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二一章、凤姐儿不活了
福隆安看着这个被押进来的脏兮兮惨兮兮的金三格格,露出了无语的表情,丫的能不能别这么废啊!爷都给你机会跑了,你居然被我妹给绊倒了,又给捉回来了!
一想到自己妹妹干得好事,福隆安便很想哭,“月娘啊,你还真是我亲妹妹啊!”
盈玥笑眯眯道:“二哥客气了,做妹妹的,自然要帮你一把喽!”
哼,嘴贱的臭二哥,我可都听见了,你明明看到金宜凤勾引永瑆,不拦着点,还从旁揶揄打趣!我不坑你坑谁?!
和嘉冷冷啐了一口气,打量着金三格格:“你倒是胆子不小!本宫眼皮子底下,居然还敢跑?!哼,你倒是继续跑啊!”
此刻金三格格哪里还跑得了?这两个架住她的嬷嬷,那可不是吃素的!
金三格格满脸惊恐。
和嘉长长吐出一口气,对福隆安道:“现在好了,她跑不掉了,额驸还不快动手?”
福隆安心中怒骂:金简你个废物点心,居然还不来!
大约是心有灵犀,永瑆他三舅金简终于气喘吁吁跑来了,这位舅舅也是上了点年纪,腿脚不怎么好。
别看金简都快五十了,长相却是不俗,一把胡子留的乌漆黑漂亮,眉目修长,鼻梁硬挺,也算是个老帅哥了。想想也是,当年的淑嘉皇贵妃也是宫里荣宠不衰的美人,一母同胞的兄弟,长相肯定不会差到哪儿去。
金简看到自己女儿竟被欺负得如此可怜,登时便急了,这可是发妻留下的唯一一个嫡亲女儿。金简急忙在亭外拱手深深一礼,却难掩火药味,他咬牙道:“不知小女哪里冒犯了十一福晋,还请十一福晋大人大量,宽恕一二!”
盈玥呵呵哒了,看到这这场面,金简明显觉得架住金三格格的两位嬷嬷是她的人了!明显把金三格格欺负得这么惨的人,笃认作是她了。——其实,也的确有她的份儿啦。
盈玥挑了挑眉,看了永瑆一眼。
永瑆正色道:“舅舅误会了,如今动了肝火的,可不是我福晋,而是——”永瑆眼睛瞄向脸色青意阵阵的和嘉公主。
金简忙顺着自己好外甥的目光看去,登时一脸不信。
和嘉冷冷道:“金大人调教的好女儿!居然偷偷跑到没人的地方,勾引本宫的额驸!”
金简呆住了,他登时疾呼道:“这绝不可能!”因为金简知道,自家凤姐儿明明是来找十一阿哥的!怎么可能去勾引和硕额驸福隆安?!
金简急忙解释道:“小女与额驸爷素昧平生,怎么可能勾引额驸?!公主可不要听信旁人挑唆污蔑啊!”
盈玥脸色发阴,挑唆污蔑??这分明是在说她啊!
和嘉怒道:“一切都是本宫亲眼所见!你这个好女儿,直接扑进了本宫额驸怀里!”
“什么?”金简一脸难以置信,“凤姐儿,这是怎么回事?”
啥米??盈玥也顾不得生气了,眼睛眨呀眨的,凤姐儿?
“噗嗤!”盈玥忍不住笑出了声儿来。
这笑声实在是太惹人瞩目了,亭中亭外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看向了盈玥,永瑆也一脸古怪之色:“你笑什么?”
盈玥捂着嘴巴,摆了摆手:“别介意,我只是喉咙有点痒。”
永瑆:……喉咙痒不是应该咳嗽吗?笑喷是个什么意思?
众人心下虽然还狐疑着,但心思还都在如何处置金三格格上呢。
金三格格咬牙切齿,她立刻便把十一福晋的笑,当成了嘲笑,心下恼恨更胜,急忙解释道:“阿玛,我只是不小心摔了一下,额驸爷好心扶了我一把,和嘉公主和十一福晋便说我勾引额驸爷!”
盈玥挑了挑眉,喂凤姐儿,说你勾引我二哥的,是和嘉公主,不包括我在内!
金简道:“公主,小女尚且待字闺中,勾引额驸爷这种罪名,实在万万当不起!奴才还盼着给小女许个好人家呢,还请您明察!”
和嘉冷哼:“你所谓的好人家,就是富察家吧?!”
金简一噎,这和嘉公主,怎么这么难说话呢!金简有些头大,只得道:“额驸爷虽然尊贵,但小女也不至于自甘为妾!”
盈玥笑了,忙拊掌拍手:“说得好!好歹是金家嫡出的格格,如今都抬了上三旗了!怎么给人能做妾呢?”她笑眯眯对永瑆道:“来年选秀,爷可得上心些,给表妹配个好人家,一定要正妻才行!”
永瑆心想:月娘还真是小心眼,一有机会就挖坑。
金简急了:“福晋,奴才的意思是,不会让小女给富察家为妾!”
“哦?”盈玥挑眉,“那你想让你三格格给谁家为妾?”
金简沉默了,这种时候,他总不能直接承认,想让女儿许给十一阿哥做侧福晋吧?前不久,十一阿哥才跟他挑明了说,没那个意思,让他给凤姐儿另寻门当户对的人家。
盈玥笑道:“金大人,这三格格当真是你嫡亲的女儿?不是庶出的?否则哪有做阿玛的,让嫡亲女儿为妾的道理?”
金简老脸一涨,这十一福晋分明是看出他的意图了,才如此给他难堪!金简老脸一沉,冷声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不劳十一福晋操心了!”
盈玥淡淡拨弄着指甲,“这话也对,你就算要推你女儿进火坑,我也管不着!只要那火坑肯收留你女儿就成!”说着,她淡淡瞄了永瑆一眼。
永瑆耸肩,恕他这个火坑不收留,便道:“舅舅还是另做打算吧。”
金简心底一凉,只要十一阿哥没这个意思,他的确是没辙,下一刻,金简露出苦兮兮的表情,抹泪道:“凤姐儿命苦啊,五岁便没了亲娘,奴才捧在手心里养到十三岁,不舍得让她受了半分委屈。今儿来之前,奴才还对凤姐儿说,这十一阿哥府,是你表哥表嫂的府邸,在此处,必不会有人让你受了欺侮,没成想……”
金简老泪纵横,端的是可怜。
盈玥嘴角噙着冷笑,这一手演技,还真是精湛!
永瑆看在眼里,有些不忍,他无声叹了口气,“好了,舅舅,今儿是表妹莽撞了些,不过说到底也只是个误会。”
金三格格此刻也呜呜哭了起来,“我都说,我没有勾引额驸!和嘉公主不相信也就罢了!表哥是我嫡亲的表哥,为何也不信我啊!”
其实永瑆当然晓得,金宜凤没有勾引珊林,只不过福晋还在那边瞅着,他总不能跳出来护着金宜凤吧?若真如此,解释不清的人,便是他了!
这时候,金三格格哇地一声,哭得更厉害了,她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陡然竟挣脱了两位嬷嬷,她大吼着:“我不活了!”便朝着亭子外飞奔而去。
她奔去的方向——是后花园那个半月湖!
第三二二章、寻死觅活
永瑆也登时察觉了金宜凤想干什么,立时疾呼:“赶紧拦住她!”
盈玥直嘬牙花子,麻蛋,一哭二闹三上吊啊!!
这凉亭离湖边不过一射之远,永瑆发话下去的时候,金三格格已经跑了大半路程,哪里还来得及阻拦?
如今这个时节,湖面上才结了一层薄薄的冰,若是真跳下去,嗯……倒是不会死啦,毕竟这里这么多人看着,肯定能把人给救上来的。
——顶多也就是着凉,感冒一场罢了。
正因如此,所以金三格格才要去跳湖。
盈玥嘴角带着冷笑,纤纤食指朝着金三格格奔跑的背影轻轻一弹,一道无形的法力直扑在金三格格后背上,就如猛然被人从后头狠狠推了一把!
金三格格身子一个踉跄,如栽葱一般扑倒在地——又摔了个狗啃泥。
她扑倒的位置,距离湖边只有区区几步远,却折戟沉沙于此。
刘昶并几个太监已经追了上去,将已经摔懵了的金三格格给搀扶了起来,此刻金三格格满脸都是脏污,这一摔,貌似正好磕着她的鼻子,两管鼻血淌了下来,鞋子也摔掉了一只,乍看上去,啧啧,这是谁家跑出来的疯丫头啊!
刘昶虽是扶着金三格格,实则分明是抓紧了他的胳膊,再由不得金三格格挣脱寻死了。
永瑆看在眼里,不由有些狐疑,方才金宜凤那一个踉跄,分明不是脚滑,更像是被人推了一下,可她背后明明无人……
永瑆一愣,不由看向自己的福晋,能凭空将人推开的,想必也唯有自己这个小福晋了。
盈玥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事外人的模样。
永瑆自然也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开口问,金宜凤没跳湖,也算是叫他松了一口气。
金简哭着也冲将过去,“我的凤姐儿啊,你何必这般想不开?”
“阿玛……”仪容糟乱的金三格格呆呆回神,旋即“哇”地大哭了起来,“阿玛!她们都欺负我!”
永瑆蹙着眉头摇了摇头,便快步走出亭中,上前道:“舅舅,表妹这幅样子也实在不雅,你还是赶紧带她回府吧。”
金三格格的哭声一滞,脸上满是委屈巴巴的神色:“表哥……”
金简忙道:“十一阿哥,您看……凤姐儿这幅样子,实在没法见人,您能否容许她去偏殿拾掇一下,好歹洗洗脸、梳梳头。”
永瑆想,今日宾客云集,若是叫旁人看见金宜凤这幅模样,也着实丢脸,这好歹是他母族表妹,若丢脸,也是丢他的脸啊!便点了点头,回头看了盈玥一眼。
盈玥的确找不出理由反对,此刻连和嘉公主不不再说什么了,她还能怎样?便瞥了一眼湖对面的精致院落,道:“那里是姜格格的小院,就去那边拾掇吧,偏殿那边宾客来往,不大合适。”
此刻,金三格格再不情愿,也只得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盈玥拿绢子掩了掩唇角,吩咐陶卉姑姑:“你带她过去吧。”
金三格格一愣,难道不是十一福晋领她过去?
盈玥吩咐过后,就不再理会金三格格,而是转脸对和嘉公主微笑道:“和嘉姐姐若不嫌弃,去的丹若堂歇息一下吧,今儿闹出这些事来,实在是叫你受惊了。”
和嘉公主如何看不出这金氏闹着寻死,不过是做戏,可闹到这个地步,她总不能继续要求额驸当着人家阿玛的面掴掌其女吧?!
和嘉公主哂笑道:“受惊倒是不至于,本宫活了这么多年,什么人没见过?什么把戏没瞧过?!”和嘉公主睨了永瑆一眼,“十一弟,今儿的事儿,我就只当是给你面子,便不计较了。”
福隆安松了一口气。
永瑆只得赶忙拱手言谢。
和嘉公主却一抬手阻止了永瑆的言语,她轻哼道:“只不过恕我多嘴几句,这金家可都抬了满洲上三旗了!可得好好管教儿女晚辈,否则日后旁人面前失仪,丢的可是十一弟你的面子!”
永瑆尴尬了,只得道:“多谢四姐教诲。”
和嘉公主看了盈玥一眼,盈玥忙笑着为她引路,妯娌二人便朝着丹若院去了,福隆安见状,赶忙追了上去。
永瑆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却发现金氏父女还站在那儿不动弹,永瑆有些不悦,冲着金宜凤斥道:“还愣着干什么!不是你要梳理仪容吗?!”
金三格格咬着嘴唇,眼里带着泪花,“表哥,不是我要给你丢脸的,是她们都欺负我……”
“闭嘴!”永瑆忍不住怒吼一声,永瑆冷眼对金简道:“烦请舅舅以后,好生管教自己的女儿!”
说罢,永瑆吩咐陶卉:“带三格格去姜氏小院,梳妆过后,即刻从偏门送出去!”
听到这样的驻客之词,金三格格满脸委屈,忍不住想要开口,却被金简急忙一眼瞪了回去,金简冲着女儿摇了摇头。
金简忙道:“今儿都怪我不好,不该叫凤姐儿一个人出来。是我没管教好女儿,太宠着她,以至于她半点委屈也受不得,丢了十一阿哥的脸,都是我的不是。”
“好了,舅舅不必多言了。”永瑆皱着眉,这一口一个“受了委屈”,他却是看得真真,事儿却都是金宜凤自己惹出来的!虽说和嘉姐姐气性大了点,却也不是无事生非,平白给人委屈受!
