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曲终
自从前韩大军开始攻城以来,宇文靖一直守在城头,此时的他身上已经多处负伤。在打退了对手又一次进攻之后,看着已经有半个城墙高的尸体堆不禁叹了口气:看样子不拿下甘棠关对方誓不罢休。
就在这时,昨日就已经回城驻守的宇文绩匆匆泡上城头道:“父亲,李叔的儿子李剑就在城下,随行而来的还有总兵府的侍卫总管魏长凤。”
一听这话,宇文靖突然起身:“剑儿还活着?快,快让他上来,不,我和你去见他,找个僻静所在。”
此时的李剑就站在城下,放眼望去,周围全是伤员,之所以说是伤员不是伤兵,因为有很多人从衣服上就能看出并不是军卒,而是普通百姓,现在的甘棠关可以说是全民皆兵。
李剑不是没上过战场,可如此惨烈的场面他还是第一次经历,站立良久才扭头对魏长凤说道:“你还觉得我对魏通做的过火吗?看看他们,我现在都后悔为什么不把他的双手双脚全部砍掉。”
魏长凤刚想说话,却听到甲叶子声响,紧接着一个声音传来:“剑儿,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李剑紧走几步跪倒在宇文靖面前放声大哭,这些日子的委屈,这些日子的憋屈到现在才算是彻底的释放了出来。这也让魏长凤看到了印象中的那个李家少爷,他本来就是性情中人。
宇文靖没有阻止李剑的宣泄,直到他止住悲声,这才说道:“孩子,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跟我来,还有魏总管,你也一起来吧。”
到了城下一处偏僻的房间内,宇文靖这才坐下道:“剑儿,我不问你怎么逃出来的,也不问你父亲的下落,现在我说的话你们都要记住。朝廷援军估计最快也要三日后到达,可看如今的形势,甘棠关能守到明天就不错了。你们三个走,不要回燕京,到其他地方,越远越好,先躲起来,看形势再做打算。剑儿,你从凤鸣城而来,一路上应该能看到前韩军队的作为,听说他们一路秋毫无犯,不侵占百姓分毫,这是把攻下的城池当成自己的城池,把城中的百姓当成自己的百姓,前韩这是一统天下的做法。这任韩王有大才,也许真的能结束几百年的乱世。魏将军,自从大燕建国以来,凤鸣城便由李家世袭镇守,所以他们也将城中百姓当成自己的百姓,可是凤鸣城之外呢?同理,大燕将自己治下百姓当成子民,他国百姓却如草芥,故而天下纷争不断,黎民苦难无限,特别是边城的百姓更是苦不堪言。要想结束此等悲剧,须有心存天下的雄主一统江山,只有天下成为一家,黎民才有真正的太平,而今前韩所做正应此意。所以老夫才让你们三个远离这片是非之地,静待时机,投靠一位心怀天下的明主。”
李剑听罢急道:“伯伯,既然您已经明了此事,那为何还在此死守到底?”
“很简单,因为老夫是燕臣,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不能做出毁坏名节之事。你们还年轻,可以为天下苍生博一份太平,可老夫不行,只有为大燕尽忠,才不枉一世名节。魏将军,你比他们二人年长许多,行事稳重,我这才将心腹之言告知,不知将军可否体谅老朽的用心?”
魏长凤沉吟片刻道:“老将军的意思我明白,陪着两位公子暂时隐遁也可以答应您,只是有一点不能从命,我乃是凤鸣城的臣子,如今城破家亡,我当用残生以图光复之业,替李家守住这份家业。”
宇文靖点头道:“人各有志,老夫不会强求,能暂时护佑他二人安全我已感激不尽。这天下到底如何我已经看不到了,只望将军能以天下苍生为念,做出正确选择。绩儿,剑儿,切记天下是苍生的天下,江山是百姓的江山,切莫因为一己之私而悔恨终生,你们走吧。”
宇文绩还想出声,却见宇文靖摆了摆手,径直出了房门朝城上走去。三人互相看了一眼,一番商议之后,最终连东西都没收拾,牵了三匹快马出城后朝着东方打马扬鞭。
第二天一早,看着甘棠关上稀稀拉拉的箭支,韩山虎下令全军,城破之后切勿杀害士卒百姓,随后便点起五百铁骑直达关下。
此时如潮般的攻城大军已经退了下去,虽然还未曾破城,可是城墙下的尸体几乎已经和垛口平齐。韩山虎勒住缰绳朝城上看了看,然后开口道:“宇文将军,连日攻城,你我双方死伤惨重,而今胜负已见分晓,将军可否下城说话。”
宇文靖战在城头答道:“韩元帅,下城就不必了,老夫已知甘棠今日定然不保。虽然你我双方连日大战,可大家乃是各为其主,今日城破,元帅可否善待请降军卒,毕竟他们只是奉命行事。若是元帅觉得无法向韩王交代,可将老夫人头献上,以熄韩王雷霆之怒。”
韩山虎拱手道:“老将军,自从离京以来,韩某大军所到之处可以说是秋毫无犯,此次我大军出征,为的是天下百姓,为的是黎民苍生。韩某素闻将军乃是忠义之士,想必您也懂得想要天下太平,黎民安乐,必须结束各国纷争。今日我家大王兴王师,举义旗为的就是此事,将军何不顺应天时,归降我家大王,以图万世功业。天下多国林立五百多年,百姓也跟着苦了五百多年,是时候结束了。”
“希望韩元帅能善待士卒与百姓,死者已逝,生者还有家人,宇文靖在此多谢元帅,来人啊,开城!”
随着宇文靖一声令下,甘棠关的大门缓缓打开,为数不多的军校个个带伤,互相搀扶着走出了城门,虽然已经战败,可他们却依然立而不跪。
韩山虎刚想再和宇文靖说话,却见他抽出腰中宝剑往脖子上一横道:“韩元帅,望你能遵守诺言,善待降卒,我在此谢过。宇文靖乃是大燕臣子,断不能做出有辱名节之事,只有先走一步以谢大王的知遇之恩。”说完之后手一用力便自刎身亡。
城下的韩山虎见此情形不仅叹道:“大燕壮士何其多也,若是燕王能善加利用,我大韩又岂敢正视大燕,可惜啊可惜。传令下去,大军迅速入城,不可伤害一兵一卒,若有违我将令者立斩不赦。”
就在这时,韩山虎后面一人催马而至,正是昨晚被救回的吴荣,他来到近前道:“大帅,能不能让我先入城,我想找找昨天那小子,看他在不在城里。”
“找他何事?公报私仇吗?还未离京时,大王可就下了铁令,你要是明知故犯,我也保你不得。”
“我的好大帅,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就是觉得那小子挺有意思,花花肠子挺多,脑子也够灵活,要是能收为己用,应该是个好帮手。而且昨天我说的那些话,感觉他好像有些动心,要不然早就杀了我了,还把我们三个放在树上干嘛?不就是想留我们一条活路嘛。”
韩山虎皱眉道:“你确定?他不是李峰的儿子吗?”
吴荣无奈道:“我的大帅,你操心那些干嘛,抓到了一问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吗?我又不会伤他,顶多吓唬下,就和他吓唬我一样。对了,那个魏通算是彻底废了,昨天没敢和您说,我看那小子恨死了魏通,所以告诉他您和副帅其实都想让他死,苦于没有办法。”说完后吴荣也不看韩山虎,直接打马进城。
两日后,当三万骁骑卫赶到甘棠关下时,只见城头上已经飘起了前韩的大旗。眼见复夺城池无望,骁骑卫无奈之下只能全体退往惠川城,那里虽然说不上是天险,可对于现在的大燕来说,已经是抵挡前韩的最佳之地了。
第十六章 分道扬镳
燕国东部靠海的地方有一座小镇——清津镇,虽然前韩犯境的消息已经传到了这里,可因为距离太过遥远,所以镇上的百姓生活并没有任何变化。
就在这天中午,镇西边的管道上,三匹战马绝尘而来,马上之人正是三日前离开甘棠关的李剑,魏长凤以及宇文绩,他们一路上几乎没有任何停留,目的也很明确,就是清津镇。
来到镇上之后,三人找了家最大的客栈,要了三间上房,随后就聚到李剑的房间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良久之后,还是宇文绩先开口道:“我后悔了,前日就后悔了,不该离开,人终有一死,与其躲在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慢慢腐烂,还不如轰轰烈烈的战死沙场。”
李剑道:“大燕全境二十几座城池,除去凤鸣与甘棠外,其余皆位于易攻难守之地。前韩攻占甘棠之后,就可以随意出兵奇袭五六座城池,如今的大燕对于他们来说,想打哪里就打哪里。听说燕京算上三万骁骑卫,也才八万人马,而今前韩十万大军压境,又可四处袭扰,这八万人马就是都会分身之术恐怕也无法兼顾所有城池,所以大燕实际上已经完了,你就是回去也只是多添一座坟茔。”
“那怎么办?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国土沦丧,黎民涂炭?”
魏长凤说道:“两位公子,我们不是说好了嘛,从清津转向海滨,在那里登船,然后取道居庸向大梁求援,我大燕与大梁前后夹击,必定能让前韩退兵。”
宇文绩听完苦笑道:“魏将军,您到现在还不明白吗?李剑哪里是要向大梁求援,他只是找个借口带你离开。我们三人如今都是部卒,连个真正的官职都没有,又如何能觐见梁王请他派兵攻韩?你是武将,讲究明刀明抢快意恩仇,哪里有李剑那么多的花花肠子?”
见魏长凤看向自己,李剑点头道:“是我骗了您,魏叔。前日宇文绩也告诉我们了,赵明他们已经在甘棠关战死,这个世上除了妹妹,我就剩下你一个亲人了。我知道你的脾气,如果不这样说,你肯定会留在甘棠关,到那时我就是真正的孤家寡人。我必须带你出来,不能让自己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所以才说去大梁搬请救兵。”
魏长凤并没有露出任何责备之色,只是无奈的叹了口气:“我的少爷,如今整个凤鸣城就剩下你我和小姐三人,长凤心里就是有再多的恨,也不能置你们于不顾,否则又怎么对得起老爷的在天之灵?”
不等李剑开口,宇文绩插嘴道:“对了,月茹妹妹呢,你们冲出来了,把她安置在什么地方了?”
李剑看了看宇文绩:“你什么意思?都到了这个地步还在打我妹妹的主意?宇文伯伯提亲的书信我看过,不过我父亲可没有答应,所以这门亲事只是你们家提起。最近这段时间给我妹妹提亲的人多了去了,只是提亲是一回事,我们家答不答应又是另一回事,明白不?”
宇文绩道:“李兄想多了,我只是关心小妹的安危,并没有其他意思,虽然她是你的妹妹,可也喊过我哥哥,城破家亡,我关心一下并没有不妥吧?”
“妹妹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没有什么人能找到她,有这个心思,还不如想想下一步该怎么走呢。”
宇文绩笑道:“那李兄打算怎么办?”
“出海去大梁,梁韩世仇,早晚必有一战,且大梁国力强盛,哪怕前韩吞并了我们大燕,大梁也不惧它。留在大燕,我们只能是炮灰,死了都没人知道。你是怎么打算的,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
宇文绩摇摇头:“我生是大燕人,死是大燕鬼,临阵脱逃已经对不起祖宗,更何况离开燕地转投他国?我要回去,回燕京,面见大王,哪怕谋不得一官半职,做个普通士卒也要报效大燕。”
李剑点头道:“那行吧,希望我再次踏上大燕土地的时候,你还活着,到时候你回你的甘棠关,我回我的凤鸣城。”
“李兄,宇文绩无意冒犯,可你真以为以私人的名义能让大梁出兵攻打前韩?是不是有些异想天开了?原本我还以为这是你的权宜之计呢。”
李剑笑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不可能,前韩能出乎意料的攻打我们,大梁为何不能突袭前韩?”
宇文绩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今晚歇息一夜,明日你我各奔前程,望李兄保重,待你我重新相见之日,宇文绩必会一尽地主之谊。”
第二天一早,清津镇北,宇文绩和李剑立马而望。宇文绩抱拳道:“今日一别,不知何日才能相见,望李兄保重。如今惠川一带想必烽烟四起,我取道连州回燕京,向大王禀明甘棠战况,然后加入骁骑卫再取韩人首级,告辞!”说完后一拨马便向北而去。
看着宇文绩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远方,魏长凤提马上前道:“少爷,我们也该走了。”
李剑扭头道:“魏叔,以后没有李家少爷了,您就叫我名字。”
魏长凤沉吟片刻才郑重的点了点头。
李剑笑道:“魏叔你还记得吗?我刚到总兵府的时候,那时候您还年轻,每天在后花园里教妹妹练武。因为我也想学,所以就偷偷趴在墙头看,有一次看的入迷,不小心失足落下,您看到后一边叫着狗儿少爷,一边跑过去看我伤到没有。其实您一直知道我在旁偷看,所以每次都把动作多做几遍,是不是?”
魏长凤嘿嘿一笑:“老了,不记得了,真的不记得了。”
“那就当作你忘了吧,可我没忘,从那时起,我就把你当作叔叔看待,在我心里,除了父亲和妹妹就是您了,所以宇文伯伯前日让我走的时候我才说了那些话。魏叔,李剑不怕死,我本就是乞丐出身,如果不是运气好遇到了父亲,早就死了。可现在不行,我要等着妹妹,都说长兄如父,父亲没有了,我就是她父亲。我要看着她出嫁,生子,幸福一生,所以我不能死,所以那天就算宇文伯伯不让我走,我也会偷偷离开。现在乱世已启,我们的首要目标就是活下去,只有活着才能告慰父亲的在天之灵。”
魏长凤听闻又沉吟了片刻,这才抬头道:“其实当日突围的时候,老爷曾对我说了一些话,只是一直没告诉你,今天我就把原话说与你听,希望你能遵从老爷的遗愿。”
李剑一脸疑惑道:“什么话这么神秘兮兮的,我爹能干嘛,总不能让我离开李家,改姓狗吧?我只是小名叫狗儿,可不是姓狗,我姓李,如果是这话您就不要说了,我不听。”
魏长凤并没有理会李剑的胡搅蛮缠,而是下马道:“你下来,跪下!”
见李剑郑重其事的跪倒在地,魏长凤这才开口道:“剑儿,你虽非为父亲生骨肉,我却待你如己出。你自幼聪明,处事稳妥,为父并无牵挂,只是月茹从小顽劣,性情古怪,虽然她心性不坏,为人处世却始终逊你一头。而今城破家亡,为父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这个丫头。思来想去,能照顾月茹之人唯有我儿李剑,你兄妹并无血缘之亲,所以结为夫妻并无不可。剑儿,乱世之中,除你之外,为父实在不放心将月茹交于他人。前日宇文靖虽然来书提亲,可宇文绩并非外人眼中那样磊落,此人颇有城府,心机很深,并非能托付终身之人,切记切记!”
李剑听完一脸惊讶道:“我、我……”。
“我什么我?老爷的临终之言,你还想违背吗?再说了,你知道这些年给你提亲的有多少人吗?虽然你也拒绝了几个,可大部分都是小姐帮你打发的,你还不明白为什么吗?那丫头和我说起多少次了,说你是个榆木脑袋,和老爷一个样子,你怎么就不理解她的心思?你说她多少次掀你的被子?好像月前和你撒娇还直接钻进了你的被窝是吧?”
李剑结结巴巴的说道:“魏叔,月茹是我妹妹,她和我撒撒娇也没什么不妥吧,我数落了她好多次,好像已经改了不少。”
魏长凤对着李剑脑袋就是一巴掌:“女大避父,儿大避母,这个道理你不懂还是她不懂?还有,这些我怎么知道,你就没想过吗?都是那丫头告诉我的,说你不解风情,一点都不懂她的心思。”
第十七章 拜师
在魏长凤的威逼利诱之下,李剑终于答应四年后见到月茹就和她表明态度,只是最后有些无奈的说道:“魏叔,如果这只是你我的一厢情愿,那到时候乐子可是大了,月茹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她可是家里的小魔王。”
魏长凤没有理会李剑的抱怨,而是上马道:“我们也该走了。”
李剑反问道:“走去哪里?”
