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商量
话已出口,陆清容静静等着蒋轩的回应。
她在心中默默感叹,此番对话一过,以后她和蒋轩也就与大齐朝的其他夫妻一般无二了吧。
自己终究还是要按照这里的规矩,做一个贤惠的妻子了吗?
尚且不论她与蒋轩之前没有丝毫的感情基础,就算她真的对他有好感又能如何?难不成让一个已经年满十八的世子,就这样一直和她隔着屏风睡在外间吗?
虽然陆清容早先对于蒋轩流连花街柳巷的传言并不十分相信,但此时却突然想着,若真是把丫鬟收了房……总比他三天两头往出跑要好些。
外间的蒋轩久久没有回应。
需要考虑这么长时间吗?
就在陆清容打算再问一次之时,外间终于传来了蒋轩的声音。
“你这都是跟谁学的?”蒋轩语气之中隐隐带着一丝无奈。
“啊?”陆清容没明白他的意思。
“我听说陆大人的后院里并无旁人,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些事的?”蒋轩继续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父亲的院子里……”陆清容立刻反应过来。
“难道不是吗?”蒋轩十分自信,“坊间的流言,既然有说我的,自然也有说旁人的。”
这话的信息量着实有些大。
难道陆亦铎也是名声在外了?不过倒也不是什么坏名声罢了,陆清容心中暗道。
原来蒋轩对关于他自己的那些流言也是有所耳闻的。
“我父亲的院中的确没有旁人。”陆清容还是承认了他的说法,“是我二叔有两位姨娘,听说也有……也有通房。”
屏风那端的蒋轩“嗯”了一声,就再次陷入了沉默。
陆清容感觉起码过了快半炷香的时间,他才再次开了口,但仍旧没有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
“榆院的那些丫鬟,都是这两年里吴夫人隔三差五地送来的,这个之前我应该也跟你提过。”蒋轩缓缓说道:“起初我还拒绝过几次。但送走了旧的,又来了新的。于是我也就由她去了,横竖人到了我这里,还是要听我的。”
陆清容躺在里间的花梨木拔步床上。静静地听着蒋轩说话,心里对他的态度有些疑惑。
“她们的身契大都还在吴夫人那里,我也不想太过为难了她们。”蒋轩继续说道:“当时想着与其送走让吴夫人再换新人来,还不如就先留在榆院,等以后榆院有了主母,给她们寻了合适的人再放出去。”
陆清容此刻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是在向自己说明,那些丫鬟和他其实并无瓜葛吗?
“我看着她们起码也有十好几个人,平日里在榆院都做些什么?”陆清容询问道。
“这几天你应该也发现了,我这里实在没那么多事,而且平日里也不让旁人进来内室。她们多是在后面随便干什么,我也并未太过在意。”蒋轩一副漠不关心的口吻。
陆清容对他这说法倒是深信不疑。
在榆院住了这几天,除了偶尔见到海棠趁蒋轩不在的时候来帮他收拾过屋子,还真没见其他人进来过。
现在想想,怪不得那几位每天都是弄粉调脂。浓妆艳抹的,原来是真的没有任何差事做。
其实若只是这样,陆清容也算能眼不见心不烦,大家都清净,但这些人偏偏不让她如愿。
以往蒋轩不许她们随便进来内室,着实让人找不到正经的理由过来。
现在可是不同了,榆院终于有了主母。
这些天众人每日都盛装打扮地过来给陆清容请好安。一个个站在堂屋,眼睛却都是齐刷刷地望内室里瞟。偏她们又都是在蒋轩早晨去书房练字的时候过来,自然次次都是无功而返。
原本陆清容倒是无所谓,总归自己最近也没什么事可做,每天抽出片刻来应付她们并不费力。只是那些人每次一进门,跟着飘来的阵阵香气都把她熏得够呛。
“她们的月钱很多吗?”陆清容想起那些人的衣裳都比普通的丫鬟要好上许多倍。而且天天这么涂脂抹粉的,挑费也小不了。
“这我就不清楚了,到现在她们的月钱还是从沁宜院那边领。”蒋轩停顿了片刻,“想是不会太少,要不然也不会一个两个都不愿意回去了。”
陆清容心里突然对蒋轩产生了一丝同情。
吴夫人毕竟素来贤明在外。这种发着丰厚的月钱往榆院里塞这么多妙龄少女的事情,若是放在以前,陆清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这竟是出自她的手笔。
自己现在又该如何对待这些人呢?陆清容有些拿不定主意。
既然刚刚蒋轩表明了态度不打算收房,此刻她便想问问他的意见。
谁知却是蒋轩先开了口:“先别一口气全都打发出去,那样的话……”他想着陆清容是个通透之人,并没有继续讲下去,而是转而说道:“你这次不是带来了几个陪嫁丫鬟吗,就以人手过多为由,先挑几个放出去。至于婚配的人选,在侯府里挑,或是在你陪嫁的人里找都是可以的。”
陆清容闻言点了点头,想起蒋轩此时根本看不到她,连忙又应声道:“那我明天先问问她们自己的意见吧,万一有人原本就愿意出去呢!”
“也好。”蒋轩随口说着,“不过你别太依着她们了,大主意还是得你自己拿。”
“嗯。”陆清容听他这样说,心里顿时感到轻松许多,一直压在心底的大石头终于不见了。
她心中突然有些感谢蒋轩,正是他今晚坦诚直言的态度,让自己对未来的生活又多了一份希望。
陆清容以前并非没有任何希冀,只是自己那与世人格格不入的恋爱观和家庭观让她十分缺乏自信,便把自己的内心紧紧封闭起来,不愿轻易去尝试什么。
此刻她突然感觉到那颗尘封已久的心突然有了一丝异样的跳动,仿佛某种情感正在呼之欲出。
内室之中已经没人再说话,这种落针可闻的安静非但没有让她感到尴尬或冷清,反而心中异常平静。
这是嫁入侯府这些天以来,陆清容第一次产生了踏实的感觉。
在如此宁谧的气氛中渐渐睡去,一夜无梦。
第二天清晨,用过早饭,蒋轩雷打不动地去书房练字,陆清容则是装扮停当,等着那些丫鬟们来请安。
今日她穿了件烟霞红梅纹交领褙子,芙蓉色立领中衣和同色的综裙,头发随意地挽起,只戴了一支赤金点翠花簪,双耳却不忘坠上了两片白玉柳叶。
待到那些丫鬟们一进门,就看到陆清容已经坐在了堂屋的主位之上,妆容随意,慵懒中透着一丝闲适。清晨的阳光照在她的身上,更是像蒙上了一层光晕,让人无法直视。她们也不知道该怎样形容眼前的景象,只觉得简直如画中的人物一般。
这些天过来请安的时候,都是先要在堂屋里等一会儿,世子夫人才会从内室出来。
今日如何变成夫人等着她们了?
众人心中多少都有一些疑惑,却也不敢多问,纷纷给陆清容行礼请安。
只见采莲和采梅二人今日依旧是一袭绿衣,盈盈下拜。
陆清容发现这二人每次都是站在最前面,超过其他人小半步的样子。也不只是她们两个故意为之,还是后面的人不愿与她们并肩。
原本她还以为是这二人的身份要不同些,但有了昨日和蒋轩的一番对话,方知并非如此。当时蒋轩让她挑几个人放出去的时候,并没有提到任何人可以排除在外。
既然昨天蒋轩已经把权利都给了自己,此刻面对众人的陆清容很是轻松。
“今天我提前在这里等着你们,是有些事想跟你们商量。”陆清容缓缓说道。
“夫人有什么事直接吩咐便是,奴婢们怎么敢说商量!”海棠率先应声说道。
一旁的采莲和采梅听了她这话,不禁皱起了眉头,似乎对她这种卑躬屈膝的语气十分不满。
二人站在最前面,陆清容自然看了个真切,却也并不理睬。
“是这么回事。”陆清容把视线挪向了海棠,“你们想必也知道,我这次嫁过来,也带了不少陪嫁的人员,除了管事妈妈之外,丫鬟也有不少。”
陆清容说到这里顿了顿,看着众人的表情,只见除了海棠面色还算平静之外,其他人的脸上都或多或少地露出了吃惊的神色。
“这样一来,榆院的人手实在是太多了些。”陆清容继续说道:“我们是做小辈的,榆院总不好在这人员用度上把靖春堂和沁宜院越过去,所以打算放一部分人出去。”
此时众人脸上的表情已经不再是吃惊,而变得有些惊恐了。
“你们也不用担心。虽说是放出去,并不是就不管你们了。外院里也好,田庄别院里也好,都是需要人手的,总归还都是靖远侯府的人!”
听了陆清容的解释,众人的神色并未有丝毫的缓和。
“今天找你们来商量,就是想着提前知会一声,你们也回去好好考虑一番,若是有愿意出去的,就去找绿竹说,她自然会报给我听。”陆清容说完,静静等着大家的反应。
众人大都是沉默,只有采莲突然上前一步:“敢问夫人,这是您的意思,还是世子爷的意思?”
“是我的意思。”
这句话却不是出自屋中陆清容之口。
第一百二十一章 阻挠
只见蒋轩此时慢悠悠地从外面走了进来。
屋中众人见了,除去陆清容仍然面色不改,其余人等皆是一脸惊慌。
虽然只是短短的一句话,却充满了对陆清容的回护之意。
刚才发问的采莲尤其无措,攥着帕子的双手指尖已经有些发白,此刻正泫然欲泣地望着蒋轩。
蒋轩并未理会,一进门就停住了脚步,向陆清容看去。
陆清容站起身来,隔着屋中众人与他相望。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以往蒋轩早晨练字最少也要超过半个时辰,今天这也太快了点。
“累了。”蒋轩随口说道。
其实是因为知道陆清容今早要找这些丫鬟谈话,惦记着她年纪小别再被欺负了去,这才一直静不下心来写字,想着先回来看看。
只是此时陆清容看到他回来,不但没有任何欣喜,反而眼神中还带着一点不大乐意的感觉。
原本蒋轩还以为自己是看错了,但陆清容这一出口就问起别的,似乎并没有就着他话头说下去的意思。看来她是打算自己一个人解决这件事了。
蒋轩这才没有继续往下说,在原地站了片刻。
而一直含情脉脉望着蒋轩的采莲发现他根本就没有看过自己,黯然地转回身去,就在转身的刹那,看到身旁的采梅正在冲她使着眼色。
采莲先是有一瞬间的疑惑,接着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转回身的同时,扑通一声跪在了陆清容的面前。
“夫人,奴婢愿意留在榆院伺候世子和夫人,还望夫人成全!”采莲的声音似乎还有些哽咽。
陆清容淡然地望着面前的采莲,并未马上开口说什么。
此时采梅也突然站出来,跪在了她的旁边:“女婢也同采莲一样,愿意一辈子追随世子和夫人!”
一辈子?
陆清容心中暗笑。这话说得可是太过露骨了些。
而且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这还是第一次听到采莲和采梅以“奴婢”自称。
不过这两个人能趁着蒋轩在堂屋的时候站出来表态,也算是有勇有谋了,自己之前完全把她们当做花瓶还真是有点小瞧她们了。
只是陆清容却并不希望蒋轩也跟着掺合进来。毕竟这也算是她第一次行使榆院主母的权利,正是立威的时候,若是在蒋轩的帮助下才有结果,不就全都白折腾了……
陆清容心中暗暗打定主意,暂时无视了跪在自己面前的二人,向蒋轩那边看了过去。
“既然累了,那就赶紧进去歇歇吧!”陆清容此时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
“嗯。”蒋轩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完全没有理会屋中的众人,径直走进了内室。
看到蒋轩居然是如此反应,跪在地上的两个人顿时没了主意。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陆清容看着蒋轩走进内室,方才缓缓地坐回了主位,对着下面跪着的二人说道:“你们也起来吧,这样跪着又是何苦!”
二人听到这话如蒙大赦,二话不说就站起身来。
“我今天并不是要赶你们出去。”陆清容解释道:“只是榆院实在不需要这么多的人。要调些人手去他处,总归都还是靖远侯府的人!我这不也是在问你们自己的想法,原也没打算让你们今天就表态的,既然你们两个说得如此确定,我也记下了。其他的人都回去好好琢磨琢磨,这三日之内,有什么想法都可以去告诉了绿竹。虽不能保证人人如愿。总是能让我心里先有个谱不是!”
陆清容的目光紧跟着扫向屋中众人:“你们之中可还有人向她二人一样,已经想好了的?”
话音一落,屋中极为安静,没有人出来吱声。
即使原来有打算跟着采莲和采梅一起站出来表态的,可是见了蒋轩那不冷不热的态度,也不再敢轻举妄动。
陆清容半天没有说话。似乎还在等着有人站出来。
过了许久,她才谈谈地开了口:“既然没有了,那你们就回去好好考虑吧!”
说完,陆清容不再逗留,直接起身回了内室。
屋中众人完全没有松了口气的感觉。而是仍旧立在原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一副无措的神情,但蒋轩和陆清容都在内室,她们也不敢在此议论什么,只是这么面面相觑地站了一会儿,便逐渐散去。
此时的内室之中,陆清容一进去就看见蒋轩正站在外间的窗边,手中拿着本书胡乱地翻着。
陆清容没有进去里间,而是也走到窗边,站在了蒋轩的身侧。她心里清楚,今日他匆匆回来,定然不是因为累了……
“你真打算听从她们的意愿?”蒋轩忍不住询问道。
“尽量吧!若真是没有一个愿意走的,免不了还是要直接指派了。”陆清容实话实说,“我就是想着,万一要有人自己想出去呢?我们也别太以己度人了,留了想走的,赶了想留的!”
身旁的蒋轩轻轻一笑,似乎对她这种说法十分不以为然,心想毕竟还是年纪小,才会如此这般优柔寡断。
陆清容注意到了他的神情,并没有过多解释自己的想法。
“这些人我也都不甚了解,这三天的时间是给她们的,同时也是给我自己的,多了解下她们,也好决定谁去谁留。”陆清容说着自己的打算。
对此蒋轩倒是有些赞同,便不再多问,放下了手中的书:“我也歇得差不多,这就会书房去了。”
待到蒋轩走到门口处,突然被陆清容喊住了。
“关于她们的去留,你可有什么意见?”陆清容再次确认。
“昨晚不是都说过了,你自己做主便是!”蒋轩的口吻格外轻松,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内室。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陆清容感到踏实了不少。
能让她独自放手去处理这件事,也算是有那么一点信任在里面的吧?
想到此处,陆清容不禁失笑,这成亲一共才几天,谈起信任恐怕还为时过早……
陆清容正回想着方才堂屋之中众人神色各异的反应,心中开始盘算这第一批该放谁出去好,绿竹突然由外面走了进来。
“夫人,沁宜院那边派了人过来,说吴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世子也去吗?”
“说是只请您一人过去。”
陆清容有些纳闷,自从嫁入靖远侯府,吴夫人还从未和她单独见面过,每日的晨昏定省也都免了去,二人更是连碰面的机会都少得很,今日怎么突然想起找她了?
难不成是因为刚才堂屋中所发生的事?那也传得太快了吧!陆清容觉得不大可能。
低头看了看自己今日的装束,这身衣裳倒是不用换了。
陆清容只是让绿竹把她刚才随意挽在脑后的头发重新打散,梳起了个凌云髻,便直接前往了沁宜院。
吴夫人此时正坐在花厅里等着她,面上的表情十分严肃。
陆清容刚一进门,吴夫人就吩咐丫鬟们都退下,只留了吕妈妈在身旁。
“听说你要把榆院的丫鬟们都撵出去?”
陆清容闻言一惊,居然真是为了这个!
稳了稳心神,陆清容并不慌乱:“正想着过来跟您说这事儿呢,没想到您竟然这么快就知道了!”
“难不成这还是真的了?”吴夫人的声音有些严厉。
“是有这么个事儿,但若说撵出去怕是不大妥当,只是从榆院调去别处当差罢了!而且也不是所有人都要走,只是一部分人而已。”陆清容不慌不忙地解释着。
“这些人都是我亲自安排过去的,你可知道?”
“知道!世子爷曾经提起过。”陆清容缓缓说道:“只是如今加上我带过来的陪嫁丫鬟,榆院的人实在多得有些不像话了,每每想起靖春堂和沁宜院的人员用度都十分简单,我们如此铺张实在有些诚惶诚恐,这才想着适当减少些丫鬟。”
“那你又知不知道,这些人的月钱都是走的沁宜院这边,这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吴夫人明明听懂了她的意思,却故意如此问道。
“正是因为知道是沁宜院出的月钱,心里才更无法坦然受之。”陆清容坚持说道:“我们年纪尚小,虽然不能为夫人分忧,总不能做了您的拖累不是?”
吴夫人瞬间有些无言以对,心里也更加纳闷。
如今面前这个伶牙俐齿的世子夫人,哪里还有半分当初那种娇憨的傻气!
