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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魏九九     东宫媚txt下载     东宫媚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64章 早日开枝散叶

    不等皇帝说话,李玄夜又笑道:“父皇难道是担心她的出身?这您大可放心,她虽然生在乡野,但却是知书达理聪明有加。儿臣看中的正是她这份坚韧的心志,若真是个养尊处优的娇小姐,到时候如何服侍儿臣的起居,打理东宫的庶务呢?对了,忘了告诉您了,这次冀州赈灾,还多亏了有她相助呢——”

    “赈灾?”皇帝眉心一皱,将信将疑:“她一个弱女子,竟然还懂这些?”

    太子殿下便将早就准备好的账册奉送过来:“父皇您看,这都是她为儿臣整理的!”

    皇帝一连翻了几页,一脸震惊地抬起头:“赵子仪这个女儿,真是不简单哪!”

    曹德在一旁,心里腹诽了一句:能让太子殿下动心,当然不简单了!

    “行吧!”皇帝合上账册,抚掌沉吟了片刻,抬手唤道:“取笔墨来,朕要拟诏书!”

    “是。”太子殿下铺开了明黄的锦缎,又亲自研了最好的松香墨,一道赐婚圣旨捧在手心,立即撩袍下拜:“儿臣多谢父皇!”

    “去吧去吧!”不知道为什么,皇帝忽然觉得眼窝有些热热的,心头也有些复杂的情绪涌了上来,教他一时莫名有些难受,便敷衍地挥了挥衣袖:“快去准备,争取明年给朕生个小皇孙!”

    ……

    “哀家今日多喝了两杯,皇帝难道是嫌哀家话多了?”

    太后不紧不慢地声音再次响起,把走神的皇帝从回忆中拉回了现实。

    幽幽的声音,在沉寂的大殿格外刺耳:“还是皇帝如今腰板硬了,觉得哀家管得太多了?”

    皇帝眉间一敛,倒也没有任何不悦,反而换上一副温醇笑容,道:“母后这话可是冤枉儿子了,母后教诲,儿子字字句句都听着呢,怎么会嫌您烦呢?”

    太后扯了扯嘴角,呵呵笑道:“皇帝既然发话了,那哀家就再多嘴几句。太子妃既然自己不能生,就应该为太子张罗张罗,挑些好生养的女子选入东宫,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才是。”

    皇帝那一抹温醇的笑就僵在了脸上。

    太后一而再再而三的生事,照这个情形下去,太子妃一直无孕,说不定还要影响到前朝的安稳……

    他心里一沉,眼神不由就朝御座下方看了过去。

    而那群站着的大臣们,视线也就跟着一转,直直地落在了赵昔微脸上。

    都这种时候了,她还能这么脸不红、心不跳,一脸端庄地坐在那里,仅是这份置身事外的从容,就让人颇觉意外——这还是那个雨中擅闯朱雀门、跪在地上淋得浑身湿透的乡下私生女吗?

    被众人这么打量,赵昔微眉头也没皱一下。

    只见她伸出两根纤长如玉的手指,姿态优雅地托起茶碗,揭开盖碗,一边缓缓撇着茶沫,一边淡淡笑道:“太后娘娘此言差矣,妾身只是在调养身子而已,怎么就是不能生了?”

    众人脸色剧变。

    皇帝也惊得一身冷汗。

    这丫头,当初看着多么温婉懂事,怎么嫁给太子才多久,就也变得这么任性了?

    真是好的不学,尽学坏的!

    “太子妃——”才开口,便听见下方的太子轻轻一咳,皇帝几乎是条件反射式的,就把话又吞了回去。

    却犹觉得有些不放心,于是便斜了自家儿子一眼,无声警告了一眼。

    李玄夜朝皇帝点了点头,淡淡一笑。

    太后脸色也沉了沉,但很快就又笑了笑:“哦?能生?”

    只这一声,就已有了几分叱咤风云的气势。

    “咳咳……”赵子仪咳嗽了起来,他抿了抿唇,还没开口,太后那眼神嗖嗖几下,冷刀子似的就掷了过来:“怎么,赵丞相摄朝政事还不够,还想想过问天子家事?”

    “下官不敢。”赵子仪立即就收了想法。

    这下,别说是那些命妇,就连那些臣子,也觉得后背发凉,冷汗嗖嗖地就贴着衣裳下来了。

    但赵昔微却是半点惧色都无。

    太后看她不顺眼不为了别的,是因为她姓赵,又因为她嫁入了东宫,成了太子妃。

    这条凶险之路,从她回到长安第一天起,就注定了没有回头的余地。

    她害怕过,退让过,隐忍过,但事实说明,退让隐忍换不来和平。

    太后的目的就是除掉她、除掉赵家,换一个更信得过的人,当这个太子妃!

    “谁说我不能?”赵昔微眉梢轻轻扬起,笑意里藏着几分锋芒,“我的病情如何,太医署诸位长官可是清清楚楚,至于调理身子服用的药物,也是尚药局诸位大人亲自调配——”

    “黄大人!”她说到此处,陡然冷声一唤。

    立时人群里有个穿着红色官服的臣子出列,毕恭毕敬地道:“下官黄本初,太子妃有何吩咐?”

    赵昔微眯起双眸,语声沉沉,威仪隐隐:“当初本宫身子抱恙,殿下召了太医署诸人,是刘太医初诊、黄大人复诊,你们都说的是‘身寒体弱、气血不足,细细调养几个月便也就恢复了’……我倒是想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不能生了?难道是太医署诸位官员合谋陷害本宫?又或者是你们诊断失误,给我配错了药?”

    黄本初顿时觉得整个人凉了半截。

    这么一连串的问题,似炸雷一样,一个个的丢下来,他该怎么回答啊?

    “这个……”

    黄本初苦着脸,斟酌了半晌,才出了一声,太后就阴恻恻地一笑:“黄本初啊,你也快六十岁的人了,在太医署做了四十年的官,可不能一步踏错,步入万丈深渊呐!”

    “是……”

    黄本初这下觉得整个人全凉了。

    太医不好当,太医院的长官更不好当。

    大年初一进宫贺岁,就遇上了这样的事,他这一年还有什么好日子过?