“大梁啊,你昨晚不是说要去大梁吗?”
李剑一脸无奈道:“我的魏叔,离开凤鸣城的时候我们就带了两百多两银子,这一路走来花了不少,今天又让宇文绩拿去五十两,剩下的钱你觉得我们去得成大梁吗?总不能当土匪去抢吧?”
魏长凤惊讶道:“既然你没有这个打算,那昨天为何那样说?”
“您刚才也说了,宇文绩看似忠厚,其实城府很深,这样的人我干嘛和他说实话。您可别忘了,当时离开甘棠关的时候,他可是连犹豫都没有犹豫啊。要不是为了护送妹妹,您会离开父亲独自逃生吗?如果我在凤鸣城,您觉得我会弃父亲与凤鸣城不顾吗?昨晚商议之时,他不说为自己父亲痛哭流涕,也应该悼念一番吧?可他呢,竟然只是询问我妹妹的下落。我的好魏叔,您是武将,可有时候也要多动动脑子,世道险恶,外面和凤鸣城可不一样。”
魏长凤点头道:“按你这么说,那小子肯定不会回燕京了,接下来你我该去向哪里?”
“他要是打定主意回燕京,前日就不会离开甘棠了,我们不用管他,还是合计下自己接下来的打算吧。魏叔,您觉得当日宇文伯伯说的有没有道理啊?”
“当然有道理,如果我有儿子,也会如宇文老将军一样劝他,可惜我没有。魏长凤生是凤鸣人,死是凤鸣臣,所以会与前韩抗争到底。”
李剑无奈道:“行了,知道您对我爹忠心,就不能对我忠心吗?”
魏长凤哼了一声:“刚刚都已经说了,从现在起,你已经不是凤鸣城的少总兵了,而是普通的燕国子民狗儿,我如何对你忠心?”
“那你好歹不说是狗儿的叔叔啊,算了,今天不说这个了,我们先回轻津镇住上两天,好好想想下一步该怎么走好不好?”
经过几天的调养,李月茹的身体终于彻底恢复了过来,这天刚吃过早饭,小桃就匆匆进屋道:“月妹妹,庄主让我带你去正厅,快跟我走吧。不过到了外面可不要叫我桃姐,要不师叔们会骂我的。”
抱着白狐的李月茹跟着小桃往前走,穿过几重院落,才到了玉狐山庄的前院。
这是她第一次来这里,所以觉得一切都很新鲜,透过大门向外望去,看到山庄之外竹林密布,虽然如今已是秋季,可竹叶依旧苍翠。
山庄正厅与大门正对,虽然不似总兵府那样气势恢宏,可在各种花卉的映衬之下也别有一番韵味。
进得厅来,李月茹见大厅两侧各有五把椅子,上面坐着十位女子,虽然穿着各异,可每一位给人的感觉都是清新脱俗。在她们身后,站着几十名女子,有老有少,那天见到的红衣少女也在其中。
大厅正上方的桌案之前,一袭白衣的玉狐庄主腰身挺拔的站在那里,见李月茹进来,稍微招了招手:“上前来说话。”只是这一声宛如天籁,与当日大有不同。
等李月茹走到近前,庄主开口道:“李月茹,十六岁,凤鸣城原总兵李峰之女,可对?”
“姐姐说的全都对。”
庄主道:“李月茹,如今凤鸣城被前韩攻陷,你父亲应该已经以身殉国,你哥哥也已经返回大燕,你自己有何打算。”
李月茹听罢眼圈一红:“如今城破家亡,父亲殉国,月茹只有哥哥相依为命。我本想返回大燕寻找家兄,怎奈世道混乱,月茹本领低微,怕不等见到兄长就命丧黄泉。月茹不畏死,只是还想再见哥哥一面,前日庄主曾言,家兄会于四年后接我返乡,所以这四年里,我愿栖身玉狐山庄,听庄主差遣。”
庄主点头道:“小小年纪就有自知之明,不似年少轻狂之辈,如此心性倒也难得。李月茹,玉狐山庄虽然在世间无名,可本门武艺却可以说冠绝天下,你是否愿意拜在玉狐山庄门下?”
李月茹扑通跪倒:“愿意,月茹不求习得绝世武功,只要能报破城之仇,亡家之恨,甘愿为奴为仆,听候庄主差遣。”
庄主点头道:“切莫答应的如此爽快,还有一点本座未曾言明,待你学成武艺出山之后,只能在外游历十年,十年后必须归隐山庄,与同门共守师祖传承的基业,这一点你可能做到?”
“只要能报的国仇家恨,探的兄长平安,李月茹愿意永世困守玉狐山庄。”
庄主点头道:“既然如此,本座就收你为关门弟子,亲自传授你的武艺,待日后归隐后,你就是下一代玉狐山庄掌门!”
此时的李月茹心里有的只是国仇家恨,有的只是对李剑的牵挂,却不知这一答应在日后惹出了多大的风波。
两日后的清津镇上,李剑与魏长凤出了客栈,上的战马后并未催马急行,而是沿着来路信马由缰缓缓向西。
“剑儿,你真的这么决定了?”
“没有,我只是想去看看,看是不是和坊间传说的一样,不是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嘛。”
“那你可别忘了,就算真的去到前韩军中,也只有四年,我也只能陪你四年,若是四年后你留恋富贵,就是你我叔侄决情断义之时。”
“我的好魏叔,本来我是打算找个地方窝上四年的,可妹妹拜了高人为师了,如果我什么都不做,肯定会被她瞧不起的。你也知道,从小到大她都欺负我,可好歹不说,我武功比她强一点点,所以并没有吃大亏。可这次不行了,真要是她学成归来,我还不得被她捶死啊,你是不知道那个女子怎么说我父亲的,从她话里我就能听出,我们这样的人根本入不了她的法眼。她教月茹,想想都头疼,听说那个前韩元帅韩山虎武功超群,我这才去看看有没有可能拜他为师。”
“小子,国仇家恨你不去管,整日里想怎么应付小姐,你这脑子怎么长的?前些日子你可不是这样子,这才几天,怎么变成这个德行了?你说要是以后小姐知道你投在前韩帐下,她会怎么样?”
“你能不能想点好的,我只是去看看,又没有说投靠他们。我还想做全天下的大王呢,你觉得会有人同意吗?假设而已,不要当真好不好。”
就这样二人斗着嘴,赶着路,不知不觉就到了晚上,看着荒无人烟的狂野,魏长凤笑道:“行了,今晚就来个天当被地当床,我也享受一番闲云野鹤的生活。”
李剑翻了翻白眼:“你就不怕让狼给吃了,这荒郊野外的,遇到狼群可是大麻烦,我们还得想办法往前赶。我记得前面应该有个镇子,来的时候经过的,你不会忘了吧?”
魏长凤摇头道:“忘倒是没忘,我也知道是在前面,可是多远不知道。我们来的时候是快马加鞭,现在呢,信马由缰,估计走的路还不如那天的一半吧?”
就在这时,远处一声狼嚎传来,把魏长凤吓了个激灵:“真是乌鸦嘴啊,说什么来什么,一两只狼到无所谓,真要是几百只的狼群那真的是麻烦。”
李剑道:“几百只倒不至于,毕竟是官道,人来人往的,不过十几只二十几只还是有可能的。走吧,到了镇子再休息,我们两个再厉害也挡不住几十只狼,这些东西最烦人了。”
李剑他们口中的小镇名叫玉和,是惠川治下最东边的镇子,镇子挺大,有三千多人,前日三人从镇上歇脚时,魏长凤还放松了一把。
第十八章 冤家路窄
等李剑他们赶到玉和镇时已经是午夜时分,好在这里只是个小镇,如果是城池,现在这个时间二人肯定进不去。
进镇之后,魏长凤笑道:“要不要还去原来那家客栈?”
李剑怒道:“姑姑就给了我二百多两银子,现在就剩下八十多两了,还去?一晚上你就花五十两啊,我们以后花什么?你不说我都忘了,该想想怎么赚钱了。”
魏长凤一撇嘴:“小气,你除了银子不是还有首饰吗?”
“这你都看得到?你知道姑姑攒这些容易吗?她就是因为没钱了才给我装了几件首饰,要是全让你用在窑姐身上,我死了也没脸去见她。”
魏长凤一脸不屑道:“你那姑姑就是老鸨,你竟然还和我说这个,是不是有点那什么啊?”
李剑摇了摇头:“和你说你不懂,姑姑手下那些姑娘都是可怜人,她们虽然也是迫于无奈才做这种皮肉生意,可都是自愿的,姑姑那里没有逼良为娼这一说。算了,有一天返回凤鸣我带你去见见她吧,还别说,你四十来岁了,姑姑也是四十来岁,你们俩挺合适的。”
魏长凤刚想要出口反驳,却见大街对面来了一支人马,这队人虽然数量不少,却是异常安静,丝毫没有扰民的意思,看样子应该是惠川方面的军队路过此地。
二人见状对视了一眼,都感觉有些疑惑,现在甘棠关失守,离它最近的惠川城可以说是首当其冲,怎么还往这边派兵马?
因为夜深人静,大街上根本就没人,李剑他们骑马立在路上显得特别扎眼,所以在他们发现对方的时候,对方也发现了他们。
等领头的将军到了跟前,在火把的照耀下,李剑才发现不对,这哪里是大燕的军队,分明就是前韩的人马,他们怎么到了这里了,难道惠川已经失守了?
见对方也是骑兵,魏长凤看了看李剑摇了摇头,然后跳下马来,不等对方询问便直接开口道:“这位军爷,我家中有人刚刚过世,这才和侄儿星夜赶路回去奔丧,不想挡住了你们的去路,还请原谅。”
二人面前的前韩将军听完也挺客气:“原来是这样,那你们先过去吧,我们奉命前去镇外剿灭狼群,以保百姓平安。”
李剑他们怎么也没想到竟然这么容易就蒙混过关,当时站在那里有些发愣,将军见状笑道:“我们是大韩的军士不假,可也是天下百姓的军士,既然现在玉和镇已经划归大韩,我们就该保百姓平安。”
李剑闻言虽然知道这三天形势大变,可没有功夫去管那些,早点离开才是正事,毕竟这是前韩的军队,如果露出破绽跑都跑不掉。想到这里,他冲魏长凤点了点头就准备上马,不想一个声音突然传了过来:“这不是李家公子吗?我在甘棠关找了你半天都没找到,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真是冤家路窄啊。”
听声音有点耳熟,心中疑惑的李剑循声望去,脑子里蹦出的也是那四个字:冤家路窄!因为说话的正是自己曾经擒住的将军吴荣!
李剑见状也不上马,而是伸手拔剑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吴将军,既然遇到了就算我们倒霉,你们是一起上啊还是一个个来?”
吴荣道:“你别把我们想的这么粗鲁好不好?这样吧,你们见了我们跑都不跑肯定是马已乏力,所以我也不怕你再跑。只是现在已是夜深人静,大家在大街上吵吵闹闹会扰了百姓的清梦,我们去镇外一叙如何?”
等到了镇东,看着把自己围起来的两千人马,李剑撇了撇嘴道:“还说不怕我们跑,不是也怕嘛。”
吴荣笑道:“以防万一,以防万一。”
“别废话,想干嘛快点,老子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你们虽然占了大燕国土,可燕人还是有壮士的,想让我们投降不可能。”
吴荣道:“别这么冲动,你也看到了,为了不打搅百姓,我们是怎么做的,你觉得这样的军伍怎么样?还有,刚才我的手下明明看到了你们两个带着兵器,他也没多说什么,如果不是我认出你来,就直接放你们过去了。我大韩军队这一路走来可以说是秋毫无犯,你觉得这样的军队配不配一统天下?”
李剑道:“你到底什么意思?想要放我们就让开条路,想要杀就放马过来,别那么多废话。”
“没想杀你,我倒是想让你见见我们大帅,说实话,我觉得你挺有意思的,武艺不错,鬼点子也多,想必打起仗来是个不吃亏的主。如今大韩军中将军不少,可都是那种直来直去,快意恩仇的主,我也差不多,现在缺的就是少将军这样的人。韩王准备一统天下,要的就是人才,少将军这样的人我觉得在大韩军中肯定有用武之地。怎么样?考虑一下?”
“我要是不答应呢?”
“答应我就陪着你去见大帅,不答应我就绑着你去见大帅,就这么简单。我知道你们李家世代镇守凤鸣城,李将军为国尽忠,你却复城无望,去见见我们大帅也许是个机会。”
李剑一笑道:“你对我了解的挺清楚啊。”
吴荣道:“不敢,开始我也不知道,这不攻下甘棠关后我硬着头皮去找了魏猪,你叫他魏猪的嘛,是他告诉我关于你的一切的。你也知道,当初我可是当面鼓动你杀了他的,为了你我连脸都不要了,要不就和我见见我们家大帅如何?如果你不乐意,我保证能让你平安返回,到时候你回燕京也好,出凤鸣城去其他地方也好,随你。不过看样子你也不准备再为大燕效力了,对吧?”
“胡说八道,我生是大燕人,死是大燕鬼,怎么可能投靠对手?那什么,你们带的有没有银两?给我些银两我就和你去见你们的大帅,我没钱还,这一趟就当作偿还了,怎么样?”
吴荣惊讶道:“一路上我们管吃管喝,你要钱干什么?要多少钱?”
李剑怒道:“要你管,一千两,没有现银,银票也行。还有,今晚我们要在客栈住一晚,明天午后出发,别瞪眼,不答应就放马过来,小爷奉陪到底。”
子夜时的玉和镇寂静无比,镇上最大的客栈,吉祥客栈的伙计正在大堂里打盹,突然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过来,等打开大门后才发现门口站着两个人,伙计还没反应过来,其中的年轻人就把一大锭银子塞在他手里:“两间上房,你们这里不是有姑娘吗?再叫两个过来,一间房里一个,别愣着,先领我们去房间。”
因为时间太晚住下的人已经不少,所以二人的房间隔得比较远,等到了李剑的房间门口,魏长凤对他说道:“你为何还要找个窑姐?这以后要是让小姐知道,你还活不活?”
李剑道:“明天能不能活都不知道,还管四年后?我不想死之前连女人是什么都不知道,不行吗?”说完咣当一声就关上了自己的房门。不过下一秒马上又打开门道:“小二,你先给这位大爷挑个年轻的,等下再来找我,我对窑姐有特殊要求。”
等把魏长凤安排妥当后,伙计来到李剑门前敲了敲道:“公子,那位大爷我已经安排妥当了,你还有什么吩咐?”
李剑把伙计喊进屋才说道:“我喜欢年纪比较大的,最好四十来岁,你们这里有没有啊?”
伙计陪笑道:“公子您玩笑了,那个客人找姑娘不是找年轻的?谁会找上了年纪的,四十来岁的那只有我们的老板娘了,不过她现在可不陪客,就等着找个合适的人嫁了。”
李剑似笑非笑道:“现在不陪客,那就是以前陪客了?以前能陪为什么现在不能陪?没办法,小爷我就喜欢年纪大的,这样吧,你做不了主,让你们老板娘亲自过来,我和她谈,还没见过窑姐不喜欢钱的,快去啊。”
吉祥客栈老板娘金玉奴刚刚躺下就听到敲门的声音,在听到门外伙计说完事情经过后大怒:“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东西,竟然把主意打到老娘头上!”
当金玉奴闯进房间后,还不等她发火,李剑便示意伙计出去带上房门,这才吐出两个字:“舒玉。”
第十九章 斩草除根
第二天中午,镇外军营的吴荣带着四五个随从打马直奔吉祥客栈而来。他身后的一名士卒担心道:“将军,您连个岗哨都没有往镇子里放,八成那个人已经跑了。”
吴荣笑道:“小子,别整天打打杀杀的,要学会用心揣摩,你看这样好不好?如果他诚心归顺我大韩,我把你派到他身边怎么样?”