难道真是自己老眼昏花,看错了人不成?
她当然不愿承认是自己看走了眼,既然讲道理说不通,那直接用身份压制便是。
“你这才刚进门,就要往出撵人,总是不大好的。依我看,这事情还是先放一放吧!”吴夫人的口吻不容置疑。
陆清容显然也不打算让步。
“夫人,其实我们此番作为,除了考虑到侯爷和夫人的体面,也是为了二叔着想!”
陆清容说完,面带微笑地抬头望着吴夫人。
任是吴夫人的想法再坚定,此时被人提到自己最疼爱的儿子蒋轲,也忍不住出言询问:“此话怎讲?”
第一百二十二章 化解
“二爷年纪已经不小,想必现在早就开始议亲了吧?”陆清容反问道。
吴夫人微微一怔,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给蒋轲议亲一事,目前只是她在悄悄筹划着,还不算过了明路,吴夫人并不想让陆清容知晓。
“这跟轲儿议亲的事有什么关系?”吴夫人觉得这完全是两件不相干的事情。
“不管二爷现在有没有开始议亲,但这毕竟是早晚的事!”陆清容也不戳穿她,“您想想,若是议亲的人家知道他大哥的院子里丫鬟成群的……难保不会有所顾虑。要是为此让二爷的亲事受到影响,我们可真就有些无地自容了……”
吴夫人闻言眉头微皱,她以往的确没想到这一层,但嘴上却不愿认输:“咱们府里的事,别人又如何得知?”
话音未落,她自己就觉出了不对。
如此一说,岂不是承认了自己也认为榆院丫鬟成群的事会引人非议!
吴夫人不由有些懊恼:“再说蒋轩毕竟是世子,特殊一些也是正常的。”
陆清容自然发现了她神色间的变化,并不理会她的狡辩,继续分析道:“虽说咱们府里规矩很严,但毕竟人多嘴杂,这些阖府皆知的事情,若是传了出去也实在不稀奇!”
陆清容注意到吴夫人的脸色越来越沉,知道这是把她的话听进去了,却并未就此打住。
“您刚才说的‘世子可以特殊一些’,在不相干的人眼中应该是挑不出什么错处,但若是谈婚论嫁的人家,可就另当别论了。虽然二爷与世子身份不同……”陆清容顿了一顿,发现吴夫人听到此处果然表情一滞,“但毕竟与世子是兄弟,又都住在这侯府里面,而且听闻枫院的大小和格局都与榆院十分类似,这让人如何不起了对比的心思?”
并不理会吴夫人此时愈加凝重的面孔。陆清容又补充道:“若是寻常人家也就罢了,恐怕越是高门勋贵,越会在意这些!”
这最后一句的确说中了吴夫人的心事。
近日给蒋轲议亲的事,着实让她颇费脑筋。
她先前中意的几家。都以各种各样的理由直接就给婉拒了,让她心中十分懊恼。
难道是自己的眼光真的太高了?吴夫人之前一直这样怀疑。
直到此刻,听了陆清容这一番话,心里方才有些动摇,难道真是因为榆院的事连累了蒋轲?
吴夫人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妾室通房一类,在勋贵之家的眼里压根就不值一提,但却一定要有规矩和秩序。在正妻诞下嫡子之前,是万不能出什么差错的。嫡庶混淆、宠妾灭妻历来都是大忌。而像榆院那种丫鬟成群的状态,无疑会让这种情况发生的几率更高一些。
难道真是因此殃及到了蒋轲?
吴夫人此时已经完全因陆清容的话而动容。
“我倒不觉得这件事跟轲儿能有什么关系。”吴夫人抓住这点不放,心中却已经妥协。“不过既然你觉得人手太多了,就自己看着办吧!”
见吴夫人终于松口,陆清容不再多言。
吴夫人也没话再跟她说,正要打发她走的时候,蒋轩突然来了沁宜院。
蒋轩刚才去书房把剩下的字练完。回去一听说陆清容被吴夫人喊了去,就连忙跟着来到了沁宜院。
直到走进了花厅的门,他都不明白自己究竟为何会如此焦急。只是看到陆清容面带笑容、神态从容地站在那里,心里才突然平和下来。
吴夫人见到蒋轩突然出现,难免有些惊讶,却极力控制着没有表现出来。
“你怎么过来了?”吴夫人平静地问道。
“夫人没有找我?”蒋轩状似不解,“想是丫鬟没说清楚。我还以为您也是找了我的!”
吴夫人当然不信,眼看着蒋轩神色紧张地走进来,见到陆清容后方才有所缓和……她要是相信他的话那才有鬼。
蒋轩很是不以为然,脸上也早已恢复了以往那份从容,他也只是随口说个理由便罢,无所谓她相不相信。
“我就是找你媳妇过来说说话。”吴夫人开口道:“现在话也说完了。你们就都回去吧!”
蒋轩和陆清容都不与她客气,直接告辞后就离开了沁宜院。
而厅堂中的吴夫人还一直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似乎是在心里琢磨着什么。
一旁的吕妈妈便也不去打扰,静静地陪在那里。
“你说……世子这是对她动心了吧?”吴夫人突然发问。
“有可能。”吕妈妈连忙应道:“刚才世子进来时有些着急的样子。的确与往日十分不同。”
吴夫人听了露出一丝了然的微笑:“看来我这还真没白忙活,他总算是开了窍了!只是……这位世子夫人和我印象中的陆四小姐有些对不上号,咱们日后还是得多多留心才好。”
吕妈妈点头应是,却又有些不解:“既然您也希望世子与世子夫人……为何刚刚还要因为丫鬟们的事为难于她?”
吴夫人这才深深叹了口气说道:“原本只要他能对女人有些兴趣,无论是陆清容还是别的什么人都是一样的,我也不是非要留着那些丫鬟不可。只是她刚嫁进府里,总不好让她的气焰太过嚣张!”
“夫人说的是。”吕妈妈跟着应和道,心里却想着,那您最后不还是妥协了?
吴夫人就像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接着说道:“虽然想要打压她的气焰,但我也不是意气用事之人,若是为此影响了轲儿的亲事和前程,又怎么划得来?”
“自然是二爷的亲事重要!”吕妈妈这次真是有感而发。
一提到这件事,吴夫人难掩有些失落:“原本成阳公主那边一直让我觉得有些希望的,没承想这次康宁县主竟然不声不响地上了太子选妃的名单!”
吴夫人一直想着,如果能帮蒋轲顺利求娶康宁县主,那以后的事情就要好办多了。
吕妈妈在旁边听着,这件事涉及到公主,恐怕与太后娘娘也是有些联系的,自己实在插不上话。
吴夫人一人牢骚了几句,便也没了兴致。
而此时刚从沁宜院出来的蒋轩和陆清容,并肩走在回榆院的路上。
蒋轩正为了刚才那莫名的紧张情绪感到有些不快,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容易被别人牵动情绪的人,此时也只是把刚才的失控当做一时之失,但心中依然有些烦闷。
陆清容见他急吼吼地赶去,在吴夫人那里也没说出什么事来,开始还猜测他是因为担心自己才过来,只是此刻见他一言不发,也不好出口问。
最后还是蒋轩自我劝慰之后变得有些释然,询问起陆清容:“刚才吴夫人找你过去可是有什么事?”
“起初吴夫人不愿意把榆院的丫鬟们放出去。”陆清容说道。
“起初?这么说最后她还是改变态度了?”
“嗯,后来让我自己拿主意了。”
蒋轩闻言难掩惊讶,吴夫人不是个好说话的人他是知道的,没想到陆清容居然能有办法让她妥协。
陆清容却并没有很得意,而是有些好奇:“这件事我是今天早晨才刚跟她们说过的,怎么转眼的功夫吴夫人就知道了?你就一点都不奇怪吗?”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她若是不知道,那才奇怪!”蒋轩不假思索地说道。
虽然没有正面回答,但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陆清容这才对他们的处境又有了新的认识。之前只是以为那些丫鬟是吴夫人送到榆院的,又领着沁宜院的月钱,里面有吴夫人的耳目也不难想象,却没想到这传话的速度能有如此之快!而且吴夫人摆明一副要帮她们做主的样子,若不是因为她抬了蒋轲的事出来,恐怕今天这关还真就难过了。
既然如此,若能趁着这次机会把那些耳目清出榆院自然最好,只是这么短的时间内恐怕有些难度,而且到底有多少人在传递消息?一个?两个?还是更多的人?
陆清容不禁陷入了沉思。
而蒋轩因为刚才情绪失控之事,心情仍然有些低落,便也没有说话。
二人就这样静静地走回了榆院。
刚进屋没多久,秋兰就拿着一封给陆清容的信走了进来。
陆清容的几个陪嫁丫鬟,春雨和夏月主要负责内室之事,例如首饰归置、衣裳浆洗一类,而秋兰和冬雪则是专管传饭吃食和其他一些需要与榆院外面往来的事物。
因为陆清容对隐私空间的格外在意,平日里这几人很少出现在她面前,一应事物无论内外,大都是经由绿竹这边向她汇报。
而今天绿竹是被早晨那些丫鬟的事缠住了,这才有了秋兰进来送信的一幕。
陆清容见状眉间微蹙,蒋轩还在屋里,她怎么就单挑了这个时候进来。
而当她接过秋兰手中的信封之后,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信封的落款是江云佩,这已经让她有些讶异。毕竟自从她嫁入侯府之后,她们还从来未曾通过信,而且昨日归宁才刚见过面,今日怎么突然又送了信来?
而最让她有些忐忑的是,那信封竟然异常厚实。
第一百二十三章 信封
陆清容手里拿着那封信,完全没有要打开看的意思。
蒋轩的眼神随意地掠过那个信封,并未多做停留。
陆清容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说点什么。
“江姐姐是江慎之大人的长女。我们从小就认识,这两年她一直跟随父兄住在陆府的南小院。”
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解释这么清楚。
蒋轩不甚在意,随口问道:“那昨日归宁应该也见到了吧?”
“见到了。”陆清容接着说道:“昨天看江姐姐的帕子绣得好,就向她讨了花样子,谁知后来走得匆忙,没来得及拿。”
说完,陆清容把那信封重新递回给秋兰:“先把它放在绣筐里吧!”
秋兰接过信封,心里十分纳闷,夫人哪里来的秀筐?
以前在紫藤阁的时候,几乎就从没见夫人做过针线,后来住进了榆院,也没听说夫人有什么变化。
看着陆清容异常坚定的眼神,秋兰没有多问,心有疑虑地拿着那信封进了里间,果真在屋里寻摸了好久都没看见所谓的秀筐,干脆直接放在桌上走了出去。
陆清容看到秋兰这番行事,方才松了口气。
那边蒋轩却开了口:“你还会绣花?”
“学过一点,却不擅长。”陆清容说得简单。
其实何止是不擅长,拿陆府里的这些小姐来说,陆芳玉和江云佩自然是比不了,就连陆芊玉恐怕都要差上一些。
“既然这样,那你也给我绣个帕子如何?也不需要多繁杂的样子,素净点就好。”蒋轩解释着,“榆院里别看人手不少,但就没有一个擅长针线的。”
陆清容实在找不出理由推辞,只好答应下来。
谁让是她自己提到绣帕子的呢!
好在虽然自己的针线绝对上不了台面,但丫鬟里面春雨的绣活十分出挑。到时候让她帮着绣一方帕子便是。
直到中午用过饭,蒋轩出去之后,陆清容才一个人回到了内室的里间。
打开桌上那个信封,里面没有江云佩的只言片语。而是直接夹着另一个信封,上面依旧写着陆清容的名字,却不再有落款。
映入眼帘的是有些熟悉的字体,陆清容不用猜都知道是谁寄来的。
而让她不解的是,江云佩历来是个稳妥谨慎之人,为何这次竟然明目张胆地替江凌送起信来,而且今时不同往日,往侯府里送信可是要危险得多。
陆清容相信江云佩绝对不会对自己的处境不加顾虑,定是江凌使了什么法子才会如此。
她也不再多想,把里面这个信封也撕开。
待看到里面的东西。陆清容更是有些愣住。
里面竟然也没有江凌的只言片语,这次连幅画都不曾有,而又是一个信封,这次的抬头却是江凌。
虽然照旧没有落款,但上面的字体却是陆清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这是一份陆芊玉寄给江凌的信。信封完好无损,根本就没有拆过。
陆清容紧皱眉头,十分头疼。
陆芊玉会给江凌寄信这事,倒是没有太过出乎她的意料。
可是江凌这又是何意?
把尚未拆封的信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寄给自己,到底想干嘛?
陆清容的第一反应并不是去考虑问题,而是有些生气。
江凌难道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亲了吗?虽然她这亲事有点仓促,但时至今日前前后后起码也折腾一个多月了。更何况带他去游历的那位翰林院伍大人也是捎回过贺礼的。
陆芊玉喜欢他这事。一向表现得很是明显,聪明如江凌,不可能没有任何察觉。
若是对陆芊玉无意,那亲自写信拒绝她便是,对于江凌来说,根本就不可能存在抹不开面子难以启齿这回事。
如今自己身处侯府。又正直新婚,即使想要回陆府见陆芊玉一面都十分不易,更别提去开导她了……这又让自己如何是好?
转瞬之间,陆清容突然又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江凌的信中什么都没有说,想让她去开导陆芊玉这也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
难道他的意思并非如此。他并不是想让自己去劝说陆芊玉,而仅仅是要将这种拒绝的态度展示在自己面前?
从上一世起,陆清容就不是个自恋之人,这种可能性实在很难出现在她的脑海。
但江凌的思路一向跳脱,按照常理推测他的思路不大容易。
此刻的陆清容逐渐觉得这种说法十分有可能,毕竟如果是为了劝说陆芊玉,那么显然是寄给江云佩效果更好,江云佩就住在陆府,而且近两年与陆芊玉也已经十分亲近,江凌没道理舍近求远地送来给自己。
陆清容越想越头疼。
如果是旁人也就罢了,横竖自己已经成亲,任谁也必不会再有什么不恰当的举动。
现在偏偏是江凌。
江凌的性格如果让陆清容来概括的话,那就是“无所顾忌”,没有什么他不敢说不敢做的。从某种角度来说可以说他是有勇气、胆子大,但更本质的原因是他从内心里不受任何传统礼教的束缚,被芸芸众生奉若神明的圣人先贤,在他眼中都与寻常人无异。
难不成自己已为人妇的身份,在他心里都不值一提?
这即使是在自己前一世的现代世界,也不是一般人能敢想的吧?
陆清容开始有些不安,却也无计可施。
无论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无论江凌到底欲意何为,此时唯一的应对就只能是不予回复。
以此时的形势来讲,只要自己回信了,不管内容如何,都是极为不妥当的行为。
陆清容并未拆开陆芊玉的那封信,这又不是写给自己的,十分注重隐私的她对别人的隐私自然也很尊重。
正在陆清容把那几个信封攥在手里埋头沉思之时,里间的珠帘突然响起一阵清脆的声音,蒋轩撩帘而入。
这几日他们虽然分睡在里外两间,但白天的时候蒋轩偶尔还是会到里间来找陆清容。
陆清容此时心中一慌,连忙把陆芊玉那封写着江凌名字的信封叠起来,与另外一个信封一起塞进了第三个信封之中。
蒋轩看到陆清容的慌乱,一时有些尴尬:“我就是过来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陆清容依然把信封攥在手里。
“今日殿试放榜了。狄谦位列三甲,考中了探花!”蒋轩说道。
“是吗?”陆清容闻言十分欣喜,“当初会试的时候他是第五名,我就跟我大姐说过,若是殿试表现得好,位列三甲也不是不可能的,没想到果真让我给说中了!”
“呵呵,这么说你大姐应该感谢你了?”蒋轩打趣道。
“当然!”陆清容替陆芳玉高兴,也跟着他凑趣。
“你准备件贺礼给狄府送过去吧!”蒋轩接着说道:“不管侯府送与不送,咱们榆院自己也要出一份。”
“嗯。”陆清容点了点头,“你说送个玉殿传胪的黄翡摆件可好?”
“人家都已经高中了,还要那个何用?”蒋轩难掩笑意。
“谁说高中了就没用了?”陆清容不同意他的说法,“这金榜题名一辈子可就一次,自然要好好纪念一下才是!我们送这个正好可以让他不时怀念一下,而且毕竟是个好兆头,对子孙后代也是个吉庆的预兆,这功名谁有嫌多?”
蒋轩失笑,也不跟她争辩:“你觉得好就行,那就送那个吧!”