    他躬着身子立在御座下方,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上方坐着的人,额头冒出了密密麻麻的一层冷汗。

    太后、皇帝、太子、太子妃……

    都冷眼盯着自己呢!

    太后说太子妃不能有孕,而太子妃抓他出来问话,这不是拖他下水当替死鬼吗?

    其实谁都知道,真相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立场。

    毕竟也是在朝堂呆了几十年的人,这么个问题也没有难倒他。

    他微一思索,便含笑道:“回禀太后、太子妃,下官确实是这么说的,太子妃身寒体弱,气血不足,须得仔细调养些时日。”

    这话模棱两可,全看你怎么听。

    你若存了心,非要说太子妃不能有孕也是有道理的;但若据理力争,说只是调养身子,这也说得过去的。

第468章 眉来眼去

    徐云娇气得头顶都要冒烟了,也不管皇帝太后都在看着,恨恨抱怨了一句:“要是换了沈玉清,她会对你有这么好吗?不可能!”

    “……”

    赵子仪又盯了她一眼,眼里风轻云淡,一点她想要的东西都没有。

    徐云娇一点都不觉得尴尬,又补一句:“这世上,这样痴心的女人只有我一个!”

    赵子仪无声一笑。

    她立即收了怒意,喜道:“你也这么认为?”

    “……”

    徐云娇向来娇蛮任性,此时竟还有这种小女儿般姿态,看在旁人眼里,倒颇有几分天然可爱。

    若是那些识情有趣的男子,怎么着也会软了心肠,说上一两句柔情蜜意的话逗逗她开心。

    但赵子仪早没了少年心性,只觉得这样很无聊。

    他若无其事地收了视线,淡淡道:“天子御前,注意仪容。”

    “你、”徐云娇顿时就拉下了脸来,“天子御前如何,你那宝贝娇娇女,不也和太子眉来眼去的!”

    真是气死了!

    那个野丫头,还敢当着太后皇帝的面牵太子的手呢,太子那满脸的柔情,是个人都能看见!

    怎么轮到她,赵子仪就连一个眼神都不想给!

    她的命怎么就那么苦!

    太后坐在上面看得真真儿的,那才散去的怒意又卷土重来,脸色阴沉地朝这边看了过来。

    虽然情绪不外显,但那眸光却是幽幽冷冷,如暗夜之中的鬼火、幽林深处的狼顾,直直地穿透人的衣裳,让人赤裸裸地无处可遁。

    当初徐云娇和赵子仪的婚事,是太后做的主。

    不管他当时内心多么的不情不愿,但亲是他迎的,堂是他拜的,好处也是他得的。

    娶了徐云娇之后,大长公主没少在太后面前帮他说好话,太后念着这份情,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了赵家,这才有了赵子仪青云直上的机会——否则,以当时太后全权掌管朝政的实力,想要捏死他一个年轻小子还不是跟吹吹灰一样简单?

    好你个赵子仪,现在成了百官之首,就开始过河拆桥了是吧?

    你难道真的以为,你现有的荣华富贵是皇帝给的?那可就是大错特错了!

    哀家能让你生,也能让你死!

    哀家能让赵家崛起,也能让赵家覆灭!

    “呵呵!”太后冷冷一笑,怒声道:“赵子仪!”

    声音高亢有力,众人条件反射式的就是一颤。

    就连皇帝也变了脸色,转头小心翼翼道:“母后——”

    “啪”地重重一声,是酒盏顿在桌面的声音。

    太后霍地从宝座上站起身来。

    她穿着一袭金丝凤凰大袖衣,这么突然一起身,便掀起一阵凌冽寒风扑向众人。

    宫人慌忙跪下,及时托住了她长长的裙摆。

    这可是寸缕寸金的凤凰羽衣,若是一不小心脏了破了,哪怕是一根小小的丝线,也得要了她们这群奴婢的脑袋。

    “滚下去!”

    太后大力一甩衣袖,宫女们吓得脑袋一缩,整个上半身就伏在了地上,大气儿也不敢出。

    “太后娘娘息怒!”

    霎时间,哗啦啦的,内侍宫人、朝臣命妇,就都跪了一地。

    皇帝站起身来:“母后息怒,赵卿家——”

    “谁惹母后生气了?难道是因为孩儿来迟了!”

    一道笑吟吟的声音,自殿外飘了进来,划破了满殿的冷寂。

    话音刚落,又是一道笑语飘了进来:“母后,孩儿给您拜年来了!”

    众人循声望向殿门外。

    一副色彩明丽的画卷映入眼帘。

    此时朝日初升,云霞淡染,大红的云纹地毯从殿前一直铺道到了御前。

    而盛装打扮的大长公主出现在地毯尽头。

    她头戴着金灿灿的衔珠金凤钗,身披着红艳艳的缕金流花裙,由一群宫女拥着款款行来。

    裙摆盈盈,衣袖飘飘,似一丛盛开在六月的红花,热烈而鲜活。

    太后一怔,表情豁然开朗:“宜阳来了!”

    大长公主提着裙摆,在丹陛之下恭敬下拜:“宜阳给母后拜年,给皇弟拜年,祝母后身体康健,祝皇弟万事如意。”

    皇帝步下御座,亲自扶了她起身:“皇姐行此大礼,倒显得我们生分了!”

    太后也笑着招手:“快过来,快过来,给我瞧瞧。”

    宜阳含笑扫了一眼四周,视线在徐云娇和赵子仪身上稍一停留,然后不留痕迹地掠过,落在了赵昔微和李玄夜身上。

    “微姐儿!”宜阳并没有应太后的要求向前,而是转身左走了两步,在赵昔微桌前停下,嗔道:“早就一直盼着你来公主府做客,却总也盼不来!”一面说,一面亲热地握住了她的手,笑语盈盈:“瞧这白里透红的,气色是越发的好了!”