军卒道:“将军放心,如果真的那样,我定会把他看的死死的,一天上几次茅房都给您查清楚。”
“吴志啊,你还真对得起你这个名字,无知,我是说让你给他当亲兵,和他多学点,谁让你监视他了?虽然这小子比你年轻,可是论阅历,论为人处世,十个你也白给。看在你是我本家的份上,让你跟着他学点本领,不要老是和那些丘八混在一起,一点好处都没有。”
吴志笑道:“多谢将军,是我领会错了您的意思,如果真的能有此机遇,那我也算是混出头了,哪怕以后当个旗牌官也行啊。”
另外一名军卒听罢道:“将军,您是不是有些偏心啊,为何派吴志,不派我们去啊?”
吴荣瞪了他一眼:“你和吴志能比吗?要是你和他一样,我现在就派你去,自己不清楚我为何派他去吗?”
这话一出,不但一众军卒,就是吴志自己都嘿嘿直笑。
说话间,一行人已到客栈附近,远远就见李剑和魏长凤骑马等在了那里。等吴荣马到跟前,李剑甩手扔给他一个包袱:“还剩二百两,客栈的姑娘觉得我各方面都好,所以少收了点,这些就当是我的投名状了,毕竟以后可能要你帮忙。”
吴荣惊道:“八百两,一晚上你们用了八百两?你找的窑姐是什么样的,金的还是玉的?你知道八百两能买多少个黄花大闺女吗?对了,你要我帮什么忙?”
李剑翻了翻白眼:“你想啊,如果我去到大营,又接下了差事,以后你我就是同僚。可我是燕人,在军营里肯定有不少人会给我穿小鞋,到时候不仰仗你这个左将军我还能仰仗谁?总不能什么事都去找大帅告状吧?”
吴荣道:“想通了,已经决定和我一起辅佐韩王了?”
“我有条件,就看到时候韩元帅答应不答应了。”
一行人出了玉和镇后未做任何停留,打马扬鞭直向甘棠关而去,路上吴荣告诉李剑,如今的惠川已被前韩所占,不单是惠川,它周围的四座城池也都落在前韩之手。只是这几座城池不是被前韩大军攻取,而是燕国主动割让,并且燕王还尊韩王为大王,自己及后人愿意世世称臣。
李剑听完哼了一声道:“大燕朝堂一群饭桶,难道他们就看不出你们也是后继乏力吗?如果我猜不错的话,你们在这五座城池里没有多少驻兵吧?”
吴荣道:“驻军多少又有什么关系,以我家大王的政令,不出几年这几座城池里的百姓都会心向大韩,再也不是燕国的百姓了。再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只要守住甘棠关,那几座城池驻军再少又有什么关系?”
李剑点头道:“这个我倒是相信,自古至今,军纪如此严明,能做到秋毫无犯的军队不多,即便有,也都是真正的王者之师,看来几百年的天下纷争真要结束了。”
李剑他们入城时已经是深夜,此时的甘棠关早就没有了前几日的战火景象,只是细闻时鼻腔里仍能感到丝丝血腥之气,毕竟韩燕双方在这里扔下了太多亡魂。
吴荣看到李剑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安慰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虽然我们最终拿下了甘棠,可你知道损失了多少弟兄吗?两万,单是死者就是两万,伤者更是不计其数,这还不包括西山阵亡的那两千士卒。”
李剑皱了皱眉:“你说这个我倒是想起来了,西山那地方一看就是绝地,你们怎么还扔下那么多人?谁在指挥,是不是猪脑子?那个地方上面只要有一二十个人,你带多少人都是去送死,除非是传说中那种可以上天遁地的盖世豪侠。”
吴荣苦笑了一声:“猪脑子被派往魔云岭督办粮草被焚之事了,不过我也奇怪,这都好几天了,怎么还没回来?”
李剑闻言扑哧一笑:“你还是希望他查不出什么吧,真要是查出来,以此人的头脑来看,估计会被困在山上,别说他了,本少爷都差点下不来。”
吴荣闻言惊讶道:“不是吧,粮草也是你烧的?”
李剑嘿嘿一笑:“侥幸得手而已,主要是你们点背,早不晒晚不晒,偏偏大风天晒,结果一点火星就着了,我还从来没见过哪个人会把粮草堆到草木边上晾晒的,如果不是这样也烧不了那么多。我听说你们大帅不但武艺超群,智谋也是不俗,怎么指派的粮草官这个德行?押运粮草看似没有太多凶险,可一旦出了问题,就可能动摇整个军心啊。押粮运草的是废物,去督办的也是草包,韩山虎是不是有些名不副实啊?”
吴荣无奈道:“说起来都是造孽,那个粮草官名叫王旭,本领没有多大,可架不住有关系,这是大王亲自开口求大帅带上他历练的,结果没几天就出了这事。又加上魏通指的捷径让我那兄弟一下子折损了两千人马,他气不过,非要砍了魏通,大帅无奈之下才派他去督办粮草被焚之事,毕竟真杀了魏通好说不好听啊。”
李剑看了吴荣一眼:“魏通呢,他还活着吗?你们不会还留着这个祸害吧?”
“当然活着,你可真够损的,这种办法都想的出来,现在他可是生不如死。还有,魏通主动献城,是我们的大功臣,怎么能说他是祸害呢?他这一降,你我双方都少死好多人,功德无量啊。”
李剑鄙视道:“你觉得他献关投降时想过这些吗?他是怕死!妈的,那里的士卒都被他带坏了,连自己的百姓都下手,这样的人留着也是祸害,要不要我帮你干掉他,反正你们也不待见他。”
吴荣惊道:“这怎么行?他对我们大韩来说是功臣,我家大帅也是许以高官厚禄的,要是无端被人谋害那还了得?你,过来,魏通魏将军被大帅安置在什么地方了,就是为了避免生灵涂炭而献出魔云岭的魏将军。”说话间,吴荣抬手叫过一个巡夜的士卒问道。
在士卒说出了魏通的住址后,吴荣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去吧,你们几个今晚你就陪在李将军和魏将军身旁,他们去哪里要给我盯紧了,千万不能让二人做出伤害我韩军的事,吴志,这是我的腰牌,拿着,一定照顾好二位将军。”
李剑闻言吃惊道:“你大爷的,我以为我够黑的了,没想到你竟然比我还黑,当初怎么就没看出来,要不然直接把你扔地上喂野兽算了。”
吴荣并没有搭茬,而是继续对吴志说道:“等会你带二位去我的院子休息,我先去禀报大帅,就说有贵客到来。”随后一打马就朝着原本的总兵府而去。
见吴荣消失在黑暗之中,李剑扭头对吴志说道:“走吧。”
吴志闻言一点头:“吴将军就住在不远处,很快就到,您二位今晚好好休息,明天大帅肯定召见。”
李剑和魏长凤对视了一眼,又扭头看了看几名捂着嘴偷笑的士卒道:“这是什么情况?”
后面一个军校实在是忍不住了,先是放声大笑,然后一把抢过吴志手里的腰牌道:“二位将军随我来。”
此时的魏通正在韩山虎给他安排的院子里修养,虽然几天过去伤口不怎么疼了,可他一想起李剑就咬牙切齿,如果不是手筋被挑断,估计拳头都会捏碎。现在的他可谓人不人鬼不鬼,不但双手已废,而且还成了太监,肿胀未消的下半身依旧时不时往外流黄水。
虽然韩山虎派了两名军卒专门照顾他,可那二人好像并未尽心尽责,除了一些实在做不了的事帮下手外,几乎对魏通不闻不问,这些可都是拜李剑所赐。
就在魏通暗骂李剑时,只听门口有人说道:“这是吴将军的腰牌,这两位是魏将军的故交,听说将军身体不适,特来探望。”随着守门军卒一声“请”字,院子里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就在魏通挣扎着想看看军校口中的故交是谁时,房门已经被人推开,紧接着李剑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出现在了门口。
见到这张脸,魏通顿时出了身冷汗,不过定神后又长出了一口气:“吓死我了,是梦,肯定是梦,这个王八蛋怎么可能出现在甘棠,想不到噩梦竟然如此真实。”
说完后又一下子倒在了床上,并且自言自语道:“一点都不疼,真的只是梦,李剑啊李剑,你可千万不要落在我的手里,要不然我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听到这话的李剑微微一笑,然后走到魏通跟前道:“魏猪将军,既然你恨我恨到如此地步,那就让这个噩梦更恐怖些如何?”
第二十章 约法三章
第二天一早,李剑先瞅了瞅刚刚进门的吴荣,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吴志,沉默了好一会才开口道:“吴将军,这人是不是你兄弟?我谢谢您啊,把他派到我身边。”
还没等吴荣开口,吴志已经答道:“少将军客气了,是吴将军吩咐我贴身伺候您的,这是军命,吴志只是照例而行。”
李剑有气无力的抬了抬手道:“这位吴志兄弟,你能不能出去下,我和你们吴将军说两句话。”
吴志还想开口,李剑突然暴怒道:“你给我滚出去行不行?有你们吴将军在,我跑不了!”
就算李剑已经到了暴走的状态,吴志也没有挪窝,最后还是在吴荣的示意下才走出了房间。
见吴志出门后房间里已经没有了其他人,李剑抓起桌上的茶杯就朝吴荣砸了过去:“你个王八蛋,故意的是不是?你如果手底下没人,去青楼里找个姑娘来伺候我也行啊,找不到姑娘,找个老鸨也行,银子我出!你派这么个笨蛋来是什么意思啊?故意恶心我是不是?我不去见你们的大帅了,我走行了吧,如果你们不想放我走,杀了我也行,求求您了,吴大将军,杀了我吧,别让我受折磨了。”
吴荣好歹不说也是久经沙场的上将,怎么会让李剑砸中,他躲过飞来的茶杯后有些不确定的说道:“我知道这个吴志有些一根筋,所以才派到你身边,就是想让他跟着你多学点东西,他应该没有你说的那么差劲吧。”
“一根筋?你也太看得起他了吧,我告诉你,我有证人,不是魏叔,是你们的人。那个谁,就是那个大个,你把他喊进来问问,这也算你招的亲兵吗?就是个傻子。”
吴荣闻言冲着门外喊道:“韩云,你进来。”
等昨夜带领李剑他们去魏通住所的军校进门后,吴荣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韩云本来想直接开口,结果却忍不住先笑了出来,等他好不容易把笑容憋回去,这才说道:“将军,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以前吴志虽然多少有那么点迟钝,可也不是现在这样子。自从昨晚您让他照顾李将军开始,吴志就好像变了一个人,变得和傻子一样。”
吴荣闻言颇为好奇的问道“有多傻?具体形容下。”
韩云道:“您太高看我了,形容是形容不出来的,这么说吧,他能活到现在我都感觉很惊讶。我觉得李将军的脾气太好了,如果是我,早就砍死他。”
吴荣闻言扭头又看了看李剑,然后将目光转向房门久久说不出话来。
去总兵府的路上,吴荣告诉李剑,昨晚魏通在养伤的院子里被人刺杀,可凶手的行动实在太快,等守门军校听到屋里有动静冲进去后,只看到了魏通的尸体。
大帅韩山虎因此也是大发雷霆,他先是责令吴荣彻查此事,又将服侍魏通的两名军校罚到军中任百夫长操练队伍,守门的两个则被罚作为旗牌官终日立于帅帐。
李剑摇头道:“可惜了,一个降将被杀竟然使这么多人被罚,以后一定要替我引荐下这些可怜人,我去看看他们。”
自从玉和镇开始一直就没有什么存在感的魏长凤插嘴道:“想不到韩帅的军纪竟然如此鲜明,真是让魏某大开眼界。”
吴荣好像没听懂魏长凤的言外之意:“恐怕还不止这些,听说大帅还要罚我的手下,本来是想罚吴志的,现在看来要韩云背锅了,便宜这小子了。”
李剑正色道:“你们大帅也算是言出必行的大人物,怎么对魏通这么不待见?”
吴荣叹了口气:“别提了,当日他献关投诚,本来我们大帅还以为是内应的功劳,结果后来才知道那个内应早就死在他手里了。不为别的,就是因为她是个女的,让那个王八蛋给糟蹋致死。这还没完,就在他投诚的第二天,竟然带着十几个人在小城里强抢民女,大帅一怒之下就把除了魏通外的所有人都赶出了魔云岭。我们大帅什么人啊?治军严明,最是痛恨这些事,能把魏通留到现在实属不易。”
说这话的时候几人已经到了原来的甘棠关总兵府门口,李剑和魏长凤对视了一眼才说道:“就算出于无奈才把魏通留下来,可为什么不把那十几个人直接杀了,还放他们出去干什么?”
话音刚落,总兵府门口一个声音传来:“因为他们是降卒,刚进城就杀降卒,后面谁还敢归降大韩?”
李剑看着从总兵府里走出来的老人道:“他们已经不是降卒了,而是你们前韩的军校,大帅的大军既然如此严明,为何这样的人还能逃得性命?再说,你们放了他们有什么效果吗?甘棠关下不还是扔下了两万多条性命,是不是啊?韩元帅。”
来人正是前韩大元帅韩山虎,他看着李剑笑道:“小娃娃挺有意思,那些人离开魔云岭后是不是犯了什么大事,才惹得你如此不快。”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在流窜的时候毁了一个村子,三十四条人命,如果不是我刚巧到那里,十一名妇人也会毁于他们之手。”
韩山虎收敛了笑容道:“原来如此,看来真是老夫的不是,若是当时下令诛杀他们,就不会有后面的惨事。不过你先烧我的粮草,后抓我的将军,是否可以将此事一笔勾销啊?”
李剑并没有吭声,而是抬头看着总兵府道:“三年了,三年没来了,想不到再进总兵府已是物是人非,父亲没了,宇文伯父也没了。”
众人到大厅落座后,韩山虎才对李剑说道:“我原本对你不了解,是吴荣极力推荐,我这才让人仔细探查你的消息,没想到你竟然也是一个快意恩仇之人。听说你武艺不错,头脑也好,带兵出战经常能想出一些对手意想不到的办法,老夫手下就缺这样的人,要不要和老夫共事韩王?”
李剑坐在那里沉思了好一会这才说道:“如今群雄并起,战事连连,可到最后遭殃的还是百姓。如果韩王真的有一统天下的雄心和胆魄,为了天下苍生,我可以帮他打下这大好江山,不过有三个条件,不知道大帅答应不答应。”
韩山虎笑道:“你讲,只要不过分,老夫都可答应。”
“既然如此,那我就说了:这第一,我本是大燕臣子,虽然为前韩效力,可不能将手中之剑对准大燕,所以你们攻打他国我可以带兵,但是攻打大燕不行。第二,从现在起我会为前韩征战四年,四年后我将请命回家,因为有一件大事需要处理,到时候不管我在何处,不管战事多么紧急,都不能拦阻于我。第三,也是元帅最难答应的,这凤鸣城是李家世代镇守之地,我想让元帅将其归还李家,在这期间,李剑会暂时代理凤鸣城总兵,等李家真正的后人长成之后,我再将城池交于他手。不过凤鸣城不会征用大量军马,两千即可,只为保民平安之用。这三点不知道元帅能不能答应?”
韩山虎听完笑道:“娃娃口气不小,这三点老夫都可以答应,但是你要让我看到答应的值与不值,现今韩燕之争已经落幕,我这就率大军回朝,到时会给你一支军马,看你有没有让我答应这三件事的本事。”
李剑笑道:“这第一件元帅实际上已经答应了,这第二件想必也不难,四年时间呢。您为难的是这第三件吧?国家之土要韩王才能定夺。”
韩山虎摇头道:“不必,只要你能让我折服,我可以答应你!”
李剑道:“那好,既然如此,我先回凤鸣城安置一下,然后在那里等待大军回师。”
见韩山虎点头答应,李剑有些疑惑的问道:“大帅,你就不怕我跑了或者这些话都是缓兵之计吗?”