陆清容闻言也跟着笑起来,心里想着一个摆件不知道够不够,是不是再加些什么才好。
对话之间,蒋轩的不光不经意间看到了陆清容手中的信封,神色瞬间一凝。
只见信封上的抬头仍然是写着陆清容,却与刚才秋兰送进来时的字体有些不同。
蒋轩对书法算是精通,这与刚才那个绝不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
而且此时信封上那三个字,蒋轩总觉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一定是在哪里见过,只是现在一时也想不起来了。
“你们的花样子都是女孩子用的吧?”蒋轩开口问道。
“啊?”陆清容有一瞬间的失神,连忙应道:“嗯。”
“那可怎么办?你总不能给我绣个女孩子的帕子吧?”蒋轩并没有对那信封提出疑问。
“这你不用担心。你既然想要素净一些的,那绣上些普通的花边就是了,而且可以用与帕子相同颜色的线,一定不会显得突兀的。”陆清容虽然动手不行,但嘴上说说还是可以的。
“哦,那就辛苦你了。”蒋轩说完,转身离开了里间。
陆清容有些摸不着头脑。
刚才蒋轩进来的时候,还有后来两人对话之时,他都是面带笑容的,即使自己对他的说法提出异议,也没见他半分不悦,怎么到后来突然就拉下了脸?
这些天蒋轩的阴晴不定已经不是第一次,陆清容也有些习惯了,此时也并未深想。
正想着赶紧把那烫手的信封找个稳妥的地方收起来,低头一看,陆清容顿时一脸煞白。
因为外面两个信封都是写着自己的名字,故而她刚才放的时候太过着急,竟是把江云佩的信封塞在了里面,刚在一直捏在手里的却是江凌的那个。
第一百二十四章 处置
不知道蒋轩刚才是否注意到了?
原本这实在只是细微之处的差别,江凌和江云佩的字还是有几分相像的。
可是如果蒋轩没发现的话,他那突然阴沉下来的面容就有些让人无法理解了。
陆清容心中异常纠结起来,要不要跟他解释一下呢?
只是若他并未发现,自己岂不是画蛇添足、自找麻烦?
而且这本就是解释不清的事,说来说去也只能越描越黑罢了。
之后的一整天里,蒋轩并没有问到此事,陆清容也自然而然地不再提及。
两天过去了,蒋轩待在书房的时间越来越长,而陆清容也有着需要她自己操心的事。
吴夫人那边已经放手不管,现在榆院丫鬟们的去留都是看她一句话了。
眼看三日之期就要到了,这天晚上,陆清容找了绿竹一起来商量。
“怎么样,这几日可有人主动愿意放出去的?”陆清容首先问道。
“有一个叫荷花的,说愿意离开榆院。”
“只有一个人?”
“是。”绿竹应道:“为了不落下什么人,即使那些没有主动来找我的,奴婢也自己过去问了她们,除了采梅和采莲之外,还有个叫丁香的也说愿意留在榆院,其余人等都表示听从夫人差遣。”
“嗯。”陆清容心里开始琢磨起来,突然又问道:“那海棠呢?”
“海棠也同多数人一样,愿意听夫人差遣。”绿竹想了想,又接着道:“只是海棠的情况与旁人稍有不同,她在被吴夫人送来榆院之前,就有过在世子院里当差的经历了。据她自己说,她原本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儿。当年因缘巧合被姜夫人所救,方才得以进入侯府当差,最初姜夫人就是安排她服侍世子的。只是后来姜夫人离世。世子身边的人除了曹嬷嬷都被遣散了去,她因为年纪小方才得以留在侯府。于沁宜院当差数年后,这才兜兜转转又来了榆院。”
“当年曾被姜夫人所救?”陆清容有些意外,“那她如今年纪不小了吧?”
“是,海棠的年纪在这些丫鬟之中是最大的。”绿竹犹豫了片刻,终是开口问道:“夫人,海棠一定要走吗?”
“你怎么会这样问?”陆清容不解。
“现在大家都觉得,荷花和海棠是一定会走的,只是不知道剩下的几人会是谁罢了。荷花是主动提出来的。而海棠则是因为年纪的关系。”
“这跟年纪有什么相干!”陆清容转而问道:“我前日让你办的事,可有打听出结果?”
“我问过了那日守门的婆子,从您早上和大家说完话,一直到吴夫人派人来请您去沁宜院,中间这段时间,在榆院进出的人只有一个。”
“谁?”
“丁香。”
“就是那个想留下来的丁香?”
“是。”
陆清容闻言,沉思片刻,继而缓缓说道:“算上你,我一共带来了五个随身丫鬟,我看这次就放出去五个好了!荷花算一个。丁香算一个,其余三个你看着写个名单给我便是。”
绿竹心里想着,看样子海棠是可以留下来了。
海棠平日里妆容十分朴素。从不浓妆艳抹,也不与旁人争奇斗艳,若说榆院原先这些个丫鬟里,能干点实事的也就只剩她一人了,故而绿竹对她的印象还是不错的。
此时绿竹正想着确认一下海棠的事,陆清容就先开了口:“海棠就先留下吧,还有采梅和采莲!”
听到海棠的名字,绿竹尚觉得有点合理,可这采梅和采莲……
“夫人为何要留下她们两个?”绿竹想不通。
“张扬到了那般境地。倒也没什么需要咱们担心的了。”陆清容想想觉得有些好笑,“她们俩无论走到哪儿。怕是隔着数十米就能闻见,都用不着看!”
绿竹忍不住笑出了声:“夫人真是和以往不大一样了呢!”
“怎么不一样了?”陆清容自己完全没有感觉。
“奴婢也说不清。只是以往在紫藤阁的时候,很少听您如此说话。”绿竹如实回答道。
陆清容想了想,突然觉得这语气仿佛与蒋轩有着几分相似……
这才几天,怎么就受了他如此大的影响?陆清容不由眉头紧锁,她似乎并不希望自己有这种变化,连忙故作严肃地吩咐道:“明天三日之期就到了,既然我的话已出口,明天自然要有定论的,你赶紧再补上三个人吧!”
绿竹点头应是,立刻就拿了纸笔,当着陆清容的面就写下了三个名字,还挨个给陆清容解释着原因,有喜欢搬弄是非的,有好吃懒做的,还有总爱出院子串门的……
陆清容满意地点了点头:“就这么定了,明日一早宣布了便是。”
待到过了亥初时分,蒋轩终于回到了内室。
陆清容已经更衣歇下,此时听到动静,隔着屏风跟蒋轩说起她对丫鬟们去留所做的决定。
蒋轩却一副漠不关心的口吻:“都说了你做主便是!”
陆清容闻言一怔,这几天他一直是这种不冷不热的态度,让陆清容好生别扭:“这个我倒是可以做主,只是往后免不了还要给她们找个好人家的,你也别忘了这事才好!”
蒋轩在外间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想起陆清容在里面根本看不到,这才勉强开口:“我知道,这个再等等,先让她们去庄子上待些时日再说吧!”
陆清容这才放下心来,那几个丫鬟年岁尚小,倒的确不急于成亲。
陆清容没再言语,外间的蒋轩也不出声,二人一夜无话,直至天亮。
第二天一早,蒋轩用过早饭并没有急着去书房,也不解释,只是站在外间的窗边,看似悠闲地翻着手里的一本诗集。
陆清容有些纳闷,过去站在了她身侧,转头向蒋轩投去询问的目光。
他这是打算一会儿陪着自己面对那些丫鬟吗?陆清容心中暗想。
而一旁的蒋轩却对她的眼神视而不见,依旧全神贯注地盯着手里那本书。
“今日怎么不去写字了?”陆清容还是绷不住了。
“也不在那一时半刻,过会儿再去也是一样的。”蒋轩淡淡地开口。
陆清容依然保持侧头望着他的姿势,看着他面无表情的面庞被一缕穿过窗棱的晨光照得暖洋洋的,自己心里也跟着温暖起来。
虽然蒋轩这两天不知为何在给她闹别扭,但此时为了给她在榆院立威,还是愿意勉强自己留了下来,这种别扭还真是让人又好气又好笑,甚至还有些感动。
而事实证明,有蒋轩陪在一旁,对丫鬟们的处置的确事半功倍。
今日陆清容是等着丫鬟们在堂屋里都聚齐了,方才和蒋轩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众人见到蒋轩跟在她身后,也都微微有些惊讶。
待到陆清容将那五个人的名字说了,告知她们先去大兴那边的庄子当差的时候,除了荷花之外的四人皆是十分难过,尤其是丁香,面如死灰,很是沮丧,但即使这样,也没有一个人敢开口求情。
反观采梅和采莲,脸上的惊讶之色一点都不亚于旁人,她们二人一向自恃美貌,担心夫人恐怕会先拿她们两人开刀。与旁人不同,她们见到蒋轩在场反而有些高兴,心中盘算着一会儿该如何表现才能让世子爷心生怜惜,驳回夫人的话留下她们,却不曾想到这次居然能如此轻易地就留了下来。
虚惊一场的采梅和采莲不知是因为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是心中突然袭来的一种因摸不透陆清容而产生的恐惧,总之今日对待陆清容的态度与往日截然不同,变得十分恭敬起来。
待到陆清容让大家散去之后,这二人仍旧留在原地没有走。
“夫人。”采梅先开口说道:“突然走了这么些人,您这边如果有什么事情缺了人手,女婢自当为夫人分忧!”
又是奴婢!她这改口改得还真是不含糊。陆清容心中暗道。
此时一旁的采莲也不甘人后,连忙站出来跟着一起表态:“还有女婢!也愿意为夫人分忧!”
然而采莲明显没有采梅的那份沉着内敛,她在嘴里向陆清容表态的同时,眼神还不忘向蒋轩那边看去,带着一份楚楚动人之感。
陆清容自然也注意到了,却只觉得好笑:“行了,你们的心意我记下了,今日你们就先回吧!”
采梅闻言立刻点头应是,行礼后迅速离开了堂屋。
而采莲的脚步明显有些犹豫,走出门口之时还不忘依依不舍地往回望了一眼。
这一眼让蒋轩都不由有些不耐烦地冲着陆清容问道:“怎么把她们留下来了?”
“一次走五个人已经不少了。”陆清容笑着说道:“怎么也得慢慢来才是!”
蒋轩抿起了嘴,也没有再说话。
“你不去书房了吗?”陆清容提醒道。
蒋轩这才站起身来,径直走了出去。
而蒋轩刚一离开,绿竹后脚就走进门来,面带喜色。
“夫人大喜!”绿竹很少如此喜形于色。
“怎么了?”陆清容问道,她实在想不出自己最近还能有什么喜事。
“陆府刚刚来了消息,老爷官复原职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五章 官职
“什么?”陆清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是咱们大老爷官复原职了,仍旧出任兵部侍郎!”绿竹一字一句地说着。
“谁来送的信?消息可靠吗?”陆清容仍旧有些不大相信。
“是大爷亲自过来说的,奴婢刚刚去门房迎了大爷过来,此刻就等在前面厅堂呢!”
“那你不早说!”陆清容没想到是陆呈杰亲自过来了,笑着嗔道:“快点帮我更衣!”
绿竹连忙上前,帮着她换了件藕荷色水草纹交领褙子,鹅黄色综裙,早晨梳的发髻依旧整齐,只是略整了整。
陆清容站在里间的铜镜前照了照,方才携着绿竹一同往前厅去了。
路上,陆清容突然又吩咐道:“你想着派个人去书房,把大哥带消息过来的事知会世子一声。”
“是。”绿竹应道,先把陆清容送到了前厅,方才离去。
陆清容刚一走进前厅,正坐在紫檀藤心圈椅上用茶的陆呈杰连忙站起身来。
“大哥!”陆清容的声音难掩兴奋,“你快坐!父亲的事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陆呈杰又坐了回去,“吏部的公文是今天一大早到的。其实前两日就已经听了些消息,当时却不敢四处乱讲。”
“告诉我怎么成四处乱讲了!”陆清容听了心里高兴,竟不自觉打趣起来。
“那时候吏部的公文没下来,你听了心里也不踏实!”陆呈杰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陆呈杰说得没错,即使现在确认无误了,陆清容都难免觉得有些担心:“怎么会这么快?”
科场事发到现在还不足两月,陆亦铎被释放回府更是连一个月还没到,居然这么快就官复原职了!
“当初父亲也有些不敢相信。后来听说是内阁首辅冀大人在皇上面前提了这事,皇上竟然一口就答应了。”陆呈杰说道。
“冀大人?就是当初推举父亲做主考的那位冀大人吗?”陆清容问道。
“正是。”
陆清容闻言心里有些纳闷。
对这位冀大人她是印象颇深的,当初陆亦铎身陷囹圄之时。他身为保举之人为了避嫌并未站出来说话,用“安乐侯直接绕过内阁向皇上禀报”的说辞委婉谢绝了陆府的求助。
陆清容对他此番作为倒是并不意外。毕竟冀铭身为一个两朝元老,无论朝中如何风云变幻,掌权之人由先帝变成辅政王再到当今皇上,这位冀大人丝毫不受影响,仕途只进不退,稳步升到了内阁首辅这个位极人臣的位置。可见此人定是个深谙官场之道的个中高手,陆清容自然也不会把他当成惩恶扬善的救世主。
只是这样一个人,在这么短的时日内。怎么态度有了如此大的转变?
“可是父亲、舅舅或江大人去找过他?”陆清容也只能想到这三个人。
“未曾。”陆呈杰说得确定,“父亲最先还是从他在吏部的同科那里得到的消息,后来得知详情想去冀府道谢,冀大人也没见。”
陆清容想不明白其中的关节,心里却清楚她一个内宅的女子能得到的消息毕竟有限,便也没再深想。总归父亲安然无事,现在又能官复原职,还是十分让人欣喜的。
“大哥今日没去尹府听褚先生授课?”陆清容转移了话题。
“最近不是天天去了,现在江凌也不在,就我和子昊两个人。褚先生经常把我们分开来教。”
陆清容忍不住扑哧一笑,他这话说得婉转,其实就是他和表哥的差距越拉越远的意思吧!
“而且这几日褚先生的腿疾复发。并没有去尹府授课。”陆呈杰接着说道:“前两天我和子昊结伴去褚先生家里探望,还碰巧遇到了世子。”
“世子?”陆清容一时没反应过来,“你是说蒋轩吗?”
陆呈杰闻言一惊,连忙环顾四周,发现除了门口处站着两个小丫鬟之外并无旁人,方才松了口气。
“世子的名讳岂是随便能讲出来的!”陆呈杰异常严肃地说道,脸上的担忧之色溢于言表。
“我就是刚才一时没反应过来!”陆清容深知这位大哥极重礼教,不敢怠慢,连忙解释道:“这也是不经意地脱口而出。”并再三保证自己以往从来没直呼过世子的名讳。
陆呈杰正想着再嘱咐她几句。蒋轩已经从外面走了进来。
“谁叫我的名讳了啊?”蒋轩语气中带着轻快,明显比之前的心情要好上了许多。
“谁敢叫世子爷的名讳!”陆清容一副故作认真的神色。让蒋轩脸上的笑意更深。
陆呈杰起初还有些悬着的心,现在见到面前的两人竟是这副模样。虽然心里难掩讶异,却也的确踏实了不少。
陆呈杰站起身来与蒋轩见礼。
“无须多礼,快请坐!”蒋轩自己坐在刚才陆清容的位置,陆清容挪到了下首。
陆呈杰坐下后,连忙把陆亦铎官复原职的事情又说了一遍。
“这么快啊!”蒋轩笑着说道,丝毫没有任何的意外,“这可得好好庆贺一番了!”
“正是,我这次过来除了报信之外,还有明日陆府为此设了家宴,特来邀请世子和四妹过去一聚。”陆呈杰表明来意。
“明日定当前往。”蒋轩一口答应下来。
旁边的陆清容见他如此,难免感到有些奇怪。
他怎么也不问问父亲为何如此轻松就官复原职了?而且蒋轩此时的样子,总让陆清容隐约觉得这件事好像根本就在他的意料之中……
陆清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耳边是陆呈杰和蒋轩显得格外客气的寒暄。
蒋轩先是问了问陆呈杰读书的事,不知怎么话赶话地提到了江凌去关外游历的事,陆清容听了不由眼皮一跳。
“他倒是潇洒,能在大好年华游历于山水之间!”蒋轩之前对此人也略有耳闻,此时更是有点羡慕起他来。
陆呈杰也注意到他语气之中夹杂的那份微微的失落,跟着说道:“哪里有山水,他现在是越走越偏远,今儿出门前正好接到他的一封信,里面所画的场景连个完整的屋子都看不到,只能让人对京城的一切更加珍惜罢了!”
蒋轩轻轻叹了口气,脸上的微笑也略显勉强。
陆清容不知为何总有种心虚的感觉,心里开始盘算着要把话题扯开。
而陆呈杰并未察觉,仍旧说道:“世子若是不信,那幅画正好还在我身上。”话音未落,就看他已经做出了一副要掏信的架势。
陆清容这次可是有些坐不住了,正要开口阻拦,蒋轩的话却先说了出来:“不用了!”