    眸光就落在了她的手腕上。

    肌肤莹白耀眼,泛着淡粉的光泽,似上好的桃花软玉,更似一枝初绽的凝露蔷薇。

    手腕上戴了两只碧玉镯,款式十分别致,不过是香葱一般细长,戴在腕上,显得纤细又轻盈,只轻轻一伸手,便能发出叮当的细响,令人觉得悦耳至极。

    京中女子在穿戴上向来精雕细琢,华贵非常,别说是穿戴首饰,就是小小的指甲上,也是花尽了心思。

    先是用各种精贵的香脂香露,细细的养护着,再用新鲜的花瓣研磨成汁,将指甲染成色彩艳丽的颜色,更有心灵手巧的,用金笔在指甲上描了精巧可爱的花朵,成为时下最风靡的一种装扮。

    而赵昔微却一直素着一双手,因今日是新春,才在指甲上染了淡淡的红色。

    宜阳目光流转,就笑道:“前儿不久得了一盒上好的满堂红,染指甲是最好不过的,我给你留着呢!”

    赵昔微对这种突如其来的热情并不是很适应,便礼节性地浅浅颔首,含笑道:“满堂红产自天竺国,途经数千里才传入长安,如此珍贵的东西,不如留给府中两位妹妹吧。”

    “她们两个?野猴儿似的!只配用菜园子里的生姜!”

    这话一出,惹得皇帝哈哈大笑起来:“皇姐你可真会说笑!”

    太后也忍不住翘起了嘴角:“你这张嘴啊,打小就爱胡说八道,这都是做奶奶的人了,还是改不了!”

第465章 女色误国

    赵昔微自然是不会让自己陷入被动的境地。

    后宫生存不易,一个不能生育的罪责落下来,宠爱、权势、利益,统统都要化为灰烬,几乎就等于宣告这个女子的死亡。

    虽然她对生育之事不怎么上心,但,难道这就可以任由太后拿捏?

    她冷冷笑道:“事关天家子嗣,黄大人可要仔细说明白了,不然若是教人听偏了、听错了,而导致耽误了本宫的身子,一切后果可是由你来承担呢。”

    当着这么多人,说起能不能生孩子这个话题,她一点小女儿的羞怯之态都没有,神色大方、气度从容,就像是在讨论一件再普通不能普通的小事一样。

    黄本初暗地里是叫苦不迭。他在太医署当了这么久的官,这后宫的贵人来来去去的也见了无数个,便是当初强势聪敏如顾皇后那样的,也是有些忌讳问医的,顾皇后好强又要面子,每每身上有些宫寒病痛的,都是能忍则忍能瞒则瞒,恨不得所有人都不知道才好。

    可这太子妃却一点顾忌都没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底下还有自己娘家人呢,也就这么坦坦荡荡地把事儿挑明了。

    黄本初越想就越觉得不可思议,不由就把眸光稍稍一转,看向了一旁的太子殿下。

    却见太子殿下端坐椅中,双手放在扶手上,一脸的冷峻和肃然。

    那一副天威难测的样子,任是谁看了心尖都要颤抖一下。

    只是,这样冷冰冰的一个人,眸光里却藏着丝丝缕缕的柔情,似花似雾,轻轻的,软软的,锁定着太子妃。

    就算黄本初行医多年,已是见多识广,但骤然看到太子殿下这样的一面,还是有些不太自在。

    见过女子缠绵夫君的,没见过男子这样缠绵妻子的……

    他正腹诽着,那太子殿下似有察觉,眸光陡然转冷,如利箭一般,直插心脏。

    黄本初脑袋一耷拉,把视线对上了自己的脚尖。

    太子对太子妃的情意那么明显,他这个时候得罪了太子妃,怕是明天就该进棺材了。

    虽然得罪了太后的后果也很可怕,但挣扎再三,他觉得还是只能得罪太后了……

    只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他便已迅速做出了最有利的判断,拱手就朝上头一礼,笑吟吟道:“太子妃多虑了,您虽然身体虚弱一些,但孕育子嗣却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太后眼皮子一掀:“哦?照这么说,太子妃可以生?”

    “是啊!”赵昔微抿唇一笑,大大方方的道:“张张药方尚在卷册,白字黑字可为凭证,太后若是不相信黄大人所言,现在就可以命人去太医署调阅卷宗。”

    说着,也不待太后发话,便望向李玄夜,笑意转为明媚,语声也变得娇柔:“殿下你看怎么样?”

    “准。”太子殿下也跟着笑了起来,“太子妃说要怎么样,便就怎么样!”

    “……”

    众人又默了默。

    那些看着太子长大的白胡子老臣,双手拢着袖子,抬眼望天,无语凝噎。

    太子妃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小太子,以后怕不是个昏君罢?

    他们呕心沥血苦心栽培,好容易养出了一棵勤勉政事、雷厉风行的优秀苗子,就这么毁了?

    果然是女色误国啊!

    “不必了!”太后也想到了这一点,意味深长地看了两人一眼,十分难得的选择了退步:“哀家也是关心则乱,太子妃的身子既然没有问题,那就早些生个小皇孙才是正经!”

    一场风波就要平息,众人都暗自松了一口气。

    不管平时是多么的尔虞我诈,但在大年初一的早上大家还是很渴望吉祥喜庆的,但凡是有点体面的人,都不想落下这样一个“开门红”。

    但,偏偏就有人不在乎体面。

    “太后娘娘您也别太心急。”西侧下方,有一道响亮的声音传来。

    赵昔微心里“咯噔”一下,有些无奈地转头。

    正是徐云娇。

    她手掌抚摸着腹部,柔声道:“这子嗣可是急不来的,您看看我,谁能想到三十有四了,竟然也能怀上呢!”

    太后亲生的孩子只有一个,就是长公主。

    而长公主又最疼徐云娇。

    所以太后也就爱屋及乌,对徐云娇也是百般爱护。

    而且,太后本身也不是什么恪守礼仪教条之人,对于徐云娇的失礼之举便也没什么计较,只笑着道:“你母亲怀着你的时候,灵台郎夜间观星,便说过你是福星转世,这样的福气也就只有你能得了!”