金简也察觉了自己外甥的不悦,急忙道:“和嘉公主面前,还请十一阿哥替我好生赔罪。”
永瑆淡淡道:“我会的。”
金简拱手一礼,这才带着女儿去梳妆了。
看着远去的金氏父女,永瑆摇了摇头。和嘉姐姐说得对,金家是抬旗上去的,这底蕴和教养,终究是比不得世家大族,舅舅又一味溺爱……
叹了口气,永瑆也朝着丹若堂快步去了。
盈玥已经叫人烹了热腾腾的核桃酪,并几样精致的小点心招待和嘉公主。
福隆安表态,很是嫌恶地道:“这金家的教养实在是丢人,看她方才那副样子,跟疯婆子又什么区别?”
听福隆安大口嫌弃,和嘉公主一脸愉悦。
可刚走到门外的永瑆尴尬极了,一时间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第三二三章、省亲(上)
“这奶心酥球,果然还是你这里的最好吃。”和嘉公主笑着称赞。
奶心酥球,是盈玥苏出来的,只不过方子在宫里是保密不住的,自然和嘉公主这个宫中常客,也很快就叫自己的厨子学了。
香甜软绵的奶心,入口即化,但凡是女人哪有不喜欢的?
和嘉公主孕中胃口渐长,方才在宴席上,被酒气冲的也没怎么有胃口,跟金三格格周旋了那么一通,气了一通,这会子可不正是饿了吗?因此一口气,吃了大半盘的奶心酥球。
作为一个直男,福隆安是不懂这玩意到底有什么好吃,但却不妨碍他趁机表达关怀,“别光顾着吃点心,多喝点甜酪,暖暖身子。”
和嘉公主甜甜嗯了一声,又柔声道:“方才疑心额驸,是我不好。”只消一想到那金氏满身脏兮兮跟个疯女似的模样,披头散发,一边脸肿着,鼻子底下还挂着血,啧啧,那简直都没人样了。和嘉公主心里平衡了,顿时便深信,福隆安绝对看不上这种女人!
福隆安忙道:“也是我太不谨慎了,那金氏本就举止轻浮,我不该理会她的。”
盈玥心中暗骂一句卧槽,你们俩能不能别在我屋里撒狗粮啊!!
诶?话说,永瑆这厮怎么还没回来?!该不会是……盈玥心中泛起了怀疑。
和嘉公主这会子也疑惑着呢,“十一弟怎么还没过来?难道是去前头了?”
正说话家,外头咳嗽了两声,可不正是永瑆呢,他故作刚刚到的样子,正色走了进来,“我也正想着该去前头瞧瞧,但又不放心四姐,故而特意先过来这边了。”
和嘉“哦”了一声,“我倒是无碍。那位金三格格如何?”
永瑆方才站在外头偷听的时候,刘昶已经回禀了,金宜凤已经被从偏门送了出去,便道:“已经走了。”
和嘉抿了一口甜酪,“今儿这乔迁之宴,明明是喜事,却闹出这么多幺蛾子。”
盈玥笑着说:“让和嘉姐姐看笑话了。”
和嘉吁了一口气,露出几分疲惫之色。
盈玥亲自扶着她去自己的内室歇息下了,又叮嘱了二哥几句,这才与永瑆一并回了前头诒晋殿,作为主人,自然不能离席太久。
回去之后,少不得跟人解释了好一通,才敷衍过去。
这场乔迁喜宴,才终于落了幕。
乔迁宴后,最先提上日程的,自然是回娘家喽!用专业术语来说,这叫省亲!
她嫁给永瑆两年了,还一次都没回过忠勇公府呢!
永瑆沉吟了片刻,道:“明日是大朝日,你若不想改日子,便晚点去,等我回来再启程。”
初次回娘家,自然要带上老公了。
盈玥笑眯眯点了点头,“也好,我多睡儿会,再叫小厨房烤上一炉最新鲜的奶心酥球,玛嬷牙口不好,吃这个正合适。”而且还要萱娘、瑞麟、佑麟、小长安这些小屁孩,正是喜爱甜食的年岁。
不过盈玥当然不会只带点心回去,翻了一下私库,寻了几匹颜色稳重大气的贡缎,外加几块上好的皮草,一股脑给打包了起来。
一切便准备就绪了。
翌日,是十一月二十,正值逢十的大朝日,永瑆天不亮就起了,盈玥也只是感觉到枕边一骨碌,便空了。永瑆没有吵扰到她,蹑手蹑脚下了床榻,房里的灯都不叫多点几盏,怕晃着她,不得安睡。
就在盈玥的睡梦中,永瑆穿上威武的皇子朝服,便往紫禁城方向去了。
盈玥美美睡了个饱,起床后,选了最华美的衣裳,叫人给自己上了一个艳丽大气的妆容,兀自用了早膳,便只等永瑆回来了。
却没成想,左等不到、右等不来的,难道朝堂上出了什么大事了?
心下不免有些焦躁,虽说昨儿就叫人传信回忠勇公府,说会晚去一些,叫额娘不必着急,但也不能太晚了啊!
这时候,太监小乐子跑进来禀报:“福晋,爷回来了!”
说话间,便见永瑆快步走了进来,顺势摘下头上的朝冠,撩在桌上,便开始宽衣。
“快帮爷换衣裳!”永瑆急急忙忙催促道。
盈玥嗔道:“怎么现在才回来?”一边嗔怪,却已经上去搭把手了,毕竟永瑆走不能穿着这身皇子朝服去富察家吧?这也太摆架子了!忽的,她突然主意到永瑆的袍角和朝靴上满是尘土……这是从哪儿折腾的?
永瑆露出无奈之色:“今日朝堂上倒是没什么大事,不到巳时就下了朝,可汗阿玛把我叫去养心殿,训导好一通!爷是骑着马,一路急奔,否则这会子还不会来呢!”
怪不得,暗暗嘀咕了一声,怪不得沾上这么多尘土。
脱了朝服,盈玥急忙吩咐青杏:“去把那件玉石蓝的松竹纹袍子拿过来!还有斗篷,拿那个楼阁织锦缎的,对!就是那件乌拉貂里子的!”
这一通打扮,把永瑆整成个富贵公子哥儿一般,乌拉貂皮斗篷,出了乌黑绒密的风毛,显得很是大气。
盈玥笑着点了点头,给他拿了一个同是玉石蓝色的瓜皮帽,墨玉的帽准,澹澹光润,跟身上的衣裳实在是搭配得紧,一把扣在永瑆光亮的脑门上,“成了!出发吧!”
永瑆笑着握起她的手,眼中满是融融。
忠勇公府。
女儿女婿第一次上门,纳喇氏自是喜出望外,但是当她看到女儿带着那一堆贡缎和大毛小毛皮子的时候,心下顿时一紧。
盈玥却兀自笑着,一一指着贡缎和皮子,点名是给谁给谁的,上至老太太、下到襁褓中的小佑麟,全都有份儿!
纳喇氏忙小心瞅了十一阿哥一眼,见十一阿哥没有丝毫不满之色,反倒一脸笑容地看着月娘,附和地点着头,纳喇氏松了一口气,心中不禁暗道,哪个混账东西说十一阿哥刻薄抠门的,这不是挺大方的吗?!
老爹傅恒却有些不解,“下了朝的时候,我分明瞧见,王公公请你去养心殿,怎的……”怎的这么快就来了?傅恒有些纳闷。
是啊,永瑆要上朝,傅恒更是列朝重臣,翁婿二人方才在朝堂上就碰过面了还打了招呼呢。
盈玥笑着说:“他是骑马回来的。”
傅恒为之一愣,他既是大学士又是领侍卫内大臣,算是文职武职并兼,早些年的时候,傅恒都是骑马去上朝的,但是如今是冬日,他年纪又大了,因此一直都是乘轿的。故而,傅恒才刚回府没多久呢。
可十一阿哥……明明是专乘了皇子仪车前往东华门的,他明明瞅见了!回来的时候竟然为了赶时间,特意换了骑马?
傅恒露出了微笑,十分满意的微笑。
第三二四章、省亲(下)
一家之主的傅恒发话了:“赶紧去禀了老太太,还有小辈儿们今日也不必读书了,都过来给十一阿哥和十一福晋请个安。”
于是,不消片刻功夫,忠勇公府正堂便热闹了起来,若是按照身份来,富察家这些娘家人,都得给她给永瑆请安行礼呢。只不过她和永瑆都没敢受礼,阿玛傅恒,就算不提岳父这个身份,还更是元后的亲兄弟,永瑆的正派嫡亲舅舅呢!
尤其是老太太觉罗氏来的时候,永瑆与盈玥二话不说,便上去一左一右搀扶着了。
至于那群豆丁小鬼们请安行礼,就没拦着了,不过这礼不是白白受了,一个个都得给红包的。盈玥自然早已准备好了,一人一枚金灿灿的金锞子,男孩子是笔锭如意、女孩子是海棠式的。
这些晚辈孩子里头,最年长的那个,无疑是大哥福灵安的庶长子慧麟了,这孩子有些过分安静,倒是瑞麟一如既往地活泼,萱娘愈发生得白净可人,小佑麟则还是个奶娃娃,是被人抱着磕头的,至于抱着他这个人……十分眼熟啊!
“香儿?!”盈玥脱口而出!
盈玥咋舌着看着香儿这张脸蛋,明明丝毫脂粉未施,却是出水芙蓉般钟灵毓秀!从前听宝容说香儿出落得极美,今儿她总算亲眼见识到了!
想也知道,必定是嫂子敏仪特特带了她,明明抱小佑麟磕头是乳母的差使,嫂子这是特意想让她瞧瞧啊!
“是,给福晋请安!”香儿忙又行了一礼,水灵的眼睛瞄着这位如今已经贵为皇子福晋的盈玥格格的容颜,也少不得有些惊叹。
今日盈玥是省亲来了,自然不好多对香儿说什么,不过见她穿着一身还算不错的嫩绿掐牙潞绸旗服,眉宇间也未有愁色,可见这段日子过得还不错。
暗暗松了一口气,笑着看着她怀里酣睡的小佑麟,打趣道:“我这还是第一次见佑麟呢,他却呼呼大睡,都不瞧我一眼!”
又笑着对敏仪道:“萱娘和瑞哥儿也都长高了呢!”
萱娘扬着美滋滋的笑脸,瑞哥儿却歪着脑袋,有些迟疑,毕竟她入宫的时候,这孩子尚在襁褓,还不记事,如今见了她,自然是有些陌生的。
小长安急吼吼扑了过来,“姐姐、姐姐!我也长高了!”
盈玥忍不住噗嗤笑了,摸了摸他脑袋,的确,小长安也高了一截子,两年没见看啊……
盈玥有些唏嘘。
“月娘也长高了些。”发出这声感叹的是老太太觉罗氏。
老太太是真的老了,腰身伛偻,才从颐福堂走过来,便已经是累坏了,半晌才歇息过来。
盈玥笑着上前,“玛嬷,我特意带了些香甜柔软的点心,您尝尝吧。”
觉罗氏老太太笑呵呵点了点头。
只不过点心端上来,倒是几个孩子吃得格外香甜,老太太牙口不好,哪怕是最软和的奶心酥球也吃得很慢,不过她一直带着笑,很是开心的样子。她看看盈玥,又看看这群欢声笑语的孩子,便笑得有些傻傻的,手里才咬了一口的奶心酥球也忘了吃了,手一抖,便落在了地上,她却浑然不觉。
傅恒看在眼里,幽幽一叹。
忽的,老太太回过了神来,“康哥儿呢?月娘都回来了?康哥儿怎么没回来?”
傅恒强撑着笑着说:“快了快了,您别急。”
“哦。”老太太懵懵懂懂点了点头。
盈玥叹了口气,老太太的精气神,跟两年前相比,实在是下滑了一大截子啊。
不过好在,福康安明年指了婚,应该就该回来了,好歹祖孙能稍微团聚一下。
老太太好像又想起了什么,“康哥儿也该娶妻了吧?”说着,她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
傅恒道:“您放心,皇上一定会给他指一门好婚事的。”
“哦!”老太太安心地笑了。
盈玥来得晚,因此很快就到了晌午用膳的时间了,一大家子热热闹闹用膳,倒是难得的光景。盈玥与永瑆没有托大,将老太太请上上座,二人则分别坐在老太太的左右两侧。
老太太老眼打量着永瑆,喃喃道:“月娘是好孩子,你们要举爱齐眉,恩爱长久才是。”
面对这位国母之母、汗阿玛的老岳母,永瑆也客气和气得很,“您就放心吧,我必定一生爱重福晋。”
老太太听了这话,一张老脸笑成了一朵菊花,“好!好啊!”仿佛是心口大石落了地一般,她拍着盈玥的手背,“还是你额娘好眼光啊!”