韩山虎笑道:“我信不过你,难道还信不过李峰吗?能让李峰全力栽培之人,必定有其过人之处。”
李剑惊讶道:“你认识家父?我怎么从来没听他老人家提起过?”
韩山虎大笑道:“小娃娃,你父亲的事你不知道的还很多,若不是我与他各为其主,定会成为莫逆。这样,你先回凤鸣城看看,看那里的百姓可曾伤了分毫,我大韩军纪是否严正。”
出了甘棠关后,李剑不解的问魏长凤:“韩山虎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这些天心思都放在其他地方了,还从来没有向你详细问起当时的战况呢。”
魏长凤道:“当时得知前韩大军兵临城下,老爷一方面调兵御敌,一方面令城墙下的百姓撤到城中,以免遭受殃及,所以韩军开始攻城后,并没有什么百姓伤亡。只是当时御敌太过仓促,韩军攻势又猛,这才导致城池短时间被破,再后来就是我护着小姐突围,剩下的就不知道了。”
李剑皱眉道:“那父亲和韩山虎是旧识这事你知道吗?”
魏长凤听完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第二十一章 重回凤鸣
凭借着韩山虎的大令,李剑和魏长凤一路畅通无阻的回到了凤鸣城,如果说途中的波折,那就是在经过魔云岭时,二人得知负责督办粮草被焚的右将军董刚领着几个身手矫健的士卒登上崖顶,结果却发现没法下来之后,只能进山看看能不能找到其他出路,结果几天过去了依旧音信全无。
魔云岭守军见他们拿着元帅大令,知道一定是大人物,于是恳求二人想想办法,最后还是魏长凤把那条所谓的出路告诉了众人。
对于董刚的死活李剑毫不关心,此时的他心中想的全是凤鸣城,所以只是稍做停留就继续南下,并在一天后看到了凤鸣城的城墙。
离城门还有百十米时,李剑扭头冲魏长凤一笑:“入城的地道估计你是没机会知道在哪里了。”
魏长凤一脸无所谓的答道:“我不在乎地道在哪里,我在乎的是凤鸣城还能不能姓李。”
李剑闻言正色道:“凤鸣城从来就没有真正姓李过,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凤鸣城是天下的凤鸣城,是百姓的凤鸣城,从来不是李家的凤鸣城。”
魏长凤无奈道:“长凤枉活这么多年,现在才知道从来没有看透我们的大少爷。一会心怀天下,一会小肚鸡肠,也不知道到底那个才是真正的李剑。”
韩燕两国最终平息了战火,大燕虽然丢失了三分之一的国土,可最终免于灭国,而前韩在将三道天险牢牢把握在自己手中后,已经不把燕国当作威胁了,所以凤鸣城的临时守将张琪认为这是双方皆大欢喜结局。再加上听说大帅即将班师回朝,他这两天格外兴奋,为了防止可能的意外发生,一大早就亲自来到北门蹲守,检查过往行人车辆。
临近中午时张琪正想回城吃饭,却见两匹战马沿着大路缓步而来,马上之人还对着凤鸣城以及周围指指点点,这让他顿时心生警觉。
等来人来到近前,张琪一个眼色,就有名军卒上前将二人拦住:“来着何人?快快下马接受盘查。”
被拦下的李剑并没有看向马前的军校,而是将目光转向了城门前的一名士卒。对方在发现被李剑注意到后不自然的低下了头,感觉异常的魏长凤顺着李剑的目光望去,也是一下子愣在了那里。
直到二人马前的军卒连问几声并准备拔刀时,李剑才缓过神来,他将韩山虎的大令扔给军校后,然后下马问道:“城门口的那个军校叫什么名字?就是那个年轻的,个子中等的小伙。”
军校正想发火,可一看大令乃是韩山虎亲手颁发,连忙陪着笑脸道:“我还以为是哪里的毛贼呢,原来是奉大帅之命公干的大人,请恕小人有眼无珠。您是说那个人啊,他是在我们攻下凤鸣后才归降的,原来是凤鸣城总兵府里的护卫,叫李科。张将军,您快过来,大帅遣使来此。”
张琪一听是大帅亲自派的人,也不敢怠慢,紧走几步到了李剑跟前道:“原来是大帅所遣之人,快进城歇息,不过这位小哥看着眼生,我怎么没在大帅身边见过你啊?”
李剑翻了翻白眼道:“当然眼生,前几日我们还互为对手,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和你说了你也不懂。大帅大令在此,你该知道怎么做了吧?把总兵府给我腾出来,我要在那里等大帅班师。还有,城门口那个叫李科的,稍后把他叫到总兵府,我有话问他。”
李剑一番话听的张琪云里雾里,他有些不解的问道:“虽然大令到处如韩帅亲临,可卑职有些愚钝,不太明白将军的意思,您能否解释的清楚一些?”
此时的李剑胸中慕然升起一股无名之火:“我解释的还不够清楚吗?我奉前韩兵马大元帅韩山虎之命,前来视察凤鸣城,让开!”说完飞身上马,催动坐骑直接冲进了城门。
不明就里的张琪好半天才有所反应,他略微思索了片刻,这才走到李科面前道:“刚才进去的两个人是谁,你认识他们?”
李科犹豫了半天才说道:“认识,他们一个是我们老总兵的儿子李剑,一个是总兵府护卫统领魏长凤。将军,刚才他们说让我到总兵府见他们,您说我去还是不去?”
张琪一听大惊:“啊?大燕臣子,快,备马,追!”
一旁的副将拉住张琪道:“将军,您别慌,刚才他们不是带着大帅的大令吗,还要李科去总兵府找他们,所以肯定不会跑。他应该到总兵府了,您还是先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再说,免得到时候惹出什么乱子来。”
等张琪带着李科和几个亲兵追到总兵府时,只见门口聚集着大批军卒在那里交头接耳,一问之下才知道他们都是被李剑赶出来的。
张琪皱了皱眉刚想进府,却被一个军卒拦住:“将军,您也别进去了,您看门口插的是什么。”他这才注意到韩山虎的大令就插在门口的地面之上。
军卒解释道:“刚刚里面那位爷一到府门就亮出了大帅将令,然后就闯进去把我们都给赶了出来,还说等您到后也要再府门口等着,他只见李科。将军,他拿着大帅的令箭,我们不敢违抗帅令,所以只能先出来等您了。”
张琪是名有些脑子的将军,否则韩山虎也不能让他暂时管理凤鸣城,因为攻城打仗需要勇猛彪悍,可治理城池却需要头脑。来帅府的路上他也琢磨过,虽然不知道李剑为何拿着韩山虎的令箭,可他既然敢大摇大摆的进城,其中定有自己不知道的隐情。所以朝李科使了个眼色便遣散军卒,站在府门等待。
李科刚进总兵府大门,就见魏长凤站在大厅门口一脸冷漠的看着他,于是硬着头皮走上前单膝跪倒:“凤鸣城总兵府侍卫李科参见总管大人。”
过了好一会,魏长凤这才开口道:“起来吧,跟我进去等着少爷。”
此时的李剑正站在父亲的书房里暗自垂泪,就在半个月前这里还是欢声笑语,特别是妹妹整天叽叽喳喳,不是缠着父亲就是缠着自己。每每自己跨进房门,她都会从后面猛地扑到自己背上,然后换来父亲略显无奈的斥责:“都多大的人了,十六岁了,大姑娘了,还和小时候一样不行了,这要是让外人看到,以后还怎么嫁的出去啊。”
“嫁不出去才好,我就在家里陪着父亲,陪着哥哥,让哥哥养我一辈子,大不了嫁给哥哥就是了,又当妹妹又做嫂子,多好。”
矗立良久,李剑终于擦干了泪水:李科这个王八蛋该来了吧,先去找他算账!
此时的李科正浑身不自在的坐在那里,魏长凤虽然也在旁边,却始终没有出声。最后实在受不了的李科带着哭音说道:“魏叔,您倒是说句话啊,不说话打我两下也行,求您了,踹我两脚吧。”
魏长凤摇头道:“等你哥哥回来吧。”
李科刚想继续开口,却听到脚步声响起,随后李剑就走进了大厅,他来到李科面前后,一点犹豫都没有,抬手就是一巴掌。
在李科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起来后,李剑这才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打你吗?”
李科:“卖国求荣,不顾廉耻,甘做异国爪牙,可是你知道不知道,前韩的……”。
“你给我闭嘴,我打你是因为你丢人,你也算是府中的一名高手,凤鸣城总兵的家人,怎么能去前韩军队里当一个小兵?还是看门的,你不怕丢祖宗的脸啊?”
李剑的话让李科当场愣在那里,过了好久才说道:“哥,你不是因为我投靠前韩打我的?”
“大丈夫生于当世,当遇明主,以求上辅明君,下安黎民。如果前韩真如大家说的那样对百姓秋毫无犯,你就算为其效力,我也不会怪你。我是嫌你丢人,虽然你年纪还小,可武艺不弱,怎么就甘心做个小兵?怎么也要搞个副将当当吧。”
李科解释道:“你不知道,韩军和我们燕军不同,他们是按军功赏赐的,我就是有再大本领也要从小兵做起,这是规矩。”
“什么破烂规矩?难道前韩所有的将军都是这样?韩山虎是吗?吴荣是吗?郭克奴是吗?对了,郭克奴还真是。”
“哥,你怎么对前韩的这些头头知道的这么清楚?还有你怎么有韩山虎的大令?他为什么会给你这个?不会是你偷的吧?”
“先别管为什么,当初父亲让你随魏叔突围,你死活不干,一定要留在父亲身边。说说看,最后到底怎么回事,还有,我父亲尸身埋在了哪里。”
第二十二章 断剑
吴荣曾经和李剑说起过,战后打扫战场并没有发现李峰的尸体,这件事韩山虎也曾提起过,只是他们都是前韩将军,不可能特意去关注敌将的尸首,所以李剑虽然心存幻想,可也不敢太确定。
现在不同,李科不但是李峰的贴身侍卫,也是他的堂侄,如今还是凤鸣城仅存的几个士卒之一,李剑怎么还能忍住不问。
李科沉默了半天才说道:“当时前韩大军已经入城,我们只剩下了两千人马,等魏叔护着妹妹突围后,叔父就带着剩下的弟兄边打边撤,最后退到了总兵府,那时候剩下已经不到一千人了。再到后来,总兵府被攻破,仅剩的兄弟各自为战,我和叔叔就此失散,当时我们退到后花园,他好像往马厩那边去了。最后这边的兄弟们死伤殆尽,连我在内只剩下七人,前韩大帅亲自过来劝降,说是让我们把死难弟兄的遗体辨认清楚,这样才能让他们的家人将其安葬,而且叔叔的后事也要我们这些人处理。韩山虎告诉我们,等战场打扫完毕,他不但不会问罪,还会发给我们银钱以作安家之用,我们几个这才…”。说道这里,李科已经泣不成声。
李剑站在那里也不说话,等李科止住悲声才继续问道:“那你们打扫战场时找到我父亲的尸体了吗?”
李科摇头道:“没有,除了往西山突围的魏叔和被派往甘棠关报信的赵明这两部分人外,其余人的尸体都在,可唯独没有叔叔的,不但没有找到叔叔的尸体,连大黑也不见了。”
听到这里,李剑心里就是一紧:“魏叔,您说是不是我们错过了什么?大黑虽然是野马出身,可是异常聪明,它那么大老远的跑去找我,不会只为了一封信吧?”
此时的魏长凤也有些心慌:“怎么办?都过去半个月了,我们回来的路上怎么就没多留意下,深山老林本就不是大黑能走的,它竟然寻到那里,可能,也许,那什么,我们再进一趟山,现在就去!”
张琪已经在总兵府门口等了半个时辰,就在他有些不耐烦准备直接冲进去时,却见李剑三人出现在门口:“张将军,刚才多久得罪,还望将军大人不记小人过,别往心里去。我如今有急事要去趟西山,可能时间有些久,如果大军到了凤鸣城,你就和大帅说我去办点急事,答应他的事一定不会爽约。还有啊,我对大韩不熟,你让他老人家最好能留个人带我过去,对了,吴荣,就是吴荣,让他留下来等我,多谢了。”
李剑说完就要出门,已经忍耐到了极点的张琪突然怒道:“李剑,自从你来到凤鸣城后,一直我行我素,连正眼都没有看本将军,如今竟然凭几句话就想出城,真把这里当作你们大燕的凤鸣城了吗?如今它姓韩!你太狂妄了!”
李剑哪里有心情和张琪啰嗦,他一举大令说道:“张将军,就是因为先前的无礼我才对你这么客气,要不然我理都不理你,现在我有急事去办,如果耽误了回来我砍了你的脑袋!你这些话别和我说,有本事和我师父说去,要责罚也是他老人家责罚,你还不够资格!我师父是谁?我师父就是大韩兵马大元帅韩山虎,要抱怨你找他抱怨去,你就和他老人家说,十日内我必回凤鸣城!”
李剑说完后也不管张琪,带着魏长凤和李科上马直奔南门,到了城门连马都没下,高举令箭大叫道:“大帅令箭在此,军令十万火急,违令者立斩不赦!”
三人到达小路尽头后就开始搜索大黑可能留下的马蹄印,功夫不负有心人,虽然已经过去了将近半个月,可李剑还是在一处比较松软的林间草地上找到了疑似蹄印的痕迹,于是他们就沿着印记开始慢慢往前搜寻。
在李剑离城的第五天,韩山虎终于率领大军回到了凤鸣城,相对于来时的十万大军,此时他身后的人马只有六万,虽然看起来依旧浩浩荡荡,可老人心中却不是滋味。
刚到凤鸣城北门,韩山虎就接到一纸诉状,上面说他徒弟依仗他的势力胡作非为,完全不把凤鸣城众军放在眼里,最后还无视军令直接闯关而去。
韩山虎看着张琪有些奇怪的问道:“我的徒弟?老夫至今从未收过弟子,怎么冒出个徒弟来,他叫什么名字?现任何职?”
“大帅,您不知道?就是那个李剑,原凤鸣城总兵李峰之子,前几日拿着您的大令直接进城,然后不知道抽什么风,又领个两个人出了南门,听守城士卒说他们奔着西山去了。坏了,既然他只是冒充您的弟子,那肯定是跑了,还拐了我一个手下。”
韩山虎身后的吴荣问道:“他临走之前有没有说什么,比如说去干什么,什么时候回来?”
张琪惊讶道:“吴将军怎么知道他说过这些?这小子确实说来着,他说要出城办一件大事,最晚十天一定返回。还说如果大军先行开拔,让大帅留个人等他,他对我们大韩不熟,那个人最好就是吴将军您了,不过您确定他不是跑了?”
不等吴荣出声,韩山虎笑道:“有意思的小子,张琪啊,你这一提醒我倒是想起来了,老夫马上就要到花甲之年了,不但膝下无子,就连个传人都没有,是该考虑收个徒弟了。对了,他有没有说出城是为了何事?”
张琪摇头:“他只说是最要紧的大事,具体什么没说,不过出城时带走了我一个手下,这个手下是原来凤鸣总兵李峰的贴身护卫,前些日子才投靠我军。”
韩山虎皱眉想了想,然后扭头对郭克奴说道:“郭帅,如今大军已经凯旋班师,若是路上耽误时日不好和大王交代。这样,你率大军先行,我在凤鸣等一下这小子,到时一起把他带到京城。吴荣啊,你也陪着我留下来吧,对了,上次不是说魏通之事你的手下也有失职之责吗,是哪一个?”
吴荣苦笑了一声:“大帅,别提这事了,提起来我就头疼,算了,还是进城再和您说吧。”
看着韩山虎率领众人入城,张琪一下子愣在那里:我不是告状嘛,现在到底什么情况,大帅有没有接下这张状子?