    “谁说不是呢!”徐云娇越发得到了鼓励,挺了挺腰,显现出微微隆起的腹部,几分得意便轻轻从眸光中泄了出来。

    “有些人啊,天生福薄,就算是能生,也不一定生两个呢!”她有些挑衅似的看向赵昔微。

    想当初,还没出嫁那会儿,这野丫头仗着赵子仪的偏心,天天骑在她头上,险些害得她和赵子仪和离。

    这出嫁之后呢,偏生又有几分狐媚手段,竟把个冷心冷面的太子哄得那是一个团团转,将这么一个粗丫头捧在手心疼得什么似的。

    别说是她看不下去,就是前朝的那帮臣子,哪个私底下不是吹胡子瞪眼的?

    亏她母亲还说,多一个孩子多一条路,说什么微姐儿做了太子妃,她这个嫡母也跟着有面子!

    可实际呢?

    这野丫头嫁出去后,不说为家族争取一点利益,反倒在太子面前告恶状,惹得太子对赵家颇多不满。

    瞧这白眼狼似的行径,哪里当赵府是娘家?哪里当她是嫡母?

    可哪知道老天有眼,见不得她受这种恶气,见不得她白白被欺。

    所以赐了她一个孩子!

    现在,她站在丈夫旧情人的女儿面前,终于觉得扬眉吐气了。

    是啊,你生母是赵子仪最爱的女人,那又怎样?你是太子最宠的女人,那又如何?

    你还不是怀不上孩子!还不是得眼睁睁看着我大着肚子!

    她满脸的志得意满,那眼底的挑衅毫不掩饰。

    李玄夜眸光一沉,放在扶手上的手指骤然一收,正欲开口——

    赵昔微突然以袖掩唇,不轻不重地咳了一声。

    李玄夜一愣。

    就见她细眉一挑,望着徐云娇,似笑非笑道:“生一个怎么了?徐夫人难道觉得,太后娘娘只生了一个,不如你有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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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6章 愿作鸳鸯不羡仙

    “你——”徐云娇被噎得怒意顿起,如海水般翻涌而来,正忍不住要怒斥几句,却有一道咳嗽声传来:“云娇……咳咳咳……”

    徐云娇一低头,见坐在轮椅上的丈夫正淡淡地注视着自己。

    紫衣金冠,剑眉星目。

    风从中庭穿过,拂起他衣袖飘飘,是那样的清隽出尘,那样的风度翩翩。

    满殿公卿沦为凡夫俗子,唯有他一人灿若星辰。

    而此时,他眉头微微一皱,脸上隐有几分焦急。

    徐云娇凤眼就瞪了起来。

    关键时刻,他又要偏心这野丫头了!

    怎么,她肚子里还怀着一个呢,他难道能为了这个野丫头,跟她一个有着身孕的人发脾气吗?

    立时就挺了挺腰,不服气地哼了一声。

    赵子仪的目光在她腹部轻轻一扫,那眼底的情绪霎时间就都褪了个干干净净。

    徐云娇扶着他的椅背,一边弯下腰去替他捏着肩,一边不解气地狠狠剜了赵昔微一眼。

    而上头的太后看着这一幕,眉心就是一拧。

    什么时候开始,这徐云娇竟然变得这么伏低做小了?竟然被赵昔微这么欺负也不敢还嘴了?

    打狗还得看主人呢,徐云娇好歹也是长公主亲生的女儿,就这么忍气吞声?是当她这个太后是摆设?

    一股怒火突然自肺腑腾腾而起,瞬间就填满了她的胸腔,让她的心脏似要爆炸了一样生疼。

    她也不是没被人气过,但被个小丫头气成这样,还是头一次。

    她这一辈子,从一个卑微的宫女,凭借着自己的聪明才智,成为御前奉茶的女官、再又从最低等的妃嫔、一步步成为执掌六宫的皇后、到最后,她终于成为垂帘辅政的太后。

    这六十多年来,她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别人不能受的痛,她受了,别人不能吃的苦,她吃了。她从一个黄花少女,变成了垂老妇人,她爱的,她恨的,都早她而去,彻底的离开了人间。

    这座皇城,孤独、冰冷、压抑,但让她无比迷恋。

    每到朝会之时,她一袭绣着金丝凤凰的长裙,缓缓登上那镶金嵌玉的凤凰宝座,看着那底下跪着的王侯将相,她就会觉得,所有的痛和苦,都是值得的。

    泱泱帝国的权柄执于她手,万众苍生的命运系于她身。

    她疯狂迷恋这种感觉,以至于让她不惜顶着那群腐朽老臣的骂声,也要牢牢控制着皇帝,甚至想控制太子,从而实现她内心深处最狂妄的想法。

    终有一天,她要彻彻底底地掌握最高的权力,享受至尊无上的荣耀!

    但,这条路上,出现了一个绊脚石。

    就是赵家。

    本来想着是拿捏住赵昔微私生女的身份,以此逼着赵子仪倒向自己,却没想到,太子竟然直接把这丫头娶了,不仅如此,还似乎对这丫头挺上心。

    呵!

    太后从鼻子里发出冷冷一个声音。

    还以为太子是个多有出息的,没想到也是个烽火戏美人的昏庸种子!

    不过——

    当那些过往恩怨摆在面前,到那时,江山和美人,这小太子会如何抉择呢?

    念头一转,太后那双丹凤眼轻轻扬起,便有一抹隐秘而诡异的笑,缓缓从眉梢淡淡涌现。

    一切都差不多了。

    是时候该收网了……

    怒火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满心欢畅。

    她端起酒杯,轻轻摇晃了两下,看那暗红色的葡萄酒在半透明的琉璃盏里缓缓流动,笑道:“太子妃真是好伶俐的一张嘴,论福气,哀家自然是比不过你的。”又含笑瞥了一眼李玄夜,“你有太子如此宠爱,别说是生一个,就是十个八个也不成问题,是不是?”

    “……”

    底下众官员俱是汗颜。

    就是大户人家的婆婆,也没有这样逼着儿媳生孩子的。

    这太后娘娘倒好,挑了个大年初一的好日子,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一个劲的搁这上演催生大戏呢?