老太太这话是什么意思,永瑆不太懂,盈玥却瞬间明白了,两年前,在她的婚事上,老太太偏向十二阿哥,额娘则中意永瑆。如今,老太太终于是认可的额娘。
纳喇氏抿着嘴角笑了,“快用膳吧,仔细菜都凉了。”
用过午膳之后,老太太就着实精力不济,眼皮都开始打架了,傅恒赶忙叫人拿暖轿把老太太抬回了颐福堂。
于是,剩下的,女人都去后院澧兰堂,也就是额娘纳喇氏的院子,男人则去了前头书房。好吧,所谓的男人,其实只有傅恒和永瑆翁婿二人而已,小长安、瑞哥儿、佑哥儿都是小屁孩,不算男人,自然是被归入女人这边的。
这样一来,便方便了额娘纳喇氏问许多私密话题,譬如永瑆和她的关系好不好啦,两个侍妾有没有添堵啦,甚至还细问到永瑆在她屋里一个月能宿多少次!!
盈玥那叫一个臊的!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纳喇氏更低声道:“现在分了府,你也该要个孩子了。”
意思是叫她停了那个药。
盈玥这会子实在没有借口反驳了,支吾着点了点头:“您放心,我省得。”心中却感叹着,那个药还不能停啊……
纳喇氏笑着道:“我瞧着十一阿哥对你极好,便放心了。”
在额娘的盘问下,盈玥勉力应对,总算是撑到永瑆派人刘昶过来请,说时辰不早了,十一爷请您回府。
纳喇氏露出遗憾之色,只得恋恋不舍送她出了澧兰堂。
盈玥落荒而逃。
回到十一阿哥府,盈玥直接瘫倒在了丹若堂的软榻上。
永瑆一脸不解:“你这是怎么了?”
盈玥叹着气道:“别提了,额娘总催我生娃呢!”
“哦?”永瑆嘴角扬了起来,“岳母这个要求还是应该得到满足的!”说着,永瑆开始宽衣解带,“好福晋,咱们一块努力满足她老人家的愿望吧!”
盈玥直翻白眼!
第三二五章、红脸白脸
盈玥想想自己的年纪,十六岁多一点点,生孩子……
求放过!o(╥﹏╥)o
所以,嘿咻过后,盈玥毫不犹豫吞下一颗药丸,然后将药瓶丢回小世界,锁在了抽屉里了。
一旦分了府,这应酬便多了起来,各种花样繁多的请帖,纷至沓来。
金家的得子宴?恕她不掺和了,送份像样的贺礼便是了。
定郡王府老侧福晋的四十大寿?诶?咏絮婆婆才刚满四十岁??这个得去。
然后腊月初是和敬公主长子的生辰,就是盈玥那钢铁大侄子,乾隆陛下所赐名讳中最长的那位。
不过很快,钢铁大侄子的生辰宴就被取消了,因为豫王府传来了丧讯。老王爷去世了,也就是宝容她公爹,挂了。
这老豫王也年岁不小了,病了好几年了,如今也算是喜丧了。
只不过宝容挺着大肚子主持丧礼,也是不容易啊。
宗室****挂了,钢铁大侄子自然不宜大张旗鼓过生日了,加之是晚辈,所以干脆取消了。
盈玥换上素服,前去奔丧。
豫王府这一大家子,人口那叫一个兴旺,单从世子修龄行十五的排序,便可见一斑。不过盈玥赶到的时候,豫王诸子披麻戴孝,成排跪在灵前,一个个都抹泪呢,哭声此起彼伏,只哭不闹,还算井然有序。
过来迎她的是豫王十六子英龄之妻纳喇氏,也是盈玥的熟人了,这可是与她同届同屋的秀女芸兰。就在宝容嫁给修龄的第二年,纳喇芸兰也嫁了过来。
“世子福晋不太爽利,在偏殿休息呢。”纳喇芸兰便忙引路。
盈玥不免有些担忧,脚下加快了步伐,腊月寒冬,偏殿中倒是一派暖煦,孝中之人绫罗绸裘衣、荤腥珍馐,俱不能享用,对一个孕妇而言,实在是辛苦。
却见宝容正歪在临窗的榻上,身上穿着一件松江布的夹棉旗服,腹部隆起,神色有些倦怠,“月娘?”
宝容忙起身,盈玥赶忙上前将她按了回去,忙问:“怎么样?身子还撑得住吗?”
宝容笑了笑,“不打紧,亏得老侧福晋打理内外,芸兰也能搭把手。”
豫王没有嫡福晋,修龄之母张侧福晋便是位份最高的了,面对底下一群庶子,也应该能压的住。
宝容压低了声音道:“放心吧,以后这豫王府便是我们爷的了,他们不敢造次。”
是了,豫王在时候,他们兴许还能逞一逞兄长的微风,日后这豫王府的主人便是修龄了。
“老王爷也着实是子孙昌隆得紧啊!”等到过了丧期,分家的时候,怕是还有得闹腾。
宝容苦笑了笑,勉强道:“以后总会慢慢好起来的。”
宝容无非就是盼着分家,赶紧把修龄那一堆哥哥全都分出去,这样豫王府才安宁了。
正说着话,一个小太监快步跑进来禀报:“福晋,不好了,韩庶福晋哭晕过去了。”
想也知道,是老豫王的某个侍妾。
宝容皱了皱眉头,“抬去西偏殿吧,再叫医官来给她瞧瞧。”
小太监一脸急躁地道:“可是七爷扑在庶福晋身上,哭嚎不止,还说是有人欺负他们母子!”
看样子这这个韩庶福晋是豫王第七子的生母喽?
宝容脸色一沉,“这个时辰,宗室亲贵来来往往,他闹腾这出,是什么意思?”
盈玥淡淡道:“把自己摆得可怜点,日后才能多分点家产啊!”——豫王府的财产,袭爵的修龄无疑要分去大半,其余的才能给豫王其余诸子均分,这一均分……再多的家产,也经不起这么多儿子分啊!
老豫王又没留下什么遗言,自然只能自己想尽办法多争一些了。
说话间,有有个嬷嬷来报,“赵庶福晋和十爷也闹腾起来了,嚷嚷说韩庶福晋是装晕……”
宝容咬牙:“扶我出去!”在这么闹下去,豫王府的脸面都要丢尽了!
盈玥暗叹,豫王这些儿子,固然不敢跟修龄闹,但彼此之间为了家产,已经争了起来。唉,老豫王尸骨未寒,便上演着一出,丢脸啊!
身为豫王府日后的女主人,宝容当然不能任由这么丢脸的局面演变下去。
盈玥赶忙一并而去,赶去的时候,张侧福晋早已一脸愁容不知如何解决了。她虽是下一任豫王之母,但说到底,毕竟不是嫡母!修龄排序又是比较靠后,这几个闹起来的,又偏偏都是修龄的兄长,修龄一时又是恼怒又是无可奈何。
却见这时候,一个身量高挑的贵妇快步冲将入殿,这人虽然也身穿素服,却腰板笔挺,冷眼怒怼一干“孝子贤孙”,“一群混账东西!!还不快给我住手!!你们父王还尸骨未寒,你们便在他灵前闹这一出!还知不知道羞耻二字如何写吗?!”
宝容看得怔怔,脱口道:“额娘?”
来的可不就是宝容的亲妈,盈玥的四伯母、承恩公夫人瓜尔佳氏么!
她这位四伯母从来不是省油的灯,她身份又绝对算得上压的住场面的人了!她是世子福晋的额娘,又是承恩公夫人!富察家在朝堂上又是一等一的显赫,瓜尔佳氏的次子明瑞,又是封疆大吏,她的话,可比张侧福晋的话还管用呢!
一众沉默了下来。
修龄松了一口气,连忙上前行礼,“叫岳母见笑了。”但却少不得给自家颜面遮羞,他道:“兄长们太过哀恸,才会一言不合起了争端。”——这也是给几个庶兄几分面子。
四伯母冷哼了一声,冷眼扫过众人:“世子为人仁厚,还怕他日后亏待了你们不成?!”
这话,看似训斥,实则是给众人吃定心丸呢。
修龄顿时会心,忙道:“七哥、十哥原先都是有差事的,如今阿玛撒手去了,两位兄长的前途也耽搁了下来。不过不打紧,七哥和十哥都是才能出众之人,三年后必定能官复原职,阿玛九泉之下,也是以两位哥哥为荣的。”
这话可不是单纯只是夸赞一下,而是承诺,三年后会帮助二人官复原职。
七爷卓龄、十爷成龄听了这话,彼此瞅了一眼,立刻偃旗息鼓,握手言和。
这一场闹剧,转瞬便化作无形了。
今日还真是多亏了四伯母,若是她一通呵斥压住场面,修龄哪有机会说出这番话?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配合得还真是完美!
第三二六章、好色童子
安抚了心思各异的兄长们,修龄这才松了一口气,忽的发现自己福晋正站在殿外。
修龄赶忙快步近前,扶着她的手道:“不是让你去偏殿歇息吗?怎么又出来了?”
宝容低声道:“我听见有动静,所以出来瞧瞧。”结果倒是瞧见自己额娘好生厉害。
瓜尔佳氏瞅着宝容的肚子,心疼得不行,“哎哟,都这身子了,就别逞强了。放心,天塌不下来!”一边安慰着,瓜尔佳氏这才发现了站在宝容身边的盈玥,“十一福晋来得这样早?”
盈玥道:“有些放心不下宝容。”
瓜尔佳氏微微颔首,露出几分满意之色,“你有心了。”
回到偏殿,宝容便软在了榻上,老豫王是昨儿半夜没的,作为儿媳妇,哪怕怀着身孕,宝容也是紧赶着起了身,一宿都没怎么睡,今儿有一通忙碌、一通折腾的,也委实累坏了。
瓜尔佳氏拍了拍她的手背道:“你稍微眯一会儿,不妨事,外头额娘替你照看着,出不了大事。”
宝容点了点,眼皮沉沉垂了下来。
瓜尔佳氏低声细语道:“我去灵堂上柱香,宝容这里便交给你了。”
盈玥点头:“四伯母放心便是。”
宝容这一觉便足足眯了一个时辰,算是睡饱了,盈玥忙叫人将食盒提了过来,道:“出了这样的事儿,你只怕你没怎么好生用膳。我特意带了些可口的点心,赶紧垫一垫肚子吧。”
这食盒是专门的夹层,可以放置炭火保温,因此哪怕这会子,里头的点心也都热腾腾的。
如意卷、合意饼、奶心酥球、翠玉豆糕,都十分香甜可口。宝容也是饿了,一口一个地往嘴里塞,那叫一个狼吞虎咽。
盈玥生怕她噎着,连忙递给她一盏热水——这会子豫王府的厨房都忙着呢,茶是没有的,何况宝容有了身孕,不宜喝茶,按理说该喝点核桃酪、花生酪之类的比较好,只不过厨房连泡茶的功夫的没有,更没空做这些甜酪了。
盈玥不强求,只要了一壶热水。
这热水也放凉了一会儿了,并不烫嘴,宝容嘴唇试了试温度,便大口咕咚咕咚下了肚。
“呼……”宝容长长吐出一口气,“可算是缓过劲儿来了。”然后又顺手捏了一枚奶心酥球吃着。
盈玥笑着说:“今儿若不是我来了,你还指不定饿到什么时候呢。”
宝容叹了口气,“突然出了这种事儿,哪里还顾得上?”
盈玥道:“还在四伯母来了,她可是主持中馈的老手了,一下子就全都压住了。”
宝容释然一笑,她伸了伸懒腰,“得嘞,我也得出去瞧瞧,好歹稍微跪一会儿灵,免得被人说道。”
盈玥忙问:“腿上绑了护膝了吗?”
宝容拍了拍自己的膝盖,“那是自然!”
盈玥莞尔一笑。
豫王府过了头七的丧礼,一切还算安泰。法事还在继续,不过已经过头头七天最忙碌的时候,除了饮食上忌讳着,已经不必终日跪灵了。
转眼间,便过了小年,乾隆陛下封笔,朝臣们也得闲了。
这一日雪后初霁,大嫂敏仪带着儿女前来串门,萱娘跟个乖乖女似的,牵着弟弟瑞麟的手,而佑麟照旧由香儿抱着。
佑麟可是个大胖娃,难为香儿着纤细的小身板了。
盈玥忙趁机问了香儿的近况,香儿道:“自打给萱格格充作女先生,那头已经不再闹了。”
盈玥点头,还嫌少有人敢跟富察家闹呢。
敏仪唏嘘道:“这丫头也是可怜。”
姑嫂絮叨几句,盈玥便笑着说:“后花园的梅花已经含苞了,嫂子要不要去瞧瞧?”
