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二章 黎明（六）
“……”
“……”
刘凯和“狗头”默默对峙，他们紧紧注视着彼此。刘凯眯起眼睛，由于夜色，他其实看不见对方的样貌。但他却可以闻到那淡淡的血腥味。他甚至还可以感觉到对方的身体正在微微颤抖。很明显，在之前的战斗中，“狗头”也是受伤不轻。
“看起来，你的处境也不轻松。”刘凯喃喃说道。他并不是在挑衅，倒更像是在感慨。“狗头”耸耸肩膀。
“是不轻松，毕竟，零已经不在的情况下，你的女人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强的思念体……抱歉，也许我不该说‘你的女人’这种话。”“狗头”咧开嘴巴，他露出嘲讽的笑意。刘凯眼中凶光一闪，但很快，他的视线就重新柔和下来。
“当然，艾因是最强的。而且，我也不否认，她就是我最爱的女人，我想让她变成‘我的’。”
刘凯淡淡说道。狗头”的笑容渐渐收敛。他的双眸中混合着惊愕与愤怒。“狗头”看向一边。“摇篮”系统已经化为废墟，所有的精神能量都已经散发出去。“狗头”再度开口。
“果然是这样呢。”
“果然？”
“果然，你的目标是摧毁‘摇篮’。”
“你既然知道了，那为什么不阻止我？”
“我现在阻止你又有什么用。无论如何，最后的‘摇篮’已经被摧毁。而埃尔文-迪考斯死后，主物质界已经再也没有能够制造‘摇篮’的思念体。换句话说，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新的思念体诞生。而思念体这个种族，也就到此为止了。”
“狗头”淡淡说道。他的声音无比平静，就好像是在说着一件和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情一样。刘凯轻抿嘴唇。
“‘狗头’，该不会，你从一开始就不打算重建‘摇篮’吧。”
“开什么玩笑，我怎么会做那么无聊的事情。我最爱的是战场和混乱，而‘摇篮’系统等于是破坏战场平衡的一枚核弹。虽然看看核弹爆炸也十分有趣。但如果最后变成核弹满天飞，那战争本身都要被摧毁了。我可不想看到这种结果。”
“那么，你追求的，到底是什么呢。”刘凯静静问道。“狗头”没有回答，他只是饶有趣味地看着刘凯。刘凯的心中突然掠过一丝寒意。他下意识按住胸口。
“‘狗头’，你想要战斗，对吧。”
“我当然想要战斗。只不过前提是要对方值得我去战斗才行。我虽然喜欢战斗，但也不想打一场必输之局。艾因也好，零也罢，她们虽然力量强大，远在我之上，但只要使用好计策，应该也不难获胜。事实上，我已经两次击败零了。但如果她们两个和人类联手。确切的说，是和王成杰联手，那情况就完全不同。最强的武力，搭配上最强的智谋和情报机关，双方联手，就算是我，单枪匹马也对付不了。”
“所以你才需要各个击破。”
“啊。单独对付艾因和王成杰，同样有点困难。弄得不好，就会弄巧成拙。但如果杀了你，艾因也一样会消失。既然如此，我当然不会冒多余的风险。现在，厂区入口已经被我封闭。短时间内，你想走物理逃跑，已经是不可能的。除非你使用能力。但你也应该知道，我不会让你轻易得手。在这里，‘摇篮’刚刚被破坏，精神能量的密度还是很高。你创造空间的效率也会随之变低。人类总是现实的生物，柿子捡软的捏，没有任何问题。”
“狗头”咧开嘴巴，他发出诡异的笑声。刘凯也挤出笑脸，但他的笑容多多少少有一点尴尬。从理论上来说，“狗头”的判断并没有错。这个地方对于精神能量的使用并不有利。尤其是对刘凯这种半路出家的人类而言。刚才，他两次使用能力，也只是让姚天丰和零逃跑。现在想来，从一开始，自己就搞错了“狗头”的目标。原本，自己以为，“狗头”用零作为诱饵，是想要追求与王成杰和艾因的“决战”。但现在想来，自己还是太幼稚了一点。“狗头”虽然是个战斗狂人，但他绝非没有脑子，他深刻地懂得避实击虚的道理。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不过，这也不错。
反正，自己的目的，也就在此。
刘凯掏出“隼鹰”，他瞄准“狗头”，那冷峻的视线，就如同沉睡的万年寒冰，深不见底。“狗头”歪着脑袋。
“你似乎也在等我，对吧。”
“啊，我是想和你见一面。三个月前的战场上，那个时候，就是你和‘空灵’带人攻击了我的住址，害死了我的母亲。”
“你的意思是要复仇吗？无聊。”
“不是复仇。”
“！？”
“不是复仇。如果说要复仇的话，我也应该对零复仇。因为，正是因为零的能力，我的母亲才会精神失常。真的要复仇，那也应该一视同仁才对。这是战争，战争之中，很多事情都无法避免的。因为我的关系，也有很多本应该活着的人死了。虽然无法真的宽恕一切，但至少，我可以学会放弃。”
“那么……”
“我只是必须杀了你。因为你的存在会威胁到我和艾因的未来。而杀了你，一切都会结束。至少暂时结束。这对我是最有利的。人类总是现实的生物，这也是你说的吧。”
……“狗头”哑口无言，他只是呆呆地看着黑洞洞的枪口。刘凯目光凝重，时间仿佛停滞，突然间，“狗头”爆发出笑声。
“哈哈哈哈哈……太好了，真的是太有趣了。看样子，我才是被摆了一道。刘凯，你早就想好了，要抛掉艾因，和我一决胜负。没想到，这个世界上竟然有比我还要疯狂的疯子，哈哈哈哈……”
“狗头”哈哈大笑。他的笑声是如此刺耳，如此疯狂。咋一听来，就让人不寒而栗。刘凯还是不为所动。片刻之后，“狗头”终于恢复，他大口喘息。
“无所谓了。既然我们两个想到了一起，那说明我们还是有缘的。现在，我身上带伤，但你也是旧伤未愈。就条件来说，倒也算是半斤八两。我们也正好可以来一个‘了断’，对不对。”
“……”刘凯还是没有回应。但他的嘴角却也微微翘起。两人静静对视，不知不觉，他们之间似乎进入到了某种“协调”的状态。隐隐的轰隆声再度传来，在厂房外面，似乎有什么事情正在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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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思念科技旧址，外围。