    你想演,可我们不想看啊……

    不过命妇们却对这些事格外感兴趣,虽是垂着眼,但耳朵却是支棱得高高的,满心眼儿乐津津的听着,只恨不得这出戏再热闹些、再热闹些。

    毕竟,亲眼所见了一场宫闱之争,也算是人生一大传奇。

    在这样诡异的气氛里,太子殿下笑了笑,然后看向了赵昔微。

    他的眸光明亮、温柔、坦诚,如暗夜之下的星辰,静静地照亮她的世界。

    赵昔微迎着他的注视,报以粲然一笑。

    他对她的百般纵容、万般维护,上到皇帝太后,下到宫女侍卫,但凡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出来。

    但赵昔微最喜欢的,却是他对自己的放手。

    他支持她、保护她,但难能可贵的是,他没有当她是个三岁小孩,他并不是处处都想插手、事事为她出头。

    赵昔微以前不相信,为什么会有人能为了感情付出所有,为什么会有人痴恋一生死心不改。

    她目睹了沈玉清一生的悲剧,心里本该是不可能再去相信这种天上人间的传奇。

    而此刻,她突然就体会了诗文里所说的——“愿作鸳鸯不羡仙”,只要遇到了对的人,这世上确实是有一种感情,能让人可以彻底为之沦陷的。

    有他站在身后做后盾,她更觉得自己不能退缩和软弱。

    入得宫门深似海,她以后要面对的惊涛骇浪还会有很多,而太后的打压,只不过是一朵小浪花。

    她扬眉看向太后,不卑不亢地回答道:“太后娘娘所言极是!”

    说着轻轻拉住了李玄夜的手,笑意温柔,“我当然是福泽深厚之人了,不然怎能得殿下这般宠爱呢?”

    “至于太后娘娘的吉言,我便也厚着脸皮收下啦!”她双眸微微一弯,隐有几分可爱:“不管是十个八个,还是一个两个,都是太后您的好重孙,您一定都会很喜欢的,是不是?”

    太后所谓的生十个八个,不过是嘲讽之语。

    她既没有唯唯诺诺选择回避,也没有怒目相向选择反驳,而是坦坦荡荡的就把话题给接住了。

    用这种轻松又淡然的态度,轻拿轻放,就把太后的刁难给这么化解了。

    众人暗中不住地点头,就是一旁捏着一把汗的赵老夫人,也投来了赞赏的目光。

    微姐儿,不愧是我们赵家的好孩子!

    不等太后出声,皇帝第一个笑了起来,他哈哈了两声,抬手指着赵子仪,道:“赵卿家,你看看你这女儿,果真是你亲生的,像极了你年轻时候,也是这般的能言善辩!”

第467章 年少之事

    赵子仪眼神温柔地落在赵昔微脸上,见她笑意盈盈,没有半点儿委屈,也跟着笑了起来:“微臣当年很能言善辩吗?”

    “是啊。”皇帝心情非常好,拂了拂衣袖,满脸亲切地道:“当年你还未成亲,还是朕的散骑侍郎,有一回,我们两个骑马出去游猎,朕的坐骑不小心踩踏了城郊农户的庄稼,一群农妇把我们两个围起来,说要赔偿,结果朕一摸袖子,糟糕,忘了带银子——”

    “这都快二十年前的事了,陛下竟然还记得。”赵子仪微微地笑,恭敬中带着几分疏离,全然不似皇帝嘴里那般的君臣情深。

    惹得太后冷冷睨了一眼。

    而皇帝却似一点都不在意,仍含着笑缓声道来:“一群农妇几十个啊,朕也不可能亮出身份,更不好伤了百姓的和气,要不是有赵爱卿你这样能言善辩的人跟在身边,怕是要闹出大笑话来了。怎么,你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赵子仪拱手一礼,摇摇头道:“年少之事,太过久远,臣都不记得了。”

    “这样啊……”皇帝敛去笑意,表情中似有几分遗憾,目光悠悠一扫,见徐云娇正体贴地替赵子仪捏着肩,便又是一笑,道:“人未老去,怎能健忘?年少之事,朕可是记得很清楚呐……”

    帝王的语气淡了下来,瞬间染上几分寂寥。

    “那时候,朕与皇后初相识……”

    不知是害怕回忆,还是体贴皇帝,赵子仪很识趣的没接这话。

    在座无人不知,当年帝后夫妻情深,后来皇后早逝,皇帝过于悲痛,以至于落下了心疾和头风的病根。

    甚至皇后离去的头几年,皇帝仍一直沉浸在悲伤中无法自拔,时常站在宫殿最高处,遥望着皇后的陵寝,默默感伤。

    帝王重情,于臣子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比如公文堆积的尚书台,比如战报频传的将军府……所有政事都等着皇帝来操心,可才经历了丧妻之痛的皇帝显然力不从心。

    不仅如此,皇帝还养成了喜欢和臣子回忆过往的习惯。

    到后来太后忍无可忍,直接下了一条命令,谁要是再陪着皇帝回忆过往,谁就别来上朝了,一时间吓得诸臣见皇帝一表露悲伤,便拔腿而溜。

    于是,那些天人永隔的痛苦,无法言说的思念,孤独的帝王只好一人慢慢咀嚼,消化。

    但不幸中的万幸,便是皇后留下了两个孩子。

    望着小太子和小公主,饱受折磨的帝王终于清醒过来,做出了一个令众人瞠目结舌的举动——将两个孩子接到自己寝宫,亲自抚养。

    他很快就把悲痛化为了父爱,反正朝政之事被太后牢牢把持,他便索性窝在寝宫,将全部心血都放在了太子身上。

    于是群臣再次迎来了更巨大的一个灾难——以前皇帝是无心处理朝政,现在皇帝是故意推掉朝政。

    皇帝养育孩子的这十几年,也正是太后党羽崛起的十几年。

    眼看党争越来越严重,甚至于拥护太后称帝的声音甚嚣尘上,就在众老臣都捏了一把汗的时候,十三岁的太子开始协理朝政了!