敏仪听了顿时欣然点头,一众大大小小便朝着后花园湖对面而去。
在三友亭不远处,特意栽植些梅树,约莫二十来株,都是徽州的铁骨红梅,如今虽然只是含苞,却已经透出点点深深的红意,隐隐的已经能够闻见梅香了。
盈玥特意吩咐人煮了酒,三友亭中,一片说说笑笑。
萱娘带着弟弟佑麟在梅林里撒欢扑棱,梅林中积雪一片,哪怕是摔倒了,也摔不得疼,敏仪放心得很,泰然含笑远远看着,倒是苦了那些个嬷嬷侍女,后头紧紧跟着,一个个不消片刻便累得满头大汗。
这时候,香儿怀里的佑麟突然哇地哭了起来。
敏仪神色一紧,忙上前问:“怎么了?”
香儿只觉得袖子处一片湿热,低声道:“尿了。”
敏仪一脸囧色,忍不住嗔怪地瞪了佑麟一眼:“都一岁半了,还尿裤子!不许哭!”
佑麟这个年岁,虽然不怎么言语,但已经能听懂人话了,被额娘训了,他委屈巴巴的,但哭声已经小了,哼哼唧唧的。
香儿道:“我这就带佑哥儿去换衣裳。”
盈玥忽的瞥见香儿的袖子似乎颜色深了些,忙道:“你的衣裳是不是被……”
香儿俏脸一红,点了点头。
敏仪一脸尴尬,香儿终究不是佑麟的保姆乳母之流啊……
佑麟也忙用肉嘟嘟的小手捂住的脸。
敏仪怒道:“你也知道没脸啊?!哼!”
盈玥笑了,才一岁多的孩子,这是很正常的事儿。方才佑麟在香儿怀里睡着,睡梦中便放水了……
盈玥忙对青杏道:“我记得有件月白云锦的衣裳,有些紧了。你去拿给香儿换上吧。”
香儿连忙道:“福晋的衣裳,我怎么能穿?”
盈玥笑着打趣道:“还是穿上吧!这童子尿虽然没什么异味,可着实不雅。”
香儿脸色又窘又红,只得忙屈膝谢了一礼,便跟着青杏去换衣裳了。
见青杏引着香儿渐行渐远,盈玥忍不住开口问:“香儿不是萱娘的女先生吗,怎么……”怎么好像成了佑麟的专属保姆了??
敏仪尴尬了,“佑哥儿这孩子似乎很喜欢香儿,素日里不照面还好,一见了面,便不肯呆在乳母怀里,哭着闹着非要叫香儿抱。”
盈玥额头上滑下了三条黑线,这是瞅着香儿漂亮便腻歪上了?这个小色狼啊,到底是随了谁啊!大哥和阿玛都不是这种人啊!
第三二七章、不期而遇
丹若堂的东边的藻云轩中,青杏关紧了门扉,将福晋所说的那件衣裳给寻了出来,递给香儿,然后笑着哄着佑麟道:“小公子,奴才来帮您换裤子可好?”
佑麟打量着香儿的脸蛋,露出嫌弃的表情,脱口道:“你丑!不要!”
青杏受到了一万点的暴击伤害,整个人僵在在一旁。
香儿赧笑道:“还是我来吧。”
佑麟立刻咧嘴,点了点小脑袋,甜甜应声:“好~!”
佑麟宝宝在香儿面前那叫一个乖,乖乖叫脱裤裤、换裤裤,自始至终都很配合。
拾掇了好了这位小公子,青杏才抱着那件月白云锦旗服,转身去了屏风内,开始窸窸窣窣换衣裳。
小佑麟却刺溜从低矮的小榻上滑了下来,踩着软底小靴子滴溜溜凑了过去,趴在屏风上,探头探脑往里头瞅去——
青杏眼睛瞬间圆若杏子,这是干啥?偷看香儿换衣裳??这是一岁多点孩子该干的事儿吗?
青杏忍受不了,飞快上前,一把将佑麟给抱了起来,转身大步走到小榻跟前,再度给摁在了小榻上。
小佑麟包子脸一瘪,大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旋即“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把青杏都给吓呆住了。
香儿也飞快从屏风里头探出脑袋,“怎么了?!”
小佑麟委屈巴巴执着青杏:“丑姐姐,欺负人!”
青杏额头暴起了一个青筋,佑麟小公子真的是瑾林大爷的儿子吗?!嘴毒焉儿坏,都不逊色珊林二爷了!
香儿飞快系好了最后两枚扣子,疑惑地看着青杏,她与青杏也是自幼相识,心里清楚,青杏不是那种欺负小孩子的人啊!
青杏咬牙道:“小公子方才跑去偷看你换衣服!被我给抱回了小榻上?”
“啊?!”香儿俏脸瞬间呆愕,一脸不敢置信。
青杏也觉得很不可置信啊,小公子明明还是个奶娃啊,到底是跟谁学坏了?
香儿回过神来之后,脸颊一红,旋即道:“小公子大约以为我在跟他捉迷藏吧。”香儿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怀疑一个奶娃娃有那份色心。
青杏叹了口气,“幸好小公子还小,若是再大点……”肯定要被数落成小色鬼了。
香儿掩唇咳嗽了两声,忙上去抱起了掉泪的小佑麟,哦哦哄着,“佑哥儿不哭哦,杏姐姐不是要欺负你,还有不许说人家丑,杏姐姐明明长得挺标致嘛。”
佑麟努了努小嘴儿,不屑得撇了青杏一眼。
青杏:她头一次这么讨厌小孩子!
青杏忍着恼怒,道:“好了,咱们赶紧去三友亭吧,否则福晋和县主该催促了。”
香儿嗯了一声,连忙用绢子给佑麟擦干净泪水,又给他披上那件缂丝百福的里貂皮小斗篷,包裹掩饰了,这才出了藻云轩,朝着后花园快步而去。
小佑麟大概是哭累了,这会子歪在香儿香喷喷的怀里,嘴角挂着笑,打着小哈欠,便睡去了。
香儿莞尔一笑,紧了紧他身上小斗篷,继续快步前行。
不料才走到抄手游廊,便见廊中正快步走来一个瞧着有些眼熟的人,那人披着一件玄青色五谷纹织锦缎斗篷,腰间系着玉带,身量已经七尺有余,然观其容貌不过十四五岁的模样,眉如墨画、鼻梁高挺,是个甚是英俊的少年。
香儿一时有些没认出来来,但青杏却已经行了一礼:“给三爷请安,三爷是何时驾临的?”
来的正是福康安,福康安道:“今早便出了宫,去看望了一下祖母,便顺道过来了。”说着,福康安的眼睛忍不住被旁边那个抱着幼童的女子,明明看上去年纪娇嫩得紧,居然已经有孩子了??
诶?这人有点眼熟啊?
“你是……”福康安蹙着眉打量着眼前这个眉目如画的俏丽的女子,这眉眼生得如此眼熟,只是他却不记得自己何时见过这般漂亮的小姑娘了,若从前见过,他不应该想不起来啊!
青杏忙道:“三爷不认得了?她是香儿啊!福晋闺阁时候的伴读,林香儿。”
陡然,福康安惊住了,“林香儿?!你是那个香儿丫头?”
被同岁的福三公子叫做丫头,香儿脸色有点囧,却只得点了点头,忙屈膝一礼,“是,给三公子请安了。”
福康安愣愣点了点头,像个呆瓜一般,“我记得,你才十四吧?居然已经嫁了人,生了孩子?!”一瞬间,福康安心里突然有种怪怪的滋味,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居然已经嫁做人妇、为人母亲了?
香儿一张嫩脸瞬间燥红了,她登时恼羞成怒了:“三公子!!您仔细看清楚这是谁!”香儿飞快一步上前,将怀里的熟睡的孩子递到了福康安眼皮子底下。
这突然的靠近,让福康安身子一僵,陡然只觉得香风扑面而来,令他整个人神魂陶陶,半晌才回过神来,看着香儿怀着这个熟睡的胖娃,福康安仔细瞅了瞅,“这孩子……有点眼熟?!”
青杏差点忍不住翻白眼,“三爷,这是佑麟小公子。”
福康安眼睛一圆:“这是小佑佑?!”盯了半晌后,福康安点了点头,“不错不错,的确是。”
不怪福康安连自己侄儿都要半晌才能认出来,这厮绝大部分时间都住在宫里,一年都不见得能回富察家几次,见到佑麟的次数,加起来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
青杏忍不住道:“三爷您也真是的,香儿才多大,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孩子了?!”
福康安尴尬了:“我明明之前好像听谁说香儿订婚了,所以才……”
香儿垂首,神色有些黯然。
福康安打量着香儿突然变得凄然的神情,有些慌了神,赶忙问道:“怎么了?我又说错什么了?”
香儿眼圈一红,摇了摇头,“不关你的事儿。”说着,香儿屈膝道:“我该带小公子去跟县主复命了,告辞。”
说着,香儿飞快绕开了福康安,逃一般匆匆朝着湖对面三友亭而去。
“诶——”福康安抬手想要唤住,却不知说什么好。
第三二八章、情窦初开
青杏见状,忙低声道:“三爷,您也真是的,哪壶不开提哪壶!”
福康安一脸懵逼。
青杏又低声解释道:“香儿的未婚夫与人纵马,半年前就没了。”
福康安怔住了。
青杏叹了口气,“她未婚夫家先前还闹着要她嫁过去守活寡呢!幸好县主插手,将她聘了过来,给萱格格做了女先生,这才逃过一劫。”
福康安听得有些恼怒,又有些古怪,“萱儿的女先生?我怎么瞅着分明是佑麟的保姆?”
青杏:“额……这个说起来话有点长了。奴才觉得,您还是先去见一下福晋和县主吧。”
三友亭。
盈玥瞅着香儿穿着她那件月白旗服,果然十分合体,月白色最是素雅,穿着香儿身上,也果然衬得她气度清然,不可方物。不过,香儿怎么眼睛红红的??
“这是怎么了?”盈玥忙问。
香儿忙转移视线,看着瓦蓝的天际,支吾道:“没什么,风沙迷了眼。”
风沙?大冬天白雪皑皑,哪里来的风沙??
盈玥一脸古怪之色。
正狐疑着,福康安大步而来,笑着向她与敏仪问好。
盈玥打量着福康安,再瞅瞅香儿,莫非是福康安这小子欺负香儿了?盈玥眯了眯眼,“你们方才碰见了?”
福康安俊脸一阵尴尬:“这个……”
青杏快步进了亭中,屈膝附耳在盈玥耳边絮叨了几句。盈玥这才焕然大悟,果然是福康安这小子嘴贱,都把人家给整哭了!
盈玥忍不住嗔了福康安一眼,“你这张嘴,愈发学得跟二哥似的不着调了!”
福康安一脸委屈:“我……”我哪里不着调了,我也不知道香儿死了未婚夫啊!不过那种不像样的人家,就算平平稳稳嫁了过去,只怕也未必是好事呢!
心中不免生出三分唏嘘,福康安偷偷瞅了旁边的香儿一眼,果然眼圈还红着呢。福康安叹了口气,“姐,林香儿以后……”
盈玥道:“林通判许了人家,让香儿守上三年孝,三年之后,婚嫁便两不相干了。”
听了这话,福康安有些恼,“凭什么要守三年孝?林香儿又没嫁过去!”
香儿咬着嘴唇低声道:“庚帖都换了过了,我便等同是他们家的媳妇了。他们也应了,三年后,就把庚帖退回来。这已经算是难得了。”
福康安依旧是一副火冒三丈的模样,“他们居然还压着你的庚帖做威胁?!这也太不是东西了!”
香儿低头沉默着。
盈玥眯着眼睛瞅着福康安,这小子的反应未免太大了点吧?怜香惜玉?这小子难道也学会怜香惜玉了?
盈玥淡淡道:“香儿都不急,你急什么?!”
“我——”福康安一时噎住了,是啊,他有什么立场去急这种事情?!一时,神色有些郁郁。
盈玥暗忖,福康安虽然幼时就认识香儿,但不过只见过几回罢了,话都没说上几句,应该算不得青梅竹马吧??而且自她学规矩,林先生便去科考了,香儿也跟着离开了富察家,这一去就是好几年。
盈玥便道:“三年,也不算太久。”只怪这个时代,是个只一味要求女人贞顺,却对男人无比宽容的时代!像香儿这种没成婚便死了未婚夫的,十有八九都是要守望门寡的,只是香儿幸运,有个疼爱他的父亲,又有富察家出手,这才逃过守活寡的命数。
“三年后,也还能再寻个好人家。”盈玥微笑着安慰香儿。
香儿眼眶一红,眼里转折泪花,“福晋不用安慰过了,我是丧过未婚夫的人,哪里还有什么好人家肯娶我?”