“可恶，撬不开。完全堵住了。”
“快点叫施工队过来。”
“已经叫了，他们还在路上。但最快也要半个小时。”
“要不，直接雷管爆破。”
“你疯了啊。你天知道里面是什么状况。零现在还在里面，如果贸然爆破，万一整间工厂都倒塌了该怎么办。”
“那难道我们就这样干等着吗？”
“不是说要干等着，但至少要冷静下来，循序渐进。无论如何，求稳为先。”
……众人议论纷纷。而在远端，艾因和王成杰则是并肩而立，他们都是面色僵硬。其中，王成杰绑着绷带，右手上了夹板，显然受伤不轻。而艾因虽然没有伤势，但她的脸色却比受伤还要难看。之前，两人和“狗头”对峙。“狗头”凭借自身的能力，虚晃一枪，成功将艾因晃开，然后直接攻向王成杰。王成杰以无人机进行阻拦，但“狗头”却是不走寻常路，他毫不躲避，反而是带着两枚导弹，对着王成杰就冲了过来。一时间，两边竟有同归于尽的架势。
艾因被迫出手，她使用“银水”，一剑轰了上去，直接将两枚导弹冻成冰块。但这却也在“狗头”的预料之中。就在艾因出手的瞬间，“狗头”也来到王成杰的近身。他同时抛下手中的手雷和烟幕弹。伴随着巨大的轰鸣，一瞬间，整片战场都是烟幕缭绕。
“切。”艾因猛地冲出，她一下子就冲入烟幕中。对于人类来说，这可能是用来遮蔽敌人视线的障眼法。但对于思念体，尤其是像艾因这样的感知型思念体，这种程度的障眼法压根就没有任何用处。王成杰和“狗头”的精神能量都在其中。艾因按住剑柄。她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只要“狗头”胆敢轻举妄动，自己就会立刻挥刀。但是……
什么都没有。
艾因眨眨眼睛，她看着烟幕一点点散去。片刻之后，万物明朗。王成杰蹲在广场中央，他捂着右手，显然是受了伤。而安全局的士兵则是一窝蜂的赶了过来。“狗头”的精神能量犹在身边，但他的人，却已经不见踪影。
……
被摆了一道啊。艾因心中嘀咕。她紧握住“银水”。由于“狗头”在撤退的时候，顺便破坏了工厂的入口，这也导致众人举步维艰。虽然艾因也可以利用强力，强行突入，但鉴于现在的实际状况，她也不敢贸然行事。
而且，她也感知到了，在废墟内部，有一些东西正在发生变化。
“摇篮”的精神能量，正在消散。
刘凯，成功了吗？
不知道，但他肯定还活着。虽然因为受伤的缘故，他的精神能量稍微有一点削弱。但那种坚毅，那种执着，却没有任何变化。
暂时，应该没有问题。
艾因心中喃喃。她长长呼吸。另一边，“咪咪”的分身也已经前往废墟深处，她正在寻找进入废墟的道路。艾因阖上双眸。
在“咪咪”回来之前，也只有等待了。
但是……
艾因猛地睁眼，她感觉到精神能量的变化。荧光一闪，一瞬间，两个身影突然出现在视线中，那正是姚天丰和零。
第三百三十三章 黎明（七）
“哇！！！”
姚天丰大口呼吸，他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肺都要出来了。而在他的怀中，零也是微微皱眉。不管有过多少次经验，空间转换的违和感，终究是让人不快。
但是……
姚天丰眨眨眼睛，他迷茫地看着四周。几盏大的照射灯矗立在高处，那刺眼的光芒，晃得人晕晕乎乎。姚天丰可以听到周围有人正在大喊大叫，他也可以感觉到有人正向自己这边跑过来。但他却是什么都不在乎了。
至少，自己已经逃出来了
和零一起出来。
那就足够了，足够了。
姚天丰的视线渐渐低垂，他如释重负。但下一刻，他的领口却被一把抓住。
“你怎么出来了？刘凯呢？”
“艾因！？？”姚天丰张大嘴巴，他呆呆地看着眼前的金发女孩。艾因看看姚天丰，她又看看姚天丰怀中的零。女孩拧起眉毛。
“零也出来了……是刘凯使用能力，将你送出来的吧。”
“嗯，嗯。”姚天丰下意识点头。他终于回想起来刚才的情况。刚才的瞬间，刘凯直接使用创造空间的能力，将自己和零从工厂中送了出来。但他自己却选择留下。姚天丰吞咽口水。
“刘凯应该还在里面。他还在战斗。”
“战斗？和谁？是‘狗头’吗？”艾因继续追问。但姚天丰却是一脸茫然。艾因倒吸一口冷气。
刘凯，还留在里面吗？
没错，他的精神能量还在里面。看起来，他似乎正在战斗当中。
敌人是“狗头”。刘凯是想要和“狗头”做一个“了断”？可恶，那个笨蛋，他明明知道，不必这么冒险。他明明可以等我过来的。就像之前约定好的一样。
艾因紧握拳头。另一边，王成杰也带着安全局的士兵围上前来，他们检查零的身体。零没有受到外伤，但她却始终处于沉睡之中，不管外面怎么叫她都没有反应。王成杰问艾因。
“艾因，这是……”
“啊，她的精神体应该是在高阶精神空间，暂时无法脱离。就和当初的我一样。”
“那她要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不知道。这不是一定的事情，当初，零在‘摇篮’中沉睡了整整三年。要什么时候醒过来，全看她自己的意愿。也许，她还需要很长很长一段时间，也许，就是明天。”
艾因喃喃自语。一边的姚天丰张大嘴巴，他深深低头。王成杰轻抿嘴唇。
“那么，‘摇篮’呢？‘摇篮’的力量已经属于零了吗？”
“怎么可能？零这个时候离开‘摇篮’，这就意味着之前的转化都失败了。我可以感觉得到，大量的精神能量已经外泄出去。现在的零，只是一个普通的思念体。而‘摇篮’本身也已经不复存在了。”
“……”王成杰轻咬嘴唇。他欲言又止。艾因目光摇曳，她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时间仿佛凝固，过了好一会儿，王成杰再度开口。
“这就是你们的计划吧。”
“什么意思。”
“我是说，你和刘凯一开始就打算在救出零的同时，毁掉‘摇篮’。但是为什么呢，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你应该知道，这样会让思念体这个种族彻底灭绝。你们将不会再有新的同胞诞生。”
