嘲,他可不敢附和,少爷为人和善,他才敢提出自己的想法。
老管家在薛家半辈子了,对薛家每个人的脾气都了如指掌,就因为他忠诚可靠,老太爷才会派遣他和自家长孙一块儿南下,有个自家人帮着出主意总是好的。
“对谣言这个小家伙你有什么办法没有?”薛仁又想到爷爷信里说的最后一句话,真的很头疼。
这小子看着呆呆的,老给自己装傻,不知他心里怎么想的。
薛管家微微一笑:
“这两天我一直往前院跑,和他老师聊了很多,也大概摸清楚了姚岩的脾气,这人恩怨分明,虽说话不多,但心里却很清楚——
少爷要想把他留在府衙不太可能,但想要拉拢她进薛家倒是很容易。”
“哦,此话怎讲?”薛仁很诧异的问道。
“少爷可知,谣言为何把秘方交出来?”
薛仁想了想:
“难道是为了得到什么奖赏?”
“不错!起初我也是这样想的,专门问了史大人,他说当初和姚岩那小子达成交易,要了一个学究的身份。”
“内保学究这算什么奖励,连个先生都不是。”薛仁笑了笑,他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要求。
但转眼一想:
这不还是要当官儿吗?跟着自己岂不是更容易?
“对!现实就是这样,而且他还跟史大人提了一个要求,虽然秘方交出去,但生产还是要村子里的那帮人,想着能发工钱,饿不着。这是史大人的原话。”
“这又是什么意思,看起来很平常。”
“就连少爷也觉得,要了个身份很不值得,但姚岩这么精明的人,怎么会心甘情愿,做这个不对等的买卖呢?”
薛仁摇摇头,想不明白,虽然他和这个小家伙接触不多,但以他的判断,姚岩可不是碌碌无为之辈,要比李二聪明多了。
“那是因为姚岩这小子很懒!不,应该说是特别懒!”
“懒?这个我倒真没看出来。”
“这些是听李掌柜会说的,不办事儿平常他是不出门的,少爷你说他是不是特别懒?”
“哈哈!有道理,但是和她交秘方有什么关系?”薛仁不解的问道。
“无论是他交秘方还是考先生,其实都是为了村子里。这么说,少爷明白了吗?”
薛仁这才恍然大悟——
对于一个懒人来说,最喜欢的便是得过且过,悠闲自在。
闲暇时听薛老说过,姚岩遭遇了一次绑架才决定把秘方献出来,想必也是为了村子里的安危,这就不难解释了——
一个利国利民的秘方竟然被他换了一个连县生都不是的身份,想必也只是为了在县城里面多一道护身符而已。
现在他们村里人都在县城,姚岩自然不会留在府道。
唉,伤脑筋……
第一百一十五章 地鸡再现
薛仁和老管家走累了,便直接坐在院子里的凳子上。
“你刚才说,让姚岩进薛家很好解决,怎么解决?”
薛老微微一笑:
“只需少爷在奏折中,多说两句他的好话,毕竟秘方是他发现的,也是他上交的,本来就应该为他请功。到时……”
薛仁接过话:
“到时皇帝封官,他只会感恩薛家,而且让朝廷上都知道姚岩是薛家的人。
“如此一来,即使姚岩不跟着少爷,他在官场中要想作为,以后也少不了少爷和薛家的帮忙。”
薛人听到薛老的主意,忍不住拍手叫好:
“就这么办!”
说罢兴致冲冲的跑书房去了。
薛老看看时辰,已经到了吃朝食的时间,正好去前院和他们一块出去吃点。
薛管家刚到前面,就闻到一股烤肉的香味:
不知李二点了一个火堆是要干什么,但香味却是满院四溢。
众人见到薛老来了急忙让座。
“这是在做什么?”他指着李二脚下的一个小土坑问道。
“我们在烧鸡——烧地锅鸡!”李二的脸被黑炭弄的像小花猫一样。
薛老见状,呵呵一笑:“地锅鸡?怎么没听过。”
“这可是姚岩发明的独家吃法,保证您老吃了一次还想下一次。”
李掌柜自从在木匠铺子里吃过一次之后,自己也弄过,总觉得味道差点什么。
“哦?有这么好吃。”
薛老听到李掌柜的话瞬间提起了兴趣,一只鸡埋地里烤一下,会有多好吃啊?