张琪站在城门发呆的时候,李剑三人也在一处密林里看着地上的东西发愣:一柄剑,一柄断剑!这把剑正是凤鸣城总兵李峰的心爱之物,只是除了这柄断剑之外,周围再无一物。
李剑把断剑小心收好后,这才问李科:“当时不是说整个总兵府都被围了嘛,大黑是怎么带着父亲冲出重围的,你就没有听韩军说起过?不应该啊。”
李科摇头道:“确实没人提起,后来我听说韩山虎还亲自过问此事,不过最后还是没有任何结果。”
三人又在附近找了两天依旧没有任何发现,李剑看着如同野人一般的魏长凤和李科道:“算了,不找了,这样也好,多少也能给我留个念想。魏叔,李科,我们出来有七八天了吧,该回去了,若是十天内还不回去,会被人笑我言而无信的。”
魏长凤看着大山深处道:“少爷,此处离那里不远了,是不是顺路去看看有没有可能……”
李剑伸手打断魏长凤道:“回去,什么都不要想,我总感觉那人说话不是开玩笑,我们去了估计是死路一条。还有啊,魏叔,都说了以后不要叫我少爷了,以前凤鸣城的那个少爷已经没有了。”
魏长凤惨然一笑:“老爷的剑在你身上,就如同老爷在你身上,有老爷在,你就是总兵府的大少爷。”
二人的对话听的李科云里雾里:“魏叔,哥,你们说的什么意思?这里离什么地方不远,到了那里还会死路一条。“
李剑叹了口气:“不该问的别问,问了也不告诉你,这种事不是你该知道的,如果真的传扬出去,别说你,就是我们俩估计也难逃一死。李科啊,回城之后我尽量把你调到我身边,如果实在不行,你也要记住,这个西山深处尽量别来,否则很有可能丢掉性命。”
第二十三章 礼物
这几天韩山虎每次想起吴荣的话就会哈哈大笑,他已经决定等李剑回来,就把吴志派到他身边。有这样的活宝跟着,对一个锋芒初露的年轻人来说未尝不是好事。
吃过早饭,韩山虎问过来给自己请安的吴荣:“第几天了?”
吴荣眨巴了下眼睛答道:“第九天,不过我一直纳闷,这小子去干嘛了,这么长时间。而且我听张琪说他们几个出去的时候好像都没有带干粮,除了各自的兵器,就三把长弓,打猎去?”
韩山虎似笑非笑的看着吴荣道:“还是年轻啊,虽然你的见识远超那些只知道蛮干的丘八,可心思还是差了点。他去找李峰了,虽然当时不少人都看到李峰中枪倒地,可后来打扫战场却没有发现他的尸体。非但如此,据总兵府的老仆说,马厩里一匹将死的老马也在同时失踪,你说这是巧合吗?李剑一定是从那个侍卫口中知道了什么,这才匆忙离城,看来我那老朋友还有可能活着。”
不等吴荣追问,总兵府外突然一阵大乱,随后就冲进了三个蓬头垢面的野人,其中一人见到韩山虎后跪倒在地上:“大帅,李剑有一事相求,不知道大帅能不能答应。当日我父战死之时,是谁在当场,能不能把他找出来?我并非为了报仇,我只是想知道当时到底是什么情形。”
韩山虎并没有上前扶起李剑,而是就这样站在那里问道:“你现在才想起问我,是不是有些晚了?”
“是有些晚了,可当时我也没地方去问啊,第一次听说没人发现父亲的尸首是活捉吴荣的时候,他除了知道这个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再后来虽然听您也说起过,可您老人家身为兵马大元帅,公务繁忙,我怎么敢为了这种事就麻烦您?这不前几天回来我才从李科嘴里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嘛,所以才去西山寻找。”
韩山虎道:“说到底还是对老夫不信任,如今相信老夫说的了吧?既然你知道去西山寻找,那也就是说你见过那匹马,对不对?”
李剑闻言猛一抬头:“这你都知道?”
“当然知道,这是一个老仆告诉我的。”
李剑和魏长凤对视了一眼:“是牛叔!大帅,您知道这个人现在在哪里吗?“
韩山虎摇头道:“这我倒是真的不知道,记得当时我还问过这位老仆家在哪里,可他却说城池一破,家也就没了。我本想在城里为他找一处院落安身,只是他一再推辞,最后说要回同福镇老家养老。”
李剑叹了口气:“我的大帅啊,牛叔就是土生土长的凤鸣城人氏,哪里有什么同福镇老家啊,再说,这附近也没有这个所谓的同福镇,这老爷子到底去了哪里啊?你当时就不该放他走。”
韩山虎道:“老人执意要走,我又怎敢拦阻,听你这话竟然在责怪老夫。若是当日你能相信我的话,也不至于如此,小子,是你多疑的性格酿成了今日之事。”
李剑闻言难得的没有争辩:“您说的对,是我的性格作怪,如果当时能听您的话,或者能有更多发现,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找到一把断剑。”
见到李峰所遗断剑,韩山虎也是一阵唏嘘,沉默良久后,他话锋一转道:“小子,我听说你打着我的旗号招摇撞骗,行为很是嚣张,有人都把状告到我的头上来了,你是不是要给我一个交待啊?”
李剑耸了耸肩道:“大令是您亲自给我的没错吧?我拿着它一路过关算不得招摇撞骗。若说嚣张,除了这次出城有些过火外,我好像也没做过别的,不过这也事出有因,那种情况下换了谁都无法自控,何况我还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呢。这样吧,如果您觉得吃亏,那就真的收我做徒弟算了。”
韩山虎笑道:“你这算盘打的真是一点都不吃亏啊,看在你父亲的面上我收你入门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不能上嘴唇一碰下嘴唇这么简单。拜师总要拿出点诚意,最起码要三拜九叩行拜师礼,当然有礼物呈上那是最好的了。”
李剑惊讶道:“不是吧,大帅,如今的您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不能说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吧,可也差不到哪里去,还会在乎我这点礼物?”
“老夫今年五十有九,膝下并无儿女,也无弟子。如今好容易决心要收个徒弟,要是连礼物都不收,是不是有些说不过去?以后你要吃我的,喝我的,住我的,不说我传授你武艺,单单这几件事恐怕就要花费我不少银钱。还有,你借了吴荣一千两银子,仅仅是为了去青楼享受一番,他也把这笔帐算在我的头上了。”
李剑惊讶的看向吴荣道:“不是吧你,不说这些钱是你付给我的觐见费用嘛,就算真的是借你的,也只有八百,哪里来的一千啊?你这人心也太黑了吧?”
吴荣面无表情的说道:“利息。”
李剑懒得再搭理吴荣,而是扭头对韩山虎说道:“拜师礼肯定有,既然我是您老人家的第一个徒弟,那这份礼物还不能太轻,这个您放心,只是礼物能不能让我单独呈上啊?还有啊,那八百两银子我可不认账,本来就是给我的,怎么成了借了呢?就算欠也是他欠我二百两,早知道这样的话我自己留着了,给他干嘛,看样子以后有事也指望不上了。”
对着吴荣一阵挖苦之后,李剑带着韩山虎来到书房,他先回身把房门关上,然后纵身上了房梁。等回到地上时手里已经拿了个异常破旧的布包,布包里是一个看起来有些破旧却保存完好的锦盒。
李剑把锦盒里的东西取出,铺在桌子上说道:“您老看看这算不算的上是拜师礼物?”
韩山虎仔细看了看桌子上的东西,最后忍不住倒吸了口冷气:“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你父亲知不知道?如此宝物就放在房梁上不怕毁掉吗?”
“东西是我父亲无意中得来的,至于怎么得到的他没说,只是告诉我如果有机会一定要把它交给善用之人,他老人家说此物能助有志之士救天下苍生于倒悬。”
韩山虎点头道:“可惜当日我与你父各为其主,哪怕最后他倒于后院也没能说上几句话。只是李剑啊,此物这般轻易的交付于我,你就不怕所托非人吗?”
李剑笑道:“大帅,这些日子我也在看,也在听,也能见到你们大军的所作所为。包括大帅您,您手下的将军,无不是心系黎民,胸怀坦荡之人,这样的人若是还不能托付此物,那还有谁能托付啊?不过我也纳闷,为何这样的人都在你们前韩军中,我听说大燕朝堂之上可是你争我夺,尔虞我诈好不热闹。”
韩山虎笑道:“你还年轻,想的过于简单,其实不论哪国的朝堂之上,都有这种权力倾轧,勾心斗角。只是老夫在大韩身份特殊,算得上是位高权重,又加上韩王大才,对老夫极其信任,我这才能动用雷霆手段将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扼杀于摇篮之中。不过李剑啊,你若是拜于我的门下,难免直面这些龌龊的勾当,毕竟有些人虽然对老夫不敢放肆,可对你却不会客气,这朝堂有时就是沙场。”
第二天的凤鸣城总兵府内热闹非常,虽然因为前任总兵李峰之事并未张灯结彩,可从出入军卒的脸上也能看出里面有一场喜事。
大厅内,韩山虎正襟危坐,手下武将分立两旁,大厅正下方,李剑正在行拜师大礼,三拜九叩,十分的庄重。
礼毕韩山虎起身道:“李剑,今日既然入我门下,须谨记师训:戒骄、戒躁、勿滥杀、勿贪欲、勿淫贱、心系苍生、护国安民!若是日后违背为师之训,我定不饶你!”
李剑答道:“徒儿谨遵师命!”
随后众将纷纷上前祝贺韩山虎喜得爱徒,并送上贺礼。只是看着那些颇为寒酸的礼物,李剑有些郁闷,在吴荣走到面前时低声道:“你们商量好的,就不能送点拿得出手的东西?不说金银珠宝吧,弄把神兵利器也行啊,你看这都是什么啊?”
吴荣翻了翻白眼:“这都是我们用自己的饷银所置,你还想要什么?真想让你这些同僚喝西北风啊?”
“你们的饷银很低吗?”
“借你那一千两还是我私自动用的军饷,这笔钱后来大帅给抹过去了,要不然我得不吃不喝五年才行,你是公子哥,哪里知道普通士卒之苦啊。对了,我给你介绍下,这位是董刚董将军,他为了督办小城粮草被烧一事,被困在魔云岭的山中整整七天,最后还是靠着一条不知道什么人留下的绳索才得已脱身。”说着话,吴荣用手一指身后的一名身材高大的汉子。
待众人寒暄完毕,韩山虎道:“剑儿,你是富贵人家出身,平日里衣食住行不能没有人服侍,所以为师给你安排了一名亲兵贴身伺候,日后生活琐事可交于他全权打理。吴志,从今日起你就是剑儿的贴身侍卫,一定要护他周全。”
第二十四章 离家之前
时间已经到了深夜,李剑仍缠着韩山虎喋喋不休:“师父啊,我求求您老人家了,收回成命行不行?我自己能照顾自己,不要什么亲兵,如果真想安排给我,那就把李科调到我身边,行不行啊?这个吴志是吴荣的本家,我听说他们好像还有些其他关系,是吴荣他爹在外面的私生子也说不定,这样的人安排在我身边会把我教坏的。”
韩山虎不为所动:“谁教坏谁还不一定呢,小小年纪就进出青楼,而且还专挑老鸨下手,你怎么想的?不过小子,你说实话,你找她们到底是为了何事?”
“找姑娘肯定是为了过夜啊,还能为了什么事,师父您是不是想太多了?对了,说吴志的事呢,您怎么又提到青楼了?”
韩山虎笑了笑:“别和我装糊涂,你师父这辈子也算是阅人无数,难道这次会看走眼?你要是不说我可要让人把城中的老鸨押来审问了,顺便把青楼查封。那里面都是些良家女子,被迫委身青楼,里面的老鸨干的都是些逼良为娼的勾当,这种地方封也就封了。”
李剑翻了翻白眼:“行了,您就别吓唬我了,您说的对,我找她们是有其他事,不过年轻人的事您别管行不行?这个燕来楼您不能封,那里面的姑娘虽然不能说完全自愿,可也绝不是被老鸨强迫,她们都是苦命人,走投无路之下才被姑姑收留。对了师父,您准备什么时候动身回京城?我还有几件事想办好再走。”
“有事你就去办,只要不退回吴志,其他的事为师不会多问,不过你要记得,如今你也是大韩子民,不要做有损大韩的勾当。”
三天后的早晨,韩山虎刚洗漱完毕,李剑的声音就在门外响起:“师父您起来了吗?徒儿给您请安来了!”
“进来吧,人家的徒儿都是每天第一件事就向师父请安,我这好不容易收了个徒弟,都三天了,才想起还有个师父。”
李剑进门道:“师父您老人家怎么能和那些凡夫俗子相比呢,你大人有大量,要是和那些人比,可就掉了身价了。对了师父,有个人给您介绍一下,以后有什么琐碎之事,您也可以直接吩咐她,巧儿,进来吧。”
在看到一个十七八岁,模样清秀,穿着素朴的女孩子走进门后,韩山虎的眼睛当时就瞪了起来:“小畜生,我是怎么嘱咐你的,怎么才入师门就做出如此之事?”
李剑连忙摆手道:“您能不能把事情经过了解清楚再发火啊?这么大年纪了还毛毛躁躁的,不分青红皂白就是一顿臭骂,要是您错了,要不要向徒儿道歉啊?”
在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述清楚后,李剑才说道:“当时我是答应她了,可那时就是随口一说,谁知道这么快就把她们接回来了。我怕她缠着我,所以还没敢自己去,让魏叔去的,结果这个小丫头还是找上门了,说如果我不答应她就吊死在大街之上,您说我怎么办?巧儿,这是我师父,你和他解释下,不是我把你强抢进来的,要不师父会打死我的。”
巧儿走到韩山虎跟前跪倒道:“老爷,当日巧儿的村子遭遇兵匪,若不是少爷及时赶到,我不但会失了清白,恐怕人也会被弃尸荒野。少爷心好,救了我们又怕几个妇人无力维持生计,便将我们送到庆云寺暂住。从那时起巧儿就下定决心,定要一辈子服侍公子。”
韩山虎闻言道:“既然如此,那就留在剑儿身边,先下去吧。”
等巧儿出门后,韩山虎才问道:“这个丫头也是可怜之人,既然留在了你身边,就好好对人家,千万不要欺负她。对了,刚刚她说庆云寺是什么地方?“
“一座深山里的道观,不过里面都是女居士,我认识观主,所以才把这十多个女子送到那里暂住。”
韩山虎看着李剑道:“剑儿,从我们师徒第一次见面到收你为徒,一共也只有十余天吧?你知道为师为何如此短的时间就将你收在门下吗?”
“师父不是说过嘛,主要是因为我父亲,您相信我父亲的眼光。”
“这是一个方面,还有就是你遇事冷静,大是大非面前不会丧失心智,更不会为一己之私冲昏头脑,这才是我决心将衣钵传于你的主要原因。剑儿,朝堂之上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就是为师也是步步小心,处处提防。虽然你在凤鸣城如鱼得水,可若是到了朝廷之上却要多加小心,希望为师的话你能明白。”
夜幕降临时,李剑和魏长凤出现在了燕来楼大堂,原本在房间里的幺妹听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冲了出来,如此表现惹得李剑以一种异样的表情看着魏长凤。
看着如同夫妻的二人上了楼,李剑摇了摇头便直接奔后堂而去,不过刚进屋就看到舒瑶面沉似水的坐在那里,见他进来一拍桌子喝道:“小畜生,跪下!”
李剑倒也听话,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上,然后才说道:“姑姑,你能不能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你父亲尸骨未寒,你却投身敌营,前些日子还说返回燕京报效朝廷,今日却认贼作父,你对得起哪个?早知如此,十九年前我就不该收留你,让你直接冻死在街头!为了你,我被妈妈整整关了五年,虽然你被赶出家门流落街头,可我时时刻刻都在念着自己的狗儿,后来知道你进了总兵府这才放下心来。再后来我的狗儿长大成人,把我给解救出来,我还以为自己的好日子来了,可谁曾想,这才几天你竟然变成如此模样!”