王成杰这样问道。艾因轻轻一笑。
“当然是为了结束这场战争。”
“……”
“王成杰，你应该明白，‘摇篮’对于思念体意味着什么，对于人类又意味着什么。还有，我们虽然是思念体，但我们也是人类。眼下，我们只想以人类的身份活下去。至少，现在的我，就是如此。”
艾因回答道。她的笑容无比温柔，却也无比的凄美。王成杰目光点点。他不再多言。而艾因则是望向工厂废墟。
啊，没错，现在的我，就是以人类的身份，站在这里。
所以，刘凯，我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如果你死在这里，我绝对不会原谅你。
不过，你应该不会需要我的原谅吧。
你，并不是那种会食言的男人。
所以……
艾因张开双眼，她的嘴角浮现出微笑。王成杰注视女孩，他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然后，就好像在回应一般，突然间，“轰”的一声，精神能量的漩涡直冲云霄。一瞬间，整片大地仿佛都在震动。
****************
数分钟前。
双雄对峙。夜色无边，伸手不见五指。但在黑暗之中，却有两对闪亮的眼睛不住闪烁。刘凯眨眨眼睛。他努力分辨对方的样貌。但一来，周围的环境太黑，自己看不清楚。二来，自己以重伤之身，强行战斗到现在，多多少少也有点强弩之末的意思。最明显的征兆，就是自己现在已经无法长时间集中注意力。
但“狗头”就不会有这种问题。思念体的感知，完全依托于精神能量。即使在黑暗之中，他对周围环境的判断，依然会像平时一样敏锐。如果在这里和他硬拼，肯定没有胜算。
所以，还是要使用精神能量。
只是，在这个时候使用能力，肯定会比正常情况下迟钝许多。
但也只有赌一赌了。如果自己能够在这种情况下，先使用出能力，自己就赢。反之，自己肯定会被“狗头”干掉。速战速决，简单明快。
“狗头”目光凝重，他当然也清楚现在的状况。两人都是不动，但在私下里，他们却都是在默默蓄势。绿色的液体已经蒸发殆尽，但在空气中，厚重的感觉却是迟迟不散。刘凯的眼睛渐渐眯起。他抓住“隼鹰”。
就是，现在。
一刹那，刘凯举枪瞄准、“狗头”立刻移动，刘凯没有任何犹豫，他扣下扳机。“砰”，子弹飞出，“狗头”向下一蹲，他避开了这最初的一击。但刘凯的嘴角却是微微翘起。只听得“嗖”的一下，子弹撞上墙壁，然后向“狗头”的背后反弹过去。
但是……
“嗖”，锐利的弹风擦拭而过。刘凯瞪大眼睛，他只感到自己的脸颊上火辣辣的。温暖的血流一滴滴落下。刘凯眨巴眼睛。
失手了？
“隼鹰”的跳弹，竟然会直接攻向主人。这是自己的操作失误？不，确切的说，自己压根就没有操作。自己只是像平时那样，随手射击，而将调整的工作全都交给了“隼鹰”本身（事实上，在这种一片漆黑的情况下，自己也根本没法瞄准）。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隼鹰”出现了误判。但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除非，“隼鹰”本身受到了干扰？
刘凯眼睛一亮。他一下子明白过来。与此同时，“狗头”已经冲到近身，他伸出右手，向着刘凯的脸上抓了过来。刘凯一个翻滚，他勉强躲过了这一击。但他的身体却因为疼痛而停顿片刻。而“狗头”也没有给对手喘息的机会，他立刻追击上去。刘凯无可奈何，他只能连续闪避，一时间，险象环生。
果然是这样啊。刘凯心中嘀咕。他明白，“狗头”是想用连续的近战，不给自己使用能力的机会。而这种捉迷藏，自己肯定是处于绝对劣势。本来，在这种时候，使用“隼鹰”，虚晃一枪，是最简单的突围手段，但因为刚才的教训，自己却根本不敢贸然行动。因为一旦弄得不好，射出的子弹就会命中自己。
等一下，命中自己？
刘凯心中一怔，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另一边，“狗头”却是不管不顾，他只是一味追击。这一次，他是一个扫腿，就向着刘凯下盘踢了过来。但刘凯却是下意识向后一跳，躲过了这一击。但他也因为站立不稳，整个人向后跌倒，摔了个狗吃屎。
“呜”，刘凯挣扎坐起。他的脸上露出痛苦之色，很明显，他刚才摔得不轻。“狗头”向前一步。刘凯退无可退，他只能扣下“隼鹰”的扳机。“砰”的一声，子弹脱膛。但它却是完全没有瞄准，直接冲上天花板。“狗头”心中哂笑，在他看来，刘凯纯粹是在自取灭亡。自己创造幻觉的能力，虽然对刘凯没有作用，但却可以影响身为拟物型思念体的“隼鹰”。现在，刘凯想要依靠“隼鹰”翻盘，这简直就是饮鸩止渴。
这一次，就真的结束了。
“嗖”，子弹反弹。但“狗头”却是根本不予理睬，他直接抓向刘凯的眼睛。刘凯的嘴角微微翘起。他没有任何躲避的意思。“狗头”的眼睛渐渐瞪大。
这个家伙，他……
说时迟，那时快，刘凯猛地起身，他强忍周身剧痛，脑门子直接向“狗头”的额头砸了上去。“狗头”缺乏准备，他的动作下意识僵住。只听得“嗖”的一下，锋利的子弹扎入肉体。
第三百三十四章 黎明（八）
“呜”。
“狗头”身子一颤，他呆呆地注视着对面的刘凯。两人面面相视。
……停滞。
“哇”，两人同时惨叫。刘凯的胸口破了一个大洞，他的身体被“狗头”洞穿。而“狗头”则是大腿中弹，他捂住腿部。两人都是在地上来回打滚，但下一刻，他们却又同时起身，以免被敌人抓住空隙。
可恶，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自己会被击中，明明自己已经干扰了“隼鹰”，让它朝向刘凯攻击才对。“狗头”心中嘀咕，他紧紧地看着对面的敌人。刘凯表情狰狞，但在他的双眸中，却是暗含着一丝得意之色。“狗头”瞪大眼睛。他突然明白过来。
难道说……