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吃法,一只鸡杀完要么烤,要么直接煮,放在地里岂不是都弄脏了还怎么吃?
看着大家都盯着快流口水的样子,薛老也不免有些好奇,所幸坐在凳子上等着。
过了一刻钟,姚岩看了看时辰:
“好了,取出来罢。”
自从在林子里打到猎物之后,他便经常在村子里吃,久而久之,火候的把握已经相当准确——
时间太久了,出油少,入口肉比较硬。时间短了,油是出来了,但鸡不熟。
“好嘞!”
李二答应一声,直接把火灭了,拿一个木棍从小坑翻出三个泥疙瘩,使劲儿敲了敲,里面露出一层荷叶。
他用两个木棍架着把三个带泥的荷叶包放在桌子上,兴致勃勃地指着一个说道:
“光是闻到这个味儿口水都流出来了。”
姚岩提醒他:
“先别慌着吃,给薛大人送去一个,咱们几个也吃不完,把你师傅也叫来。”
薛老听到连连点头,姚岩还真不能小看,思考如此周全,自己一时半会儿都没有想到。
管家叫了一个丫鬟,递给她一个荷叶包:
“这东西拿给后院儿少爷,再把高护卫叫到这儿来。”
其他人之前都吃过还能忍住,但薛老早就已经口水三尺,拨开一个荷包:
“咱们先吃,不等小高了。”
说罢直接扯出一只鸡腿,啃了起来。
几人也不在意,先不说薛老的身份,但是单是论年纪,人家也得先来。
李二见薛管家已经动手,他也忍不了了,先分给史大人和李掌柜,剩下的半只,直接放到了姚岩面前:
“吃吧!”
姚岩看着被众人分得稀巴烂的野鸡,瞬间没了吃的欲望,只象征性的吃了一块儿,便全部推给了李二。
他没有昏食(上午九点)吃鸡的习惯,主要因为太油腻,早晨起来喝了茶吃了点心,便不太饿了,看到这么油的东西,压根吃不了。
一般想吃的时候,他都叫上石头和蘑菇,三人在河边儿挖个抗,在卷子里逮只鸡,下午晌或晚上吃刚刚好。
想到这儿,谣言突然心里一阵发酸:
他有半个多月没有见小蘑菇和大石头了,以往在的时候天天见,烦得不行,现在突然没人在他耳边叽叽喳喳,心里却很是想念他们俩。
李二没有发现他的异样,双手正捧着半只鸡啃的正欢:
“好吃,实在太好吃了!”
狼吞虎咽的样子也不怕噎着,再看看众人,吃相也没有好到哪去。
薛老已经开始啃第二只鸡了。
“以后你可以开一个烤鸡店,保证非常火爆。”薛老一边吃,一边赞不绝口的说道。
“对,肯定是府道一绝。”
李掌柜吃的嘴角冒油,还不忘推销姚岩的地锅鸡。
正在这时,门外一声大嗓门儿:
“什么好吃的这么香。”
高统领还没进院子,便已经闻道了满院的香味。
“师傅给!给你留的。”李二这次到是眼皮活,直接扯下一只鸡腿递给他。
“嗯,不错!香嫩可口,要是有点酒就更好了。”
高统领两下便啃完了,在他印象中还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烤鸡,除了味道有点淡,肉质和火候都恰到好处。
架在火炉上考出来的他吃过数不胜数:黄皮的吃过,黑皮的也吃过,但口感远远比不了这个。
“这是怎么做的?”高统领说着又从桌子上扯下一块儿鸡翅膀。
薛老已经吃饱了,擦了擦嘴,给他指了指地上的黄泥:
“用它弄的”
他知道高护卫也没有听懂,便给他从头到尾解释了一遍。
高阳听完很是惊讶:
这种烤鸡的办法闻所未闻,关键是肉质松嫩,口中不腻。
“这是谁想出来的。”
众人指了指姚岩。
这——
这小家伙脑子里面,装的到底有多少东西?