盈玥一怔,死过未婚夫,在现代兴许不算个什么事儿,可在古代……这等同丧夫再嫁,少不得要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作不知廉耻。
“何必让父亲再蒙受指摘,我……还是不嫁了吧。”香儿咬着嘴唇,眸子有些颤抖。
盈玥神色怔忪,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了,香儿日后若是改嫁,旁人会说林通判教女无方……
福康安呆呆看着,一时心中有一种莫名的东西破土了……
盈玥叹道:“是我不好,不该提这个。你如今还年轻,以后的事儿,不必急着如今就做决定。萱娘还小,你若是愿意,可以一直留下来给她做女先生。”说着,盈玥忙看了敏仪一眼。
敏仪点了点头,表示应允。
香儿赶忙擦了擦泪水,屈膝道:“多谢福晋恩典,多谢县主收留!”
敏仪看着香儿怀里熟睡的佑麟,笑着说:“这孩子倒是睡得极快,你且抱他去屋里睡下吧。”
“是。”
香儿抱着佑麟,忙退下了。
看着香儿远去的背影,福康安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终究什么都没说出口。
敏仪看着福康安那纠结的神情,似乎明白了什么,便眼观鼻鼻观心,装作什么也没看到。
敏仪道:“其实香儿说得也对,她虽是个好姑娘,但门当户对的正经人家只怕是不肯娶她为正妻了。”
盈玥忙道:“或许可以考虑低嫁?”
听到这话,福康安突然就恼了:“林香儿凭什么要低嫁?!她又不是真的嫁过人,人家可是清清白白的好姑娘!!”
被自己弟弟吼了的盈玥眼睛一呆,额……这小子居然暴走了??盈玥眨了眨,“我的意思是,门第上可以不计较,选个人品上佳的既可。”
福康安哼道:“人品?人心隔肚皮,哪怕看上去人品不错,谁晓得骨子里是个什么玩意儿?!”
盈玥挑眉:“你个小兔崽子!你到底几个意思?!”
“我——”福康安一噎,一时竟无话可说了。
盈玥叹了口气,这小子,心思都昭然若揭了!可福康安这个身份,他的婚事,可是连阿玛额娘都做不得主的!
至于香儿,难不成要让她给福康安做妾?
以富察家的门第,以福康安这般深得圣宠,纳一通判之女为妾,的确也不算委屈的香儿。何况香儿还是死过未婚夫的。
只不过,与人为妾,这种事情,盈玥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出手相助的。
不管是给谁做妾,都绝非好事。
可她这个弟弟,又是个性子极其执拗的,若他真是认准了……唉!
第三二九章、从中搞鬼
福康安这小屁孩早恋的事儿,盈玥是决定不管了。
有本事自己去追,能追到算你本事。
她不阻挠,但也不会帮忙。
但从女人的角度,盈玥是不建议香儿跟了福康安这么个花心公子哥儿。这厮才十四,就有俩妾了,虽说那不是他自己主动纳,但跟叶氏万氏日子过得那么和谐,可见是个色痞子。
这种人,实在不靠谱啊!
眼看着都年底了,盈玥忙碌了起来,好在十一阿哥阿哥府人丁比较少,正经主子只有两位,盈玥和永瑆,姚氏和姜氏都是妾,半奴半主的存在罢了,论起实际地位来,估摸着还不如盈玥身边得脸的丫头呢。
盈玥笑着打趣青杏,“过了年你都十九了,不能耽误了,明年必须把你嫁了!”
青杏登时红透了脸,跺脚连连:“福晋!”
正在这时候陶卉姑姑会心地把一本名册递了上来,“福晋,这几个都是前院拔尖的几个侍卫,奴才都细细打听过了,您请过目。”
为了青杏的婚嫁,陶卉姑姑也是上心得很啊!
青杏脸红得都要滴血了,终于,她捂着脸跑了出去。
盈玥翻开册子,笑着说:“这事儿还是跟刘妈妈商量一下比较好。”刘妈妈是盈玥的乳母,也是青杏的亲妈。
陶卉姑姑笑着说:“刘妈妈那儿也上心得紧呢。”
盈玥“唔”了一声,仔细看了一遍上头的这几个人,都是年岁相当,品性上都没有太大问题,家境也都还不错,有的父亲甚是还是内务府的小官儿呢。
“都是包衣旗的啊……”盈玥有些迟疑,“先问问刘妈妈的意思吧。”
一旦嫁入了包衣旗,所生子女,便世世代代都是包衣了,儿子还好些,女儿却要参加小选,进宫做宫女的。
“奴才省得了。”
这时候,太监小乐子快步跑了进来,“福晋,县主叫人传信过来,说林通判辞官了。”
“什么?”盈玥一愣,“林先生这通判当了还不到两年吧?难道是杨家那边陷害?”杨家,便是香儿的未婚夫家,其家主也在顺天府为官呢,同处一个衙门,官职又比林先生高,的确是大有机会。
小乐子低声道:“县主说,林通判在顺天府的确受了些排揎,陷害倒是还不至于。林通判便想着干脆让杨家平了这口气,便索性以染病为借口辞了官。”
盈玥叹了口气,便问:“这件事我三弟知道了吗?”
“这……”小乐子道,“县主还不敢让三爷知道,所以先跟您通了气。”
盈玥微微一忖,便道:“这件事她早晚要知道,倒也没必要瞒着。”
“是,奴才省得了。”
故而,隔天盈玥便唤了福康安过来,打算亲口告之,也省的他从旁人嘴里添油加醋入了耳,反倒平添麻烦。
可没想到,福康安一来,便先开口了:“姐,香儿跟我说,林先生只是因病辞官,是真的吗?!”福康安寒着脸,分明是一脸的不相信。
盈玥:“……”
这小子消息倒是挺灵通的嘛!而且,香儿跟你说的??这小子最近果然经常去见香儿啊!
盈玥叹了口气,“染病的确只是借口。”
福康安咬牙切齿:“我就知道,肯定是杨家干得好事!!”
盈玥沉默了片刻,“杨家只是心有不甘,所以才给林先生吃了些排挤,倒也没有做得太过分。林先生的性情清高,便索性辞了官,一则不受气,二则杨家如愿以偿,也能消停了。”虽说这有点怂,但也的确是个法子。
“消停?!”福康安冷笑连连,“姐姐当真以为,林先生辞了官,杨家便会消停了吗?!这官场上,素来都奉行斩草除根!林先生失了官职,便是一介平头百姓,还不是任由杨家揉捏?!”
盈玥皱眉:“杨家应该还没这么大的胆子,香儿如今好歹是富察家聘的女先生。”
福康安道:“香儿总不能一辈子给萱娘做女先生吧?她若一个人这般守着便罢了,日后一旦改嫁,杨家势必要出手!我敢断言,那所谓的三年后会归还的庚帖,只怕也是不会兑现的!”
盈玥眉头皱得更深了。
福康安沉声道:“姐,这次的事儿,你别拦着我!”
盈玥一个激灵:“你要怎样?”
福康安挑眉冷笑:“姐姐放心便是,区区一个杨家,还不配叫我亲自出手!我只消跟顺天府尹打个招呼,便够杨家喝一壶的了!他们若不想罢官免职,自会乖乖交出庚帖!”
盈玥沉默了,良久之后,才道:“别太张扬。”
得到姐姐的默许,福康安不禁一喜,“我省得,顺天府尹察尔奇跟咱们富察家也多少有些姻亲,我打算拿了二哥的名帖,着人去跑一趟既可!”
拿二哥的名头去??盈玥无语了,好吧,二哥是和硕额驸,又刚刚拔擢为兵部侍郎,这身价的确够压得住了。倒是福康安这小子,虽然养在宫中,但毕竟还是个小屁孩,年纪太小,压不住场子啊。
“只要二哥同意就行。”盈玥淡淡道。
拿富察家的权势,却压一个区区顺天府治中,那自然是手到擒来的事儿?
不过盈玥却先听到了林先生已经官拜国子监五经博士的消息!据说是国子监祭酒欣赏林桉的才华,特意亲自登门,邀他入国子监指教。这五经博士,这可是正五品的官儿,比通判高了不知凡几,虽说没什么实权,但胜在清贵!
而且又是祭酒大人亲自提拔,便等同是林桉的靠山了!
听闻这个消息,顺天府的杨治中立刻亲自上门,将庚帖退还,就此取消了婚约,而且还附赠上了一份丰厚的赔罪礼!
按理说,治中也是五品官,而且是实权,按理说不需要如此惧怕一个五经博士。杨家看似是畏惧林博士背后的祭酒大人,但是——
“这应该是福康安这小子搞的鬼的吧?”盈玥咕哝道,只不过国子监祭酒与富察家实在没什么关系,福康安是使了谁的关系,说动了这位祭酒大人呢?
国子监祭酒不算太高的官儿,但却代表着极清贵的地位。一般与权贵世家,都得敬上三分的呀……
虽然盈玥不晓得这事儿是怎么办成的,但福康安的目的不难猜测,林先生祖籍是济南府人士,此番辞了官,又拿了到了惦念已久的庚帖,十有八九是要返回老家的。势必也会带上女儿林香儿。
这一走,什么时候回来便难说喽!
而阻止林先生离开最好的法子,就是给他在京中找个官儿当当!
福康安这小子,真够贼精的!
只不过,林先生去国子监教书,别说,这差使还真挺适合他,官场的尔虞我诈,说实在不是林先生所能应对。
第三三〇章、百家求
“你小子——”盈玥斜眼睨了福康安一眼,“帮了林家父女这么大的忙,人家除了以身相许,还真是没法报答了。”
盈玥心里稍稍有点不爽,这小子,才多大点,盘算倒是不少!
福康安一怔,“姐姐你说什么呢?”
盈玥撇嘴,“还跟我装无辜?若不是你拿了二哥的名头,以势压人,那杨治中能吓得立马退还庚帖,而附赠两千两赔罪银子?!还有国子监祭酒,怎的就突然青眼起林先生才学?我是不晓得你又使了什么门路,但除了你,还会有别人出手吗?”
福康安笑了笑,“这些事的确是我做的不错。国子监祭酒徐槐远,从前是尚书房师傅,也算是我的先生了,我只不过跟他推荐了一下,若非林先生真有才学,徐祭酒也不可拜林先生为五经博士。”
倒也是,林先生善治《尚书》,学问上的确是无可挑剔的。
盈玥微微了然。
“只不过——”福康安叹了口气,“这些事儿,还请姐姐不要告诉林先生和香儿。”
“诶?”盈玥呆住了,林氏父女还不晓得这些事儿??是了,无论是以势制杨治中,还是国子监的任职,福康安都是暗地里进行的。若无人通风报信,林先生只怕也不想到福康安这个半大小子身上。
福康安又叹了口气,郑重地道:“姐,我不是想的那种人,我没有想过要挟恩以报。”
盈玥一时竟有些傻眼,这小子……竟然变情圣了??
“只是,这种事情,应该不可能瞒一辈子吧。尤其是杨家退还庚帖,又赔了恁大一笔银子,林先生虽然入官场未久,但他也不是傻子,必定已经看出杨家是受制于权贵了。”盈玥叹息着道。
福康安揉了揉眉心,“至于那点赔罪银子……我也是考虑到林先生一直都是赁屋子住,连个正经的住处都没有。”
“你考虑的还真够周全的!”盈玥努了努嘴,京中居大不易,林先生只当了几年穷官,哪里有什么积蓄?这两千两银子,在他们眼里不算多,但已经能在京中买一栋还算不错的宅院,就此安家了。
“不过林家好像并没有用这笔钱置办宅子。”盈玥淡淡道。两千银子,这可是林先生从未遇见过的大数目,搁在手里只怕也觉得烫手得紧,如何敢花销了?
福康安一脸愁容,忍不住努了努嘴:“不过就是二千两银子,林先生也太谨慎了!”
“呵!”盈玥面无表情地摆了摆手,“我正斟酌着年礼呢,若没有的别的事儿,你就滚蛋吧。”对于这个花心的弟弟,盈玥依然很不爽。
福康安更加郁闷了,“姐,林先生是你的老师,你就不能劝劝他,赶紧买个宅子,好在京中彻底落下脚。总赁住着个破旧小院,只怕都不能好好过年了。”
盈玥淡淡道:“那是人家的家事!”福康安这臭小子,无非是看着都年底了,香儿也放假了,已经回到林先生赁的那个破旧小院,这是起了怜香惜玉之心了啊!
“姐,那你说,我接下来该怎么办呀?”福康安挠了挠后脑勺,满脸都是不知所措。
盈玥睨了他一眼,这幅样子,还像个情窦初开的愣头青,盈玥哼笑了一声,“你若真的无心挟恩以报,做到这个程度已经足够了,林家如何,你何必再多管?”
“我——”福康安一噎,“我的确没想过要挟恩以报,但是我——”
但是还对香儿有那份意思!盈玥心中暗暗嘀咕。
福康安可是盈玥亲眼看着长大弟弟,如何看不明白他的心思?盈玥摇了摇头:“等过了年,便又要选秀了,你未来的妻子,势必是某个世家大族的格格。你的花花心思,还是收一收吧!”