刘凯心中狞笑。他紧紧捂住胸口。刚才，刘凯是赌了一把。他知道，“狗头”一定会冲着自己，他也知道，因为“狗头”对“隼鹰”进行了干扰，“隼鹰”所有的攻击，全都会回到自己身上。既然如此，事情倒也简单了，既然肯定躲不过去，那就索性不躲。利用自己本身作为诱饵，将“狗头”的行动限定住。“隼鹰”的攻击会反弹自身，那只要用“狗头”作为盾牌，不管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至少“狗头”肯定躲不过去。事实也证明，自己是赌对了。
但是，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非常惨重。
“呜”，刘凯猛地吐血，他可以看到大量的鲜血正从自己伤口处溢出。刚才，“狗头”虽然被摆了一道，但他毕竟是攻击得手。而刘凯虽然竭力避开了致命伤，但他的身体还是遭到重创。相比之下，“狗头”虽然也中弹倒下，但却没有生命危险。两者之间的差距显而易见。
“真是愚蠢，为了击败我，竟然会使用这种同归于尽的战法。”“狗头”咬牙切齿。“这样的互相攻击，肯定是你先支撑不住。”
“足够了。”
“什么？”
“这样就，足够了。”刘凯喃喃说道。他的眼中浮现出笑意。“狗头”心中一惊，他突然明白过来。刘凯紧咬牙关，他强行聚集精神能量。剧烈的疼痛传过全身，刘凯差一点就要失去意识。但他还是勉力支撑。
还有一点点。
还有一点点，就好。
“你这个家伙！！！”“狗头”暴跳如雷，他终于明白刘凯的意图。对于刘凯来说，能否击败“狗头”，其实并不重要。反正以自己现在的身体状态，本来就赢不了。相反，如果自己能够将“狗头”带上地表，那么，双方的实力对比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之前“狗头”一直对刘凯步步紧逼，就是不想给他任何提炼精神能量的机会。但现在，“狗头”自己也受了伤，他的动作肯定会受到影响。而刘凯，等的也就是这一刻。
精神能量的余波渐渐蔓延。不知不觉，周围的光线已经发生了波折。空间正在撕裂，视线也在一点点“切断”。“狗头”立刻起身，他冲向刘凯，想要终结他的性命。但因为伤势的缘故，他的动作毕竟慢了一拍。刘凯的嘴角微微翘起，他竖起食指。
这样就，结束了。
“嗖”，白光一闪，一瞬间，空间变换，“狗头”和刘凯的视线彼此交错。其中，“狗头”是恼羞成怒，而刘凯却是心满意足。精神能量的漩涡冲天而起。，一刹那，两人就消失在时空之中。
***************
同时，思念科技，外围。
“轰。”
尘嚣四起，天地轰鸣。一刹那，整片大地仿佛都在咆哮。周围的安全局士兵都是呆若木鸡，他们已经无法理解现在的景象。刹那间，白光一闪，空间的折痕在视线中显现，说时迟，那时快，艾因抢先一步，她一个箭步，朝着精神能量爆发的位置冲去。王成杰连阻止都来不及。“噌”的一下，寒风四溢，“银水”的剑风席卷而来。一刹那，到处都是飞沙走石。王成杰遮住眼睛。
是刘凯吗？
他，成功了吗？
但是……
“喵”，突然间，“咪咪”再度出现，她跳到王成杰的肩膀上。王成杰眨巴眼睛，他努力分辨情况。渐渐的，硝烟消散，视线中，三个人影若隐若现。艾因正抱着刘凯，她目光严峻。而刘凯则是面色苍白，他躺在艾因怀中，俨然已经奄奄一息。最后，则是“狗头”。他背靠在废墟。那染血的胸部，被划了一道大大的口子。这是“银水”留下的伤痕。“狗头”依然活着，但他的呼吸却已经变得微弱了许多。即使不是思念体都看得出来，他已经坚持不了多久。
这样就，结束了。
王成杰目光摇曳。过去，他曾经无比期待着这一刻。他曾经无数次在脑海中幻想，这场战争结束的时候会是个什么样子。但现在，这个时刻真的到来，他却有一种茫然若失的感觉。“狗头”咧开嘴巴，他发出干巴巴的笑声。
“真是的，被……摆了一道。原本以为，一切都尽在掌握。谁想最后竟然被区区刘凯耽误了，简直是一失足成千古恨。不过，我也不是没有收获。至少，我已经把刘凯一起带走了。哈，哈，哈……呜！！”
“狗头”捂住嘴巴，他因为太过疼痛，连话都说不出来。另一边，刘凯则是身体抽搐，他已经失去意识。一旁的安全局士兵见势不妙，他们赶紧冲上前来。艾因下意识放手，她看到医护人员手忙脚乱地将刘凯抬上担架。女孩看着染血的手掌，她可以感觉到，自己的精神能量也在一点点变弱。这主要因为自己是和刘凯共享精神能量。而当刘凯的精神体变得虚弱的时候，自己也不可避免的会受到影响。
我，会失去他吗？
我，会和他一起离开吗？
虽然这也不错。但在这个时刻真正来临之前，自己和刘凯明明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两人本不应该这里结束的。
……可恶。
艾因猛地扭头。“狗头”还在大口喘息。他的柴犬面罩已经染上血色。艾因向“狗头”走去。但下一刻，她却被王成杰抓住肩膀。
“艾因，等一下，先不要动手。”
“少废话，你没有资格阻止我。”
“我并不是要阻止你。但是，你在这里杀了他，刘凯所做的一切就都没有意义了。这个男人。他必须被送上法庭，他必须接受法律的制裁。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真真正正，向民众宣布这场战争的结束。”
“这是你们人类的事，和我无关。”
“但你也想看到这场战争的结束吧。你也想像人类那样活下去吧。我们总不能让刘凯的努力全都化为泡影。”
“……”艾因紧咬牙关。她最终还是妥协。王成杰轻轻叹气。他示意士兵们赶紧上去，将“狗头”抓起来。安全局士兵面面相视，他们并没有立刻动手。王成杰皱起眉头。
“什么鬼，快点上去，把他抓起来。”
“但是，局长……”
“你们在害怕什么。‘狗头’已经完蛋了。只要抓住他，这场战争就结束了。”王成杰说道。他再度对部下下令。士兵们都是唯唯诺诺，但他们的行动却是颇为缓慢。他们只是一边举枪，一边缓缓上前。艾因挑起眼皮。她看到“狗头”抽搐的样子。
……那个混账。
“嗡”的一声，突然，精神能量的波涛一下子袭来。艾因早有防备，她立刻聚精会神。但其他的士兵却不一样，他们的脑子都好像被砸到了一下。这一次的攻击，力度并不是很强，但范围却是非常之大，方圆几百米内，每个人都受到影响。王成杰按住脑袋，视线中，绝大多数人都是七倒八歪，而“狗头”则是趁乱逃跑。他虽然一瘸一拐，但动作倒是没有任何的迟缓。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就溜入到废墟之中。王成杰暴跳如雷。