他越来越看不透姚岩心里的想法了。
高阳并没有呆多久,他还要负责少爷的安全,一个人吃了半只鸡拍拍屁股直接走了,一句话都没有。
还好众人都知道他的脾气,也就见怪不怪。
“好啦。我要去后面看看。”薛管家正要起身。
李二跑进屋里,抱出来两只小狗:
“薛老,这两只你拿回去吧。”
“哦?怎么不玩儿了,不够的话,这两只你也留着吧。”
“不不,我两只,姚岩两只,我们都要了四只了,多了就养不住了。”李二连连摆手,拒绝道。
薛老听罢,把两只狗仔给了一旁的家仆,吩咐他好好喂养,便径直去了后院。
李二本要把鸡骨头扔给四只小狗,只听李掌柜一声大喝:
“不要!”
吓得他差点儿把狗都扔了,姚岩也是一脸疑问:
不知为何?
狗吃骨头岂不是天经地义。
第一百一十六章 奏折上报
“两三个月的狗崽子不能吃这个,吃了便死。”
李二听到李掌柜的话大吃一惊,也不敢喂骨头了。
“为什么?”姚岩也很是纳闷。
“他们太小了吃不了,我很多年前也喂过一只,大狗生了小狗,大狗能吃,小狗吃了三天都活不了。”
郎中能看人的病,狗的病还真没有人治得了。
“那要喂他们什么呢?”李二抱着大黄和大黑说道。
“咸汤配粮食吧!”李掌柜毕竟之前喂过有经验,但李二听到瞪大眼睛:
“粮食是人吃的,都喂了它,人怎么办?”
“咱们平常铺子里吃的,不就是买的粮食吗?姚岩在村子里,可以种一点。”
这两天天气好,史大人的伤口都不在流血了,已经可以来回走动。平常时。不知是不是因为年龄大了。所以吃不了太多。
但是今天确实也吃了不少,这还是他头一次胃口这么好,以后自己不在苍河县当值,还真有点舍不得自己的学生。
前院几人闲的一坐一下午,一老一少不能动,李掌柜和李二又不放心别人照顾,他们俩只好陪着两名伤员。
不过现在有了四只毛茸茸的小狗,几人也不至于太无聊,史大人已经能随便走动了。
姚岩现在的胸口只微微有一丝疼痛,看来那位老郎中还真有几把刷子,这才喝了两天的药,他就觉得比之前好太多了,虽说身体受了很大创伤,但手脚都没有落下毛病。
到了晚上,前院逐渐恢复寂静。
后院书房内。
“薛老,你看看奏折,有没有不妥的地方。”
现在不在上京家里,薛仁找不到商量的人,只能找个亲近的人心里才放心,毕竟这是要递给皇帝的折子,不能出一点差错。
薛管家打开奏章——
臣苍梁府首薛仁奏皇帝:
臣上任之初,上报朝廷,多信赖皇帝信任……
前面都是一些官方寒暄好,薛管家直接跳了过去,看到中间一行:
恰逢内外乱事,赋税重于山,臣行走之时,遇到二小儿,步履阑珊,灰头土脸,截臣马车,送臣之秘方,能化粗盐成白粉……
依仗上天庇佑,皇帝垂帘,恰如天降福星,化财政之难,实乃大幸……
臣奏,已升苍河县首史可求任府衙文书,不知福主姚岩,小将李二该作何赏赐……敬皇帝。
薛老看完奏章并没有看出欠妥之处,上报皇帝的奏折需要稍稍正式一些,文体没毛病,而且姚岩的功劳说大很大,说小也很小,主要还是看朝廷和皇帝的态度了。
如果大家都认为他是福星,那么这次皇帝肯定是特别高兴,一顿大的赏赐是少不了的。
少爷已经和薛家传了信,想必这封奏章到达上京,薛相自然会在朝廷上力争封赏姚岩,这是让这小子变成薛家阵营最有效的办法了。
“少爷写的极好,老奴佩服不已。”
薛仁听到老管家的话,心里也是一阵欢喜。
只待送往京都,自己便是大功一件,还能收服如此聪明的一个小伙子,可谓双喜临门,人生一大快事啊!