陆呈杰闻言不再坚持。
蒋轩先是侧过头有些疑惑地看了看陆清容,方才继续说道:“关外偏远之处我也是见过的,现在想起漠北的漫天黄沙还犹如就在眼前,那里的确是会使人怀念京城之中的安逸,却又让人抑制不住地十分向往……”
“是。”陆呈杰点了点头,“广阔的天地总是更令人神往。”
见二人都不再提到江凌,陆清容也轻松了许多。
没过多久,陆呈杰率先站起身来:“今日就不再叨扰了,我还要过去尹府一趟,邀请舅舅和舅母一家。”
蒋轩闻言没再挽留,将他送至厅堂门口方才转身回来。
“你真的去过漠北?”陆清容忍不住问道。
“当然是真的!”蒋轩失笑,“很小的时候,跟着大舅舅去的。”
“大漠孤城,真的那么令人向往吗?”陆清容只读过诗中的“沙似雪、月如霜”,却不是亲眼所见。
“现在想想,还是会有些心潮澎湃。”蒋轩如是说。
“那时候不是还小吗?也会有这种感觉?”陆清容不解。
“当时自然没有,后来回忆时才渐渐感受到的。”蒋轩接着说道:“不过那时候特别得意倒是真的!你不知道大舅舅在那边有多厉害,尤其是漠北那些的番蒙人,就没有一个不怕他的。那时候番蒙人时常骚扰大齐边境的百姓,烧杀掠夺无恶不作。后来大舅舅到了漠北,我曾经亲眼看到,有一次番蒙人大群人马声势浩大地前来掠夺,远远见到他的帅旗就调转了方向,仓皇而去……”
蒋轩一口气讲了许多姜元昭的英勇往事,滔滔不绝。
陆清容听得极为认真,忍不住询问:“听闻这几年来漠北也时有战事,为何不再派镇北将军出马了呢?”
“一来自从他们那个大将军被生擒之后,番蒙的队伍一直散乱的很,这些年无非都是些小打小闹,根本用不着镇北将军上阵。”蒋轩说着,眼神突然黯淡了下来,“二来大舅舅立下了不世之功,能够全身而退已实属难得,恐怕连他自己也不敢奢望能重返战场了。”
陆清容当然懂得这个道理,此时不免因自己的失言而有些懊悔。
“我就说你一个小孩子能懂什么,原来是到漠北狐假虎威去了!”陆清容突然说道。
“一针见血!”蒋轩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屋中的气氛顿时再次变得欢快起来。
而此时的沁宜院,却是沉闷异常。
“这么快就官复原职了?”吴夫人嘴里反复念叨着这一句。
“也没见陆府的人有什么动作。”吕妈妈在一旁应和道。
“这些天世子可有出过门?”吴夫人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问道。(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六章 帕子
关于蒋轩出府后的行踪,吴夫人一直派人留意着。
吕妈妈听到吴夫人问起,连忙回道:“世子这些天出去了两次,一次是和孙一鸣大人一起,另一次是自己一个人,去的地方倒是都一样,城南的翠柳巷。”
翠柳巷,是京城首屈一指的烟花之地。
吴夫人嘴角不经意间露出一抹轻蔑的笑容,却又很快收住。
“不管怎么样,我总觉得这件事跟世子有点什么关系!”吴夫人格外坚持。
吕妈妈不知该说什么好。
回来报信的人言之凿凿地肯定,世子爷两次都是一出府就直接进了翠柳巷。
吕妈妈觉得吴夫人这次的想法有些牵强了。
“世子爷成亲这才几天,应该还不至于为了……”
“这可说不准!”吴夫人打断了她的话,“这些天我也琢磨了很久,越来越觉得对这个陆氏我可能真是看走了眼。”
“夫人这话怎么讲?”
“她嫁进来之前,虽然榆院的内室也不大容易进人,但总算还是经常有消息传过来的。”吴夫人叹了口气,“现在可倒好,只要她在,从早到晚都不让丫鬟们进去,曹妈妈偏又在这个时候告了假,也不知她整天都在干些什么!”
“或许这也没什么不好。”吕妈妈提醒道:“您当初不就是看中了陆氏的美貌……”
“我是有这个意思。”吴夫人承认得十分干脆,“可是难道你就没听说?世子和她一直分住在内室的里外间!”
“这还不是早晚的事!”吕妈妈觉得吴夫人实在太过心急,“世子爷的脾气您也是清楚的,他若是不愿意,谁又能逼着他干什么?如今他能老老实实地和陆氏一起住在内室,已经十分难得了!”
“这倒也是。只是我怎么发现世子这些天的气色像是真的变好了些……难不成这陆氏真的给他冲了喜?”吴夫人双眉紧锁。“不管怎么说,我看这个陆氏,越来越让人不省心了!”
“其实您也无须想太多。无非是个小孩子罢了,还能翻出什么风浪来!”吕妈妈一旁劝慰着。“您要是不放心,每日让她过来沁宜院请安便是。”
“我才不用她来请安!把她娶进侯府,可不是为了让她给我请安的。”吴夫人想也不想就拒绝了,转而感叹道:“唉,轲儿的亲事到现在还没个着落,太子选侧妃的事也不知何时才能落定。康宁县主若真是中选了,我也好另寻他人,好过一直这么干等着!”
“姻缘自有天定。康宁县主若是跟咱们二爷有缘,最后定然会有好结果的,您只需静待佳音便是。”吕妈妈为吴夫人宽心。
“希望吧。我也想着能尽快娶上一个真正的儿媳妇!”吴夫人在吕妈妈面前说话一向无所顾忌,此时再次想起榆院那边,又缓缓说道:“我看榆院现在就只住着陆氏一个,也着实太过冷清,不如……”
吴夫人的话没有说完,主仆二人就相视一笑。
而此时榆院之中的陆清容,突然间打了一个喷嚏……
待到用过午饭,陆清容独自回了内室休息。
一进到里间。陆清容便看到了放在桌子上的一方帕子。
这是今儿个一早春雨送过来的。
前几日答应蒋轩的帕子,陆清容自己的确也有在绣,只是她对自己的绣工很有自知之明。一开始就交代擅长女红的春雨也绣了一份。
早晨春雨拿过来的时候,陆清容正忙着,还没来得及看就直接放在了桌上。此刻拿起仔细端详,发现果真绣得极为精细。
白色的素绢,上面绣着同色的竹纹,布满了整个帕子。不仅绣工细致,设计也十分精巧,无论如何折叠,都有或多或少的几片白色竹叶悠然地躺在上面。栩栩如生。
陆清容把帕子捧在手里,不知为何。突然不想把这个拿给蒋轩。
她在内室里翻箱倒柜了一番,终于把嫁妆之中的那些女红用具找了出来。
陆清容很快从中挑出一块类似的方形素绢。便照着春雨的那张帕子绣了起来。
刚绣完一片叶子,陆清容就把自己绣的拿起来左看右看,却没找到半分竹叶的感觉,棱角全无,纹路杂乱,说不清像什么,但肯定不像竹叶。
陆清容却是越绣越上瘾,一整个下午坐在那里几乎就没动过,还真把一整张帕子都绣完了。
正在她顾自欣赏着自己的作品,顺便仔细寻找着哪一片绣得更像竹叶一些的时候,蒋轩突然从外间撩帘而入。
“刚才喊了你几声都没人应,我还以为你不在里面!”蒋轩一边进来一边说道。
“喊我有事?”陆清容刚才的确没听到,想来是太过专注了。
“我刚吩咐了摆饭,应该快好了。”蒋轩越走越近,“你这是在做什么?”
陆清容本能地想把自己刚刚绣好的帕子收起来,却已经晚了。
蒋轩早已从她手中抽了过去,拿在自己手里看起来,横看竖看都有些古怪:“这绣的是什么?”
“你看着像什么?”陆清容觉得若是认真观察,其中有几片还是隐约能看出端倪的。
蒋轩也的确认真地看了许久,有些不确定地问道:“谷莠子?”
“嗯?”陆清容没听说竹子还有这个别称。
“坊间还有个粗俗一些的名字,叫狗尾草。”蒋轩解释道。
陆清容瞬间石化,却也没有生气。
因为蒋轩并不是在开玩笑,被他这么一说,陆清容自己再看过去,也觉得跟竹叶相比,的确更像狗尾草。
陆清容变得十分不好意思,甚至感觉到自己脸上有些发烫,声音细不可闻:“我绣着玩的。”说着,伸手就要把那帕子夺过来。
蒋轩抬手轻轻一躲,不但手里的帕子没有被陆清容夺走,反而将桌上放着的另一张帕子也捡了起来。
陆清容发现她和蒋轩的身高差距实在是太大,他把手往上一抬,自己就一点辙没有了,所幸不再管他,顾自坐在了桌旁的锦凳之上。
蒋轩这才放下手来,对比着两张帕子看了又看,见上面所绣的位置和大小都十分相似,这才突然意识到:“难不成你这绣的是竹叶?”
看着坐在一旁的陆清容点了点,蒋轩这才拿着那张竹叶帕子问道:“这是谁绣的?”
“春雨。”陆清容实话实说,见蒋轩一脸茫然,又接着道:“我的陪嫁丫鬟。”
蒋轩不甚在意,转而问道:“你成亲前没学过女红?”
“时间太仓促,就先紧着学规矩了。”陆清容自己都觉得这解释实在很无力。原本上一世的她绝对算得上擅长针线了,只是来到这里以后,才发现根本就是小巫见大巫,
“这有什么关系!谁又能样样精通?”蒋轩不以为意,他对那些一丝不苟的绣品向来也没多大兴趣。
蒋轩一边说着,一边把春雨所绣的帕子放回了桌上,将陆清容绣的那张随手叠了几下就要往袖子里塞。
“你干什么?”陆清容连忙出言阻拦,“你确定自己没拿错吗?”
“怎么,难道你真希望让我拿那个?”蒋轩的口吻带着几分玩味,眼神还跟着往桌上那帕子上瞟了一眼。
陆清容的确不希望,又不想说谎,便没再开口。
蒋轩最终还是把她绣的帕子塞进袖子,转身往外走去。
在隔住内外间的珠帘之前突然停住了脚步,蒋轩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其实与那竹子的傲然清高相比,还是这谷莠子更适合我些。”
话音未落,蒋轩也没有再回头,直接撩帘而出。
贝壳珠帘相互撞击发出的清脆之声依旧在屋中回荡,陆清容望着那仍在晃动的珠帘微微有些发呆。
他这是在自嘲吗?
刚刚蒋轩说的话,她是听到了的,却又不解其意。
成亲这几天,她始终无法完全摸清蒋轩的脾气,时而玩味、时而郑重,让人猜不透他说的话到底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原本这种与语境相关的判断,没有一定时间的接触就是很难把握准确的。此刻自己为何突然那么渴望能参透他的想法,这是不是太过心急了……
待到第二天,正是陆府家宴的日子。
以往陆府的家宴大都设在晚上,这次是考虑到嫁出去的姑奶奶们出行方便,这才改在了中午。
巳初刚过,陆清容和蒋轩就皆已收拾停当。
今日陆清容穿了件月白底绣兰花宝蓝滚边交领褙子,天青色的综裙,头发梳成了凌云髻,一支南珠流苏簪子,旁边配上两朵赤银点翠的梅花,和前些日子成亲时的各种穿红戴金比起来,看着要清爽了不少。
陆清容从里间走出来时,蒋轩足足盯着她看了好半天才有些尴尬地移开视线,疑惑地问道:“只是换件衣裳,怎么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他们男子又怎能明白妆容和衣裳的作用之大……
陆清容并不打算跟他掰扯这个,而是注意到他袖口不小心露出的手帕一角,发现正是自己昨日所绣的那个,连忙好说歹说让蒋轩在出门前把它留在了内室。
直到坐上了陆府的马车,陆清容心中还在暗自庆幸,好在自己发现得早,要是在席间被陆家的人看见了,回头母亲难免又要念叨她的女红。(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七章 蹊跷
而蒋轩此刻坐在马车之上,嘴角依然保持着翘起的弧度。
想起刚才陆清容因为不希望他带那张帕子,连再绣两张给他的要求都答应了下来,心中就不由好笑。
陆清容倒是没什么所谓,横竖就是这个水平了,再绣多少区别都不大。
“都是你的娘家人,还怕她们笑话你不成?”蒋轩忍不住问道。
陆清容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蒋轩也并不是真等着她回答。
归宁的时候陪着陆清容回过一次陆府,让蒋轩明显感觉到无论是自己还是吴夫人,之前对她那个“拖油瓶”的印象实在是不大贴切,甚至可以说有些荒谬。如果说陆家太夫人的和颜悦色以及二夫人的过分热情很大程度都是因为靖远侯世子这副招牌,那么陆亦铎夫妇二人的态度与她们则有着明显的不同。当初他们曾经拒绝过靖远侯府的提亲,这蒋轩也是知道的……
坐在蒋轩对面的陆清容见他此刻面色沉静,并不知道他正在想什么。
“今日的家宴应该和归宁那天差不多吧?”蒋轩突然问道。
“嗯,陆家在京城没什么旁的亲戚,既然说是家宴,应该也就这些人了。”陆清容想了想,“舅舅一家想是也会过来,昨儿个你也听到我大哥说了。”陆清容想起归宁那日尹清华并不在场,“你还没见过我舅舅吧?”
“你说的是翰林院的尹大人?”蒋轩问道。
“嗯。”陆清容有些好奇,“你见过他?”
“当然。”蒋轩回忆起来,“是两年多以前了吧?那会儿与二皇子在宫中读书,尹大人也是授课的翰林之一,只是来得不算频繁。”
陆清容这才反应过来,其实尹清华去宫中授课和蒋轩伴读二皇子的事她都知道。只是没联系到一起去。
而此时她突然又想到了另一件事。
“褚先生你也认识吗?”陆清容开口问道。
蒋轩没想到她会问起这个,微微皱着眉有些犹豫的样子。
“是昨天听我大哥偶然讲到的。”陆清容解释道:“说在褚先生家碰到了你。”
“是。”蒋轩像是松了口气一般,“我是听说褚先生旧疾复发。过去探望一二。”
陆清容依然一脸探究地望着蒋轩。
“褚先生也曾进宫为二皇子讲学,你不知道?”蒋轩反问道。
“是吗?这个我真不知道!”陆清容难掩惊讶。“当初只是听闻褚先生学问了得,是冀大人的门生且深受赏识,却因腿疾无缘入仕……其余的倒不曾听说。”
蒋轩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声音低沉了不少:“二皇子的课业,圣上一向不大过问,授课之人皆是由内阁首辅冀铭来安排,你舅舅肯定也是他派过去的。”
“他居然敢安排翰林院以外的人进宫授课?”陆清容还是有些吃惊的。
“这事皇上也是知道的,不然谁敢如此胆大。”蒋轩笑了笑。“而且据说当年皇上对褚先生不能入仕一事也很是惋惜。”
“褚先生的腿疾有那么严重吗?”陆清容曾经在尹府见过他,每次都是穿着灰白的纻丝长袍,一派道骨仙风的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有腿疾的人。
“时轻时重吧!”蒋轩说得简单。
“听着倒是和你的病十分相似。”陆清容脱口而出,却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失言,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嗯。”蒋轩却毫不在意,“还真是。”
正巧此时马车已经进入静林胡同,停在陆府门前,陆清容这才暗自松了口气。
蒋轩先行下车,陆清容紧随其后。
刚一下来。她就注意到陆府门前停着一架黑漆平头马车,上面挂着大大的“宋”字。
在京城如此夸张的宋家,只能是承平侯府了。
陆清容心中暗自纳闷。今日不是陆府的家宴吗?怎么承平侯府也有人来了?
待到陆清容跟着蒋轩一起进入陆府,就碰到了迎面走来正要出府的承平侯府二夫人。
一袭玫瑰紫撒花鸡心领褙子,荔枝红的综裙,发间圆髻上赤金蝴蝶花簪的流苏摇摇晃晃,随着她与自己的距离逐渐拉近,陆清容觉得那反射过来的阳光也越来越刺眼。
“我还当是谁呢!原来是靖远侯世子和世子夫人!”承平侯府二夫人眉开眼笑地大声说道。
陆清容听着这话极其别扭,好歹她也算是个长辈,如此这番架势着实让人难以消受。
而旁边的蒋轩早就习以为常,十分从容地而客气地和她见了礼。却也并无过多的寒暄,直接向府内走去。
陆清容连忙跟上。心里暗自纳闷,也不知道这位二夫人今日为何会出现在陆府。
平日里陆府女眷跟她有些交情的也就是二婶耿氏了。但无非也就是碰到的时候热络一些,并无登门拜访的习惯。
回想起前几次承平侯府二夫人登门陆府,皆是为了提亲之事,难道这次也不例外?
陆清容正想着,前面的蒋轩突然停住了脚步。
“今儿咱们来得早,要不先去东院一趟?”蒋轩提议。
“也好。”陆清容原本正有此意,“父亲这时候一定是在书房的,你可以去找他下棋。”
“那你呢?”