    ……

    这样的过往,不仅群臣不想回忆,太后也不想回忆……

    因为,太后呼风唤雨了几十年,一转头却忽然发现,皇帝培养了一个小狼崽子。

    这狼崽子的性格一点都不像皇帝,皇帝仁厚宽容,他就冷酷无情,皇帝优柔寡断,他就雷厉风行,皇帝孝顺乖巧,他就叛逆任性……

    最关键的是,这小狼崽子心志成熟远超常人,她现在想控制他也来不及了。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手中的权力逐渐流失,太后恨得就是牙根痒痒。

    每日里为国操劳,累得心力交瘁,还得和这小狼崽子周旋……

    这种事,一旦回忆起来,太后就跟被针扎一样的难受。

    而还有一个人,比太后更难受。

    这个人便是徐云娇。

    她整个少女时期,都是围着赵子仪转的,整个长安都知道她痴恋着他,但他从不和她多说一句话,也从不多给她一个眼神,她趴在太常寺的白马上,躲在海棠花下看他读书练字,看他吟诗作赋,日复一日,乐此不疲。

    后来某个午后,她看见他笑了。

    但不是对着她,而是对着窗下的另一个少女。

    那个少女,就是沈玉清。

    徐云娇的心,一下子就裂成了八瓣。

    她怎么也没想到,赵子仪喜欢的女子,竟然是这样一个人。

    那时候的沈玉清在贵女圈里简直就是一个刁钻的异类、一个聪明的怪人。

    醉心诗书和医术,从不参与贵族少女的踏青和宴饮,没有谁愿意和这样的人交朋友。

    当然,其实也不是不愿意,毕竟其父沈穆的名气那么大,谁不想巴结巴结他的独女呢?但沈玉清可不是个好相处的,她对于自己不喜欢的人和事,半点情面都不讲,半个笑脸也不肯给。

    好几次,徐云娇想试着接近她,想知道她到底有什么魔力,能征服这个矜持清贵的男人,都只得到了她一通驳斥。

    为什么?为什么这样的一个女子,能得到他的爱慕?

    徐云娇觉得,一定是她的冷傲孤僻吸引了他。

    于是,便也暗暗模仿她,哪知道,终究是画皮难画骨,这傲气给她学了个通透,那傲骨却没得来半分——没过几年,沈玉清发现赵家迟迟不肯迎娶,便干净利落地收拾包袱连夜离开,自此便彻底消失了。

    可徐云娇对着自己痴恋的男人,却做不到这样骄傲。

    明知道他心里没有自己,明知道他一直忘不了那个女人,明知道他答应娶自己只是迫于情势,明知道这场婚姻会成为所有人的笑话,她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嫁给他。

    情到浓时怎忍舍,爱到深处无怨由。

    ……

    往事涌上心头,当年无怨无悔的少女已经尝遍了冷落的滋味,在后宅大院中一点点磨掉了当初的炽热,哪里还能像当初那般不求回报?

    徐云娇替他捏着肩,气得就是用力掐了一下。

    赵子仪眉心一皱,盯了她一眼。

    徐云娇就有几分赌气,依旧掐着他的肩。

    她都怀着他第二个孩子了,他就不知道哄哄她吗?明知道她不高兴了,还不能给点好脸色!

    赵子仪只这么盯了她一眼,就淡淡转过了视线。

    ****

    温馨提示:铺垫过去,是因为快要进入虐的情节了(灬??灬)我自己都有些舍不得……

    要是吃不了刀子的,可以攒一下

第469章 牙齿被老鼠叼走了

    “母后可是嫌弃女儿老了?”长公主今年才五十岁出头,但她保养得好,除了眼角有些细纹,那皮肤都还是光亮弹润的,看着也就是四十不到。

    说话间,有宫女奉了茶来,又端了新鲜的瓜果点心上来。

    “知道自己老了,还不知道穿厚点!”太后嗔怪了一句,转头吩咐宫人:“去,把我才做的那条貂毛毯拿过来,宜阳的膝盖受不得寒。”

    大长公主拂袖落座,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热茶,又笑道:“这不管几十岁了,只要回到母亲这里,儿臣便还是个孩子!”

    “就你这滑头!”太后全身的阴冷之气瞬间消散无形,只剩下满满的宠溺和慈爱,俨然一个最普通的老太太,见着了自己那个嫁做人妇的女儿,只惦记着叫人给她拿吃的喝的。

    “去把徐州进贡的金丝软糖端上来,宜阳她从小就爱吃。”

    “再把雍州进贡的羊乳茶烫一烫,这羊乳比我们长安的好,没有一点腥味的。”

    ……

    殿内的气氛变得融洽了起来,宜阳端起了羊乳茶,才将注意力放在了徐云娇那边。

    徐云娇这一胎怀得突然,甚至可以说透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

    早不怀,晚不怀,赵子仪废了一双腿,成天只能坐在轮椅上的时候,这孩子突然就来了……

    宜阳这样精明的人,得到消息的第一反应,不是高兴,而是怀疑。

    于是便借着探望女儿的由头,私底下拉着赵老夫人打探消息。

    “哎,我们家娇娇啊,就是从小便给娇惯坏了,跟相爷闹了这么多年,要是我都受不了她了!没想到相爷倒是都忍了,这还真是欢喜冤家,越吵感情越好呢。”

    而老夫人又怎么能看不出亲家母的意图?

    但那茶续了好几遍,话都兜了好几个圈子,就是装糊涂打哈哈:“可不是吗,他们打刚刚成亲起就这样,一开始我也心惊肉跳的,也是没少操心哪!记得有一回,我们家玹儿有次应酬喝多了几杯,回家就没轻没重凶了云娇两句,这下可好,把个云娇气得当场直哭,我劝了这个劝那个,是一宿没合眼啊。”

    她絮絮叨叨地回忆起往事,又握着长公主的手,笑道:“亲家母哪,有句话说得好,‘不痴不聋,不做家翁’,我们做长辈的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他们闹去吧,等慢慢的心性定下来了,自然也就恩爱了!”

    一番话,四两拨千斤,将长公主才萌芽的疑惑,一点点全都堵死了回去。

    或许是她想多了?

    难道赵子仪收了心,要和娇娇好好过日子了罢?

    从感情上来来说,这赵子仪落了个半残废,而徐云娇半分嫌弃都不曾,还一门心思地伺候他,这样的付出,便是铁石心肠,也要动容。

    但,理智如宜阳,深深的知道,想要找到问题的真相,不能光看感情,而是要看利益。

    因为感情是最能作假的,但利益却不会。

    那么,赵子仪在这个时候,选择和娇娇生孩子,能得到什么利益呢?