“快点，追上去，不要让他逃走了……”
“不用担心，不会让他逃跑的。”艾因突然说道。她就好像早就准备好了一样，一下子从原地冲出。“喵”的一声，“咪咪”紧随其后。王成杰大吃一惊，他想要跟上。但两位思念体的速度却是如此之快。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她们就消失在视线之外。
第三百三十五章 黎明（九）
血。
浓重的血腥气。
肮脏，恶臭，没有理性，没有欢愉，只有仇恨和愤怒。
但是，自己也最喜欢这种感觉
因为只有从痛苦中，自己才能找到真正的力量。
不管这是别人的痛苦，还是自己的痛苦。
“狗头”的嘴角微微翘起，不知为什么，他就是有一种想要发笑的冲动。潺潺的鲜血正从伤口处流出。对于“狗头”来说，之前艾因的那一击，可以说是又准又狠。一瞬间，在夺回刘凯的同时，还给予自己致命伤。若不是她顾及到刘凯的安全，稍微收了力道，自己恐怕已经直接挂掉了。但即使如此，自己现在也只是吊着半条命，苦苦支撑而已。
“狗头”长长叹气。他却是有一种莫名的淡然。此时此刻，“狗头”正在思念科技废墟的内部。他努力向着后门进发，想要乘机溜出去。但在理性上，他却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毕竟，现在大兵压境。王成杰肯定已经设下重重埋伏。他绝不可能放任自己逃跑。
但是，只要能够使用能力，就没有任何问题。
只要，不碰到思念体的话。
……
“狗头”继续前进。但他的速度却是越来越慢。过了好长一段时间，他总算来到厂区后门。三个月前，刘凯也正是从这里抱着艾因，逃出生天。但“狗头”却是怎么都跑不动了。他看到很多士兵正在后门守着。他们荷枪实弹，保持着高度警戒。
乌合之众。
只要自己在正常状态，对付这种程度的敌人，只是分分钟的事情。
只要恢复正常的话。
“狗头”大口喘息，他稍微摸了摸胸口。不知不觉，自己的右手已经被染成红色。“噗通”，“狗头”就地坐下。他浑身乏力
到此为止了吗。
必须，休息一会儿。只要等到精神能量恢复一点就好。
“狗头”摇晃着脑袋。他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刚才，他使用最后的精神能量，对安全局士兵给予“重击”。而这一击，也让他成功逃出生天。但这毕竟只是侥幸而已。现在，“狗头”已经精疲力竭，无论是精神上，还是肉体上，他都已经到达极限。“狗头”十分清楚，自己在这里多等一分钟，就会多一分钟的危险。但他也没有办法。从理性的角度，在无法强行突围的情况下，稍微等待一下，蓄一下势，这也是明智之举。
只是在这个时候，再怎么蓄势，也没有任何意义。
该发生的事情，终归还是会发生。
生死有命吧。
“狗头”咧开嘴巴，他想要发笑。但胸口的剧痛却让他怎么都笑不出来。草草算来，自己诞生在世上三年多。这三年中，自己只是在不停地战斗，战斗，战斗，从鲜血和混乱中寻找快感。自己很喜欢这种生活，自己也认为这才是这个世界的真实。即使到现在，自己没有任何后悔。只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也会想想，这一切究竟有什么意义。这些所谓的“愉悦”，又会将自己带往哪里。迪考斯，“毒药”，罗斯菲尔德，甚至赵环宇，这些思念体，自己的同胞，他们或多或少都有着某种“信仰”。有些人是想要建立起一个由思念体统治，人类都作为生产工具的“新世界”，比如迪考斯和赵环宇；又有些人，则是简单粗暴，要杀光所有的人类，比如“毒药”；最后，还有像罗斯菲尔德这样，纯粹为了昔日执念的。过去，“狗头”一直认为，这些东西对于思念体毫无意义。直到现在，他也没有改变想法。但看到这些同胞都在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目标奋勇前进，多多少少，他也会感到一丝感慨。
虽然，也就是一点点罢了。
毕竟，这，并不是自己的路。
……脚步声由远及近。“狗头”抬起头，他注视着远道而来的死神。艾因站在“狗头”面前。她的双眸冰冷似雪。而在她的肩膀上，“咪咪”也是正襟危坐。她难得显出一本正经的样子。“狗头”勉强挤出笑容。
“哟，你们来了。”
“……”
“怎么，你们不是来取我的性命吗？那就快点动手，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狗头”这样说道。他的声音忽高忽低，似乎每说一句话，都要耗费所有的力气。艾因一言不发。她只是注视着对方。之前，“狗头”逃走的时候，她第一时间就追了上来。凭借着感知的优势，她轻而易举就跟上了“狗头”的步伐。眼下，她和“咪咪”已经发现敌人，而尾随的安全局士兵却都被抛之脑后。他们还需要一点时间才能追上来，这正是最好的空档期。
“喵”，“咪咪”一声猫叫，她闪身走人，留给艾因和“狗头”独处。艾因轻轻点头，她知道，“咪咪”是替自己放风去了。“狗头”说。
“你，并不只是为了杀了我吧。”
“……”
“你刻意甩开安全局，单独来和我见面，肯定是有别的理由。该不会，你是想要救我？”“狗头”继续追问。他带着半开玩笑的口吻。但那虚幻的视线中，却也暗含着一点点的希望。艾因阖上双眸。
“不用担心，我会杀了你。”
“……”
“但是，我也不想让人类拿你的死大做文章。如果落到王成杰手里，你一定会沦为人类的政治工具，他们可能会想要利用你，来掩饰赵环宇之死造成的影响。”
“我可不会轻易被他们利用。”
“啊，你是不会被轻易利用。但如果，他们最终被你的能力控制，那情况就更加糟糕。为了减少麻烦。我必须亲手了结你……这也是为了，他。”
艾因喃喃说道。她的话语中没有一点点感情。“狗头”视线摇曳。他似笑非笑。艾因直起“银水”，她的剑尖对准“狗头”的眉心。“狗头”仰望天空。那铁黑的天花板，没有一点点的光芒。
到此为止了吗？