“我去母亲那里坐坐。”
蒋轩点了点头,看向她的目光之中带着一丝了然的神色,竟使得陆清容有些心虚地避开了去。
二人一起进入东院,蒋轩往书房那边去了,陆清容则是直奔正屋尹屏茹那里。
陆清容其实并未说谎,不管她来东院的目的何在,总是要先去母亲那里一趟的。
正屋之中的尹屏茹早就得了消息,此时坐在屋里等着陆清容。
尹屏茹今日穿了件淡紫色绣兰花刻丝褙子,藕荷色八幅襦裙,头发挽起堕马髻,斜着插了一支鹦哥绿翡翠雕花簪子,整个人显得神清气爽。
“母亲!”陆清容一进来也就发现了她今日明显精神许多,“父亲这一官复原职,连您都跟着年轻了好几岁!”
“你这孩子,都是出嫁的人了,怎么反而比以往还要顽皮!”尹屏茹被她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佯装嗔道:“在侯府可万不能这样,没的平白无故惹了长辈生气!”
陆清容自然不会当真,却也顺着她的话茬说起来:“哪来的长辈?”随着尹屏茹坐在正屋的罗汉床之上,陆清容接着说道:“侯爷一直在靖春堂里静养,平时也不让人去探望,自打认亲那天过后,就一直再没见过。吴夫人也不用我们晨昏定省,就算想惹长辈生气都不容易呢!”
陆清容语带调侃,说得却都是实情。
“总归是你的婆母,她可以不用你晨昏定省,但你不能真的就不去请安了!”尹屏茹不忘嘱咐道。
“嗯,这个我知道。”陆清容随口应着,转而问道:“刚才我们一进府就见到了承平侯府的二夫人,她今日怎么来了?”
“就是过来说说话,也没什么事情。”尹屏茹说得含糊其辞。
陆清容并不十分相信,却见尹屏茹一副不欲多说的样子,便也没有刨根问底。
母女二人聊了许久,说的最多的还是这次陆亦铎官复原职的事。
吏部的公文昨日已经到了,两日后陆亦铎就要正式复任。而关于这次为何这么快就有了转机,尹屏茹也并不十分清楚,而且提到当时听到消息时整个陆府的人都非常意外。
回想起蒋轩听说这事时那意料之中的淡定神色,陆清容越来越觉得有些蹊跷。
约莫过了不到半个时辰,陆清容才从正屋出来,去了紫藤阁找陆芊玉。
今天她想着先来东院,主要就是为了找陆芊玉的。
前几日收到江凌的那封信,她一直拿不定主意要不要还给陆芊玉,早晨出门的时候也同样犹豫了许久,最后还是把信带了出来。既然江凌对陆芊玉完全没有意思,那还是赶紧让她死了这条心的好,省得以后尹屏茹给她说起亲来,她又直接拒绝了去。
“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陆芊玉看到她过来,有些意外,也有些欣喜。
“不早了,已经在母亲那边坐了好半天。”陆清容状似不经意地环顾四周,“就你一个人在吗?”
“荷叶去浆洗房取衣裳了。”陆芊玉说道。
陆清容这才放下心来,把那封信拿出来,直接递给了陆芊玉。
外面套着的两个信封陆清容早就自己收了起来,眼前这个只是陆芊玉寄给蒋轩的那封。
陆芊玉见到那信,眉间微蹙,略显诧异,却并没有陆清容意料之中的那种惊愕。
“怎么在你这儿?”陆芊玉的语气十分平淡,似乎在议论着今日的天气。
“这信尚未拆封,你自己找个妥善的地方处理吧。”陆清容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看她一副风淡云轻的模样,又不像是装出来的,反而有些担心,“你莫要太过执着,所谓姻缘终究是两个人的事……”
“我知道!”陆芊玉打断了她的话,拿着那封信随手扔到一旁的桌上,“这都是过去的事了!”
“过去?”陆清容脱口而出,“那现在呢?”
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会这样问。
而陆芊玉却突然面带微红,有些扭捏地说道:“我告诉你,你可不要说出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八章 转变
陆清容看着陆芊玉一脸娇羞的表情,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点了点头,表示不会说出去。
“我可能……也要定亲了。”陆芊玉小声说道。
“和谁?尹家表哥吗?”陆清容难掩吃惊,话虽然问出了口,但心里却总感觉那里不对。
“不是!不是尹家表哥。”陆芊玉连忙否认道,却又不说是谁。
“快别跟我卖关子了,到底是谁?”陆清容一头雾水。
“你可知道承平侯府的二爷?”陆芊玉终于开口。
“宋妙雪她父亲?”陆清容一听到承平侯府,整个人都有些不好,后面便没大听清。
“你胡说什么!”陆芊玉有些着急地纠正她,“她父亲是二房的老爷,我说的二爷是承平侯的次子宋世祥,也就是长房的二爷!”
“哦。”陆清容使劲回忆着以前是否听说过这么个人,却实在没有印象。想起之前连与尹子昊定亲她都不愿意,而此时竟是如此含羞荡漾的模样,着实让人费解,“你见过他?”
陆芊玉果然点了点头:“前日陪着母亲去城外的光隐寺烧香,在后山上偶然碰到的……”
“你跑后山干什么去了?”陆清容问得直接。
“那天正赶上寺院里有高僧的讲经法会,母亲烧过了香,要去听法会,我央求了好半天才答应让荷叶跟着我在寺里转转。说是后山,其实就是在光隐寺的后院里而已。”
“那宋世祥是如何进去的?”陆清容皱着眉问道。光隐寺的后院她也是去过的,那是专门供女香客小憩之所,否则尹屏茹也不可能让陆芊玉带着个丫鬟去那里转悠。
“这我也不太清楚……”陆芊玉如实说道。
“那你如何知道他就是宋世祥?”陆清容追问。
“自然是他亲口说的。”陆芊玉回忆道:“当时正巧荷叶不在身旁,我让她去看看法会结束了没,突然间有个人过来跟我讲话。开始也吓了我一跳,后来才知道他是认错人了,就随口又说了几句话。结果第二天承平侯府的二夫人就来了陆府……提亲。”
陆清容想起刚才进府时也碰到了她。如此接二连三地来陆府,难道是亲事已经定下了?那母亲刚才为何支支吾吾不肯透露?
“母亲这次可有问过你的想法?”陆清容询问道。
“还没。这是荷叶从正屋的丫鬟那里听来的……”陆芊玉心里也正忐忑着,不知道母亲为何还不找她说话,却又不好主动去提这事。
其实陆芊玉的想法,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来。
陆清容没想到的是,她对江凌也算执着了有些年了,这宋世祥一出现就直接翻了盘,实在是有点太突然了。
自从刚才听到陆芊玉的描述,陆清容就一直觉得有哪里不对。此刻终于反应过来:“你说宋世祥开始是认错人了,他把你认成谁了?”
“他堂妹。”
“那不就是宋妙雪!”陆清容继而问道:“你那天可有看到宋妙雪?”
“没有。荷叶很快就回来说法会已经结束,我们便赶紧找母亲去了。”陆芊玉认真回忆着,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陆清容却不这样想。
把陆芊玉认成宋妙雪,这得是眼神多不好的人才能干出来的事?
不知是否因为年纪的缘故,陆芊玉比宋妙雪要矮了不少,而且身形也明显瘦小一些。若是再算上样貌,无论审美多么不同的人,应该都会觉得陆芊玉更胜一筹。
所以单看陆芊玉被他误认成宋妙雪都并未生气这一点,就能看出她对宋世祥的感觉的确有些不一般了。
陆清容看她能这么快放下江凌的事。而且又有了新的目标,虽然快得有点让人难以适应,但心里也是有些为她高兴的。只是听她和宋世祥相遇的这番情景。总觉得好似并不十分妥当……
而此时书房的陆亦铎和蒋轩,一盘棋还未下完。
自从归宁那日与蒋轩对弈过后,陆亦铎对他的印象有了很大的转变。
往日传言中那个肆意而荒唐的形象他并未看到半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彬彬有礼的靖远侯世子。
虽然深知凡事不能只看表面,但这也是他能想象的最好的状态了,毕竟陆清容已经嫁入侯府,陆亦铎下意识地希望蒋轩正如他眼前所见一般,是个谦逊温和之人。
“你的身体可好些了?”陆亦铎打破了书房的宁静,这也是另一个让他担心的问题。
“不碍的。”蒋轩说得轻描淡写。
“好些了也仍旧要注意。病去如抽丝,还是加倍小心的好。”陆亦铎依然不放心。
这种长辈唠叨般的话语。听到蒋轩的心里,非但没有任何的不耐烦。反而感到一丝温暖。
尽管明知道陆亦铎对他的关心完全是因为陆清容,但这些年在侯府的确很少能听到这种话语了。
“您不用担心,病在我自己身上,没人比我更清楚了。”蒋轩想了想,接着说道:“这两年一直因为身体的缘故在家里养病,既然现在没什么大碍,也不能总这么待着,过些日子我会向皇上递折子申请回去当差。”
至于他所说的“当差”是指去五军都督府,还是继续做二皇子的伴读,并没有细说。
陆亦铎见他把心中的打算说了出来,也有些始料未及:“差事倒是次要的,还是身体要紧!”
蒋轩同样没想到陆亦铎会是这个反应,此时有些意外,又有些欣慰。
一局过后,蒋轩最终以半子只差输给了陆亦铎。
而一直到跟随陆亦铎去正院赴宴,蒋轩始终没有提到半分与他官复原职相关的事。
陆府的家宴于午正时分正式开始。
与归宁那日作为主客不同,这次陆清容是和几位姐姐一起坐在了女眷的桌子。
陆芳玉是在开宴之前才匆匆赶到的,狄谦乃是今科探花,风头正盛。且位列三甲之人可以直接进入翰林院,故而他并不需要准备庶吉士的考试。这些天除了同科之间的相互恭贺,就是应付络绎不绝前往狄府道贺的人,陆芳玉同样跟着忙得脚不沾地。今日正是等着狄谦与同科去拜谢了师座回来,方才急忙赶到了陆府。
忙是忙,但无论是狄谦的高中,还是陆亦铎的复职,都让陆芳玉十分欣喜,坐在席间也一直露出难以抑制的微笑。
坐在陆清容旁边的陆芊玉,也是异常兴奋。有了刚才与她的一番对话,她当然知道这里面的真正原因。
只是想到刚才进门碰到表哥之时,一向轻快爱笑的尹子昊居然板着张脸,见了她也只是简单打了招呼,就面无表情地站在尹清华的身后,不再多言。
这让陆清容着实不大习惯,却又不好在众人面前多说些什么。
而还有更让她无法适应的,便是陆蔓玉了。
今日的陆蔓玉穿了件月白色素面妆花褙子,水蓝色八幅襦裙,发髻之上同样十分素净,只戴了两支青玉镂空桃花簪。整个人显得清秀异常。尤其是她通身没有任何金红之色,举手投足之间显得文雅而稳重,使得陆清容乍一看居然都没认出她来。
待看清眼前之人的确是陆蔓玉无误,陆清容心中不由暗暗感叹,看来这次二婶耿氏真是豁出去不再护短,恐怕她在柴嬷嬷那里没少受罪……否则怎么就能把陆家姐妹之中最为聒噪的陆蔓玉调教得这般安静。
而陆蔓玉自从坐下来一直到散席,严格遵守“食不言”的准则,愣是一句话都没说过。
直到散席之后,坐上侯府的马车离开陆府,陆清容依旧没有从她这巨大的反差中回过神来。
“给太子选侧妃的事,什么时候能有结果?”陆清容觉得陆蔓玉如此用功,很是有些志在必得的架势。
“这个还真没准,原本这次选妃就不是按照惯例来的。”蒋轩想了想,“不过照我的猜测,真要进东宫,怎么也要等二皇子大婚之后吧!”
“要这么久?”陆清容算着时间,这起码还要过几个月了。
“进宫肯定是要等的,但人选确定应该能早些吧!”蒋轩继而问道:“你怎么又突然关心起这个了?”
“今日看到我三姐,竟是有种脱胎换骨的感觉。”陆清容有些感慨,“以前我还想着她的性格怕是无法胜任太子宫中的生活,现在看来可能是我太过多虑了……柴嬷嬷真是厉害,这么短的时间就有了如此大的成效。”
“你当初不是也跟着她学了,怎么没见有什么变化?”蒋轩面带笑意。
“我以前什么样子,你又怎么知道?”陆清容自己都感觉到这话里有些娇嗔的意味,顿时脸色微红。
蒋轩脸上的笑意更浓,却接起刚才的话题:“东宫的日子,可不是学几天规矩就能过好的。要真是为了她好,你还是应该希望她别选上。”
陆清容注视着蒋轩,看他的表情很是认真,并不像是在开玩笑。其实她又何尝不知道这些,只是虽然自小与陆蔓玉的关系就不十分亲近,也总不希望她过得太过艰辛。
此时陆清容突然又想到了今日陆芊玉在紫藤阁说的那些话,忍不住问道:“你可认识承平侯府的宋世祥?”(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九章 隐忧
“你是说承平侯世子宋世吉的弟弟?”蒋轩表情有些怪异,“你怎么突然想到他了?”
“偶然听人提到了这个名字。”陆清容含糊应着。
“见倒是见过,却没怎么说过话,在外面的场合一般都是宋世吉出面,很少能见到宋世祥的身影。”蒋轩想了想,“毕竟他是庶子,这也很正常。”
陆清容这才知道,原来他是承平侯的庶子,脱口问道:“你可清楚他为人如何?”
“怎么,你们在燕国公府的女学里,就从来没有谈论过他?”蒋轩笑着反问。
“没有。”陆清容实话实说。
“不应该吧?”蒋轩有些不信。
“为何这么说?”陆清容愈加疑惑。
“如果你让我评价宋世祥的话,那我只能说……他长得不错。”蒋轩不像是在开玩笑。
“我是想问他为人如何,怎么扯到长相去了。”陆清容有点不好的预感。
“我这也是想先紧着他的优点说。”蒋轩不甚在意。
“那他可还有别的什么优点?”
“这我就不知道了。”
陆清容见蒋轩一副不愿多谈的样子,心里开始有些焦急。
“是这样,这些日子承平侯府的二夫人又来陆府提亲了,就是为了宋世祥,想要求娶我三姐。”陆清容只好如实以告。
“那你母亲可同意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原本母亲也没跟我提这事,我是听三姐说的。”陆清容解释道。
“这么说来,你三姐还是有点愿意的?”蒋轩不由有些皱眉,“她是不是见过宋世祥?”
“是。”陆清容感受到了蒋轩神色的不妥,不再隐瞒。“前几日我二姐陪着母亲去光隐寺烧香,在寺院里偶然碰到了他,据说他当时是错把我二姐认作了旁人……”
“这实在是太正常了。”蒋轩并不奇怪。“他每天不知要认错多少人!”
“啊?”陆清容不确定自己的理解是否正确。
“现在承平侯府在京城早就变成了一个笑话,当年老侯爷积攒下来的名声已经被败了个干净。如今的承平侯原本就是带着整个府里的人在吃老本。却个个皆是一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架势,下面这一辈尤甚,承平侯世子宋世吉和你说的这个宋世祥,早就青出于蓝了。在城南的翠柳巷之中,最出名的就要数他们兄弟二人了!”
翠柳巷,陆清容一听这名字,不用问也知道是什么地方。
她只是想不通,如果真像蒋轩所说的那般夸张。为何她和陆芊玉以前从来未曾听闻?
但很快就意识到,在女学之中,每次挑起话头讲这些风闻之事的都是宋妙雪,而那两个人又都是她的堂兄……
原来是这样。
“也不知道我母亲是否知晓这些事……”陆清容小声自言自语。
“这个你不用担心,想来应该是知道的。”蒋轩十分肯定,“即使之前不知道,如今提亲的上了门,自然也会去打听一下,这根本就不是什么秘密,不可能打听不出来的。”
陆清容心下稍安。却仍旧暗暗决定,还是要知会母亲一声才好。
“明日我能否再去一趟陆府?”她看着蒋轩问道。
“我看还是算了,侯府这边暂且不管。单说陆府的人看了你三天两头的往回跑,传出去也不大好。”蒋轩考虑了片刻,“要不这样,你有什么话想对你母亲说的,可以写封信,我让墨南或砚北亲自跑一趟送去便是。”
陆清容愣了一下,想起来这两人正是在蒋轩书房伺候的小厮,这才跟着点了点头。
刚一回到榆院,陆清容就直奔内室。打算开始写信。
蒋轩站在内室的外间,等着里间的陆清容写完之后好吩咐人送信。
而陆清容进到里间之时。春雨正在那里帮她收拾着衣裳,近来天气渐暖。很多厚衣裳都要收起来了。
此时见到陆清容回来,春雨知道她一向不喜欢下人在眼前晃,便连忙将手头的几件衣裳收拾好,抱起来打算离开内室。
只是当她走到桌边,再次看见了自己绣的那张帕子的时候,终是没有忍住,停下了脚步。
“夫人,这帕子绣得可还得用?”春雨之前就听到脚步声,知道此时蒋轩就在外间,故而声音放得很低。
“嗯,不错。”陆清容心里仍旧惦记着写信的事,此时只是随口应道。
“夫人若是觉得那里不好,奴婢可以重新再绣一张!”春雨还没放弃这个话题。
其实当初陆清容吩咐她绣帕子的时候,虽然只是说了让她绣得素净一些,适合男子携带,并没有具体说给谁。但她又不傻,这明摆着是要绣给世子爷的。于是自己格外用心地设计了花样子,原本绣个帕子有半天的功夫就足够了,她愣是绣了好几日才完成。只是没想到拿给夫人也有些天了,夫人却只是在里间就这么放着。
知道她今日进来给夫人整理衣裳的时候,才在蒋轩所住的外间看到了另外一张帕子,乍一看跟自己那个样子有些像,但仔细看的话就有些不敢恭维了……
原来夫人最终还是自己绣了给世子,那她这些天岂不是买忙活了?