    ……

    不一会儿,打扮得焕然一新的妃嫔们也齐齐过来了。

    皇帝这辈子也没选过一次秀,后宫总共也没几个人。

    刚刚登基的时候朝堂不安,太后为了稳定人心,便从一众大臣家里挑了几个世家女子选入宫中,哪知这一入宫便如同进入了庵堂,一年到头也难得被召幸一回。

    不过,皇帝虽然冷淡六宫,但好在性情十分温和,从来没有特别喜欢过谁,也从来没有特别厌恶过谁。既然大家都一样的不受宠,也就不用去挖空心思琢磨如何争宠了。

    是以这些妃嫔虽然没怎么享受过雨露之恩,但在宫里的日子倒都是一等一的安逸。

    而且最要紧的是,他不像别的皇帝那样热衷扩充后宫,这十几年来,除了一个淑妃,这后宫就没有添过新人。

    没有新人也就意味着没有攀比,大家都是宫里的老人,就算是最年轻的淑妃也三十出头了。

    眼下这么十几个齐齐跪在地上拜年,太后扫了一眼,就又有些不爽了。

    皇帝当这一群妃嫔都是摆设,也就没几人能有孕育机会。

    淑妃抱着不足一岁的瑶光公主,给太后和皇帝拜了年。

    六岁的南星公主开始换牙了,说话的时候声音软糯糯的,奶声奶气地叫着父皇,但因为没了两颗牙齿,听起来就像是“父房父房”,惹得皇帝哈哈大笑,一把抱过来放在膝盖上,让她张开嘴看了看牙齿,打趣道:“是不是背着你母妃偷吃了糖,半夜被老鼠叼走了?”

    南星抱着皇帝的手臂,乖巧回答道:“才不是呢!是昨晚吃饺子的时候掉的!那两颗牙白白的,小小的,可好看了!”

    皇帝再次笑了起来,模仿着她的语气问道:“那白白的两颗牙,你有没有收起来呢?”

    “收起来了!”南星笑出两个浅浅的梨涡,“母妃帮我用锦囊装起来,藏在了珠镜殿的屋檐上!”又歪着脑袋问道:“可是,为什么要把牙齿放在屋檐上呢?”

    “哦——”皇帝含笑点头,十分耐心地解释道:“因为南星掉的是下牙啊,要往屋檐上扔,这样才能往上长。”

    南星恍然大悟:“那我要是掉了上牙,就埋在土里!”

    “是是是!”皇帝哈哈大笑,“下次再掉牙了,叫曹德去帮你埋,埋在御花园可好?”

    “好啊好啊!”南星拍着小手,又嘟了嘟小嘴:“不要曹德,要父皇帮我埋!”

    “好好好!”皇帝一口就应了下来,“父皇帮你埋就是了!”

    南星高兴得什么似的,坐在他膝盖上举起了小手:“父房真好!”

    淑妃忙提醒了一句:“南星,父皇有头风,受不得闹,你声音小点儿。”

    “不要紧,朕今天好多了!”皇帝说是这么说,但抱了一会儿南星就觉得有些累,便将她放了下来,又转头吩咐曹德:“一会儿灵犀来了,就把赏赐都分下去吧!”

    “是。”曹德躬身应了,道:“听凤阳殿的掌事姑姑说,灵犀公主昨晚睡得有些迟,许是起得晚了,奴婢去看看?”

第470章 簪花

    “没事没事,让她好好睡吧!”皇帝摇摇手,笑道:“都别去打扰她!”

    这时,有内侍进来通传,说晋王殿下到了。

    “叫他快进来!”皇帝的笑意就收了几分,那内侍一愣,还没说话,皇帝又不耐烦了起来:“磨磨蹭蹭的,太子都来了,他怎么才来?”

    李玄夜正执了酒壶要倒酒,听见这话动作一顿,看向赵昔微,忽然问道:“上次乔安的女儿,找晋王做什么?”

    “那事啊……”赵昔微想了想,便把乔安反对乔云浅开茶楼的事简单提了一下。

    李玄夜皱了眉:“为什么不找我?”

    赵昔微嗅到了这语气中的不悦,顿时就有些心虚,讨好地道:“那不是因为这事太麻烦嘛?殿下每天忙于朝政,我怎么能因为这样一点小事麻烦你呢!”

    “哦?”李玄夜看着她,目光很不友善:“怎么个麻烦了?”

    乔安不让女儿开茶楼,他直接召乔安过来吩咐一句便是,难道乔安还敢违抗他的命令不成?

    赵昔微抿唇一笑,从他手里接过酒壶,斟了一杯酒,亲自送到他唇边,语声娇柔:“毕竟这是乔安的家事,若是由殿下做这个主,不免会落下口实,惹御史台弹劾——”

    “那又如何?”他捏住她的手腕,从她手里接过酒杯,不以为然地道:“御史台哪天不弹劾我了?我什么时候在乎过?”

    “是是是!殿下不在乎!”赵昔微“噗呲”笑了出来,幽幽睨了他一眼,道:“可是我在乎,我不想因为自己连累了殿下。”

    李玄夜看了她一眼,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放下酒杯,顺势捏住了她放在桌上的手指,笑道:“可是我愿意让微儿连累!”

    赵昔微忙抽出手指,羞恼得瞪了他一眼,低声道:“那么多人看着呢!”

    李玄夜虚握着空空的掌心,微微一笑。

    等晋王进来的时候,一年一度的贺岁钟鼓也正式敲响了。

    但仍缺了两个人,裴才人和灵犀公主。

    裴才人为什么不来,大家心里都很清楚。但当着晋王的面,也不好表现出来。皇帝笑意淡淡,也没多问什么,只让人把新春的赏赐抬了出来。

    赵昔微却惦记着灵犀,想到在船上的那场小闹剧,总觉得有些放心不下:“是不是昨夜吹了寒风,累着了?”

    那花灯虽然不大不小,但灵犀可是真正细皮嫩肉的娇公主,被人故意拿东西这么打在身上,恐怕还是头一次。

    “她就这样,贪睡。”李玄夜把面前的樱桃酪推到她面前,笑道:“不像我们微儿,再累也能起来!”