“对了,今天吃的鸡味道确实不错,给姚岩商量一番,看看能不能在府城里开一个铺子。”
薛仁这会儿饿了,突然想起来上午老管家送的鸡,香味独特,在上京自己不曾吃过。
“少爷白天忙,我忘记说了,这鸡的名字取名地锅鸡,是在地上挖个坑,用泥封起来,一点点烤出来的。”
薛仁听到鸡的制作方法也是暗暗称奇,倒真是第一次听说还能这样烧鸡的。
“不过少爷的想法倒是和李掌柜的出奇一致,他今早吃了也是赞不绝口,怂恿着姚岩在这弄个铺子。”
“哈哈!那说明我们都是一丘之貉,都是十足的吃货。”
薛仁今晚兴致很好,不知是立了功还是鸡太好吃,一直笑声不断。
“姚岩那小子怎么说的?”
“啥也没说,就说了一句,再想想吧,便不了了之了。”
薛仁走到书桌前,用封泥把奏折封号,划上五条斜杠,递给薛老:
“这个你明天去驿站发出去。一句话都不说倒是符合姚岩的性情,他心里想不周全不会轻易说出来的。”
薛老接过奏折,小心的放到袖口里。
这个不容有失,五条斜杠便是五百里加急,按两地的距离,从苍梁府跑到上京有一千多里,快马要两三天才能送到皇帝面前。
“少爷,二人的劣迹你查的怎么样了?”
听到问话,薛仁瞬间皱起了眉,叹了口气:
“这两人太狡猾了,我白天翻了一天的案件都没发现他们做的有太出格的事儿。”
“少爷,不妨……不妨从账本入手”薛老想了想说道。
“账本太繁琐了,我看不了那个,看着头疼。”
这不是假话,自小薛仁便被长辈说教,什么都好,就是对数字犯困,哪次只要先生教到账目计算的问题,他总要出错,十次超过五次都是算不出来的。
“这个好办,史大人已经是府衙文书,把这交给他最合适。”
“这个办法好!”
薛仁听到眼前一亮,自己心目中的难题终于解决了。
可他又转身一想:
“史大人受伤未愈,还是等段时间吧!”
“这不算什么,少爷不是也想把史大人再升一下吗?毕竟有这么大的功劳,也算自家人,两位府官一天不走,他就一天只能做个文书——
说句实话,对他也不公平,这么大岁数,受了苦,也不好熬啊!我相信他很乐意做这件事。
今天去前院他闲的身上都发毛了,这可是他自己说的。”
薛仁想了想,史县首任职这么多年,一直在县城做官,想必对账目和税收早已经轻车熟路,对自己来说很为难的东西到了他那里并不见得困难。
薛老说得对,从史可求选择在牢里宁死不说的时候,其实便已经站在了薛家的一面,不然他也不会让姚岩和李二千里寻人了。
事情安排妥了,已过了大半个时辰。
月亮高挂半空,薛老也是哈欠连连,嘱咐了内院的护卫,他便告辞了。
后院一片漆黑,整座后宅这才算真正安静下来……
第一百一十七章 真实意图
第二天一天无事。
又过了一天,姚岩收到了汪叔来的信,总共十几个字,涂改了五六次,内容很简单:
你没事,很好,我们也没事儿,放心,尽快回来。
此刻姚岩心里归心似箭,恨不得现在就回县城,但看这情况,一时半会儿还回不了,老师的伤也没有痊愈。
按老师的意思是,在上任前还要回县衙一趟,和两位县官办交接事宜。
这样一来,几人在府衙里也呆不了几天了,姚岩只是身体虚弱,不影响走动。
只待老师的伤能承受住马车颠簸,一行人便可以回去了。
未时时分(下午三点),薛老拿来几卷手册,把史可求叫到房内:
“史大人,这些是少爷让给你的,对账是你的强项,你看,这会不会打扰你休息?”
“不会,我正闲着无事,坐着也发慌,正好打发时间,不知薛大人什么时候要?”
“哈哈!不急不急,闲了做一些,不论时间。”
解决了少爷的难题,薛老心里也踏实了。
这是府衙的机密文档,史大人即是自家人,给他理所当然,看他并没多问,薛老便不再多说。
府衙休堂之时,胡孙二人把刘文书叫到一个偏僻的角落,眼见四周无人,两人低声问道:
“薛大人是不是跟你要了账本?他有没有看出什么。”
刘文书摇摇头:
“什么都没说,只是拿了便走了。”
难道他没有发现?