我的道路，也就结束于此。虽然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这一天真的到来，自己的心中，还真的有一点点的寂寞呢。
“狗头”嘴角翘起。他伸出双臂，似乎是在欢迎着什么。艾因的目光渐渐凝聚。她抖动手臂。天色阴沉，很快，一切都陷入沉寂之中。
***************
五分钟后。
“怎么，还没有找到吗？”
“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局长，我们已经尽力……”
“我不需要你们说已经尽力。后门呢？‘狗头’没有从后门逃走吗？”
“暂时还没有听到消息。”
“没有消息才是最糟糕的消息。‘狗头’可是精神型思念体，他很有可能会使用能力逃跑。无论如何，向后门增加部队，尤其是无人机部队。机器总不会受到精神能量的影响。”
王成杰大声下令。他焦急地在广场走来走去。士兵们四散开去，他们正在废弃厂区中巡逻。按道理，这样一个弹丸之地，投入那么多的人手，别说一个大活人，就算是一只老鼠都应该被发现了。
难道，他真的逃走了？但这不可能呀。以他的伤势，根本不可能逃出多远。
除非……
王成杰心念一动。一瞬间，他好像是想起了什么。然后，就好像回应一般，两个身影出现在视线中。艾因径直向王成杰走来。她手持“银水”，那冰冷的眼神，看上去就不寒而栗。而“咪咪”则是坐在女孩肩膀上。王成杰迎上前去。
“结束了吗？”
“啊，结束了。”艾因回答道。她一脸轻松。王成杰眯起眼睛。
“‘狗头’呢？”
“他死了。”
“……”
“啊，他死了，一切都结束了。”艾因淡淡答道。她的表情无比淡然。王成杰紧握双拳，而“咪咪”则是大大地打了一个哈欠。时间流逝，一时间，只有淡淡的夜风吹掠而过。
第三百三十六章 尾声（上）
“各位观众，我们现在正在梦之城市政府礼堂，为大家直播赵环宇市长的葬礼。三星期前，思念体最后的余孽对市政府大楼发起了突袭。在军方和安全局的共同合作下，这次突袭被彻底击退，所有的恐怖分子都被就地正法。但我们的市长却也在这次突袭中不幸遇难，毫无疑问，这是梦之城的损失，是全体梦之城公民的损失，也是全人类的损失。赵环宇市长是梦之城的领导人，也是深受大家爱戴的领袖。生前，他带领全体人民，投入到了对思念体的战争之中，并为人类的胜利作出了巨大的贡献。但他却没有来得及看到胜利到来的那一刻。当时，为了避免社会动荡，市政府暂时封锁了消息。而现在，一切都真相大白。这也让我们更加清楚的意识到，赵环宇市长到底是一位多么伟大的人物，他的存在，又会对我们，对这座城市，起到怎样的作用。我们缅怀他，敬爱他，思念他，同时，我们也要继承他的衣钵，将这座城市建设得更加美丽，更加富饶。也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真正告慰市长的在天之灵。”
“我们可以看到，王成杰局长正在念诵悼文。作为安全局的局长，也作为赵环宇市长最忠实的战友和部下。在之前的战争中，正是他和赵环宇市长通力合作，为人类取得了最终的胜利。而现在，由他来为赵环宇市长最后送终，正是最适合不过。”
……
工业区之战结束三星期后，赵环宇的葬礼终于举行。而在这之前，市政府已经把这件事情拖延了整整两个星期之久。在战斗结束之后，王成杰第一时间就通知了政府的相关人士。但或许是因为事情太过突然的缘故，大家竟然都没有作好准备。他们忙着分锅与分权，又怎么会去管其他。在这种情况下，善后工作自然就被抛之脑后。而这也让社会上的舆论环境更加糟糕。
“我们不能这样下去，我们必须让人民知道真相，让所有人都安心下来。当然，我这并不是说，要把所有的事情一股脑都说出去。这么做太过冒险，而且很可能吃力不讨好。但无论如何，我们必须有所行动。这也是为了人类的未来。”
王成杰如是说道。在他的强烈要求下，市政府终于重新运作。一个星期前，一条临时新闻插播进梦之城电视台。新闻中，政府向全社会公布了赵环宇市长的死讯。他们并没有点名赵环宇是思念体，他们只是说，赵环宇是在敌人的突袭中牺牲的。同时，他们也宣称，已经为市长报仇。这一次，袭击市政府大楼的恐怖分子已经全部伏法。而这场战争，也彻底告一段落。
……
“战争结束了吗？”
“听说是的，根据新闻，之前偷袭市政府大楼的恐怖分子，那个叫‘狗头’的思念体，他已经被解决掉了。短时间内，思念体将不会对人类造成威胁。”
“这是真的吗？该不会又是白高兴一场吧。”
“鬼知道，官方的说法，从来就没有什么可信度。不说别人，光是赵环宇，就已经不知道几次宣布战争结束了。结果又如何呢？”
“但赵环宇是死了吧。”
“嗯，应该没错，这种事情不会有假。总而言之，我们还是要小心点，天知道接下来还会出什么幺蛾子。”
市民们议论纷纷。对于市政府的公告。他们都是将信将疑。但因为最近两个星期，梦之城的确风平浪静。所以，当政府的公告发出来的时候，大家的反应，虽然不是信任，但也不至于是完全的轻蔑。
……
“这样也好，反正，战争实际上已经结束，人们不会因为我们说什么就相信我们。他们只会因为我们做了什么反过来拥戴我们。现在的平静其实是一件好事。这可以给我们更多的时间。而只有时间才能洗涤所有的一切。”
王成杰这样说道。电视镜头中，王成杰站在台上，而梦之城的各级领导官员都伺立在旁，他们互相的位置，一时之间竟形成了一种众星捧月的印象。这理所当然，作为结束人类与思念体之战的英雄，王成杰的声望可谓水涨船高。即使是军方，都对他的地位表达了认可。此次葬礼之后，下一届政府的选举马上就会举行，而王成杰正好就是最强势的候选人。以他目前的位置，想要当上市长，可以说是易如反掌。
结果，这场战争，所有在这场战争中死去的战士们，他们的牺牲，换来的东西，竟然只是王成杰的官位。如果让那位激进派领袖“毒药”知道这个结果，估计会气得吐血吧。
但这也是无可奈何的。
这个世界，从来就没有真正的“公平”，唯一拥有的，只有结果。