李剑跪在那里一动不动,任凭舒瑶责骂,直到她的声音渐止,这才说道:“姑姑,能不能听我解释清楚,如果我说完后您还是觉得不解气,打我骂我都行,只是先别生气,气大伤身。”
“你说!”
“姑姑,燕来楼各位姐妹如何沦落到此地步您比我更清楚,可您有没有想过她们为何会有如此境遇,还不是人祸?如今多国并立,群雄逐鹿,各国之间互相征伐,每每兴兵,最苦的还是百姓,姑姑当年不也是因为这个才被卖入青楼的吗?我不也是因为这个才成为人人嫌弃的野种的吗?试想如果这天下能成一家,再无战乱,又怎么会有如此多的生灵涂炭,又怎么会又如此多的流离失所?而今前韩大军所做如何相信姑姑也能看到,您觉得这样的军队一统天下有什么不好?还黎民一个太平,还天下一个安定,这是大义。”
舒瑶脸上虽然依旧没有笑容,可语气却缓和了许多:“我乃一介女流,不懂天下大事,只想知道你父亲的仇还要不要报,四年后见到你妹妹怎么和她解释?还有这凤鸣城再也不能归于李家了吗?别忘了,这可是李家的心血,你虽然并非你父亲亲生,可他待你却和亲生无二,你先起来,到我面前回话。”
李剑依旧跪在那里道:“我归附前韩时曾和师父有言在先,这凤鸣城日后还是要还回来的,仍有李家镇守。妹妹那边到时候我也会和她解释,虽然那丫头年纪还小,可也懂得天下大义。至于说父亲的仇,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打扫战场时没有人发现父亲的遗体,倒是前几日我从西山之中找到了他老人家的佩剑,也就是说父亲最后出了城去,虽然没有人不知道他是怎么出去的。再者,以前父亲也常和我说起,眼光不要太过狭隘,凤鸣城不是整个天下。凤鸣再好,天下不安也是枉然,若是天下太平,凤鸣城存与不存又有什么关系。只是父亲是大燕臣子,哪怕明知前韩的做法对,他也做不到抛去臣节,就如同甘棠关的宇文靖一样,宁愿战死,也不会投诚。可我不一样,我没有那么看重名节,我只要自己的亲人能活得好好的,为了保护她们我可以做任何事,哪怕死后下地狱。更何况我投身前韩,也不一定是错误选择,要是在一统天下的过程中出一份力,也算是不枉此生。”
舒瑶走到李剑面前把他拉起来说道:“狗儿,傻孩子,姑姑不想那么多了,只要你能平平安安的,想做就去做吧。对了,你为何要拜韩山虎为师的?”
“都说了,妹妹拜了高人为师,我怕到时候见了我,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她杀了,她那个臭脾气,我最了解了。”
舒瑶听完一愣:“就为了这个?真不知道的你的脑袋里都想些什么,算了,反正我也没怎么见过你妹妹,你觉得好就好吧。对了,今晚回总兵府住吧,我听说你那个师父为人刚正不阿,你要是在此留宿怕是会引其他的误会。”
李剑摇头道:“不回,来了干嘛还要回去啊,他爱怎么想就怎么想,你要是嫌我那就给我找个姐姐?”
迎接李剑这句话的是一记不重但是异常响亮的耳光。
第二十五章 劫匪
李剑他们昨晚进燕来楼的时候是两个人,出来时变成了三个,多出来的那个自然就是幺妹。
对于魏长凤这个决定,李剑反复询问过他是不是真心,直到凤鸣城原侍卫总管对天发誓不但要对幺妹好,还要娶她做正房后,这才算是放下心来。
趁着幺妹和舒瑶告别的时候,魏长凤不解的问道:“你怎么如此紧张?我是什么人你应该清楚,做出决定从不后悔,既然选了她如何又会辜负她?”
李剑叹了口气:“我以前好像也和你说过,这些姑娘虽然在做皮肉生意,可没有一个是被逼良为娼的,她们都是苦命的人。现今时局动荡,国与国之间互相征伐,每每两国交兵之时,就有不少妇人被掳掠到军中,有的供人玩弄取乐,有的则被卖入青楼。燕来楼里的这些姑娘都是被卖入此处后无处可去才借此安身的,本就是残花败柳,又无一技之长,只能做这皮肉生意。知道姑姑为何那么穷吗?就是有许多被卖入燕来楼的姑娘她都直接把她们送回家了,每次不但送人,还要倒贴路费,你说能不穷嘛。本来我还想撮合下你和姑姑的,现在好了,找了个这么年轻的,可怜我那姑姑啊。”
魏长凤带幺妹回府的当天,李剑就迫不及待的为他们操办了成亲仪式,除去凤鸣城原先的那些官员外,到场最多的竟然是市井商贩,而且这些人魏长凤几乎都不认识。
热闹了一天之后,韩山虎便准备带李剑返回大韩京城——岳州,只是让魏长凤没想到的是李剑竟不带他一起。理由也很简单,新婚燕尔,还是先过过新郎官的瘾再说,至于他们的新房,就是李剑原来的卧室。当然,魏长凤留下不是没有任务,那就是他要在半年内重新训练出一千军马以备李剑调用,不多,只要一千,一千凤鸣城子弟兵。
因为两日前大部分将领已经先行返京,所以这次上路的人不多,除去韩山虎,吴荣和李剑外,就只有十几个随从了,这些随从里就包括李科和吴志,以及唯一的女性巧儿。
由于大队人马已经返京,所以一行人也不着急赶路,一路欣赏着秋日风景慢慢向前。按战前两国的国土来看,凤鸣城往南五十里就是前韩境内,所以他们中午刚过就来到了原前韩最北边的一处小镇。
选了处看起来比较干净的酒楼,李剑一马当先就冲了过去,人还没到声音先出口:“小二,有贵客!”
在听说要到他们酒楼吃饭的是大韩护国公兼兵马大元帅韩山虎时,酒楼掌柜浑身发抖,李剑瞅了他半天才说道:“我师父有那么吓人吗?”
掌柜的连忙解释道:“小国公说笑了,护国公是出了名的爱民如子,小的怎么可能被他吓到呢。我是怕小店饭食粗俗,不合他老人家的胃口,扰了他的兴致。”
李剑笑道:“嘴真甜,就在你这里吃了,把最好的酒菜都上来,不用担心不给你饭钱。不过小国公这称呼可不能再叫了,我是师父的徒弟,不是他儿子,叫少将军就行。”
饭菜上来后,掌柜的并没有退下,而是站在一旁有些局促的搓着手,李剑见状问道:“老板,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掌柜点头道:“少将军,确实有那么点事,虽然这对你们来说不算什么,可是对我们镇上的百姓就是大事了。因为前一阵子我们和大燕交兵,官府也在为大军粮草忙碌,所以他们没有时间处理。这不正好护国公来此,我就想他老人家能不能帮忙解一下我们的燃眉之急。”
韩山虎闻言道:“百姓的事再小也是大事,掌柜的,有事只管讲来,我能办到的一定帮你办到。”
掌柜道:“国公爷,这事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好,按理说如今大军来回路过,不该如此,可最近附近的山上不知为何竟然冒出一股土匪,不但劫掠过往客商,还几次对本镇进行骚扰,多亏了我们防范严密才没造成大祸。今天既然您老人家来了,能不能帮我们铲除这个祸害?”
不等韩山虎出声,李剑开口道:“没问题,他们有多少人?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这里怎么会出现土匪啊,两国交兵的地方,就是原本有土匪也该被吓跑才对。”
掌柜的苦着脸道:“说的就是啊,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伙土匪有一百多吧,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听说附近有几个村子都遭殃了,可官府忙着征粮还没派人围剿呢。”
韩山虎道:“征粮?今年的赋税不是已经都上缴国库了吗?难道你们这里的县尉收缴官粮竟然如此缓慢?还有几日前应该有一队官军由此路过,你们为何不报?”
“有,不过当时他们行军很急,像是有紧急公务,现在我国又在和大燕开战,我们怕耽误军情所以没敢拦阻。”
韩山虎听罢哼了一声:“这个董刚,出城的时候百般叮咛,一定要体察民情,怎么还是这么毛躁。店家你放心,既然我来到了这里,定会还百姓一个太平。剑儿,吴荣,这事交给你们两个了,先去探听下虚实,看看怎么才能将这股土匪彻底铲除。”
掌柜的闻言连忙说道:“我的国公爷,不能这样啊,那伙土匪有百十号人呢,你们才几个人啊,听说他们异常凶悍,特别是那个寨主武艺更是高不可测,我看国公爷还是调动军马将其扫平才好。”
李剑笑道:“老板,这个就不是你操心的了,这样,我们先吃完饭,然后你帮我们找几间上房,今晚就住你这里了,什么时候把这伙土匪铲除了我们什么时候离开,你觉得怎么样?”
“多谢少将军,只要能把这伙土匪铲除,这些天的食宿全免,好不好?”
李剑惊讶道:“这是什么话,好像我们付不起钱一样,钱该怎么给就怎么给,等会你找个当地人给我们带路,告诉我们怎么去匪巢就好了。”
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李剑趴在山坡的一块大石头后面看着远处山坳里的窝棚道:“不是说韩王爱民如子,治下百姓个个安分守己吗?这些人你怎么解释?还有啊,土匪打家劫舍,夺取钱财,应该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才对,你看他们好像吃的不怎么地啊。”
一旁的吴荣道:“我怎么知道,这些土匪可真行,让堂堂的大韩左将军亲自出马对付,等下一定多杀几个,才能解我心头之气。”
李剑又瞅了半天,随后摇了摇头道:“你觉得那个掌柜的说的都是实话吗?这些土匪就那么十恶不赦?还是那句话,就算有土匪,也不该在这个时候出来蹦跶,大军来往不断,吃个饭的功夫就把他们灭了,哪里的土匪会这么没脑子?”
吴荣道:“你什么意思?不是土匪怎么可能会在这种地方扎营?不是土匪怎么会在荒山野岭聚集?不是土匪怎么可能对周围村镇烧杀抢掠?”
“这话说的太慷慨激昂了吧,你是不是对这次出来有些不满啊?你仔细看看,那些所谓的土匪连像样的兵器都没有,他们就是那样打家劫舍的?拜托,我记得打过交道的人里你是最有脑子的,怎么现在变成这个样子了,是我高看你了还是故意装糊涂?你看不如这样好不好……”。
经此提醒,吴荣也发现了问题所在,只是在听到李剑的建议后,脑袋摇的和拨浪鼓差不多:“一旦他们真的是土匪,那怎么办?百十个人啊,我们一共就八个,想多带几个大帅还不让。”
“还左将军呢,行了,你在这里待着吧,李科和我下去。你,说的就是你,吴志,在这里待着,不要乱动。”李剑说完后也不管吴荣,带着李科就走下了山坡。
二人快到那些窝棚跟前时,对方依旧没有任何反应,李剑见状于是高喊道:“老乡,我们进山打猎迷路了,能讨口水喝吗?”
听他这一喊,里面才走过几个人,他们先是满眼警觉的看了看二人,在没发现什么异常后才说道:“两位小哥,听口音你们不像本地人氏,不过没关系,不是本地人更好,最起码我们不用怕。”
李剑道:“实不相瞒,我们原本是大燕人,这不前韩占了大燕的城池,顺带把我们也变成韩人了。如今仗刚打完,家里快断顿了,城里又买不到太多粮食,于是就想出来打点野物。结果野物没打到,还不小心迷了路,转着转着就到这里了。”
对方其中一人说道:“都是苦命人,你们是大燕人还好,要是大韩人我们还怕呢。”
“怎么了?你们也是燕人?难道是被前韩迫害到此的?”
“哪里啊,我们世世代代都是大韩百姓,只是这次韩燕大战,官府征收粮食,我们拿不出,他们就派兵抢粮,最后还把我们诬蔑成土匪,并派兵追杀,我们没办法才跑到这里来的。”
李剑听完扭头对李科笑道:“有意思,真的有意思,这里的官府有意思,那个老板更有意思。”
第二十六章 私传军令
看李剑领着百十号人朝山坡走来,吴荣纳闷的扭头问身旁的吴志:“你觉得这是什么情况?”
吴志低声道:“将军,莫不是少将军和那些土匪串通一气,对我们欲行不轨吧?”
吴荣无奈的看了他一眼:“你说话行事能不能动动脑子?真是不如不问。”
离吴荣他们藏身的地方还有段距离,李剑便扯着嗓子喊道:“都别藏着了,吴志,你现在马上回去禀报我师父,就说土匪已经被我剿灭。还有,告诉那个客栈掌柜,让他准备好房间,吃食,一百多个人呢,晚了就来不及准备。”
等吴志一溜烟的下山之后,李剑长出了口气:“总算甩掉这位大爷了。”
此时的吴荣也走到李剑面前,他看着后面的人群道:“什么意思?你用嘴把他们剿灭了?”
“行了,先回去吧,这么多人走路,又没有马匹,到镇上估计要半夜了,边走边说吧。”
回到镇上酒楼时,掌柜的已经带着两个伙计在门口等着了,见到李剑后一溜小跑上前道:“少将军,咱这里是酒楼,没有那么多房间,所以我和本镇最大的客栈打了招呼,让他们把房间准备好了,饭菜也已经备好送过去了,要不这就安排他们过去?”
李剑似笑非笑的看了掌柜一眼:“让伙计带他们过去吧,你留在这里就行,对了,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在此开酒楼是不是有些屈才了?”
掌柜陪笑道:“回禀少将军,小的名叫陆尧,今年三十二岁,自己没有多大本事,所以才经营这座酒楼养家糊口。其实这酒楼也不是我置下的家业,而是祖上传下来的,小的也算是吃老本吧。”
“陆尧,你胆子不小啊,敢和当朝的护国公耍心眼,既然如此那就跟我一起去见师父吧。还有,那两个土匪头子也跟着我一起走,剩下的人就先领到客栈吧。”
此时的韩山虎正在酒店大堂等候,见李剑他们进来便直接问道:“剑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师父,这事您还是听这两位乡亲自己说吧,我也只是知道个大概,省的我说了您以为我在添油加醋。丁大勇,这位是当朝护国公,兵马大帅,我的师父韩山虎,他老人家的大名你应该听说过吧?把事情经过都说出来,师父一定会给你们做主的。”
李剑他们所在的镇子叫芙蓉镇,属砀山县管辖,今年秋粮收获之时,正好赶上韩燕交兵。按前韩的律法,国家征伐之时,百姓需要多交一成收入当作军粮,所以砀山县尉在得到朝廷征粮的文书后就立刻下乡督办。
可没想到刚把粮食交完,前线突然传来军令,因为军粮损耗甚巨,让他们再多缴纳一次粮食,而这第二次征粮最先开始的地方就是韩燕边境的几个村子。因为一些历史原因,砀山县尉本就对这几个村子有些成见,再加上新的催粮公文已到,所以就准备拿他们开刀。
前韩百姓每年的税赋是收入的三成,原本多交一成已经是极限,现在还要再交四成,让他们只留两成粮食,百姓哪里肯干?于是县尉一怒之下就给他们扣了个通匪的帽子,最后还派衙役抓人,更有甚者,在看到反抗的人越来越多之后,竟然从当地驻军借来一些人马想把领头抗租的人全部下狱。结果最后抓了一批,跑了一批,掌柜口中的土匪就是跑到山上的这些百姓。
听完事情经过的韩山虎面沉似水:“吴荣,你可知道大军重新催督粮草之事?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用本帅的名义私下压榨百姓?王旭还是韩刚,当初粮草被烧,后续督办只经过二人之手。”
吴荣摇头道:“回大帅,从来没听说过,虽然当时粮草被少将军烧了不少,可那是第二批的应急粮草,并非军中急需。再说了,我们在凤鸣城那么长时间,也没听说那里有人强征粮草,怎么到了砀山县反而有人如此行事?”
韩山虎扭头道:“剑儿,你是如何看待此事的?”