账本儿被拿走,两人也不敢掉以轻心,特别是孙远,田产是他卖的,他现在每天都睡不着,生怕查出纰漏。
“这可如何是好,你改了没有?”孙远质问刘文书。
“放心大人,都已经改过了,不知道大人什么时候能要来雪茸,我那小儿子身子快扛不住了。”刘文书哭丧着脸说道。
“哎呀!天天催烦死我了你……”
孙远的话还没有说完,直接被胡来打断了:
“你也知道这是皇宫里的东西不好拿出来,但是你放心,我们已经上报风相了,想必这几天就会回信儿。”
等到刘文书离开,院子里就剩了他们两人。
胡来恨不得踹死他:
“你就不会收敛一点,万一他把账本给薛大人,咱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嘿嘿!我这不是被他烦的受不了了,下次一定注意。不过我记得咱们俩压根没给风相他老人家提这回事儿啊?”
“嘘!小声点,谁敢去呀,秘方要是在咱们手里,还有脸顺便给他老人家提一嘴,现在别说秘方,大事当前,哪还有这个心思给他找药。”
胡来冷哼一声,满脸凶狠的说道。
“说的就是,不能给他老人家找麻烦。”
胡来还是不放心他,临走又叮嘱一句:
“千万不要说漏嘴了,账本儿查出问题,咱俩都在玩完儿!安抚好刘犟头!”
——
前院这边。
史大人的房间里,放着十几卷注册和一本粗纸装订成的书。
书里面是整个府道下辖的土地数量和划分,书册里面是每一个县衙所要收的赋税标准。
府道里面十几个县,一个县方圆50多里,十几个村子。
这样一算,整个苍梁府道,便是方圆500多里,按每个村子来审查,也是一个不小的任务。
苍梁府和苍山府因为地处山区南方,村子不太密集,但要达到县城的规模,相对的面积就要扩大,向北边的几个府道衙门所管辖的大多都在方圆二百多里。
整个北元帝国的人口主要集中在北方和东部的几个府道,主要因为它们产粮食多,作物存活率高,一些小民的营生,自然也多了起来。
像李二经常去的盐城和海城县,每一个县的人口,抵得了苍梁府三四个县城的总人数。
看账本儿的事儿,对自己的学生没有什么保密的,所以史大人便把此事告诉了姚岩。
姚岩看到桌子上的一堆竹册,也是一阵头疼:
“老师,这个我帮不了你。”
“哈哈,这对于我来说,再简单不过,两天便能查出大概。”
史大人说这话是真真切切,没有半点吹嘘。
他在县城里面干了将近20年,朝廷最看重的便是赋税一项,不论是田产税,还是盐税铁税,都是由他亲手来核查的,不敢出差错。
干出成绩还可能会晋升,但是犯了错,就会被罢官还乡,没有半点机会了,所以审查账目是他的强项。
这次府尊大人如此信任,他肯定要查仔细了。
“老师,你可知薛大人的用意?”
“哦,无非是审核账目是否有错?”史可求愣了一下,直接回答道。
“难道还有别的目的不成。”
“老师可曾想过,薛大人让查帐目的目的何在?难道是大人想知道总共收了多少粮食?整个衙门的收成如何?应该不至如此……”
姚岩想了想继续说道:
“学生觉得不会这么简单,总账目总数量上面都已经标明,就算薛大人公务繁忙,要想知道大概,他只需安排薛老查一遍即可,再不放心,他自己可以慢慢查,毕竟来日方长。”
史可求久居官场,听到这恍然大悟,心里已经完全明白了。
他可听说老府尊大人在任期间几乎不主事,主要是胡孙二人来操办整个府衙的公务事项。
二人做府官已经有七八年的时间,还是风家的人,难免不会借势敛财,私吞公库。
薛大人刚上任,首先便是要站稳脚跟,选自己的人,想必对二人已经有了很大成见。
“第一天见薛大人,他说了一句话,不知道老师可曾记得,两位府官打了老师薛大人说二人越权行事,必要惩治二人——
但这几天突然很安静,因为薛大人明白,一般都过错动不了他们,但赋税是朝廷红线,一旦逾越,请则流放罢官,重则砍头,谁也救不了他们。
所以如果这次老师能查出端倪,薛大人便会请奏,罢免二人。”
这可能便是薛大人的目的,专人专事,查账是老师强项,而且老师现在已入了薛家阵营。
这次如若有功,老师便会更上一步,说打底秘方还是他主动上交朝廷的。