秦风深深叹气，他关闭电视。此时此刻，他正在自己的临时住所。这里是梦之城高档居住区的一栋别墅。内外装修虽然不算奢华，但也绝对算得上“够用”了。这栋房子是秦风自己出手买下来的。作为曾经“天使庄园”的老板，他在梦之城的资产遍布各地。而这些资产也足够秦风下半辈子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
话虽如此，秦风也不可能真的就这样安心定居下来。事实上，在战斗结束之后，王成杰第一时间便联系到他。对于“狗头”的失败，秦风并不意外。他早就想象得到这种结果。而另一方面，王成杰也没有完全赐予自己“自由”。他依然安排了大量的士兵，守在自己住处左右。
“秦风，你应该清楚现在的状况。战争虽然结束，人类与思念体之间的隔阂却不可能轻易消除。我不可能就这样将你们这些思念体丢着不管。这么做，梦之城的高层不会同意，梦之城的人民不会同意，我自己，也不会同意。所以，我必须对你们进行‘监控’。我会尽量不干涉你们的自由，但我必须保证你们24小时都处于有效监控之下。如果你们有任何不轨行为。我都会立刻进行处置，这是我最后的底线。”
王成杰如是说道。而秦风也没有反驳。他知道，这的确是王成杰的“底线”了。事实上，在战争结束之后，对于剩余下来的那些思念体，人类高层有过非常激烈的讨论。“狗头”死后，幸存的思念体只剩下四人，艾因，“咪咪”，秦风，以及还在沉睡的零。虽然这个种族向来不是以人丁兴旺著称，但最后落得这个下场，多多少少还是让人有些感伤。以军方为首的强硬派，他们一致要求将这些思念体统统法办，或者，最起码判以无期徒刑。而即使是相对温和一些的文官，也强烈要求将这些思念体监禁起来。毕竟，从诞生的那一刻起，思念体就在吞噬人类的生命。他们每一个个体的手上都沾染着无数人类的鲜血。在这种情况下，人类当然不可能对他们既往不咎。
但王成杰却将这些论调都压了下来。他道。
“这没有任何意义，就算你们想要对思念体动手。但他们毕竟是超越人类的存在。就算只剩下四个人，但他们四个人的力量，却足以摧毁世界。眼下，我们好不容易才解决掉‘狗头’，正是需要休养生息的时候，如果这个时候挑起战争，胜负如何姑且不论，这座城市肯定还会遭遇重创。”
“那你打算怎么做。总不能让这些思念体放任自流。”
“当然不能让他们放任自流。但我也不会刻意限制他们的自由。至少表面上不会。现在活下来的这四个人，他们都愿意主动融入人类社会的。至少从理性上，他们都不会再大动干戈。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正应该乘此机会，与他们和解，将他们纳入到我们的体系中。要知道，‘摇篮’彻底毁灭之后，这个世界上不可能再出现新的思念体。而眼下幸存的四个思念体，不管他们的能力再强，野心再大，但只要他们还是在人类的管理和监视之下。我觉得就不必太过苛刻。毕竟，他们最多也就能再活两百年。这只是时间的问题。”
王成杰这样说道。高层们都是面面相视。对于王成杰的观点，他们其实也不是百分百的赞同。但鉴于眼下对思念体的工作都是由王成杰统一负责，他们也没有别的选择。因此，他们最后还是都遵从了王成杰的建议。但他们也向王成杰提出，这是最后的底线。
“王成杰，记得你现在的立场，不管过去如何，但现在，你是人类，你永远都应该站在人类的立场上。眼下，我们是支持了你的提案，但这也意味着你必须承担起相应的责任。你必须将思念体置于你的控制之下。不让他们作出危害人类的事情。如果你做不到，那我们也不得不接手。”
这是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辈对王成杰说的话。当时，王成杰没有回答。但在回来之后，他就加强了对那些幸存下来的思念体的监视。不仅仅是增加人手，而且还增加了不少无人机和摄像探头。从某种程度上说，他就是构筑了一个巨大的监狱，将思念体全都关了进去。只不过，这个监狱看不见外墙就是了。
……
这也是没有办法。
毕竟，王成杰也有他自己的立场。而对于自己这样的幸存者来说，只要能活着，就已经是万幸。更不敢奢望其他。反正，人类也没有明目张胆的限制自己的自由。因此，平时外出的时候，身边多带几个“保镖”，也不是不能容忍。
不过，就算我能够释然，他们应该也不好接受吧。
秦风轻轻一笑。他走到窗前。明媚的阳光照耀而下。但在光明之后，暗淡的阴影，却也是若隐若现。
第三百三十七章 尾声（下）（大结局）
“刘凯，饭还没好吗？”
“不要那么着急，我才刚刚开始烧呢。”
“但我已经饿得不行了啊。”
“那你就稍微忍忍吧。要知道，我大病初愈，这个时候，明明应该你给我烧饭吃。”
“你睡在床上的时候，我不是给你烧过饭了吗。”
“每天都是一样的薄粥……那也是烧饭吗？”
“难道你有所不满？”
“不，没事。”刘凯下意识低头。他只好老老实实回到厨房。而在沙发上，艾因大大地伸了一个懒腰。她又回到蜗趴的状态。此时此刻，距离“狗头”被杀，已经过去三个星期，由于与“狗头”的死战，刘凯身受重伤，他差一点就没有抢救回来。而他重新苏醒，则是一个星期之后的事情。当时，刘凯挣扎着睁开眼睛，而他第一眼看到的，却是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
“喵”，“咪咪”长叫一声，她趴在刘凯床头。那耸动的胡须，似乎是在笑着什么。刘凯眨巴眼睛。
“‘咪咪’？是‘咪咪’吗？”
“喵。”
“是啊，真的是‘咪咪’，我，活过来了。太好了。不过，其他人怎么样，零，姚天丰，还有艾因，他们……”
“喵”，“咪咪”又叫了一声，她的脑袋向对面蹭了一蹭。刘凯明白过来，他扭过头去。艾因正趴在床头，她闭着眼睛，俨然也在沉睡之中。刘凯张大嘴巴。
她，一直在陪着我吗？
一股暖流涌上心头。刘凯努力伸出右手，他似乎是要抚摸金发女孩的脸蛋。但下一刻，他的手却是缩了回去。另一边，艾因似乎也注意到了动静，她直起身子。
“刘凯？你醒了？”
“啊……啊。”刘凯轻抿嘴唇，他勉力挤出笑容，好让自己不要显得太过“孱弱”。但下一刻，艾因的反应却让刘凯大吃一惊。只见她猛地扑了上去，一把把刘凯抱在怀里。刘凯顿时气短，他只觉得身上一沉。
“艾因？”
“笨蛋，你这个笨蛋。”