福康安听了这话,有些气鼓鼓的,“我知道自己的婚事由不得自己的心意!可我难道还不能挑个合自己的心意的人吗?!”
盈玥挑眉,直截了当地问:“你是想让香儿给你做妾?”
福康安目光好不躲闪地直视着她,“对!没错!我看上香儿了!”
“哦。”盈玥淡淡应了一声,一副没事儿的样子。心里却早已骂开了,臭小子,已经有俩妾了,还想纳!纳不死你!
看着亲老姐这般事不关己的反应,福康安好不容易撑起来那股子勇气险些给泄了,他咬牙道:“姐,你帮我问问香儿,问问林先生,问问他们愿不愿意。”
“我?”盈玥就知道这个兔崽子打的是这个主意,她翻了个白眼,毫不留情地道:“想问自己问去!!”
福康安瞬间被打击到了,脸蛋瞬间如苦瓜一般,可怜兮兮的。
“呵!”盈玥皮笑肉不笑地道,“也不看看你都几岁了,还想卖可怜?若是小长安,兴许我会心软。”
福康安焉了,“姐你都不帮帮我!”
盈玥瞅了他一眼,道:“说实在的,给你做妾真不是什么好事。你既然不想挟恩以报,索性彻底做个好人,别肖想人家了。”
听了这话,福康安瞬间恼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凭什么不能肖想?!”
盈玥淡淡道:“你觉得,想香儿寻个门户相当的人家,为正妻,或许会比较好些吗?”
福康安一脸不服气,“香儿的容貌太出众了!要不然林先生为何匆匆要给她与杨家定亲?!还不是因为豫王府卓龄那老小子惦记上了?!的若是寻常人家,只怕未必护得住她!”
盈玥一怔,原来先前看上香儿的宗室子弟,竟然是豫王府的七爷卓龄?卓龄这厮貌似都快奔四十了!盈玥瞬间露出了恶寒的神色,她记得卓龄的长女,年纪与香儿也差不离了!
怪不得,怪不得当初林先生写信给宝容求救,合着惦记香儿的都是宝容她大伯子啊!
“不过如今老豫王没了,卓龄不敢在这三年闹出有毁孝名之事。”在古代,孝道大于天,盈玥很安心。
福康安一脸不屑地道:“卓龄那老小子,一介庶生子,自然不算个什么。可以香儿的容貌,日后若是有其他一把年纪忝不知羞的权贵人物瞧上了,那又该如何是好?!”
盈玥沉默了,寻常人家的女子,生得太漂亮,也是一种罪孽啊。
盈玥唏嘘了,便道:“你若真的喜欢,就自己去争取!别来烦我!”
福康安急了,他说了这一堆话,就是想让姐姐帮帮自己!香儿是姐姐幼时的伴读,姐姐若是肯出面,无论是在林先生还香儿心目中,都有极大的说服力!
可是,姐姐就是不肯帮这个忙!
福康安那叫一个郁闷。
“一家有女百家求啊。”盈玥戏谑着打量着福康安那张郁闷的小俊脸,嘴角挂着揶揄:“你仔细被别人捷足先登了!”
福康安心中暗骂一句卧槽,便扭头跑得没影了。
盈玥摇了摇头,这些个情窦初开的小屁孩啊,真是毛躁。
第三三一章、除夕夜宴(上)
随着隆冬渐凛,除夕如期而至。
盈玥穿上皇子福晋吉服,与永瑆同乘一辆马上,入宫赴除夕夜宴。
话说自打分了府,她就只在腊月十五那日进宫给太后、皇后请过一次安,着实有些懈怠了啊。好在有“初开新府、诸事冗杂”作为借口,二巨头也没表露什么不满。
这也是得亏永瑆没亲妈,太后对她又颇有几分隔辈亲,否则亲婆婆早就发难了。
倒是皇后这个嫡婆婆对她的态度似乎愈发温和了,难得、难得啊!
紫禁城早已是张灯结彩,夜幕之下,一片灯火通明,火树银花,宛若不夜天。两个小太监提着泥金彩绘八角宫灯前头引路,冷风阵阵扑面而来,夹杂着从地上掀起的雪粒,直叫人缩脖子。
今夜的星空倒是朗朗,一勾弯月,只余下一点点,宛若美人的细细柳眉,弯月旁,是一颗颗明灿的星辰,繁星密布,盈盈闪烁。
但是很快,咻的一声窜起的烟花,在夜空中灿烂地爆开,便盖过了星月之辉,成为了这个除夕夜里最夺目的光彩。
永瑆温热的手握住了盈玥有些发凉的小手,他低声道:“快些吧,别误了时辰。”
“嗯。”盈玥应了一声,前头不远处便是乾清门了。
这除夕筵宴的地点正是乾清宫。
乾清宫历来都是皇帝的寝宫,但是自先帝开始,皇帝倒是更多居于养心殿,在养心殿批阅奏折、召见臣工。而这乾清宫渐渐的,更经常用来举办宫中节宴。——究其原因,就是因为养心殿归属前朝范围,嫔妃无诏不得擅自靠近,而乾清宫实却属于后宫范畴。所以,工作狂的雍正陛下竟生生搬出了后宫,在养心殿专心办公了。
永瑆和盈玥赶到的时候,还不算太晚,各家皇子福晋倒是都已经到齐了,不过帝后和太后尚未来。毕竟是终极boss级别的人物,自然是要最晚来了的。
永瑆上去跟哥哥们打着招呼,盈玥亲切问候着四六八三位福晋,并与十二福晋打了个招呼,这才跟永瑆一起入了座。
这乾清宫的除夕夜宴,可不是谁都资格来的,皇子们带的都是自己的嫡福晋,侧福晋是万万没资格来的。除此之外,还有皇孙绵恩与咏絮夫妇,以及留京择婿的两位公主,和敬大公主身份摆在那儿,自然还没到呢,和嘉公主身子重了,会来迟些,倒也不稀奇。
再然后,便是七公主馥苏里……
盈玥扫了一眼宴上,莫说帝后没来,两大贵妃还没现身呢,七公主明显是自己一个人来的。
正想着,外头太监已经高呼了起来:“舒贵妃娘娘到!令贵妃娘娘到!”
得嘞,两大贵妃到了。
众人少不得起身,一通行礼问好。
眼看着两大贵妃落了座,众皇子皇孙福晋们这才纷纷坐下了。
屁股才沾着椅子,外头又报告:“和敬大公主到、和硕亲王到——”
得嘞,又得起身问候打招呼了,和敬是所有皇子和公主中最年长的,见了姐姐,谁不得起来?就算不论长幼,按照爵位,人家固伦公主等同亲王,也是高过一干皇子的!
说来这一群皇家子弟,爵位最高的居然是皇孙辈儿的绵恩,人家好歹是郡王呢!这郡王更还是大公主的女婿呢!而四爷六爷都还是贝勒,永璇永瑆更还是光头阿哥呢!
和敬大公主夫妇微笑点头示意,少不得忙上前,先给两位贵母妃行礼问候。
盈玥分明瞧见,和敬在给令贵妃行礼的时候,举止多少有些僵硬,膝盖明显也只是稍微屈了一点点而已。
令贵妃坐在椅子上,一脸和蔼的微笑,泰然端坐,安然受了这一礼,“有些日子没见到和敬了。”
和敬大公主脸色一僵,从前魏氏都是尊称她一声“大公主”,如今却只是以“和敬”呼之。
盈玥也很快察觉了这个称呼的异样,虽然身为母妃长辈,称呼公主的封号,也是很常见的。但是和敬大公主不一样,直接唤她“和敬”的,似乎只有皇上太后和皇后吧??令贵妃如今还真是腰板硬了。
舒贵妃见状,忙温和一笑:“大公主快入座吧,今夜天寒,先喝点酒暖暖身子吧。”
瞧吧,连舒贵妃这等家世门第,都要客气地称呼一声“大公主”呢。
贵妃虽贵,说到底也只是皇帝的妾室。在寻常人家,那些个姨娘,唤嫡出子女,素来都是公子小姐的尊称。
可宫里,说到底,终究跟寻常人家不一样。
和敬大公主再金贵,也不能因此便责难一位贵妃!
和敬勉强撤出个笑容,对舒贵妃致了谢,这才与额驸一同入了座。
大公主的席位位于诸皇子皇孙之上,在宽敞的乾清宫东暖阁中,最上位的三个座椅设在须弥台上,明显就比众人高出一等,椅子上都铺着明黄的坐垫和椅搭,这是帝后和太后的席位。
众人的席位都是列在须弥台之下,左右两侧。右侧是宫中嫔妃们的席位,左侧是皇子皇孙福晋公主额驸们席位。
和敬大公主与额驸便坐在台下左侧第一席上,而两大贵妃则坐在右侧第一席上。
然而左右第一席,也是分上下的,愈是靠近须弥台,靠近帝后和太后,便愈尊贵。
左侧这边,当然是和敬居上,额驸次之。
而右侧第一席上,最靠近须弥台的那张椅子上坐着的,当然是舒贵妃纳喇氏。
既然同是贵妃,比的当然是家世门第,包衣出身的令贵妃自然没有理由坐在舒贵妃之上的位置。
看着这个座次,这很明显是皇后一手安排的。
看着舒贵妃的位置,盈玥抿嘴笑了。
舒贵妃斜对面而坐,也还以微笑。
大公主直视着对面的舒贵妃,忽的笑了,“舒贵母妃如今是众妃之首,手上这对双龙戏珠的镯子也算配得上了。”
今日嫔妃们自然也都是按品着装,两大贵妃的吉服自然毫无二致,唯一不同的是令贵妃手上带了一串沉香木佛珠,而舒贵妃带了一双金累丝的双龙戏珠镯子,那上头嵌着的东珠很是贵气。
不过当然了,大公主这句话重点是“众妃之首”这四个字。
果然,令贵妃那张和蔼的笑容一僵,她看向和敬大公主,目光里明显透出几分不悦来,如一个尊贵的母妃对于晚辈公主的不当言行,表达不悦之意。
“大公主过奖了。”舒贵妃瞥了旁边的令贵妃一眼,忙笑着打量大公主今日的衣着,好吧,也是固伦公主品级的吉服,固然是华美,但若要挑出那点夸赞,舒贵妃目光突然注意到了大公主耳上的那对东珠耳环,“这双凤凰衔着珠耳环,瞧着有些眼熟。”
大公主骄矜含笑,她抬手抚了抚这对华丽的耳环,道:“这是皇额娘留的念想。”
第三三二章、除夕夜宴(下)
大公主骄矜含笑,她抬手抚了抚这对华丽的耳环,道:“这是皇额娘留的念想。”
舒贵妃很配合地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怪不得瞧着眼熟得紧。”
令贵妃微笑着插嘴道:“只不过元后娘娘素爱节俭,这双华丽的耳环,她很少佩戴。”
令贵妃这话也不知是有心讽刺,还是纯粹只是想称赞元后,反正大公主是当成第一种意思了,大公主认为,令贵妃这是讽刺她身为元后之女,却不效仿元后的节俭!
大公主挑眉道:“是啊,皇额娘素来只在年节这等大宴上佩戴,如今又是除夕,故而我才要特意戴上,以表怀念。”
令贵妃笑着点头,一脸赞许之色:“大公主有心了。”
说着话,外头太监扬声高呼:“皇上驾到!太后娘娘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得嘞,三巨头到了。
一众人纷纷离席,整整齐齐跪在两侧迎接圣驾和懿驾。
乾隆陛下和皇后辉发那拉氏一左一右搀扶着太后,太后因上了年纪,走得格外满,慢吞吞一步步走向须弥台,半晌才落座。倒是叫底下众人跪了好一会子。
扶太后入了座,皇帝这才抬手道:“今儿是家宴,不必拘礼,都起来吧!”
盈玥心中忍不住吐槽,都跪了这么久,才叫不必拘礼,未免太晚了点吧?!
心中再不满,脸上还挂着得体的微笑谢了恩,才起了身,回了座位。
这时候,和嘉公主与她二哥福隆安才姗姗来迟。
少不得赶忙上前,又是磕头又是赔罪,和嘉满脸都是懊恼之色,连忙解释道:“傍晚的时候突然胎动有些不适,额驸叫底下又熬了安胎药饮下,故而才迟了。”
二哥福隆安也少不得再三磕头赔罪。
乾隆陛下已经摆了摆手:“好了好了,快入座吧!”
皇后一脸端庄的微笑,“和嘉身子重了,还要入宫赴宴,难免辛苦些。”说着,便吩咐身旁的嬷嬷:“快给她先上一盏热腾腾的牛乳燕窝,好暖暖身子。”
“多谢皇额娘!”和嘉连忙谢了恩,这才入座了。
太后打量着和嘉的肚子,忽的问:“舒彻里这是几个月了?”