史可求听完姚岩的分析,心里更加明朗,不知是晋升后这两天太过高兴,还是这两天脑子迟钝了,这才反应过来。
不过他看自己的学生,是越来越顺眼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带伤奋战
“所以老师一定要好好核查,看这架式薛大人这段时间,便开始着手要立威了,账本儿没问题,二人可能活得久一点,一旦账本有问题,老师很有可能是下一任的两位府官之一了。”
自己人有说便说,姚岩也不确定说的是否准确,但是看薛大人的态度应该八九不离十。
“这应该不会吧!现在我已连升两级,未免太迅速了。”史可求很是惊讶的说道。
“以老师的功劳,往大了说,连升三四级并不是不可能,看薛老和薛大人这几天的态度,我有七成的把握老师可以升上府官,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史可求听到学生的这番话顿时信心倍增,浑身像打了鸡血一般,一定要做出成绩,眼看20年的人生理想便要实现,他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成功了。
特别是老家的父老乡亲,当年他考学府试,每家每户都帮了很大的忙,有吃的送吃的,有钱的送钱。
这么多年,他作为一个苍河县的小县首,时刻不敢忘记村里人的恩情,只是无奈能力太小,只能每年回去带些特产分给他们。
每次老母亲问起,他也是无言以对,感觉愧对大家,一直没有升迁的希望,眼看快到了致仕的年龄,还一无所成。
自此以后,他便是薛家阵营的人,按目前薛相在朝中的权势,可谓是盛极一时,他隐隐觉得让两人北上送秘方是一个明智之举,如果不是当初谣言有这个决心可能现在他已经在牢里快死了也不一定。
所以他打心眼里感激自己的这位学生,没有他也没有现在的这一番柳暗花明。
史可求看着眼前这位快要15岁的小伙子,一脸正色的说道:
“从你拜师那天起,咱们便是一个整体,就是你不能考上县城,我也会想办法让你进入官场,以后咱们便相互扶持,多为百姓做事。”
“不带你这么打击人的,你怎么知道我考不上,你已经说了两次了?”
姚岩一脸郁闷的说道。他还没有参加,自己老师便把后路都给他安排好了。
“哈哈!口误,我的学生一定是最优秀的,以你的聪明才智定会连中四级,成为北元文魁大家。”
“文魁咱不敢想,能和老师一样考上府生便谢天谢地了。”
史可求听到这么没有出息的话,很是生气地说道:
“那可不行,像我这样的还能考个府生回来,我学生一定要成为皇帝的门生。”
“我觉得做一个县首挺好的,做的官大了就太累了,像薛大人一样,每天公务繁忙,案件众多,人生岂不是少了很多乐趣。”
“你这小子,为啥和别人不一样?想当官只想当个县首,你这算什么理想?人是要时刻记住往上走,才能实现自己的抱负。”
史可求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对他说道。
在一起接触的久了,他也知道自己的学生是什么样子,想让他忙前忙后找不着人,他会宁愿不做。
给他安排个清闲的官,他反而要开心死了,每天睡大觉晒太阳发呆一个不少,就是不想干繁杂的事儿。
以往在县城里,就不曾见他从铺子里面出来过,感觉没有什么大事,能吸引住他。
除了北上是性命攸关的大事之外,从而不曾见过姚岩着急忙慌的和任何人红脸,就连之前县城里的富掌柜,他也听老李说过——
因为富掌柜的直接原因害的他差点死在地窖里,按姚岩的秉性,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但就是冲着刚开始的时候帮过他,最后差点命都没了,依然没和富掌柜的大吵大闹死去活来。
这是姚岩善良的一面,但人善被人欺,他也打心眼儿里头担心自己的学生以后会受到什么欺负——
不过好在现在自己也是府衙文书,依靠薛大人的关系,在整个苍梁府,他都可以保护姚岩不受伤害。