“等一下，艾因，不要再玩了，我快要透不过气了……”
“我不管，你就是个笨蛋，笨蛋。”
艾因不管不顾，她压在刘凯身上。刘凯努力想要挣脱，但在确定自己使不上劲之后，他也只能放弃。刘凯轻轻抚摸着艾因的头发。艾因抬起头，她的眼中已经一片朦胧。两人怔怔相视。渐渐地，还是刘凯首先打破沉默。他露出微笑。
“啊，我回来了。”
……
就这样，刘凯终于苏醒。而他的身体也在快速恢复。只是三天之后，他就已经可以下床了。在这段时间，一直是艾因在照顾刘凯的起居。作为思念体，她的学习能力毋庸置疑。只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她就已经将家务的诀窍掌握得十之八九。无论是烧菜，做饭，还是洗衣，全都安排得明明白白。刘凯注视着女孩忙碌的身影。他不禁轻笑。
“没想到，你倒是挺有贤妻良母的样子。”
“嗯？”
“我是说，你其实挺适合照顾人的。如果能让你一辈子这样照顾，这简直是不虚此生啊。”
“哦？是这样吗。原来在你心目中，我就是来当你的老妈子的啊。”艾因回答，她的声音一下子冷淡下来。刘凯心中一愣。
“额，也不是这样……”
“这样也好。看起来，你已经很精神了，也不需要我继续浪费时间了。从今天开始，你就自己烧饭吧。”
“喂，我现在还不能长时间下床吧。”刘凯大声抗议。但艾因却是不管不顾，她翘着二郎腿，直接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从这以后，刘凯每天得到的食物，就只剩下一碗薄粥而已。
……
真是的，虽然是思念体，但本性却还是像个小孩子一样。
不过，被这样的“小孩子”依赖着，感觉也不算坏。
刘凯心中嘀咕，不知不觉，他的嘴角又泛出笑容。另一边，艾因目送刘凯进入厨房。很快，“噼里啪啦”的炒菜声便从里面传了出来。
但是这样，真的好吗？
“喵”，“咪咪”轻叫一声。她钻进艾因怀里。金发女孩的笑容渐渐凝固。自从战争结束之后，幸存的思念体们就“各奔东西”。秦风选择独自在市中心的别墅居住，而艾因则带着刘凯回到老住处，也就是刘凯和“咪咪”租下的房子。而“咪咪”自然也跟了过来。她真的成了刘凯和艾因豢养的“宠物”。
……零被留在了安全局。因为她的特殊情况，王成杰对她进行了24小时的监控。到目前为止，她还没有醒过来的迹象。这理所当然，上一次，零从“摇篮”中苏醒，花了整整三年。这一次，天知道她还需要多少时间。但从另外一个角度，她也的确需要睡一个好觉。自从苏醒以来，零一直处于激烈的战斗之中。因为她实力强大，再加上平时强势的风格，让很多人都忽视了，她其实只是一个未成年的女孩子。对于一个孩子来说，香甜的睡眠，比什么东西都要重要。
姚天丰执意陪伴在零的身旁。作为一个普通人，这本是他最好的脱身机会。尽管王成杰和艾因都劝他适时放手，但姚天丰却拒绝了两人的好意。他道。
“零都这个样子了，我怎么能离开。不行，我一定要陪在她身边，直到她醒过来之前，我一定要留在这里。”
“但你知道她什么时候醒过来吗。”
“额。”
“就算你知道她什么时候醒过来。但如果她醒过来的时，看到的却是你衣冠不整，愁容满面的样子，你觉得，零会怎么想。”
艾因如连珠炮似的说道。姚天丰眨巴眼睛，他被说的一愣一愣的。但直他还是不愿意走。王成杰只能放弃。他让姚天丰留在安全局，担任一些简单的文书工作。
……
这样，就好了吗？
不过，这种感觉，确实不坏。虽然凡事不可能尽善尽美，但很多时候，人也不能强求。暂时，一切能够安好。这就足够了。
……足够了。
艾因深深叹息。她似乎是安下心来。另一边，“咪咪”也是大大地打了个哈欠。厨房的声音渐渐停歇，片刻之后，刘凯端着香喷喷的炒饭走了出来。他敲了敲桌子。
“开饭了，艾因，还有‘咪咪’，你也开饭了，你的饭在这里。”
刘凯将一碗猫粮放在地上。“咪咪”“喵喵”直叫，她似乎是在抗议刘凯真的将自己当成一只猫来养。但她接下来的动作倒是非常“诚实”。只见布偶猫一头扎进盆子，她将猫粮弄得到处都是。看到此情此景，刘凯和艾因都是相视一笑。一时间，周围的气氛都变得轻松起来。
……
午饭很快就告一段落，“咪咪”吃饱喝足，她趴在沙发上，似乎是要午睡。而艾因和刘凯则相约出门，灿烂的阳光照耀进来，刘凯伸出食指，他似乎是要逗猫，但“咪咪”却是直接一爪子抓了过来。刘凯吓了一跳，艾因“噗嗤”一笑。
“你是白痴吗？你还真把她当成一只猫了。”
“抱歉抱歉，毕竟她太可爱了嘛。”刘凯哈哈大笑。两人随即离开，很快，他们就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之下。这天正是休息天，马路上，到处都是情侣和游人，他们有说有笑，完全看不出战争的阴影。刘凯和艾因并肩而行。艾因目光一撇。
“七人。”
“什么？”
“七个人，一共有七个人在跟踪我们。还有两部无人机，它们就在我们身后的小巷里。”
“是安全局的人吗？”
“当然了。王成杰那个家伙，他还真是一板一眼。”
“没有办法，这也是他的工作。如果换成是我，肯定也会像他一样。毕竟，对于人类来说，我们就是真正的危险分子。”
刘凯轻轻一笑，艾因拧起眉毛，她欲言又止。刘凯继续说道。
“艾因，我知道你在在意什么。不过，王成杰也是没有办法。如果他不对我们进行监视，那接下来倒霉的，就是他自己了。从某种程度上说，现在的情况，反而是最好的。反正，这种程度的监视对我们也没有用处，不是吗？”
“话是这么说，但是……”
“所以，艾因，你也不要那么紧张。至少短时间内，我们还能过上和平的日子。而这也那些已经死去的战友的希望……是她的希望。”
刘凯目光温柔。他悄悄抚摸口袋中的“隼鹰”。艾因默不作声，她按住“银水”剑柄。两人静静相望。突然，艾因扬起左腿，她使劲踢了刘凯一脚。刘凯“哇”了一声，他差点跳了起来。
“你干什么。”
“不干什么，只是觉得你很臭屁。”艾因嘟囔道。她加快脚步。刘凯赶紧跟上，但他的嘴角却是掩饰不住笑意。白云朵朵，微风拂面，不知不觉，大地上已是斑斑驳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