皇后忙微微侧弓身子回话:“回皇额娘,我记得是已经六七个月了呢。”
太后“哦”了一声,然后笑得满脸皱纹,连连点头,然后眼睛扫过来,道:“和嘉都二胎了,永璇家的和月娘丫头,你们俩可得快这点啊!”
居然被点名了?盈玥心下郁闷,却少不得赶忙站起来,八福晋章佳氏也是早已起身屈膝称“是”了。八阿哥永璇却是一脸冷冷淡淡的,连看都不看自己福晋一眼。
永瑆却笑着起身,拱手道:“皇玛嬷您放心,我们一定尽快!”
蹭的,盈玥红到了耳根子。
太后被孙子逗得哈哈笑了,笑得合不拢嘴。
太后都笑出声儿,在场众人也纷纷掩唇笑了,还有几个眼神分外揶揄,盈玥那叫一个郁卒。
太后扫了一眼台下众人,忽的一愣,愣了半晌,突然又问了一句:“怎么不见康哥儿?”
乾隆陛下忙道:“皇额娘,您忘了,觉罗老太太今年身子不舒坦,所以今年的年节,叫福康安回富察家去了。”
听了这话,太后笑容瞬间没了,脸色有些郁郁。
乾隆见状,直接赶忙转移话题,对众人道:“朕老远就听见殿中说说笑笑的,方才你们再谈什么呢?”
舒贵妃作为“众妃之首”,正要回话,令贵妃却含着笑靥道:“方才与大公主谈及元后娘娘,臣妾与大公主都很是惦念呢。”
和敬大公主顿时脸色有些不喜,却只得强撑着笑了笑。
一时间,皇后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在现任面前提前任,这不是明摆着给人添堵么!
舒贵妃见状,连忙端起酒盅,笑着说:“今儿是除夕家宴,臣妾敬皇上和皇后娘娘一杯,愿皇上皇后恩爱百年!”
乾隆陛下其实挺乐意跟令贵妃怀念一下发妻的,可今日这场合不合适啊!何况太后正抑郁着呢,在提及元后,只怕他老人家要更加伤怀了。
乾隆微笑点头,看了皇后一眼。
皇后赶忙扬起笑容,举起金樽,与乾隆饮了一盏。
舒贵妃笑着坐下,又赶忙唤了十六阿哥永瑔过来,叫他去给太后磕头。
永瑔这孩子白净可爱,又激灵,他飞快跑上去,咚咚咚磕了三个头,笑着道:“孙儿永瑔,恭祝皇玛嬷新年如意、长寿无极!”
见到可爱的孙子,太后复又展颜笑了,“这孩子,真是愈发乖巧了。”便顺道称赞了乖孙子的额娘一句:“舒贵妃出身书香之家,果然会教养孩子。”
“太后过奖了。”舒贵妃忙谦顺地垂下了头。
令贵妃也见状,也赶忙叫乳母把十七阿哥永璘也领了过来,只可惜十七阿哥才一岁半多点,走路磕磕绊绊,磕头也有些慢吞吞笨拙,磕了头只道了一句:“皇玛嬷万福金安!”
令贵妃脸色登时青了泰半,她明明教了不知多少遍!今儿可是除夕,要说的吉祥话怎么跟平时一样?!
好在太后是疼孙子的,倒是没介意,点了点头道:“永璘瞧着有些犯困,抱去偏殿让他先睡会儿吧。”
令贵妃仿佛找到了台阶下,忙赧笑道:“多谢太后关怀,永璘这孩子,一到了晚上,便没精打采的。是臣妾不好,白天该叫他多睡一会儿的。”
太后摆了摆手,转头又笑呵呵看着十六阿哥永瑔,问他读书读到哪儿了,晌午吃了什么,那叫一个事无巨细。永瑔嘴皮子也利索得紧,笑嘻嘻回答着,太后愈发欢喜。
令贵妃脸上隐隐带了三分阴霾。
皇后看在眼里,那叫一个欢喜,忍不住称赞道:“这十六阿哥真是越来越伶俐了,到底是舒妹妹会养孩子!”
殿中此刻正唱着极好的昆曲,只可惜戏台上的戏不及这台戏精彩,盈玥往嘴里塞了一枚龙井虾仁,乐滋滋看着。
如今宫里位高的嫔妃,都不年轻了,能炫耀的也就只有儿子了。
令贵妃笑着说:“舒妹妹最是福泽深厚,入宫以来,先后生了两位阿哥,可真应了着镯子上戏珠的双龙呢!”
舒贵妃脸上那温雅的笑容僵住。
盈玥暗暗蹙眉,谁不知道,十阿哥早夭,舒贵妃虽生了二子,却只保全了十六阿哥永瑔而已。
但舒贵妃很快就恢复如常,“还是比不上令姐姐,姐姐你可是生了两位如花似玉的公主,和三位阿哥呢!”这三位阿哥里头,可不也有一位襁褓夭折的十四阿哥永璐么!
“若论生养,谁比得过姐姐你呢?”舒贵妃眸光沉沉,笑容有些发冷。
令贵妃却依旧笑得完美无瑕。
第三三三章、新年散财
宫中守夜是个挺熬人的事儿,因为太后年事已高,乾隆陛下也都是曾祖父辈儿的老头子了,整夜熬着不睡是不可能的。
因此这除夕夜宴,也只熬到子时既可。熬过子时,吃了新一年的煮饽饽,皇子皇孙福晋公主额驸们,齐齐磕头恭祝一下三巨头新年快乐就OK,然后可以打道回府了。
煮饽饽就是水饺的满人叫法。
跟寻常人家一样,里头包了钱,但不是一般的钱,而是小指肚般大小金元宝。
毋庸置疑,这个小金元宝年年都肯定会让太后老人家给吃到,众人说一通吉祥话,哄一哄老太太,这个年夜就算是完美告终了。
从乾清宫出来,盈玥连打了三个哈欠,这还不最糗的,最糗的是咏絮,都已经抬不起眼皮,半个身子都靠在了绵恩身上。
和敬大公主看在眼里,老脸都有些羞红,她赶忙咳嗽了两声,敦促道:“回府再睡!”
倒是孕妇和嘉公主,挺着个硕大圆润的肚子,人却精神地很,正跟额驸福隆安嘀嘀咕咕:“那个煮饽饽挺好吃的,味道比咱们府上的好多了。”
孕妇是吃货,这是正常现象。
只不过这幅精神炯炯的模样实在是不合常理,盈玥忍不住问:“和嘉姐姐不困吗?”
和嘉笑容勃勃:“不困,我白天睡了四个时辰呢!”
盈玥汗了一把,合着是早有准备啊!虽说她晌午也眯了一会儿,但大年三十的白天也是鞭炮不断,实在没睡着啊!
诶?!不对啊!和嘉公主不是傍晚动了胎气吗?还说是为了熬安胎药才迟了,莫非……根本不是这么回事?而是睡过头了??
盈玥:……-_-||
福隆安却已经困得眼皮耷拉,嘴上还不忘应和:“哦……好吃、好吃,都好吃。”
盈玥额头滑下一滴滴大大的冷汗。
这时候,永瑆拉了他一把,“不是困了么,赶紧走吧,离宫门还远着呢!”
“哦哦哦!”盈玥小鸡啄米般点头,麻蛋,可不是还得走好长一段路吗?
好在他们这些人都是可以乘坐肩舆的,不必累断腿。
在东华门,六福晋吟容拉着她的手嘱托:“回去赶紧好生睡一觉,这大年初一,可是要拜岳父岳母的!”
盈玥前两年都是住在宫里,年初走亲访友拜年的流程,便直接给省了。
如今开了府,做了当家福晋,一切都得忙活起来了。
不过话说不是大年初二才回娘家的吗?为什么是初一就得回?不晓得年夜要守岁吗?这简直不让人好好休息啊!
“知道了。”盈玥郁闷地应了一声,皇族这个大家庭,亲戚还真的是超多,从初一到初十,估摸着是别想好好休息了。
整个除夕夜里,都是鞭炮声不断,盈玥索性便拉着永瑆一块去小世界里,总算睡了个安静觉。
一夜无梦到天明。
闹钟早八辈子就坏了,若是没有永瑆这个生物钟极准的家伙在枕边,盈玥极有可能睡过头。
回到阿哥府的时候,便已经凌晨两点了。八点的时候,永瑆把她唤醒,忍不住道:“月娘不都是半仙了吗,怎么还这么贪睡?”
盈玥黑了小脸,麻蛋,最讨厌“半仙”这个词儿了,你才是半仙,你全家都是!
愤愤腹诽了一通,盈玥不爽地道:“习惯了!”
习惯是个可怕的东西啊。
于是二人闪出了小世界,果然外头已经嗵嗵响着鞭炮声,阿哥府里里外外张灯结彩,大红的灯笼成排高挂,倒贴的福字,全都是永瑆亲笔所写。
在古代,新年的气氛还真是浓郁啊!
盈玥深吸了一口带着鞭炮烟火味儿的寒冷空气,整个人都清醒了。
七八个侍女并四五个太监端着盥洗之物鱼贯进来,伺候阿哥和福晋更衣洗漱。
大年初一这样喜庆的日子,青杏特意取了一件大红色福寿纹的旗服,以作应景。而永瑆也特意穿了件金色滚边的大红坎肩,那叫一个喜庆。
永瑆是最不喜欢红色的,除了大婚和过年,盈玥从没见他穿红。好吧,哪怕是过年,他也只穿一件红坎肩而已,长袍和斗篷都是成熟稳重的紫青色。
临走前,盈玥特意检查一下金锞子,嗯,数量很充足,这些是预备着给晚辈们的压岁钱。
永瑆看在眼里,有些怨念,“咱们总往外散压岁钱,何时往回收一收啊!”
盈玥眨了眨眼,这又是抠门病发作了?便道:“除夕夜宴的时候,汗阿玛和皇玛嬷不都赏了吗?”
永瑆扶额,居然没听懂他的意思!
看着永瑆的神情,盈玥秒懂,别家都有一群包子伸手要钱,十一阿哥府却……盈玥连有点泛红。
盈玥恼羞地跺了跺脚,“东西都准备好了,少啰嗦!启程!”
这个年,盈玥过得跟个散财童子似的,麻蛋,从前她怎么没察觉,富察家的小屁孩还真不少呢!光忠勇公府,她就有俩弟弟、仨侄子、一侄女,幸亏大哥福灵安远在云南,那个最小的庶子没回来,否则还得再多送一份。
从大房到八房,一群大大小小的萝卜头,随便哪房的数量都比他们九房多!
心累!
最终,钱包被掏空的盈玥总算度过了新年之初。
唉,亲戚多了也挺愁人的!
不过再翻翻新年年礼,盈玥就心里平衡了,宫里的赏赐、宗亲的贺礼、母族的回礼,绝对是收大于支。
“话说金家给的年礼,是不是太多了点?”盈玥挑了挑眉,对永瑆念着礼单“一尊一百八十两重的金佛、整套的银器餐具、十支高丽参、二十张上等貂皮,还有百匹高丽布。”
话说里头有不少棒子国特产呢!
永瑆淡淡道:“舅舅说,以前在宫里,不方便送太多年礼,这是我分府的头一年,所以特意多给些。”
盈玥微微哂笑,不置一词。
除了亲戚的年礼,还有内务府的孝敬,啧啧,也是相当丰厚呢!
永瑆如今还没有门人,唯一得到的孝敬,也就是内务府那边了。
“诶,对了,你还没有收纳门人?”盈玥好奇地问。
永瑆笑着说:“只收了几个读书人,都穷得很,还得爷接济他们一二呢。”
“哦?”盈玥一脸诧异,永瑆居然肯把钱花到穷书生们身上?
“都是举人吧?”盈玥戏谑地问,在京中的确又不少扎堆的举人,落榜之后,他们或是觉得无颜面对江东父老,或者觉得回家路途太远,耽搁时间,便滞留京中专心攻读,想要下回高中了再衣锦还乡。
这些人,都是有一定投资价值的!只要考中了进士,便可步入朝堂。永瑆才学不错,眼光应该也不错,提前投资几个前景不错的举人,日后高中了,便是中心度极高的门人了!
永瑆笑着点头。
第三三四章、金屋藏娇?!
永瑆忙压低了声音问:“怎么了,是不是府库的银子不够使?”
盈玥忙道:“这个倒是够用的。”分府时候,皇帝陛下赏赐的田产、果园、粮庄,永瑆都是交给他打理的,维持日常开支足够了。
永瑆有些犹疑,“可是我看你散出去的金银锞子实在不少……府库的银子应该不够打这么多金锞子吧?”