陆清容又哪里知道她心里的这些弯绕。
“不用了。”陆清容拿起桌上的那张帕子,随手放在了春雨抱着的那一摞衣裳之上,“这个暂时用不上了,也先一起收了吧。”
春雨这下心里更加憋闷,却也不敢多言,连忙应了一声,就从里间走了出来。
待到了外间,从在窗边负手而立的蒋轩身后走过之时,她突然灵机一动,手臂轻轻一抖,上面的衣服通通散落了一地,尤其那张帕子,更是不偏不倚地落在了蒋轩的脚下。
蒋轩果然闻声转过身来。
见到散落在地的衣裳,他只是静静看着春雨一件件地拾了起来。
而就在他转身之时,竟不小心将那帕子踩在了脚下。
春雨看了那帕子一眼,就抬眼望向了蒋轩,眼神显得格外楚楚可怜。
蒋轩见她这副神色,不由微微皱眉,下意识地往里间那边的珠帘处看去。
而陆清容方才听到动静,此时刚好撩帘而出,正巧与蒋轩的视线相对。
陆清容自然也注意到了春雨的异样。
刚才她无所察觉,一来是因为心里惦记着给母亲写信的事,二来也是的确没往旁的地方去想。
此刻见到眼前这幅光景,两世为人的陆清容要再不知道春雨想干什么,就真是白活了。
只是她并未开口说什么,而是不动声色地站在那里,等着看蒋轩打算如何应对。
蒋轩此时也收回了视线,低头看看脚下的帕子,随即俯身拾了起来。
春雨见了,心中难掩欣喜。自己所绣的帕子比夫人那个精致了不知道多少倍,只要世子爷肯看一眼,定然会喜欢的。
蒋轩也的确拿着那帕子端详了片刻,发现正是之前在陆清容那里见到过的,他还依稀记得当时她说是个叫什么雨的丫鬟绣的。
“你……就是春雨?”蒋轩缓缓开了口,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春雨闻言,不由大喜过望。
她实在没想到世子爷居然直接喊出了自己的名字,连忙含羞应道:“奴婢正是春雨。”
蒋轩没再看她,顺手将那手帕放在了她手里那些衣裳上面,开口吩咐道:“这个刚才被我踩了一脚,榆院里的帕子多得是,这个既然已经脏了,直接扔掉便是!”
春雨直接呆立当场。
蒋轩的反应完全出乎她的意料,此时她已经控制不住地面色通红,想认错,想解释,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而蒋轩却已经回身重新面向窗外,直接无视了她的存在。
春雨尽管既无奈又不解,却也只能悄悄退出了内室。
陆清容这时才走了过来,站在蒋轩身旁。
“好好的帕子,怎么说扔就扔了!”陆清容这话说得促狭,却带着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住的笑意。
“原来夫人舍不得?”蒋轩佯装惊讶,笑着说道:“你等等,我这就去给你追回来!”
说着,还一副真要往出走的模样。
陆清容原本就只是在开玩笑,现在见他如此,连忙伸手拉住他的衣袖,却瞬间又如烫手一般地弹开了去。
蒋轩自然不会真的出去追,顺势停住了脚步。
“有些东西,该扔就要扔,留着无用占地方不说,搞不好还会添乱。”蒋轩突然收起了笑容,变得有些严肃。
陆清容也听出了他的意有所指。
“你容我好好想想吧。”陆清容轻声说道。
蒋轩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心里想着,虽然陆清容时常会讲出些让他意想不到的话,似是十分成熟,但终归还是个小孩子……
就在此时,屋外突然一阵喧闹。
片刻后,只见丁香跌跌撞撞地闯进了内室,头发蓬乱,衣衫不整,想必是刚刚那阵喧闹时在外面拉扯的。
丁香看见蒋轩也在屋里,先是有些惊讶,接着就不管不顾地扑通一声跪在陆清容面前。
“夫人!求您开开恩,不要让奴婢去庄子,奴婢愿意一辈子当牛做马报答夫人!”(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章 异样
陆清容看着跪在她面前的丁香,倒也不觉得意外。
一辈子?不知为何,听到这三个字她的心里就莫名的不舒服。
“照你这个说法,连当牛做马都愿意,为何只是让你去侯府的庄子上,就这般疯癫起来?”陆清容等着她听她回答。
丁香顿时哑口无言。
当初吴夫人送了她们这些丫鬟过来,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以前世子爷身体一直不大好,而且对她们都是爱答不理的。但大家心里并不着急,像靖远侯府这等身份的人家,在世子爷成亲之前,也不可能给她们什么名分。
可现在就不同了。
世子夫人进了门不说,就连世子爷的身体也明显有了不小的好转,于是乎她们这群人难免变得蠢蠢欲动起来。
让丁香没有想到的是,自己这还来不及有任何的动作,就直接被撵去了庄子,这还能有什么前途可言?
难道是自己给吴夫人传递消息的事情被夫人知道了?可夫人的年纪毕竟还小,想来自己只要做低伏小好生求情一番,应该还是有希望能留下的。
只是蒋轩这时候也在内室倒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但此刻已是箭在弦上,她也只得硬着头皮跪了下去。
倘若能勾起世子爷的怜香惜玉之心,那也算是一举两得了。
跪在地上的丁香心里正如此盘算着,却一下子就被陆清容问哑了口。
“夫人,奴婢不是不愿意去庄子。”丁香稳了稳心神,接着说道:“只是奴婢自小就在侯府里伺候,先前是在沁宜院,之后又来了榆院。对内宅的差事尚能得心应手,就怕去了庄子反而笨手笨脚地给夫人添了麻烦……”
丁香跪在那里没完没了地说起来,虽然始终没有向蒋轩那边看去。但脸上却一直刻意维持着那副楚楚可怜之态。
陆清容越听越无奈。
给我添麻烦?难道你如此不顾脸面地冲进来,想让主母把说出去的话再收回去。就不是在添麻烦了?
“谁也不是生来就什么都会,到了庄子从头学起便是。”陆清容淡淡地说道:“再说又不是让你们去下地干活,无非都是些力所能及的差事罢了!”
丁香志不在此,陆清容这番话对她自然起不到任何安抚的作用。
“夫人!您有所不知,奴婢的老子娘也都在侯府的前院里当差,如此一来便要与双亲分离……”丁香说到此处,眼中泪水更是夺眶而出,“还望夫人开恩。不要让奴婢与老子娘分开!”
这个说辞的确让陆清容心中有了一丝不忍,但这朝令夕改是万万不能的,更何况是她来到榆院后第一次比较正式地处理事务。
既然这个丁香摆明了要死缠烂打到底,陆清容不打算再跟她多说,正想喊人进来把她带出去,旁边的蒋轩却已经不耐烦了。
“你说你老子娘都在前院当差?”蒋轩面无表情地问道。
“是!”丁香想着终于等来了转机,方才微微侧身朝蒋轩看去。
而陆清容同样也在望着蒋轩,此时听到他问出这样的话,心里立刻就知道了他要干什么,正犹豫着要不要拦上一拦。
“正好。前院的事情我就做得了主。”蒋轩已经丝毫不带犹豫地开了口,“你且安心地去,我让你老子娘都跟着你一起去庄子便是!”
丁香顿时如遭雷击。一脸煞白的跪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是好。
世子爷的脾气她是知道的,说出来的话就不会收回去,一向没有转圜的余地。
而蒋轩也早就没了耐心,高声向外喊道:“来人。”
这时除去方才在门口阻拦丁香的丫鬟,还进来了几个身材粗壮的婆子。
“把她给我架出去,莫要继续在这里扰人清净!”蒋轩直接吩咐道。
陆清容站在一旁,并没有说话。
此时蒋轩话已出口,她自然不能在下人面前驳了他的面子。但心里却开始担心,蒋轩这个袒护她的名声。恐怕不消片刻就会传入了旁人的耳朵……
一直跪在地上的丁香听了蒋轩的话,垂死挣扎般扑向了陆清容。拽着她的裙摆不肯撒手,嘴里还在不断地求饶。
得到蒋轩吩咐的那些婆子连忙冲上前来,打算把她架走。
这一架不要紧,丁香的手攥着陆清容的裙摆死活不肯放开,愣是把有些心不在焉的陆清容拽了一个踉跄。
陆清容完全没有防备,一时失去了重心,眼看就要跌倒在地。
一旁的蒋轩突然伸出手来,从身后将她搂住,方才使她没有这么摔下去。
婆子们连忙用力将仍旧哭喊不断的丁香架出了内室。
内室之中瞬间变得只剩下陆清容和蒋轩,而二人的姿势仍旧一动未动。
陆清容的背靠在蒋轩的怀里,本想着他应该很快就会松开手,却迟迟不见动静。
现在这个姿势已经十分尴尬了,如果自己再用力挣开的话,岂不是变得更加**?
蒋轩开始之时并没有过多的想法,只是感觉怀中这个小小的人似乎比看起来还要单薄一些。
但转瞬间,一缕馨香不知是从陆清容的发间亦或是衣领中飘出,从他的鼻尖经过,清新而淡雅,让他的心跳突然之间变快了许多。
蒋轩不由自主地低下头,似乎想要寻找那味道的来源,入眼却是陆清容墨如绸缎的青丝,和净白似藕的脖颈……
蒋轩竟有些口干舌燥起来。
待看到自己的手仍旧保持着把陆清容搂在怀中的姿势,这才赶紧松开了手。
正巧此时陆清容也打算挣开,却并没有使上力。
二人连忙各自往后退了一步。
蒋轩神色难掩尴尬。
陆清容心中更是慌乱。
刚才蒋轩呼吸之间的异样,与他距离如此之近的自己又怎会没有察觉……
屋里的气氛几近凝结之时,绿竹突然从外面走了进来。
“夫人,曹妈妈回来了,此刻正在门外等着给您请安。”
“快请进来!”陆清容吩咐道,心里暗想,终于不用再跟蒋轩独处了。
蒋轩依旧站在原地,没有要出去的打算。
绿竹出去很快就领着曹妈妈进了屋。
曹妈妈一进来,看到世子居然也在内室,本就有些意外,待看到他脸上那明显十分不自然的神色,更是诧异得很。
曹妈妈分别给蒋轩和陆清容请了安,目光依旧在二人身上徘徊。
“曹妈妈家里的事情可都料理好了?”陆清容开口问道。
“都料理好了!劳烦夫人跟着操心,奴婢实在愧不敢当。”曹妈妈接着说道:“这些天虽然不在榆院,但奴婢心里一直惦记着世子和夫人,这才紧赶慢赶地要回来当差,还望夫人不要怪罪才是!”
“曹妈妈休要如此,咱们也算是老相识了,当初侯府的规矩还是您讲与我听的!”陆清容笑着说道。
看着眼前笑容可掬的陆清容,曹妈妈实在没有想到年纪轻轻的世子夫人竟能如此沉稳,让人完全听不出她的情绪所在。
“夫人抬举奴婢了。”曹妈妈低头应道:“奴婢以后在榆院里自当听从夫人差遣!”
陆清容这次没有立刻开口。
曹妈妈原是榆院里的管事妈妈。
这次她嫁到侯府,尹屏茹让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叶妈妈跟着陪嫁过来,这些天来,榆院内宅的一应事物都是叶妈妈在操办。
其实为了这事,陆清容已经私下和蒋轩商量过,最后决定等曹妈妈回来后,让她和叶妈妈共同料理内宅的事物,暂时不分主次。
“这些日子里,您的那摊子事都是叶妈妈在管着,回头让绿竹先带着您过去见见叶妈妈。”陆清容缓缓说道:“日后这榆院里的事,就麻烦你们二位共同操持了。”
陆清容已经说得很明显了。
曹妈妈闻言立刻低头应是。
回来之前她就有这个心里准备,世子夫人年纪尚小,想必陆府陪嫁之人当中定然会有一些善理内宅的。自己不可能一下子得了夫人的心,总归来日方长,而且好在夫人只是让她们二人一起管事,虽然此时不分高下,但毕竟只是暂时的,以后谁升谁降还真就未可知了。
想到此处,曹妈妈放缓了神色,继续听着陆清容的吩咐。
“您这才刚回来,横竖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就先回去歇了吧,明日再去找叶妈妈也是一样的。”陆清容此时对曹妈妈并不了解,也不欲跟她多说。
曹妈妈先是谢过了夫人关心,接着便要行礼告退。
而站在陆清容身后一直一言不发的蒋轩,突然开了口。
“既然现在榆院有了两个管事妈妈,有什么事都莫要擅作主张,自当商量着办才是!”蒋轩的声音漠然而严肃。
曹妈妈不敢怠慢,一口应下。
这显然是在为夫人撑腰了。
曹妈妈心中暗想。
之前她在门口的时候,就曾亲眼目睹了丁香被架出去的一幕。而她刚一回到榆院,就听说夫人撵了几个丫鬟去庄子的事情,心中早已对陆清容有些好奇。
此时见世子对她明显的回护之意,再想起刚才进门时看到二人皆是一副异样的神色……心中已经有些了然。(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一章 失言
曹妈妈给蒋轩和陆清容行礼告辞后,一出来就直奔沁宜院。
吴夫人听说是曹妈妈过来了,便让丫鬟们都退下,只留了吕妈妈在身旁。
“家里的事可料理完了?”吴夫人漫不经心地随口问道。
“回夫人,都料理完了。”曹妈妈十分恭敬地回着,“今个儿一早奴婢就回榆院当差了,只是这么多天不在,难免事多些,拖到现在才来给您请安,还望夫人不要怪罪!”
其实这些天榆院里有叶妈妈在,并未积攒下太多事情,但蒋轩和陆清容一大早就去了陆府,不等他们回来先看上一眼,曹妈妈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你总归是榆院的人,先紧着那边也是分内之事。”吴夫人转而问道:“刚才听说榆院那边十分嘈杂,还架了人出来,是怎么回事?”
曹妈妈眼皮一跳,心想这吴夫人听说得也太快了些。
“回夫人的话,是被分配到庄子去的丁香,似是对世子夫人的安排不大能接受,在那里哭着求饶。”曹妈妈如实道。
吴夫人之前也只是听人来报,说榆院那边闹出了点动静,却并不知详情,此时方才有些了然。
处置榆院丫鬟的权利,她的确已经交给了陆清容。
虽然丁香被撵去庄子让她感觉着实有些可惜,但一来剩下的人多得是,不怕找不到得用的,二来毕竟采莲和采梅那两个最为出挑的留了下来……她也就没再出来横加阻挠。
“又不是让她一辈子留在庄子,也至于这般吵闹!”吴夫人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因想象着陆清容焦头烂额的模样而有些畅快。
曹妈妈不敢隐瞒,把丁香声称不愿和双亲分开结果连她老子娘也都被撵去庄子的事讲了出来,还顺便提到自己以后要和叶妈妈共同当差的事,之后便小心翼翼地注意着吴夫人的表情。
“你说是世子开口撵的人?”吴夫人的脸果然沉了下来。
“据说是。”曹妈妈也没亲耳听到。
“横竖都是她自找的!”吴夫人不愿多谈此事。只嘱咐着曹妈妈:“既然让你和曹妈妈一起做事,你更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来,莫要被人比过去才好!”吴夫人顿了顿。“以后我这边若是有事,自会派人去喊你。你没事的时候就不要总往沁宜院跑了。”
曹妈妈闻言不禁有些愣住。
知道走在从沁宜院回榆院的路上,曹妈妈心里还在纳闷,吴夫人这是在顾忌什么?
难不成刚进门的世子夫人就让她感觉到威胁了?