李剑一呲牙:“师父,这还不简单啊,肯定是有人怕粮草被烧以致贻误军机才这么做的。之所以不敢在凤鸣城征粮而是来这里,那是因为凤鸣城的守将是您亲自指派的张琪,此人指挥不动,而且也怕他识破假的军令,所以才把主意打到了砀山县头上。您别忘了,大军私下征集军粮可是大事啊,也许不止砀山,周边的几个郡县可能也是一样。”
韩山虎听完怒道:“王旭好大的胆子,连这种事都做的出来,仗着自己的身份胡作非为。吴荣,你先在此替我安抚乡民并做好善后,明日到砀山与我会合,我与剑儿连夜启程,现在就去砀山县衙一趟!”
李剑连忙拦阻道:“师父,您老人家别急,事情都发生这么长时间了,不在乎这一时半会。再说,王旭也好,砀山县尉也罢,都跑不了,我们早晚会找他们算账。只是您不想知道我们为何能发现这些乡民,并把他们带回来的吗?”
李剑的话让韩山虎把目光转到了陆尧身上:“前日右将军董刚率军经过,你为何不将此事告知于他?还有,更早一些时候,副元帅郭克奴率大军班师,你也可以将此事说于他听,郭帅自然会替你做主。”
陆尧扑通跪倒道:“老国公,小人其实找过郭帅的,是他告诉我您还在凤鸣未曾动身,我这才继续等您的。前日那位将军虽然也在芙蓉镇打尖,可我看那将军勇猛有余,智谋就那个什么了,他真要是不分青红皂白起兵征剿,那可就坏了大事。”
“你就不怕我到时直接穿镇而过,白等一场?或者我当即调兵剿灭这群百姓?”
“老国公,从凤鸣到此五十多里,中间又无其他村镇,您一路鞍马,到了此地要是不歇息一下有些说不过去吧。再说,大军交战之地突然冒出一股土匪,这本身就很不正常,所以我认为以大帅的眼界,怎么能看不出其中的蹊跷呢,您说对吧?”
韩山虎听罢扭头看了看李剑:“你又有什么鬼主意?”
“师父,您和我说独木不成林,单丝不成线。让我有机会找几个可用之才当作帮手,您看这个陆尧怎么样啊?做不了别的,做个师爷出个主意应该还是可以的吧。陆尧,愿不愿意跟着我干啊?虽然钱财可能没有你开酒楼多,可好歹不说也是份正经差事,如果乐意的话就给你几天时间把酒楼盘出去到京城找我。”
砀山县尉耿忠这几天也在发愁,现在的他有两个棘手问题,一个是大牢里关着的以及逃跑的百姓,一个是粮仓里堆着的粮食。想起这事他的头就疼,因为就在半月前,督粮官王旭派了几名军卒快马来到县衙,说是前方粮草被烧,军中缺粮,他们奉大帅韩山虎的口谕,让砀山县十日内务必凑起五万石粮食运往前线。
耿忠一听这话顿时傻眼,五万石粮食不是小数,几乎是整个砀山一年的赋税,最要命的是今年的军粮刚启运不久,这一下又来要粮食,可怎么办?只是由于事态紧急,来人催的又紧,情急之下的耿忠来不及多想,就硬着头皮重新收缴粮食。
只是耿忠怎么也没想到这事刚开始就遇到了麻烦,边境上最先开始收粮的几个村子一听几乎要把当年收成全部上交,当时就不干了。又加上这几个村子的人与燕地百姓通婚已久,民风彪悍,所以就演化成了数百村民与衙役的持械对峙的场面。
一边是军士催收,一边是百姓拒交,左右为难的耿忠最后决定吓唬下众人,就给他们扣了顶通匪的帽子。可谁也没想到前来催粮的军士竟然直接调来了一百地方守军抓人,结果这一下子就乱了套,数百百姓有的被抓,有的逃进了深山,还有的实在没办法便把家里的粮食全部上交。
有了这个颇具威慑力的开头,后面的军粮征缴容易了许多,可等耿忠好不容易在期限内凑齐了五万石粮食,那些催粮的军卒却不告而别,这让他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后来一打听才知道前方捷报已经传来,说仗打完了,大军已经准备班师,粮食不要了,于是耿忠一下子就傻在了那里。
最近几天越想越觉得不对的耿忠本想先把大牢里的人放了,再去山里把逃走的百姓找回来,可刚躺下差役就来砸门说护国公韩山虎到了。
听完耿忠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完,韩山虎一脸阴沉:“耿县尉,你难道就不知道临时征调军粮必须要持本帅的手谕吗?”
耿忠无奈道:“老国公,我当然知道,可大韩有法令,如果战事吃紧,可采取一些非常规手段保证大军粮草供应。再加上当时传令士卒说我军已经与大燕血战几天几夜,您老人家身先士卒,根本抽不出身颁发手谕,这才直接传口谕征粮,这都是那几名军士亲口所说,听到此话的可不止我一人啊。”
第二十七章 皇亲国戚
砀山县的实际情况比想的更加麻烦,短短十天,耿忠带着几十名衙役和借来的百十名军卒分头到各村征粮,没有一个村子漏掉,这些村子重新上缴的军粮少则三成,多则四成,如今的砀山全境没有哪户人家的粮食能坚持到来年开春。
此时的韩山虎已是怒发冲冠,他右手一拍桌案直接将其震断:“王旭假传将令,致使黎民涂炭,百姓流离,如此逆贼若不伏诛,老夫不但对不起先王的嘱托,更对不起大韩的百姓!耿忠,你虽然是依命而行,但未曾明辨真伪,致使民怨沸腾,依律当斩。本帅限你五日内归还百姓粮食,事毕回京向老夫领罪!”
随后韩山虎留下两名贴身侍卫监督耿忠处理善后,并让他们告诉吴荣明日到县衙后可以直接回京,然后就带着李剑出门上马,星夜赶往京城,此时的他再也没有了白天的那种闲情逸致。
第二天清晨趁着早饭的赵志,李剑偷偷问另一个侍卫赵志:“这个王旭是什么人啊,这种事都敢做,是不是不想要命了?”
赵志撇了撇嘴:“那就是一个草包,要不大帅让他押运粮草啊,还不是因为这一路上都是我们的人,出不了什么事。这人自己没什么本事,他叔叔是大韩的司农,他堂姐是王美人,靠着这层关系才勉强混入了军伍。这次出征,大帅本来不想让他随军,可他那个叔叔又是请吃饭,又是送礼,再加上大王也求大帅带着他出来历练下,结果最后混了个二路粮草官。谁想到就算这样也出了事,先是让你把粮食给烧了,怕大帅怪罪又私传军令征粮,看吧,这事小不了,弄不好他那个叔叔也跟着吃瓜落。”
李剑皱眉道:“这个王旭是不是没有脑子?这样的事能捂得住吗?一旦激起民变那可是大事。”
“没听我刚才说嘛,他叔叔王正伦是我们大韩的司农,农事民生,税赋缴纳都归他管,所以这种征粮的事就算是上报朝廷,还是会被截留下来。至于你说的民变,他连假传军令的后果都没考虑到,你说的民变他会想到吗?有那个脑子还会靠皇亲国戚的身份混饭吃?”
五日后的傍晚,李剑终于到了大韩的都城岳州,不过此时的韩山虎余怒未消,直接打马入城,所以他也没功夫一览岳州城的雄伟景象。
国公府就是不一样,凤鸣城的总兵府和这里比起来,简直就是乡下的窝棚,不说两丈高的围墙和可容几匹马并排出入的府门,单是从府门到大厅就有差不多三十丈的距离。
连接府门和大厅的是一条青石铺成的大路,大路两侧除去兵器架子就是各种花卉,再后面则是一排排的马厩,李剑看着不禁心生疑惑:自己师父是养了多少匹战马啊?
韩山虎先让一名亲兵去给李剑预备房间,然后吩咐赵志:“擂鼓聚将,岳州武将必须一个时辰内全部到齐!”
聚将鼓就在大厅右前方,随着赵志双臂抡起,一种李剑从未听到的鼓声响起。虽然声音听着有种古怪,可他心里还是在琢磨:“一个国家的京城有多大?一面鼓就能把城中的武将全部召来?
颇有韵律的三通鼓声响过,赵志将鼓槌放下就随着韩山虎往大厅里走,李剑趁机问道:“在这里敲鼓就能把全城的武将都召集过来,估计住的远点的都听不到吧?”
赵志笑道:“这你可就错了,此鼓有些来历,据传是用古时候一种神兽兽皮所制,虽然看着普通,可声音直透百里。传说不可信,不过这鼓一敲岳州城内大小武将均能听到。”
韩山虎到了大厅落座后,先让李剑站在身旁,然后便一言不发的盯着大厅门口。不大会功夫已经有马蹄声在府外响起,等来人牵着马进府往两边拐弯后,李剑才知道那些马厩是做什么用的。
韩山虎说的是一个时辰诸将到齐,可刚刚过了半个时辰,大厅里就黑压压的站满了人。虽然下面的人很多,可整个大厅却鸦雀无声,因为所有人都感受的到韩山虎发自内心的愤怒,对于一个以稳重著称的统帅来说,这种情况太过少见。
一个时辰后,大厅门口负责登记在册的士卒来到帅案前单腿跪倒:“禀报大帅,岳州在籍武将共三百六十三人,实到三百六十一人,未到者一个是左将军吴荣,另一个是督军校尉王旭。”
等军卒退下后,韩山虎抓起一支大令道:“董刚听令!”
“末将在!”
“命你领二十名军校将王旭捉来见我!”
董刚领命刚要迈步,韩山虎突然道:“且慢,来人,取打王鞭来!”
在李剑好奇的目光中,一个书童打扮的少年抱着根其貌不扬的铁鞭来到了帅案前。
韩山虎接过铁鞭递到董刚手中说道:“你再领两百军卒,手持先王铁鞭,我只给你一个时辰,不管王旭在哪里,哪怕是在大王的被窝里,你也要把他给我揪出来,去吧!”
站在李剑身后的赵志小声道:“这个王旭虽然是王正伦的侄子,可是和儿子差不多,王正伦兄弟三人,守着这一根独苗。他们三个老家伙娶了十几个小妾,结果生的全是女儿,你说怪不怪?估计这小子知道自己闯了祸,不敢来了。”
“他就那么傻?不会出城啊,只要出了城,师父怎么也不可能抓住他。等过了这阵风头,让他那个美人姐姐和叔叔大爷之类的活动活动,估计就能保住命了。现在这时候还在城里,而且还不来点卯,不是找死吗?就算没有那些事,单单是三卯不到,就是死罪。”
赵志刚想继续开口,不妨韩山虎扭头瞪了一眼,吓得他赶尽闭上了嘴巴。
董刚离开不久,国公府门口就是一阵嘈杂,紧接着一人边跑边喊道:“护国公,韩元帅,听说您凯旋回京,老夫这才匆忙赶来为元帅道喜。”
等来人走进大厅,李剑才发现竟然是个六十岁左右的老者,他到了帅案前直接拜倒在地:“大帅用兵如神,仅用些许时日便将大燕国土纳入我大韩手中,实在是可喜可贺。”
韩山虎看着来人冷冷道:“王司农,你是文官,我是武将,况且你我同殿称臣,行此大礼韩某可受之不起,还是起身说话吧。只是本帅这里没有座椅,只能委屈大人站着叙话了。”
王正伦陪笑道:“大帅说的哪里话来?谁不知道您治军甚严,所有武将不论官职大小,在国公府点将均是站着听候调遣,就连大王到此也只能自己带把椅子。”
“司农,韩某今日点将乃是为了整顿大韩军纪,此事与你毫无关系,若是叙旧就请到后院等候,若是有关乎军纪的大事可当着众将之面明讲,若是无事还请先行退下,等改日再叙,如何?”
王正伦能官居司农之职,靠的当然不是阿谀奉承,而是真才实学,如今的前韩国内靠关系上位的人不是没有,可绝对不会担当要职,就因为现在朝中武有护国公韩山虎,文有安国公寇世勋。
王正伦今日来此实属迫不得已,从侄子先于大军回朝后,这位司农大人就一直关注韩山虎的动向。因为王旭的祸闯的有点大,按军法来说,可不是削去官职就能了结的。
董刚等人昨日回京,王正伦还以为韩山虎会一起回来,可打听后才知道前韩的兵马大元帅在等他新收的徒弟一起回京,而韩山虎的这位徒弟还是让王旭做出一系列错事的罪魁祸首,最关键的是此人竟然是凤鸣城原总兵李峰的儿子。
正因为如此,在两位哥哥的哀求下,王正伦才硬着头皮在韩山虎回京后的第一时间登门拜访,可没有料到老头刚回府就升堂聚将。明显感觉事情不对的大司农退无可退,只能在众将的注视下登门,因为他知道一旦韩山虎处置王旭的军令出口,那什么都晚了。
已经准备死磕到底的王正伦在韩山虎下达逐客令后,仍旧陪着笑脸道:“国公大人,今日王某登门确实有事相求,下官侄儿王旭乃是此次出征的二路粮草督运使,只是在押解途中,不慎为奸人所乘,粮草损失大半。因为当时前线军情吃紧,小侄为了不耽误军机,所以曾命人于边境州县催督粮草,以备大军之需。不想粮草征缴还未完成,我军已打的燕军丢盔弃甲,割地请降,所以他并未将所征粮草运往前线,而是命地方官员还粮于民。此举虽然犯了大忌,可念在他一心为国的份上,王某斗胆请大人从轻发落。“
韩山虎看着王正伦好半天,这才开口道:“王旭就是和你这么说的?”
王正伦点头道:“当时军中缺粮,而王旭押运的粮草又大部焚毁,他本想在燕地征粮,可那些武将又视他如无物,无奈之下这才回我大韩筹集粮草。旭儿还说他已和地方官员商议,粮草等于暂借,等大军回朝之日会从国库拨粮尽快归还。再者,我听说这一切的源头还是您新收的那个宝贝徒弟,若不是他纵火烧粮,也不会有如此之事。”
第二十八章 国法难容
听王正伦提到了李剑,韩山虎扭头说道:“剑儿,既然王司农说你是王旭此次扰乱军纪的罪魁祸首,那你就和大人把此事的前因后果仔细说上一说。”
李剑往前两步一抱拳:“司农大人,您说的没错,这把火确实是我放的。先不说那时我还是大燕将领,两国交兵各为其主,单就防备疏忽以致粮草被烧这件事,您的侄儿就当问罪。您知道当时放火的有多少人吗?两个,只有两个,我和我的一个家将。可是您的侄儿手下有三千兵马,这还不算魔云岭原本的驻军,加起来怕是有五千之众吧。如此情况下竟还能被两个敌军放火烧了大半粮草,您说这应该是个什么罪啊?”
不等王正伦出声,李剑紧接着把王旭之后的所作所为全都抖了出来,虽然他也只是按照自己猜想描述,可在别人听来就像是他亲眼见到一样。
李剑最后说道:“您说王旭在回京之时已经吩咐当地官员将粮食重新发还给百姓,可据我所知,他连面都没露。别说他了,就连令侄派去假传军令的士卒也是不告而别,这还是砀山县尉将粮草收缴完毕准备启运时才发现人已经跑了的。今日武将只有两人缺席,一个是王旭,另一个则是吴荣。王旭是因为害怕不敢来国公府,而吴将军则还在砀山善后,那么多百姓的粮食要一家家还,要些时间啊。”
王正伦走了,他没想到王旭没和自己说实话,原本以为只是迫不得已的举动,竟然成了私传军令,最终激起民变的行为,这样的侄儿实在无法再为其开脱。
王正伦离开不久,董刚就押着五花大绑的王旭回到了国公府:“启禀大帅,董刚不辱使命,已经将王旭捉拿回府!”
看着大厅门口脸色已经发白的王旭,韩山虎道:“去了这么长时间,从哪里把他抓回来的?”
“我先去了王旭的府第,没找到人,又去了他二叔家里,同样扑了个空。后来抓住他家的管家一问这才知道这个王八蛋竟然躲进王宫里,所以末将直接拿着打王鞭闯进王美人的寝宫将他抓了回来。大帅,我这样做没有给你闯祸吧?”