盈玥笑了:“那些压岁钱,是发给我娘家侄儿侄女们的,自然用的是我自己的私房钱。”
听了这话,永瑆脸色一沉,眼中满是不悦之色,他回头便扬声吩咐道:“刘昶,去前头小库房,取五千两银票来!”
“诶?!”盈玥一脸不解。
永瑆黑着脸道:“爷还不至于让福晋自己掏钱过年!!”
盈玥摸了摸鼻子,没想到永瑆如此大男子主义!
盈玥忙解释道:“其实娘家各房给的回礼,比我散出去的还要多一些呢!我亏不了本!”
永瑆脸色更黑了,“回礼是回礼,岂能等同?!何况那些都是些珍玉珠宝,根本不能拿去换成银子!”
盈玥:“呃……”
很快刘昶便取来了崭新的五千两银票,厚厚的一沓。
永瑆忍不住叹了口气,便吩咐道:“额娘留给爷的那几个明面上的铺子,以后全都入了府库。虽然收益不算太多,但一年也能有两三万两入账。”
盈玥暗暗咋舌,这还不多啊!!而且这还只是明面上的?!淑嘉皇贵妃你真有钱啊!仨儿子平分,居然还有辣么多钱!
永瑆忍不住拉着盈玥的手,嗔怪道:“银子不够用,你也不早说!”
盈玥无语,我自己的钱相当够使唤的好伐?
其实过年,对于这些个皇室贵胄来说,无疑是以此捞银子的好机会,不知多少官员想趁着这个机会,巴结上一位大靠山呢。
公主府上,和嘉挺着大肚子歪在榻上,听着管事嬷嬷禀报年节礼单,和嘉从中挑出几个不太妥当的,给退了回去,大多数都还是收了下来。
自打嫁了人,还是嫁给了富察家的次子福隆安,和嘉的手头这才算是彻底宽裕了。和嘉的额娘虽然也追谥了皇贵妃,但苏氏说到底只是汉族女子,苏家也只是一介寻常乡绅,纯惠皇贵妃的手头积蓄实在没得跟淑嘉皇贵妃比。
因此出嫁的时候,纯惠皇贵妃私底的贴补也是在没几个银钱,可婚后,这送礼的人,都要排出两条大街去了。
和嘉还是比较谨慎的,没敢一股脑收下,礼太重的、关系陌生的,都给退了的。唯一收过的陌生重礼,还是总督爱必达的那盒南珠呢!
这时候,一个小太监进来磕头:“顺天府治中杨檎的夫人李杨氏递上拜帖。”
和嘉懒懒道:“不见。”她月份已经很大了,除非是富察家要紧的亲眷或者是皇族兄弟姊妹,外人是一律不见的。何况,顺天府治中的夫人,在和嘉公主这种层次的人眼里,完全就是这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哪怕是顺天府尹的夫人,和嘉也照样不会见的。
忙碌了一整个新年,对于和嘉而言,没有什么比养胎更重要了。
小太监有些迟疑:“可是杨夫人说,额驸爷与一丧夫守寡的女子……关系匪密。”
听到这种话,和嘉脸色嗖的青了,她当即怒吼道:“胡说八道!!”
和嘉公主素日里其实脾气挺好,甚少发作,如今雷霆震怒,把小太监吓得连连磕头:“是是是!公主息怒!奴才这就去把人赶走!”
和嘉立刻冷冷道:“她敢污蔑本宫的额驸,岂能让她就这么一走了之?”
小太监愣住了。
和嘉眼中的神色一片晦暗凝结,“把她带进来,本宫要亲自审问!”
小太监有些无语,您刚才还斥责人家“胡说八道”呢,如今还不是信了?否则也没必要亲自审问吧?!
“是!”小太监不敢多言,连忙去请了这位治中夫人进公主府。
这杨夫人已经逾四十,但看上去却格外老苍老些,大正月里,她却穿着一身灰蓝色的夹袄,又是从顺天府赶来,难免带着几分风尘仆仆,便格外显得颓败而可怜。
未等和嘉公主发话审问,这位杨夫人已经落下泪来,噗通跪倒在地,“求公主给臣妇的儿子做主啊!!”
和嘉又有了身孕,又要为人母亲的她,看到这般可怜的一介老妇,难免心肠先软了三分,心下却有些不解,“你若有冤情,也不该诉到本宫这里啊。”
杨夫人泪流满面,“公主有所不知,臣妇的儿子去年春天没了,原本有一个未婚妻子,都已经交换了合婚庚帖,可这未婚儿媳不肯嫁过来守寡,竟不知廉耻去勾引了一位颇有权势的有妇之夫!逼迫我们交出了合婚庚帖,还讹了我们杨家两千两白银!”
听到“有妇之夫”这四个字的时候,和嘉脸色登时一青,她咬着牙齿问:“你说的这个有权势的有妇之夫,是谁?!”
杨夫人低着头小心翼翼看着和嘉公主的脸色,小心翼翼道:“公主是聪明人,必定已经猜到了,又何须臣妇多言?”
和嘉登时怒极爆发,拍案而起:“放肆!!你竟敢污蔑本宫的额驸?是谁给你的胆子?!”
杨夫人吓得一个哆嗦,连忙磕头不止,“臣妇纵然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污蔑额驸、欺骗公主啊!公主若是不信,可以差人去顺天打听,臣妇那未过门的儿媳妇姓林,其父原本是顺天府的一介通判。可如,那林通判已经高升了国子监五经博士!那林氏人就在富察家忠勇公府上,形同金屋藏娇!”
和嘉如遭雷击,“林氏?林香儿??”这个人她的确知道,如今正充为萱娘的女先生呢!
“正是!”杨夫人连忙道,她眼中满是毒恨之色。
和嘉身子一软,瘫在了椅子上。
杨夫人急忙道:“额驸自然是顶好的人,可也架不住荡妇勾引啊!公主有所不知,臣妇那个未过门的儿媳妇,看着一副温柔乖巧的模样,骨子里却是极为下贱的**!”
和嘉咬着嘴唇,几欲咬破,那林香儿她也是见过,一等一的钟灵毓秀神仙人物,莫说如今的她比不得,哪怕是闺阁时候聘婷年岁的她,也要逊色二分的。
福隆安,难道真的……被勾了去?
“本宫省得了,你退下吧。”和嘉眼圈红红的,强忍着才没有在外人面前落下泪来。
杨夫人连忙道:“公主切勿伤心,千错万错,都是那林氏不好。为她这等荡妇伤心,实在不是不值得!”
和嘉听得有些不耐,直接冷冷道:“闭嘴!退下!”
杨夫人身子一抖,再不敢多言,连忙磕了头便匆忙退下。
第三三五章、人老成精
杨夫人前脚离开,和嘉公主的管事嬷嬷急忙道:“公主,此事尚未查清,不可听信李杨氏一面之词。”
和嘉泪珠滚落,“只怕八九不离十了!嬷嬷,那林氏你也是见过的,她是何等容色,何等楚楚可怜人物,但凡是个男人,见了哪有不动心的?!”
嬷嬷急了,连忙掏出帕子为和嘉擦眼泪,“事情未必如您想的那样,那林氏眉宇清润,瞧着实在不像杨夫人说得那种人。”
和嘉面容落寞,她问:“额驸呢?”
旁边侍女低声道:“公主,您忘了,额驸爷今儿回富察家了,说是想多陪陪老太太。”
和嘉咬唇,眼里露出恨色:“是陪老太太,还是陪那个狐媚子?!”
“立刻叫他回来!就说我肚子不舒服!”和嘉冷冷道。
忠勇公府。
说实在的,福隆安的确在陪老太太呢,不过也的确在陪着和嘉口中的“狐媚子”林香儿呢。
今儿四福到了三个,出了远在云南的大哥,二哥三弟四弟这会子都在老太太屋里,陪着老太太唠嗑呢。盈玥也是一大早就过来了,大嫂敏仪要操持府内杂物,便叫香儿领着萱娘、瑞哥儿、佑哥儿一并来了。
一屋子人,端的是热闹得紧。
福康安这贼小子,眼珠子老往香儿身上瞄,瞄了之后,还装作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盈玥看在眼里,好几次忍不住险些爆笑。
只可惜香儿没察觉,香儿怀里抱着佑哥儿,眼珠子都停留在这小胖娃身上呢。
老太太看着香儿那出众的容色,拉着她的手问道:“你这丫头是哪房的啊?”
老太太的性子极为封建,香儿是丧了未婚夫这点,并不曾让她知道。老太太如今明显是把香儿错当成某房的孙女了。
香儿忙道:“回老太太的话,小女是国子监林博士之女,小字香儿,如今蒙县主恩遇,教萱格格识字呢。从前家父曾为十一福晋教导开蒙,那时候,小女是十一福晋的伴读。”
老太太恍然大悟,“你就是那个林丫头啊!”香儿小的时候,老太太也是见过一两回的。
“是。”
老太太笑呵呵道:“我就说,瞧着有些眼善。你这丫头,出落的真真是愈发标致了!”
“您过奖了。”香儿有些羞赧,连忙屈膝道。
这样标致又乖巧懂事的小姑娘,老太太自然喜欢的,他笑呵呵问:“你瞧着年纪比月娘略小些,可定亲了吗?”
香儿一愣,有些迟疑,她是定亲了,但是……
福康安见状,忙笑着说:“玛嬷,香儿今年才刚十五,尚未及笄,如今还待字闺中呢!”
老太太笑眯眯道:“这么如花似玉的女儿,你父亲不舍得早早嫁了你,也是常理之中的事儿。”
福康安又忙应和:“可不是么!一家有女百家求,可得好生选个好夫婿才成。”
香儿蹭得脸红了到了耳根子。
老太太打量着福康安,忽的想到,自己这孙儿的婚事,他是做不得主了,可若是纳妾这种小事儿……
老太太看了看香儿,又看了看福康安,笑容更灿烂了,便忙问了香儿的生辰月份,才晓得比福康安还小两个月,老太太更加满意了。
康哥儿身边那两个妾,都太老了,比康哥儿都大呢。
这个林氏好,长得漂亮,还年轻知礼,似乎还是书香门第?
“你们林家应该是耕读之家吧?”老太太问。
香儿点头。
福康安又插嘴道:“玛嬷,林家先祖在顺治爷朝和康熙朝都出过进士呢。”
听到这话,老太太更加满意了,忽的老太太察觉不对劲了,“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福康安瞬间哑巴了,他神色有些囧,当然是暗地里特意叫人查的……
香儿也脸带疑惑,是啊,福三爷是如何知道的?林家先祖,他可从不曾对外人说过。
老太太眯着眼睛,笑得别有深意。
盈玥暗道:一个男人如此特意去了解一个女人家中的情况,这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老太太虽然老了,却也是人老成精了,如何看不出猫腻?
“年轻正好啊。”老太太缓缓吐出这样一句话。
香儿俏脸更加懵逼了。
这时候,和嘉公主府的太监赶到了,“公主腹痛不适,请额驸尽快回去一趟!”
听到这话,福隆安登时脸色一白,“我今早走的时候还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不适了?!”
老太太也有些着急,“先别管那么多,隆哥儿,你速速去吧!别耽搁!”
“是!”福隆安便行了一礼,扭头疾步奔去。
盈玥有些不解,这还不到生产的月份呢,和嘉公主的胎相又一直安稳得紧,之前年初忙碌的时候,尚且没有不适,如今都歇下来的,怎的竟不适了?
盈玥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忙道:“玛嬷,二哥一个大男人,只怕也帮不上什么忙,不如我也去瞧瞧吧!”
老太太连连点头。
盈玥便火速追二哥去了。
老太太连连合手到“阿弥陀佛”,已经开始念起了佛经。
福康安赶忙上前安慰道:“玛嬷您放心,和嘉姐姐身子骨康健,估摸着顶多俱是胎动,不会有大碍的。”
老太太叹着气道:“但愿吧。”她看了看屋里仅剩的几人,小长安、萱娘、佑麟、瑞麟这几个孩子,此刻都格外乖巧,福康安与林香儿侍立一旁,端的是郎才女貌,老太太怎么看怎么觉得般配。
老太太微笑道:“难为香儿丫头这么快就过来教导萱娘读书,实在是有心了。”赞过之后,老太太对福康安道:“康哥儿,我记得后花园的梅花如今还不曾落尽,你若闲着无事,领香儿丫头去瞧瞧吧,雪中红梅,不当辜负。”
福康安心中大喜,谁说玛嬷老糊涂了,这不是顶聪明的人吗!
“是,玛嬷!”福康安挺直了腰板,欢喜应下。
香儿一怔,她下意识觉得不妥当,可老太太都发话了,她总不能不识趣地拒绝吧?只得点头应了,忙叫怀里的小佑麟交给了乳母抱着。
好在佑麟已经睡了,否则肯定要闹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