一想到此,曹妈妈脸上反而露出一丝她自己都尚未察觉的浅笑。
陆家这位四小姐她以前也是见过一次的,那次因为蒋轩执意要乔装随行,自己心里一直很是提心吊胆,不曾仔细观察过陆清容,只是依稀记得是个长相可人、模样乖巧的小姑娘。
可现在一想。这才几天的功夫,不但吴夫人眼看着她随意处置榆院的那些丫鬟而不作声,就连蒋轩都开始有意无意地回护起她来。
蒋轩之前的想法,别人不知道,她可是看得出来的。
当初乔装打扮跟着她去陆府,根本就是想让陆清容知难而退。
短短几天过去,意志一向比同龄人坚定许多的蒋轩怎就有了如此大的转变?
而有这个疑问的,其实不仅仅是曹妈妈,也包括蒋轩自己。
刚才看着丁香一副恶奴欺主的行事做派,冲口地发落了她的家人。蒋轩也感觉到有些不妥。
倒不是这个处置本身有什么不当,而是如此一来可能是给陆清容帮了倒忙也未可知。
他从小长在靖远侯府,姜夫人过世之前一直随父母住在靖春堂。那时的靖远侯就有妻有妾。还有个平妻……他对这后宅里的事情并非全然不懂,有时候过于公开的袒护,反而会适得其反。
只是现在最让蒋轩不解的是,自己为何对陆清容的处境如此上心,竟三番四次地想着如何帮她解围……
抬眼看去,见此时的陆清容仍然有些面红耳赤,似乎还没有从刚才两人略显亲密的身体接触中缓过身来,蒋轩的心情这才突然释然了不少。
“你不是要写信吗?”蒋轩提醒道。
“啊!”陆清容这才想起来,“我这就去写!”
蒋轩看着她匆匆跑回了内室。
而陆清容转身之间。一双白里透红的耳廓更加完整地呈现在蒋轩面前,那一瞬间让蒋轩忍不住轻咳了一声。
“你不用着急!”蒋轩出声掩饰着刚才的失态。“我在这里等着你,你写完了我就吩咐他们送去陆府。”
陆清容已经到了里间。一边随意应了声,一边翻出纸笔开始写信。
毕竟白纸黑字,为免落人口实,陆清容并没有把蒋轩讲给她的有关宋世祥的事都给写出来,只是含糊提到听了些关于他不好的传闻,望母亲多加了解云云。
既然按照蒋轩的说法,那宋世祥的名声在京城已经不是秘密,想来母亲只要稍微打听一下就能清楚了。
陆清容如此想着,很快装好了信封出来递给蒋轩。
蒋轩拿着信封还没来得及出去,绿竹就突然进来了内室。
“夫人,刚才沁宜院那边派了人来,说吴夫人让您明个儿一早过去一趟!”
“可有说是什么事?”陆清容有些不解。
“没说。”绿竹回道。
陆清容闻言,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心中难免疑惑:“不用现在就过去吗?”
“不用。”绿竹肯定地说道:“刚才沁宜院的人还特意强调吴夫人今天乏了,要早些歇息,让您明天再过去!”
陆清容这才作罢,心里却多少有些忐忑。
无论吴夫人想干嘛,都不怕她当面锣对面鼓地说出来。现在偏偏这样抻着她,心里反倒感觉总悬着件事。不大好受。
直到晚上二人分别在屏风两边就寝,陆清容还在惦记着这事,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外间的蒋轩听到动静。轻声说道:“你怎么了?”
“你说明天吴夫人找我有什么事?”陆清容直接问道。
“这如何猜得到!”蒋轩失笑,“你别多想了。指定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否则也不会让你明天再过去了!”
“嗯。”陆清容心不在焉地应道。
“我看她说不定压根就没什么事,只是为了让你像现在这般悬着心!”蒋轩一副开玩笑的口吻,说的却是真心话。
陆清容闻言这才扑哧一笑,随口问道:“吴夫人在你心里就是这样一个人吗?
“差不多吧。”蒋轩状似不经意地应着。
这还是蒋轩第一次在自己面前评论吴夫人吧?虽然语气带着一丝玩笑的意味。陆清容心中暗想。
“我估计八成是为了今天丁香的事!”陆清容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她不是已经把让那些丫鬟去留的权利交给你了吗?”蒋轩当时虽然不在场,但也知道吴夫人的阻挠并没成功。
“她可没让我连人家的老子娘一起撵出去……”陆清容想到哪儿就说到哪儿,话一出口,也自知失言。
尤其这语气之中还不自觉地带着一份娇嗔。更是让她自己都有些无措。
蒋轩之前就意识到他此番行事的不妥,此时听到陆清容略带嗔怪的话语,不以为忤,反而有些内疚。
道歉的话肯定是说不出口,何况也没那个必要,蒋轩转而讲起了别的:“你的信我已经吩咐他们送去陆府,你母亲应该已经收到了。”
“嗯。”陆清容的声音细不可闻,却总算不似刚才那般尴尬。
“其实这次兴许是你多虑了,想来你母亲自己也会去打听那个宋世祥的。”蒋轩轻声说道。
“我这不是怕万一……”陆清容实在替陆芊玉担心,尤其是想起她提到宋世祥时那脉脉含羞之态。
“你和你二姐关系很好吗?”蒋轩对陆家的情况多少也知道些。
“我从很小的时候就跟着两个姐姐一起念书。回到京城,更是一起住在紫藤阁里。尤其这两年大姐出嫁后,便只剩下我们两人了。”陆清容说得简单。“紫藤阁你不是也去过!二姐就住在我楼上。”
蒋轩觉得她有些答非所问,虽然没有追问,心中却自有想法。
“你不希望她嫁给宋世祥?”蒋轩如此问。
“当然不希望!”陆清容丝毫不加犹豫。
“你还是看开点为好,毕竟这事你又做不得主。”蒋轩不知怎地就说了这么一句。
“所以才要告诉母亲啊!就算母亲拿不定主意,还可以商量父亲。”
“他们真的会管这些吗?”
“当然。”陆清容觉得蒋轩的语气有些奇怪。
“那当初你不想嫁入侯府,他们不是还把你给嫁进来了!”蒋轩丝毫不带疑问,而是肯定地说道。
“你怎么知道我不想嫁?”陆清容冲口而出。
话音未落,她自己就觉得有些不对劲,连忙拽起被子蒙住头。仿佛这样做蒋轩就听不到了。
外间的蒋轩听到这话,自然十分意外。
他的眼前仿佛能看到陆清容此时满脸通红的窘态。
不知为何。他竟突然间想起下午她险些跌倒,自己揽她入怀之时。她那纤细莹白的脖颈,还有那被他的目光一注视就瞬间透红的耳廓……
当陆清容片刻之后终于把头从棉被里露出来的时候,就听到蒋轩用略显沙哑的声音跟她说着:“你先睡吧,我有事出去一趟!”(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二章 敲打
陆清容先是一怔。
刚才蒋轩沉默了许久都没说话,她还在担心他一张口说不准又要打趣她,却不想他居然要出去。
外间传来的话音刚落,陆清容紧跟着就听到一阵窸窸窣窣趿鞋下床的声响。
“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陆清容轻声问道。
“突然不困,去书房翻翻书。”蒋轩边起身边说,声音依旧沙哑,这次没有给陆清容再问的机会,匆匆披上衣服就快步走出了内室。
陆清容躺在里间的花梨木拔步床上,透过屏风看到外间微亮的灯光随着人影摇曳一番过后再次恢复了平静,心中暗道奇怪。
“刚才还说‘有事’,怎么转眼又变成‘突然不困’了?”陆清容因蒋轩怪异的举止有些疑惑。
大半夜的,怎么突然就走了?
回想她刚刚冲口而出的话语,即使尴尬也应该是自己吧,怎么倒是蒋轩变得反常起来。
想到蒋轩出门前说的那两句话,嗓音和语调皆是十分奇怪,陆清容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难道他这是……
陆清容的脸控制不住地发烫起来。
这些日子的和平相处,几乎让她忘了蒋轩已经年满十八,如今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
刚才是没往这上头想,现在琢磨起来,越来越觉得肯定就是如此。
陆清容忍不住开始东想西想。
蒋轩现在真的是去了书房吗?
他一会儿还会不会回来?
万一他要是进到这里间来,自己又该如何应对?
其实陆清容心里清楚,自己想这些都是白搭。
她和蒋轩已经成亲,之前吴夫人那些所谓的口头保证又早就变成了老黄历,难以作数。
现在的他们是名正言顺的夫妻,蒋轩哪怕此刻就这么冲进来。于情于理也无可厚非。她又能耐他如何?
只是即使陆清容心里想得透彻,也无法控制自己不继续胡思乱想。
依旧躺在床上,看着床边那盏小灯淡淡的微亮与屏风外面的烛光交相辉映。陆清容还在辗转反侧着。
唯一的好处是,她此刻已经把吴夫人找她的事情完全抛在了脑后。不再去想。
再加上今日从早折腾到晚,最终她还是没能抵挡住阵阵困意袭来,不到半个时辰便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绿竹按时服侍她起床。
陆清容这才缓缓醒了过来,刚坐起身就朝着外间冲绿竹使了个眼色。
“世子爷不在外间。”绿竹连忙应道:“刚才书房的小厮砚北过来了一趟,说世子爷昨晚一直待在书房,而且很晚才歇下,现在还没起身。他们也不敢打扰。这才过来跟夫人禀一声,免得您一直等着世子爷用早饭。”
绿竹的声音透着一丝不安。
昨晚她从内室告退之时夫人和世子还都好好的,怎么大半夜世子就跑去书房歇了?
绿竹看向陆清容的眼神有些掩饰不住的担心。
“那就让世子好好休息吧,一会儿吩咐厨房送份早饭过去书房。”陆清容自然也看出绿竹心事重重的样子,却并未解释什么,直接吩咐道:“咱们就别等他了,按时摆饭吧!”
绿竹见她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总怕是夫人在和世子闹变扭,有心要劝上几句,却因弄不清缘由。不知该如何开口。
绿竹的这番踌躇,陆清容都看在眼里,但对于昨晚之事。又实在有些难以启齿。
“别愣着了,快去摆饭吧!”陆清容所幸催促道:“用过饭我还要到沁宜院走一趟,去晚了可不好!”
绿竹这才没再坚持,仍然有些犹豫地走出了内室。
直到用过了饭,蒋轩还是没有露面。
陆清容反而觉得更自在些,自从昨晚猜出了蒋轩异样的来源,现在想想还都有些尴尬。
陆清容顾自摇了摇头,不再想这些,换过了衣裳。直奔沁宜院而去。
今日她穿了件鹅黄色净面竹纹对襟褙子,荼白色立领中衣。浅葱绿的综裙,显得格外素净。发间也只是戴了支不大不小的珍珠簪,全副打扮都极为低调。
陆清容原本就不大喜欢过于鲜艳的衣裳,何况她还总想着自己少些张扬,或许也能让吴夫人少些找她麻烦的念头。
但吴夫人显然不打算如她所愿。
见吴夫人摒退了左右,只留下吕妈妈在身旁,刚一进门的陆清容心里就暗暗叹了口气。
“听闻昨晚世子睡在了书房?”吴夫人一上来就问起了这个。
“是。”陆清容答得干脆,丝毫不奇怪吴夫人的消息灵通。
“这是为何?”吴夫人见她不肯多讲,只好继续追问。
“世子昨晚过去看书,读得晚了些,便直接歇在了书房。”陆清容说得理所当然,仿佛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我怎么听说他是已经就寝之后才突然过去的书房?”吴夫人不肯善罢甘休。
“想必是突然来了兴致?”陆清容脸上一派轻松,不疾不徐地说着,“这个要等世子回来问过他才知道了!”
虽然表面上十分平淡,但陆清容的心里还是有些疑惑,不知吴夫人这番质问是纯属顺势而来,还是跟今日找自己的事有什么联系。
此时听了陆清容的应对之辞,吴夫人原本准备好的责备也不好说出口了。
“世子的身体本就不好,这么大半夜出来进去的,若是受了凉可就麻烦了!”吴夫人开始在蒋轩的身体上做文章,“你年纪小,不知道这病来如山倒的厉害!”
好好的怎么提起自己年纪小了?
陆清容不由微微蹙眉。
“夫人说的是。”陆清容接着说道:“既然这样,我看不如一会儿请大夫来给世子请个脉,也省得夫人跟着担心。”
“那倒不必!”吴夫人想都不想就拒绝了,“我也不是专指这一次!况且这医病容易养病难,还是要咱们自己多上心才是!”
陆清容觉得她这话里似乎意有所指。
吴夫人果然接着说道:“我看既然你年纪小,经验少。不如给世子房里添几个人,帮着一起照顾世子方才更妥当些!”
原来是为了这个!
陆清容此刻并未感到慌张,反而因为知道了吴夫人找她来的真正目的。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夫人所说之事,我也是想过的。”陆清容缓缓说道:“之前也曾跟世子提过这事。只是似乎并没找到合适的人选。我看一时半会儿怕是办不成了!”
陆清容拒绝得干脆。
吴夫人则十分意外,看向她的目光难免带着一丝怀疑的神色。
陆清容丝毫没有退缩,理直气壮地回望着她。
关于屋里丫鬟名分的事情,她的确很早就跟蒋轩提起过。
那时蒋轩的意思十分明显,并没有要收房的意思,而且顺带给她讲了那些丫鬟的来历,言语之间还透露出有些排斥的情绪。
如果说当时陆清容尚未完全把蒋轩的话当真,那么今天早上得知他昨晚一个人独自在书房待了一整夜之后。总归是更相信了些。
而吴夫人却不肯就此作罢:“世子的意见当然是要听,但你作为榆院的主母,也不能放任不管,我看这事你还是要放在心上才是!”
陆清容见她这话没有丝毫的实质内容,无非是面子上过不去在硬撑而已,便随口点头应是。
吴夫人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嘱咐了几句小心照顾世子之类的话,就让她先回了。
如此轻易就让她拒绝了这事,陆清容自己心里都有些不敢相信。
回榆院的一路上,她都在琢磨着。吴夫人不会还有什么后招吧?
但仔细想想,方才自己的一番说辞皆是阐述实情,并无刻意推诿的意思。
倘若吴夫人以后真的相中了合适的人。而蒋轩也认可的话,到时候自己又有什么立场再来反对呢?
等等!
自己为什么想到要反对呢?
陆清容瞬间感到有些茫然,她不知道原本已经打算顺从于大齐习俗的自己,为何下意识地开始有点动摇……
而此时的沁宜院内,吕妈妈同样也有些茫然,却是为了吴夫人刚才轻易妥协之事。
“世子收房的事,就这么算了?”吕妈妈不理解为何吴夫人专程把陆清容叫来,居然最后就这么放弃了。
“那是早晚的事!并不急于这一时。”吴夫人说道。
其实她刚才原本也没打算非要让陆清容答应下这事。
只是看陆清容这两日在榆院撵人撵得干净利落,且她娘家那边又适逢陆亦铎官复原职。未免她太过得意,想找个由头敲打她一番。当然。若是陆清容答应立刻给蒋轩收房,她也是乐见其成的。
见吕妈妈仍旧面露不解。吴夫人接着说道:“榆院的事情先放放,现在最重要的是把轲儿的亲事定下来,我这心里才能踏实!这段时间里,榆院若是闹出什么不好的来,对轲儿也有影响不是!”
吕妈妈这才明白过来,主仆二人不由同时冲着榆院的方向露出了一丝诡异的微笑。
而此刻回到了榆院的陆清容,心情变得有些低落。
微微低着头走进内室,却差点与蒋轩撞了个满怀。
“你回来啦!”陆清容想起昨晚的事,感觉脸上依然有些燥热。
“嗯。”蒋轩看着倒是与平常无异,“你母亲的回信到了,我来给你送过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三章 来信
蒋轩说着,把尹屏茹的回信递到了陆清容面前。
陆清容连忙接过,正犹豫要不要当着蒋轩的面拆开。
“刚才过去沁宜院,那边没什么事吧?”蒋轩开口问道。
“吴夫人听闻你昨晚半夜去了书房,怕你受凉,让我好生注意你的身体。”陆清容不知怎么就先说了这个。
“她可是昨天找的你,那时候她就知道我半夜要去书房了?”蒋轩有些莫名其妙。
“还说到我年纪小,怕照顾不好你,提了要帮你收房的事。”陆清容把心一横,所幸直接说道:“我说了现在还没有合适的人选,一时半会儿定不下来……你自己也看看吧,有了中意的就告诉我一声!”