韩山虎冷笑了一声:“当然没有,今日我就是让满朝文武以及黎民百姓知道,在我大韩,只要犯了国法,没有什么皇亲国戚!来人,将王旭给我押上来。”
进到大厅之后,王旭也不用别人招呼,直接跪倒:“大帅,王旭自知此次闯下大祸,只是念在我也是为了前线将士着想的份上您就饶我一命吧,末将下次再也不敢了。”
韩山虎看了看浑身发抖的王旭道:“你到底征缴了多少郡县的百姓?”
“启禀大帅,当时我担心军中缺粮,本欲就地征缴,可那里只有一个凤鸣城,而且守将张琪一直与我不和,我恐耽误时日,这才派人回大韩催收粮草。这次我就征缴了五万石粮食,全部都在砀山县,因为县尉耿忠不但与我私教不错,而且还是叔父的学生。”
“粮草被焚后你也派人报于我知,我只是派董刚前去督办,并未降罪于你,就算真的降罪,也是失职之罪,罪不致死。可如今你假传军令私征军粮,激起民变,后又临阵脱逃,件件都是死罪。”
王旭听完一咧嘴:“我当时越想越害怕,生怕大帅降罪,使我无面目回京,这才出此下策。没想到事情到了最后越来越麻烦,我见实在没法收拾了,这才偷偷的返回京城,我当时也没想到凑齐几万石粮食竟然这么难。”
“那刚才点卯为何不到?”
王旭低声道:“我怕,这些日子我一直怕大帅回京,所以偷偷派人在城门口蹲守,刚刚您一进城我就跑到姐姐那里去了。”
韩山虎叹了口气:“虽犯军法,你倒也实在,王旭,你们王家就一根独苗,我也不想你们断了香火。可是国法无情,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今日当着满朝武将,本帅就算想为你开脱也无能为力。王旭私传将令,激起民变,后又将一切弃之不顾,险些使大韩黎民同室操戈,今日又点卯不到,公然藐视大韩军法,桩桩罪行赦无可赦。来人,将王旭绑缚国公府前,午时三刻开刀问斩。”
韩山虎话音刚落,就听大厅外传来一个异常尖锐的声音:“老国公刀下留人。”
话音刚落,一个略施粉黛却倾国倾城的绝世美女在两名侍女的搀扶下走进了院子,后面还跟着几个太监。
李剑一看就知道这肯定是王旭的姐姐,赵志口中的王美人,长成这个样子,美人的称呼倒是名副其实。只是她长的这么漂亮,王旭怎么一副狗头蛤蟆眼的尊容,差距有点大啊。
李剑心里八卦的时候,王美人已经来到帅案之前施了个万福:“妾身给叔父请安,闻听叔父凯旋还朝,妾身特来探望。”
韩山虎看着王美人皱了皱眉头,随后说道:“老臣正在处理军机要务,不便相迎,还望娘娘恕罪。只是娘娘不在宫中陪伴大王却在此时来到老臣府上恐怕不妥,若是因为接待娘娘耽误军务,老臣失职还是小事,就怕娘娘落得后宫干政的名声,所以还请娘娘后院暂歇,等老臣处理完军务再去问安。”
韩山虎这话算是把王美人要说的都给堵死了,单是一句后宫不得干政就让她无法开口,可看着已经被刀斧手架起来的王旭,撒手不管她又做不到,最后只能心一横:“叔父误会了,王婉君今日不是以宫中王美人的身份到此,而是以您侄媳妇的身份有事相求,不知叔父可否先让众将退下,听我把话说完?”
“娘娘,若是家事,还请移驾后宅,待我此间事了,你我叔侄再叙。若是国事,娘娘还是不说为好,后宫不得干政可是大韩几百年来的铁律。”
王美人听罢突然跪倒:“叔父大人,我也知道王旭此次犯下大罪,可您看在我父亲为了大韩任劳任怨的份上饶了他这一次吧,王家只有这一根独苗,若是被斩于市前,这王家可就断根了。”
韩山虎示意侍女将王美人扶起道:“大韩立国之初只有弹丸之地,而今纵横几千里,黎民数千万,历代先王为了今日花费多少心血,娘娘可曾知道?大韩能成为如今的模样依靠的又是什么,还不是铁一样的法令?现如今国力正盛,大王亦有雄才大略,正是一统天下的最好时机,若因为私情置律法于不顾,大韩百姓会如何看待你我,如何看待大王?王旭所犯数罪,件件当诛,今日老夫若是饶他不死,以后如何带兵,又怎么对得起此次战死在外的数万士卒?娘娘,王旭死罪,国法难容啊!”
韩山虎一番话说的王婉君哑口无言,正当她进退维谷之时,却听府门外一阵喧哗,紧接着守门军士跑进大厅禀报:“启禀大帅,大王已到府门!”
这是李剑第一次见到前韩大王韩天峰,虽然被赵志拉着跪下,可他还是抬头看了会才低声问道:“你们大王今年多大?怎么感觉年纪不小了?”
“肯定不小了,大王都四十岁了,能小吗?”
“这么大年纪了才有一统天下的决心,是不是有点晚了?”
“胡说什么?大王登基才五年,这五年里他可谓殚精竭虑,没有一日懈怠,才让大韩有了如今的气象。你可别忘了,是老大王驾崩之后大王才登基的,又不是他想什么时候当大王就能什么时候当。对了,和你说这些没用,你又不是大韩的子民。”
二人嘀咕的时候,韩天峰已经到了帅案前,虽然此时两旁的武将全都跪了下去,可韩山虎却只是微微抱了下拳:“老臣正在处理公务,不知大王驾临有何训示?”
韩天峰笑道:“叔父大人多虑了,寡人哪里有什么训示?适才听人说王美人擅自出宫到您这来了,这才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顺便把她带回去。”
“既然如此,那就请大王和娘娘一同去后宅歇息,等老臣处理完军务即刻前去请安。”
韩天峰摆手道:“叔父不必客气,您此次率军出征获得大胜,才回国公府又要处理军务,为国为民劳心劳力了,我要是还以大王自居,那可就是昏君了。其实今日侄儿来此就是想把婉君带回去,省的给您添麻烦,顺便再去看看婶婶。自从上次为叔父践行后,我也一直无暇到此,正好今日去看看她老人家。”
说完这些话,韩天峰一把抓住了王美人的手,连拉带拽的带着她从侧门直奔后宅。李剑见状不由得一阵感慨:“这样的君王难得一见,不但没有当大王的架子,还知道为臣子排忧解难,丝毫不考虑自己那点所谓的颜面,难怪几百年来才出这么一个呢,真是与众不同。”
见大王都来到韩山虎的府上,王旭本来已经死了的心又开始活泛起来,可还不等高兴,就见他直接去了后院,顺便连自己姐姐也拖走了,这才明白今天算是躲不过了。于是扭头朝着刚刚起身的李剑咬牙道:“姓李的,若不是你私自烧粮,我怎么会有今日?你等着,哪怕到了阴曹地府,我也会在阎罗面前参你一本。”
第二十九章 骁骑校尉
看着被押着往外走的王旭,李剑一脸的无奈:这是什么人啊,都到这时候了,怎么还和自己过不去啊,临死了还在威胁自己,这可不行,必须要让他认识到错误。想到这里,他往前一迈步:“大帅,李剑不才,愿意做此次行刑的监斩官,还望大帅成全。”
韩山虎先是看了他一眼,然后拿起一支大令:“李剑听令,本帅命你担当此次行刑的监斩官,午时三刻一到立即行刑,不得有误!”
随后韩山虎又点手把李剑叫到帅案前:“王旭之事不但闹得满朝皆知,连大王和王美人都到了我这。杀他事小,可杀了他之后带来的风波恐怕没那么容易平息,这时候你还出来添什么乱?”
李剑小声道:“师父啊,怎么叫我出来添乱啊,你看他刚才都在威胁我了,临死了还这么嚣张,我怎么也要让他死的心服口服吧。再说了,有您老人家在,谁敢拿我怎么样,我不犯军法不触国律,那些有心思的人也只能干瞪眼。不过您怎么不先把王旭押起来,这午时三刻要道明天,还早着呢。”
韩山虎并没有理会李剑,而是又拿起一只大令道:“董刚,本帅命你与李剑一同监斩,顺便教教他如何行刑。”
陪着李剑往外走的时候,董刚小声道:“小子,我可听说你是个十足的坏种,烧粮和把我困到山上这都不算,毕竟那是各位其主。可用马蜂收拾魏通,断了他的子孙根,挑断了他的手筋,敲诈吴荣一千两银子,和大帅搞什么约法三章,还时常出入青楼,专挑老鸨下手,这些都是你干的吧?我就奇了怪了,大帅怎么还会收你这个降将为徒呢?你是不是有什么让人丧失心智的迷魂药啊?有的话给我弄点。”
李剑看着董刚惊讶道:“你不要道听途说好不好,什么叫十足的坏种啊?我告诉你,第一,我不是降将,降将是指被你们抓住投诚的将军,我是看你们的前韩确实好,才主动投靠的。第二,吴荣那个王八蛋完全是血口喷人,当初那一千两银子可是他答应我的,而且事后我还给他二百两,说好的东西怎么就成了敲诈?第三,魏通这种卖主求荣的东西人人得而诛之,吃里爬外,祸害自己的百姓,别说落到我手里,就是落到你手里,估计也收拾不轻他,你说对不对?所以我做的都是在伸张正义,师父知道我是可造之才,这才收我做了开山大弟子。”
“那你去青楼不找姑娘,专门找四十来岁的老鸨是怎么回事?”
李剑翻了翻白眼:“这叫个人爱好,和你找年轻姑娘一个道理,管得着吗?对了,现在是大晚上,杀王旭要等到午时三刻,那不是还要等七八个时辰,就不能先把他收押,明天再带出来砍了?”
董刚摇了摇头:“不能,不但不能,而且今晚还有不少事要做,王旭好歹不说也算得上皇亲国戚了,杀他可不同于杀普通人,要让全城百姓都知道,明白吗?”
等十几匹战马消失在了黑暗之中后,坐在法场高台的李剑仿佛还能听到他们的喊叫:“大韩国舅王旭私传军令,强征粮饷,导致民怨沸腾,社稷不稳,现验明正身,明日午时明正典刑!”
他扭头看着一旁的董刚道:“这么一折腾,你觉得今晚岳州的百姓还能睡觉吗?”
董刚看着下面的王旭道:“睡觉,睡什么觉啊,都和你说了,这是皇亲国戚,是国舅。大王的妃子不多,我大韩的国舅更是少的可怜,今天听说要杀一个国舅,你觉得那些百姓还能睡得着觉吗?等着吧,一会就会有人来了。这个王八蛋,当初我上了崖顶也不说派人找我,自己直接跑了!来人,把火把给我多加一些,让岳州百姓看清楚,今日杀的就是当朝国舅!”
李剑叹了口气:“我才发现你和吴荣一个德行,原本还以为是条刚正不阿汉子,没想到也是小肚鸡肠。算了,你先在这里坐着,我下去和王旭聊几句,这小子临死了还要威胁我。”
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李剑,王旭惨笑一声:“上辈子是不是我掘了你家祖坟,睡了你的老婆啊,怎么这辈子就和我过不去呢?临死了竟然还是你来监斩,你就不能让我安心上路吗?”
李剑耸了耸肩膀:“就是为了让你安心上路我才来送你的,你说在大厅里那样威胁我,我总不能无动于衷吧?不过我这个人心胸宽广,不会和将死之人一般见识,只是有几句话和你说一下,听完了安心上路。”
王旭冷笑了一声:“你能有这么好心?如果不是趁我不备纵火烧粮,我会落到这种地步?”
李剑道:“当时韩燕交兵,你奉命押运粮草,我则以败军之身返回甘棠,本来互补相干,可你偏要将粮草那样晾晒,作为你的对手,这样的机会你觉得我该放过吗?若是你我调换身份,你会不会白白放过这个机会?”
看着王旭几声“我”后又没了动静,李剑继续道:“就算你私传将令征粮,可双方罢兵之后,你先期返回,总该告诉耿忠让他把粮食还给老百姓吧?你不但没管,还自己跑了,最关键的是回来还不和你叔叔说实话,他本想为你求情,结果却被弄了个灰头土脸。另外你那几个亲兵竟敢私自调动地方守军,虽然你的大印可以调兵,可是私自调兵等同谋反,这事你不会不明白吧?这个罪名只要一提,你们王家可是要诛九族的,现在只死你一个,你还觉得冤吗?知道为什么没提吗?那是我和师父说的,我在回来的路上百般劝说,这才让他老人家只是定了你的罪名。”
听完这话王旭猛一抬头:“你是说大帅如今这样做已经是网开一面了?”
“你说呢?你觉得除了我之外,师父他老人家还能听得进别人说话吗?再说了,虽然如今的王家只有你一根独苗,可你有好多个姐姐妹妹,到时候把她们的孩子过继过来,或者招个上门女婿,也是老王家真正的骨血,断不了根。”
“你为何这么做?让我死不是你想看到的吗?为何又要帮我开罪?”
“王旭啊王旭,你还真给自己长脸,虽然这件事的起因是我火烧粮草,可那时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怎么可能想你死啊?是你自己一步步作死才到了现在的局面。回来的路上我听说你们王家也是世代忠良,所作所为值得所有人敬佩,再加上我也不想刚到朝廷就给自己树立大敌,这才劝住了师父。”
王旭闻言眼中的神采一下子暗淡了下去,良久之后才重新开口道:“你走吧。”
李剑看着他一副丢了魂的样子道:“我来就是想让你死的明明白白的,别和阎王爷告我的状就行。还有,我真的不明白,你明明知道大韩的律法,为何还要跑回来?天下这么大,哪里没有个容身的地方,真的是笨蛋一个。”说完也不等王旭吭声扭头就走。
刚下了行刑台,李剑就听到国公府院子里传出了阵阵马嘶之声,紧接着马蹄声响起,原本在大厅的众武将纷纷牵马出门,他们中除了小部分在行刑台前稍作停留并和李剑打招呼外,绝大部分连看都没看就直接上马而去。
李剑见状心道:“坏了,打错算盘了,还以为众人都要等到杀人的时候呢,现在看来只有我在这里值更了。”就在这时,副元帅郭克奴从院子里走了出来,远远的朝着他招了招手。
李剑到了他跟前还没等说话,郭克奴先开口道:“小子,大王有请,跟我进去吧。”
李剑指了指法场道:“郭叔,那边呢,我还是监斩官呢,离开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真的开刀问斩要到明天,你这监斩官就是挂名的。再说,这可是大王亲自召见,你敢不去?听说大帅给你求了个官职,只是不知道大小。”
跟着郭克奴往后宅走,在经过第二层院子的时候,他指着东侧的一个小院道:“看到没,那里就是你以后的家了,三间正房,四间厢房,三间南房,够你住了。大帅说等你成亲了就会把你赶出去,现在还是个孩子,就在家里住着吧。”
韩山虎的国公府虽然看着挺大,可只有三层院落,主要是第一层作为临时帅府占地有些多。因为家里只有老两口,所以仆人也没有多少,除去管家韩寿,就是十几名亲兵以及五个丫鬟住在第二层院子里,剩下的守卫则全部住在第一层。
来到第三层院子的客厅,李剑刚进门,就见韩山虎和韩天峰正有说有笑的不知道在聊些什么,而且韩山虎还是坐在上首。
见李剑进来,韩天峰直接开口道:“骁骑校尉,你可算来了,我叔叔为了大韩常年在外奔波,连个孩子都没有顾得上要,如今收了你这个徒弟,也算是有人为他老人家养老送终了。”
听到这话李剑心里一百个不乐意,所以连最起码的礼节都不顾便直接开口道:“大王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师父他老人家还不到六旬,正是春秋鼎盛之时,再活个五六十年没有问题,也许到时候您都没了,他老人家还健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