人之性难移,他也不会强迫自己的学生一定要留在府衙,帮助薛大人,毕竟年龄尚轻,过多接触官场之事,并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儿?先玩上几年,过一些悠闲日子,等以后成了家便就不能肆意妄为了。
姚岩走到今天这一步,按照之前的计划,已经有了些许偏差,首先是拜师,这是在计划之外的意外之喜。
他本来打算交秘方,换去身份再挣钱,最后努力考个县生,能保护村里人不受欺负。
但他却没想到,会有千里送秘方和老师升官的事情发生,这是一条好的轨迹,按照新的路线走下去,姚岩心里的目标便会更快获得实现。
“好了,你先出去吧,屋里有点凉。”史大人的一句话叫醒了,还在梦游的姚岩。
他点点头,嘱咐了一句:
“老师,别太着急,一定要注意身体。”
姚岩见老师已经开始埋头苦干,知道他已经彻底进入了文书的角色,也有可能是姚岩的话刺激到他,这回谁都劝不动了。
姚岩苦笑一声:
悔不该给老师说这么多,他现在身体才刚刚好转,万一劳累过度旧病复发就麻烦了。
但又没有什么好办法可以阻止他,只能委托李掌柜在睡觉时,一定要督促他,事情不分轻重,身体才是第一位的。
姚岩来到院子里,发现李二正在陪着四只小狗玩,李掌柜斜躺着闭着眼晒太阳,这是一副悠闲自得的生活画卷,也是他心里所向往的。
“你们聊完啦?”李二抬起头问道。
姚岩点点头并没有说话。
李掌柜听到动静睁开了眼:
“怎么聊了这么久?在说些什么?”
“没事儿,薛老送来了一些竹册,老师不是行家吗?所以人家请他帮忙看看。”
李掌柜“哦”了一声
便没有下文了,显然对账册这回事儿也是不感兴趣。
已接近酉时,太阳的温度逐渐下降,西边丛林山丘连绵不断,看不到整个太阳……
只能隐约间西方山头一片通红不像早晨的朝霞一样朝气蓬勃,这个大红的太阳象征着黄昏夕阳,日落西山之意,油然而生。
姚岩心里一阵茫然:
太阳要下山了,很多人也都要休息了。
一天就要接近尾声。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两相见面
又过了两天,姚岩已经可以随意走动,不得不说,老郎中还真是医治高手,除了每天有点乏力之外,他丝毫感觉不到身体有异样。
院子里一如往常,瞎聊加闲坐,偶尔薛老会过来看看,自己老师每天核对到深夜方才入睡。
姚岩和李掌柜不止一次的劝过他,但谁也劝不动,姚岩也知道,老师要好好表现一番——
不在账本里面扣出纰漏,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可算给他找了一件有意义的事,房门也不出去了。
李二每天就是陪几个小狗玩,现在已经训练出来了,他只要一蹲下狗便会跑过去,这还是李二第一次养小狗,新奇的不得了——
专门给它们在房间里弄了一个小窝,照他的话说,害怕天气太冷把它们冻坏了。
前院几狗几人相互打闹,看起来一片祥和……
——
皇帝御案前。
一位小太监推门而入,在殿门口把鞋子脱下,蹑手蹑脚的走到布帘前。
眉眼白发的老公公看到,接过他手里的奏折。
小太监轻声说道:
“老祖宗,五百里加急,从苍梁府府道来的,薛大人亲奏,下午晌到的”
老太监点点头,挥了挥手,小太监又轻手轻脚的穿鞋出了殿堂。
“什么事啊?鬼鬼祟祟的”
突然殿里上方传来一声,在这寂静的皇宫御前显得格外响亮。
“回皇帝,薛家小子上的奏折。”
“哦,拿来看看”
原来此人便是执掌北元帝国的现任皇帝——
杨丰。
看这位年轻帝王,眉目清秀,一双杏眼炯炯有神,配上下巴一撮胡须,换上素衣长跑,走在街上倒像是一位求学的士子。
金公公不敢怠慢,打开后递给皇帝。
杨丰抽出奏折,足足看了一刻钟,脸色不怒不喜,看不出来什么。
过了好大一会儿,他叹了口气:
“老金你说,他这是何意?”
金公公小眼一撇,一丈外奏折上的内容尽收眼底,几个呼吸的功夫已经全部记在了脑子里,几乎不用思考,便回答道:
“不论目的,对帝国是好的!”