陆清容说完,拿着尹屏茹的回信,转身撩帘进了里间。
留下蒋轩怔怔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心里突然生出一种说不清的感触。
自从陆清容嫁进侯府,他们二人的对话一向都是轻松而自然,甚至可以说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
刚才虽然陆清容的话说得看似随意,但这还是第一次从她嘴里听到那种明显带着几分疏远的语气。
蒋轩难免有些晃神。
过了片刻,蒋轩方才轻轻摇了摇头,心中暗道,自己怎么突然婆婆妈妈了起来。
想起早晨刚一睁眼,都没顾得上用饭,就拿着陆府的回信过来这边等着她。也不知道到底是着急送信,还是担心她去沁宜院那边出什么事情……
眼看现在都已临近巳正时分,自己早晨的字还一个都没写,蒋轩连忙转身往书房去了。
出门之前还不忘告诉绿竹,午饭他会回来用。
绿竹得了这声吩咐,紧张了一上午的情绪这才有所缓解。
待到中午吃饭的时候。陆清容的心情也明显变好了不少。
只是想起自己昨晚遇到的尴尬,以及早晨在蒋轩面前的失态,陆清容仍然不好意思主动说些什么。
倒是蒋轩先开了口。
“之前你不是想接着读书吗。这些天我和燕国公府女学里那位甄先生说了下这事,她答应了来府里给你单独授课。”
“真的?”陆清容这些天几乎都要忘了这事。此时听到甄先生居然已经应下,自然十分欢喜。
“过两日请她来府里,你们自己商量具体的时间吧!”蒋轩的声音也跟着轻快起来。
“不会有什么不妥吧?”陆清容有些担心,如今身处信奉“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大齐朝,已经出嫁了还要读书的女子并不多见。
“毕竟是位女先生,并无大碍。”蒋轩不以为然,“而且即使在侯府之内,也是打着教授琴艺的名目。就更加没所谓了。”
陆清容这才放下心来,难掩兴奋地点了点头。
“不过……”蒋轩又补充道:“既然说是教授琴艺,你多少也得真的有些长进才是!”
看着蒋轩脸上那似笑非笑的表情,陆清容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陆清容在内室里间摆了一张松雪琴,因自知技艺粗糙,原不想于蒋轩面前献丑,那日自己在房中练习时蒋轩刚好进来,正巧听到了她最为生疏的那曲《广陵散》,这才有了刚才的那番打趣。
陆清容本想解释一下那首曲子难度实在很大……但归根结底还是自己练得不够,再想起蒋轩曾经提到过二皇子对收藏古琴情有独钟。想必他当年在宫里也跟着听了不少琴师的高超琴技吧?
想到此处,陆清容也不打算继续纠缠这个话题。
更何况甄先生能来侯府给她讲课一事着实让她开心得很,便更不会去计较这些有的没的。
“早晨母亲的来信我看过了。”陆清容突然觉得应该知会他一声。
“这么快就打听完了?”蒋轩顺着她问道。
“根本都没用打听。”陆清容之前也没想到。“母亲原本就对那个宋世祥的名声有所耳闻,信中还让我不用担心,说当初承平侯府二夫人第一次登门提亲的时候,她就直接找了个算命之类的理由婉拒了,所以那位二夫人才会再三登门劝说。”
“这样也好。”蒋轩直接说道:“承平侯府如今从上到下都是在坐吃山空,即便不论宋世祥的为人如何,跟他们结亲也不是什么好主意。”
陆清容微微一怔,对蒋轩话里这句“不论宋世祥为人如何”的意思有些不大明白,却并未深究。
无论如何这门亲事没成。她还是在心里替陆芊玉感到庆幸的。
“怪不得母亲未曾询问过二姐的意见,原来她压根就没打算答应!”陆清容这话说得有些接近自言自语了。
蒋轩却听得清楚。
“你们姐妹的亲事。你母亲都会问你们意见吗?”
“啊?”陆清容被他问得有点懵了,突然又发现无论怎么说似乎都有些别扭。干脆就没有正面回应:“有人来提亲,总是会告诉我们知道的!”
蒋轩嘴角微翘,并未再追问,却突然又想起一事:“尽管你母亲已经有了主意,总也要能说服你二姐才是!”
陆清容愣住,之前她似乎并没有将陆芊玉看着有些愿意的事情告诉蒋轩,此时听他如此说,难免惊诧:“这是何意?”
“我也就是随口提醒一句。”蒋轩此时方才有些犹豫,最终还是说了出来:“那个宋世祥对女子很是有些办法,他要是动起真格的来……你二姐毕竟长居深闺,未必能是他的对手!”
“有这么严重吗?”陆清容皱着眉问道。
“没有最好。”蒋轩自己也并不确定。
待二人用过了午饭,陆清容就并未再把此事放在心上。
横竖尹屏茹都已经拒绝了这门亲事,更何况陆芊玉与那宋世祥只不过有一面之缘罢了,想当初陆芊玉对江凌执着了那么些年,最后还不是轻而易举就放下了?这个宋世祥能有多大本事,让她见过一面就一辈子念念不忘了?
此时的陆清容并不知道,那个宋世祥还真就有这么大的本事。
转眼间几个月过去,入秋的天气再次微微转凉。
陆清容在靖远侯府的第一个夏天,就这么平淡无波地度过了。
这几个月里,靖远侯依然在靖春堂闭门静养,平日里由两位姨娘照顾,很少让旁人进出。
而沁宜院那边也出奇地宁静,一切都相安无事,这倒是陆清容没有料到的。
由于二皇子大婚在即,在此之前,太子选妃一事恐怕都不会有定论了。故而一直盘算着要和成阳公主府结亲的吴夫人,也仍旧不死心地等着康宁县主能否中选的消息,这一等,蒋轲的婚事自然而然地就耽搁了下来。
在此期间,吴夫人是万万不希望横生事端的,这方才有了陆清容这几个月难得的清净。
而陆清容和蒋轩的相处,相互之间熟悉了许多自不必说,却也同刚成亲的那些日子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变化。
晚上依旧是隔着屏风分睡在里外两间,且有了上次尴尬的经历,陆清容一到夜间说起话来都变得格外小心。
白天二人还是各做各的。
陆清容跟着甄先生读书、抚琴,这让她时常会产生一种错觉,以为自己还是陆府那个待字闺中无忧无虑的四小姐。榆院中的大小事务,皆有叶妈妈和绿竹帮着操持,而曹妈妈和采莲采梅她们几个,不知是不是因为沁宜院那边没有动静的缘故,也都十分安分,基本不用陆清容操心。
而唯一让她不大放心的,就只剩下蒋轩了。
蒋轩经常一出去就是一整天,偶尔还会夜不归宿。
若是问起他的去向,也只是得到一些“出去转转”之类的说辞,让人不由跟着担心。
尤其这些日子里,蒋轩还曾经晕倒过两三次,每次发病皆是当着侯府众人的面,又都是抬回榆院喝了太医那个醒神汤的方子就能恢复如初。
开始的时候的确把陆清容吓得够呛,之后一个是有些习惯了,另一个也是听榆院的人说世子现在发病的次数比起以前明显少了许多,府里已经渐渐有人在议论是夫人嫁进来的冲喜起了作用……
想到她们成亲当晚蒋轩的那次晕倒,明明在喝那个醒神汤之前他就已经恢复了过来……陆清容不禁开始对他这来去自如的晕倒感到有些蹊跷,却一时也没有头绪。
再说陆家,陆亦铎回到兵部任职已经有些时日,而这几个月中陆家还办了一件喜事,经过陆呈杰的师傅褚先生保媒,陆家为陆呈杰迎娶了顺天府宛平知县范大人的嫡女为妻。虽然范大人官位不高,但范家却是名副其实的书香世家。
陆呈杰成亲那日,陆清容也见到过这位嫂嫂,只觉她端庄娴雅,大家闺秀之气十足。
而且自从上一次为了陆芊玉的亲事给尹屏茹写信之后,母女二人就时常有着书信往来,尹屏茹在信中每每提到范氏,大都是些知书达理、温婉娴静之类的夸奖之词。
这一日,蒋轩晚上回到内室,又带来了一封尹屏茹的信给她。
出嫁的女儿平日不好常往娘家跑,她和尹屏茹的信里无非都是些关于生活小事的闲谈。
陆清容接过信就直接拆开,当着蒋轩的面看了起来。
只是看过之后,她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有些凝重。(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四章 执迷
“出什么事了?”蒋轩并没有看信上的内容,却注意到了陆清容心事重重的神色。
“母亲想让我帮着她劝劝二姐。”陆清容有些无奈。
“还是为了宋世祥的的事?”蒋轩随口问道。
“你怎么知道?”陆清容叹了口气,想起很早以前蒋轩就曾经表示过这种担心。
“那宋世祥对付女子的确是有一套。”蒋轩说得直白,“这次又怎么了?”
“二姐已经到了说亲的年纪,母亲这几个月里没少帮她张罗这事,可无论是谁她都死活不肯答应。”陆清容说到这里略顿了顿,“母亲原先也不知何故,只想着许是她都不大满意,后来找她谈过此事方才知晓,居然她还一直惦记着那宋世祥……”
“于是就来找你帮忙?”蒋轩有些疑惑。
“想来母亲也是实在没辙了。”陆清容解释道:“母亲对我二姐一向很好,这才让她的性子难免有些固执……母亲自然可以直接替她做主,但却更希望她自己能想通。”
“你母亲对你们姐妹还真是不错。”蒋轩有感而发,语气中带着一种分不清是羡慕还是失落的情绪。
陆清容对他的反应有些了然,却肯定不会主动去提他的伤心事。
“母亲在信中说,后日城外的光隐寺又有法会,她会带着二姐一同前去,让我如果方便的话也过去一趟,趁着她去听高僧讲经的时候,好好劝劝我二姐。”
陆清容说完,向蒋轩投去了询问的目光。
“行。”蒋轩自然不会反对,“正好这两天我也没事,到时候陪你一道去吧!”
“你才递了折子申请复职。不留在家里等消息吗?”陆清容反问道。
蒋轩那个羽林卫指挥同知的差事,被他这些年活生生做成了个闲职,起先是因为在宫里伴读二皇子无暇分身。后来又因为身体的原因开始养病……
“这种折子,每隔个一年半载总是要递上一次。哪里就肯定能有消息!”蒋轩说得极为随意,“说不定让我再多将养一段日子也未可知。”
陆清容虽然对他的身体状况尤其是偶尔会昏倒一事感到有些蹊跷,但总归还是觉得健康远比差事重要,故而对他复职的事并不是很热衷。
而且她也希望蒋轩能跟她一起去光隐寺。
上次听陆芊玉讲述和宋世祥碰面的情形,看来男子都能随意出入那里的后院,陆清容还是觉得有蒋轩跟着能更踏实些。
“那我这就给母亲回信,说咱们后日也去光隐寺。”陆清容确认道。
“好。”蒋轩应了下来,又接着开口道:“你觉得你母亲都没办法的事。你去劝一下就真能管用吗?”
陆清容被他问得一愣,她心里的确没什么把握:“那也总要劝上一劝,总不能眼看着她嫁给宋世祥吧?你不是也说过,承平侯府本来已经不是个好去处了……”
“承平侯府也没放弃提亲的事?”蒋轩问道。
“母亲在信中提到,承平侯府的二夫人为了这事又登门过几次。之前母亲是以算命的借口回绝的,她这几次上门都在讲着各种破解之法,搞得母亲不胜其烦……”
陆清容觉得尹屏茹这次真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那宋世祥怎么就认准你二姐了呢?”蒋轩想不明白他一个流连花丛、朝三暮四之人,这次为何突然变得如此执着。他只是在陆清容归宁那日匆匆见过陆芊玉一眼,早就没了印象,此时有些犹豫地问道:“你二姐。样貌很出众吗?”
陆清容想着这两年陆芊玉的确出落得十分标致,若真是比较起来,定然已经超过了三姐陆蔓玉甚至是大姐陆芳玉。
陆清容便点了点头:“如果说他是看上了我二姐的样貌。倒是可以理解。我二姐在几个姐姐中的确算是出挑的。”
“那比你如何?”蒋轩脱口而出,有些玩味地回望着她。
陆清容知道他这又是在打趣自己了。
这让她怎么回答?
总不能说二姐没自己好看吧?
“你问这个做什么?”陆清容假装板起了脸。
蒋轩看着她那故作严肃的模样,竟忍不住笑出声来。
陆清容脸上瞬间透出一丝红晕。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蒋轩换上了一副认真的表情,“我倒是有个办法,兴许比你们的劝说要管用些!”
“什么办法?”陆清容着急问道。
“与其你们苦口婆心地劝来劝去,倒不如让她亲眼看见宋世祥的为人。”蒋轩解释道:“你二姐之所以如此执迷不悟,显然是不相信你们对宋世祥的那些个说辞,既然是这样。也只能让她亲眼看到方才能想通了!”
“亲眼看到?如何亲眼看到?”陆清容无法理解,总不能带着陆芊玉去烟花之巷参观吧?
“这个你就别管了。总之后天的光隐寺,一定让宋世祥出现在她面前就是了!”蒋轩说得十分肯定。
陆清容也大概猜到了蒋轩是如何打算的。心想恐怕也只有这样才能让陆芊玉不再坚持了,继而冲着蒋轩点了点头。
蒋轩的想法很简单,到时候让人从翠柳巷找个花魁过去,以宋世祥的一贯作风,不怕陆芊玉看不到什么好戏……而且也不需要多么激烈,只要宋世祥那认错人的戏码再重演一次,陆芊玉但凡不是傻子,应该都能明白过来的吧!
蒋轩很快就把这件事吩咐了下去,一切准备妥当,就等着去光隐寺的那天了。
两日后,陆清容和蒋轩如约来到光隐寺,见到了刚刚进香过后的尹屏茹和陆芊玉。
陆芊玉见到他们难免有些意外。
尹屏茹却是意料之中:“你们姐妹也有日子没见了,我就不在这里碍眼,高僧讲经马上就要开始,我先过去前面的法会了!”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陆芊玉望着陆清容,又看了看回避在一侧的蒋轩,有些不确定是不是真能跟她聊上几句。
陆清容则连忙过来挽了她的胳膊:“咱们去后院说话!听说那里有专门为女香客准备的厢房。”
陆芊玉这才跟着陆清容一起走了。
今日陆清容和蒋轩特意打扮得十分低调,并没亮出靖远侯府的身份,故而未曾惊动寺中任何人。
蒋轩原本一直在她们身后不远处跟着,进入后院方才止住脚步,对着陆清容轻声说道:“我就在这里等着。”
陆芊玉没有错过蒋轩语气之中那一丝淡淡的温柔,不由感到有些惊讶。
陆清容只是微微点头,随即挽着陆芊玉走进了绿竹提前打点好的厢房。
陆芊玉却还在回想着刚才陆清容和蒋轩简单的交流之中隐隐带着的那份亲昵。
“你和世子……相处得很好吧?”陆芊玉突然问道。
“还算好吧,没出过什么大问题。”陆清容随口应着,今日时间紧迫,她也不想过多谈论自己的事情。
她和蒋轩已经约好,等宋世祥到了之后,待到合适的时机会派人请她们出去,到时候陆芊玉自然能看清宋世祥的为人,但以防万一,陆清容还是打算趁这之前的时间先劝上几句。
“上次二姐提到有人上门提亲,现在事情如何了?”陆清容明知故问。
“母亲没有答应。”陆芊玉答得干脆,又抿了抿唇,接着说道:“母亲说那个宋世祥名声不好,并非良人。”
听她如此轻描淡写,陆清容就知道她压根没把这些话往心里去。
“既然如此,再另寻他人便是!”陆清容理所应当地说道:“想必来陆府求亲的,定然不止他们承平侯府一家吧?”
“可是……”陆芊玉有些吞吞吐吐起来,似是不知该如何措辞,“可是我真的不想和别人定亲……”
“你这次怎么就认准他了?”陆清容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他除了长相俊美,还有什么别的可取之处?”
陆芊玉没想到陆清容居然也是这个态度,脸色瞬间变得有些不好,抿着嘴也不答话。
陆清容显然不打算就此作罢:“母亲既然能如此说,必定是派人详细了解过的,你万不能当做耳旁风啊!你若是实在不相信,问问旁人也是一样的,那宋世祥的名声在京城可不是什么秘密!”
陆芊玉闻言,面色愈加不悦,终于忍不住开了口:“那靖远侯世子的名声又当如何?”
陆清容被她问得一愣。
陆芊玉却不肯罢休:“当初关于靖远侯世子的那些流言不也被传得沸沸扬扬,如今你嫁过去快有半年了,并没见你有什么不妥,而且每次回来都是开开心心,难道是装出来的不成?”
“当然不是!”陆清容被她这一番抢白搞得有些头晕,却很快缓过神来,“这根本就不是一码事,无法相提并论!”
“为何不能相提并论?”
“你想想,当初咱们听到那些流言的来源,不是女学中的深闺少女,就是府里当差的下人,跟靖远侯府离着都是十万八千里,早就不知还有几分能信了!”
“那如今关于宋世祥的种种,不也还是这些人传的吗?”陆芊玉有些奇怪,突然又问道:“难道是世子爷跟你说过些什么?”
陆清容不想把蒋轩也拉下水,正打算摇头否认,绿竹突然从外面走了进来。
“夫人,世子爷突然有事找您,让奴婢来请您过去一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