杨丰点点头:
“是啊,不管他想如何?于国于民却是大好事,那你说该如何赏?”
“薛相把孙子外放也是历练,没想到还没到便捡了个大便宜……”金公公历经三朝,回话也没有顾忌,心里这么想的便怎么说。
“这小子运气太好了,三十多岁已经是正五品地方官了,你说我该封他什么好?”
“奏折里他可没有为自己请功,反而推了其他几人,尊上可以不给他”
尊上是皇帝的私下称呼,内官和一众大臣朝堂之下也是这般回话。
“这怎么行?毕竟有功,薛相那里也不好交代。”
“可尊上不是想压压薛家吗?他们的权势可是越来越大了。”
老内官的话提醒了杨丰,他继位之初历经一番波折,最后还是薛相大力支持下他才能顺利登基。
但这让他心里开始忌惮薛家的影响力了,一个家族竟能影响皇位继承,这是多么可怕的力量?
所以他便扶植了风家,经过十几年的发展,现在两家已经在朝堂形成敌对之势,虽说风家还不能完全与薛家抗衡,但在皇帝的支持下羽翼渐丰,已经隐约间可以与薛家匹敌不落下风。
这是杨丰想要看到的结果,虽然薛相是自己老师,但大权旁落是每一个帝王最忌讳的事,他无论如何也要把权力紧紧握在手中。
“尊上为难,不封就是,薛大人奏折中不是提到了三个人吗?封赏他们便是。”
不愧是皇宫老怪物,金公公的一番话瞬间点醒了杨丰,他又看了一遍折中三人,一人五十多岁的老县首请奏府衙文书,两人是半大孩子,一人发现秘方,一人陪送秘方。
看薛大人上奏中语言恳切,想必三人也是薛家中人了,不赏赐几人说不过去,毕竟如此大的功劳。
“这几天南三道的巡查回京了吗?”
“回尊上,已经在府里等着了,就等朝廷召见了。”
杨丰站起身,慢走两步,表情淡然的说道:
“这个巡查是吏部推荐的?”
“尊上明慧,王巡查是吏部主事赵大人的门生。”
杨丰想了想说道:
“这个王巡查做的不错。”
“那便传话给他,明日入朝奏事。”
金公公见皇帝点头,招手从门外叫来一个小太监,嘱咐了几句。
“天晚了,尊上要歇息了。”
杨丰点点头:
“把折子留好喽!”
说罢甩了黑袍下摆,几个小太监早就准备好了,伺候着上了龙撵,起驾后宫。
金公公耳朵一动,已知皇帝出了前苑,招来一个小太监,嘴唇轻动说了一通,小太监慢跑出了皇宫,直奔薛府去了……
——
第二天,皇宫门外。
一众官员有序进入宫内,全部都是一席黑色官袍,三两有群正有说有笑。
突然看见一位头戴明珠的老大人颤颤巍巍地从马车上下来。
几个官员赶忙上前:
“左相大人来了!”
“左相身体好啊!”
……
“好什么好,都是一把老骨头了。”薛相在儿子的搀扶下了车,面容和蔼地和官员打了声招呼。
薛海正扶着老父亲往前走。
身后传来乱糟糟一片,原来是风相到了。
后来的一众官员又稀里哗啦地跑到后面谄媚地献殷勤。
“一群小人嘴脸!”薛海愤愤不平。
“嘘!慎言!”薛千法咳嗽一声,面不改色继续向前走。
“左相大人留步,哎哟……”
风见昔气喘嘘嘘地追上二人,喘了口粗气:
“大人……慢走,可让老弟好追啊!”
薛千法恍然惊醒:
“原来是风大人,你瞧,我这人老耳背,听不见喽”
说罢拉住风相的手一同上朝,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是多年的官场好友。
“老大人老当益壮,还能再干二十年呐!”
风相是个不高的胖老头,虽然也满头白发,但看腿脚却要比薛相利索多了。
风见昔可不敢小看这位走路都要颤几颤的薛老头,到今年过冬,他在相国任上已经十个年头,这么多年圣恩不减,可见非同一般,无论在朝在野,势力早已渗透到帝国各个角落。
“哈哈!借老弟吉言。给皇帝上书几次要告老还乡,尊上不许,我就再喘两年……”
一众官员簇拥着两位相国进入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