    晶莹剔透的琉璃盏,盛着鲜艳欲滴的红樱桃,点缀在雪山似的奶酪上,恰似晨起梳妆的美人儿,红唇玉肌,透着冷艳如霜的光华。

    “你又取笑我!”赵昔微脸上一红,立时就想到早上起床时的事来。

    昨夜被他闹得太晚,醒来全身乏力,早上他叫她起床,她索性就抱着他耍赖。

    哪料就惹得他……

    她一边躲,一边笑,正好叫外头掌事女官听见了,便清了清嗓子,隔着殿门高声提醒道:“太子妃,今日是大年初一,您要进宫给陛下拜年,不能误了时辰呢!”

    ……

    赵昔微越想越觉得窘迫,忙低下头去吃樱桃酪。

    李玄夜看她比樱桃还要红的脸颊,唇畔勾出一抹愉快的笑意。

    群臣念完长长的贺岁赋,接着就到了赏赐年礼的环节。

    赵昔微抬眸看去,顿时觉得眼花缭乱。

    几十名穿着绯红宫装的宫女,从屏风侧袅袅而出,各人手里均托着一只海棠描金的红托盘,上面放着一大盘金灿灿的金叶子,又有红纸金字书写的福字,还有一些精巧可爱的玉器等物。

    但这都不是最让人夺目的。

    最别出心裁的是,皇帝还准备了鲜花。

    用金累丝提梁小花篮装着,一簇簇堆叠在一起,如云似锦,姹紫嫣红,将整个大殿装扮得一片宛如春日花海。

    皇帝笑眯眯地道:“这是南诏国进贡的新品种,御花园的花匠培育了小半年,没想到正赶上了时候,一夜之间全开了。朕见了十分高兴,特意分赐与诸位同赏。”

    他说完,那群宫人便屈膝半跪在了金丝红地毯上:“请贵人簪花。”

    “谢陛下隆恩。”

    众人躬身下拜,就又有十几名宫女上得前来,伸出纤纤玉手,为诸位王公命妇簪花。

    大魏男女皆风流,簪花是一种身份地位的象征,更是一种尊贵无上的礼仪。

    赵昔微觉得很新奇。

    她少时随沈玉清生活在乡野,虽然也从说书先生嘴里听说过这种雅事,但亲眼所见还是头一遭。

    皇帝赐的花样式繁多,红艳艳的牡丹、黄灿灿的菊花、白晃晃的茉莉、粉嫩嫩的芍药、还有绿茸茸绿萼梅……

    在寒冬腊月,培育出娇艳的花朵不难,赵昔微回到赵府时,在花园里就见到了一大圃鲜花。

    而在宫里,淑妃的珠镜殿,也种满了各色各样的花儿。

    她还记得第一次去珠镜殿的情景,寒风徐来,花海起伏,如云霞翻卷,泛起层层红浪。

    东宫也配备了暖房和花匠,若她想的话,培育出四季鲜花也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赵昔微觉得没必要。

    她爱花,但爱的却不是它们好看,而是爱它们香甜馥郁的味道,爱它们在自己手中变成老少皆宜的茶饮。

    一株名贵品种起码得安排三四个人悉心照料,等花开了剪下来送入房中,最多也就只能看个两眼便就枯萎。

    真正是每一朵花开,都是银子掉进水里的声音。

    御花园养了这么多花,妃嫔也就那么十几个,皇帝自己也看不过来,分赐给大臣,倒也算是一份心意。

    赵昔微暗暗想着,觉得皇帝看似温和平淡,可骨子里却是极有人情味的。

    ****

    注:古代男子簪花,与礼制有关。

    《宋史·礼志十五》:礼毕,从驾官、应奉官、禁卫等并簪花从驾还内。

    《宋史·舆服五》:“中兴,郊祀、明堂礼毕回銮,臣僚及扈从并簪花,恭谢日亦如之。

第471章 太子妃身体虚弱,伺候不了人

    赵昔微暗暗想着,觉得皇帝看似温和平淡,可骨子里却是极有人情味的。

    又觉得遗憾,倘若皇后没有早早的故去,此时也该和皇帝一起,坐在这里接受群臣贺岁,那又会是何等恩爱和谐的情形呢?

    她这边有些惆怅,而那边的命妇们却都很高兴。

    乔夫人指着一朵重瓣山茶,笑道:“我就戴这个吧,正好我们家云浅也喜欢。”

    “是。”宫女便拿了花枝,轻轻为她插在了发髻左侧。

    清丽雅致,不媚不俗,果然是乔云浅喜欢的风格。

    崔夫人就挑了一朵娇嫩的粉芍药,亲手替崔岩戴在了官帽中间,又取了同样的一朵,为自己簪好,这才拿着宝镜细瞧了两眼,显得十分满意:“你看着怎么样?合适吗?”

    崔岩咳了一声,不自然地扶了扶官帽:“夫人选的,自然是合适的。”

    惹得上头皇帝忍俊不禁,手指着两人笑道:“崔卿家配这粉色,甚好甚好!”

    赵昔微则挑了一小枝红梅。

    李玄夜虽然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喜欢腻歪,但实际上并不是个招摇的个性。

    她敛眉想了想,将几朵小小的梅花摘了下来,然后取了一条红色丝绦,三两下打了个酢浆草结,再把一朵朵梅花固定上去,变成了一条梅花络子。

    她起身,笑吟吟道:“我来替殿下簪花吧。”

    红色的梅花,缠绕在红色的绳结上,漂亮又新颖。

    李玄夜笑了笑,伸出了左手,道:“那就系在手上吧!”

    群臣逮着机会开始溜须拍马:“太子和太子妃可真是琴瑟和鸣、夫唱妇随!”

    不知道就有哪个不识趣的,一下子就说得顺了嘴:“是啊是啊,当年皇后也为陛下亲自簪花呢!”

    皇帝表情一黯,那边太后就重重地咳了一声。

    众人立时噤声。

    空气静谧了一瞬,太后不咸不淡的又说了一句:“太子妃,你来替哀家簪花吧。”

    赵昔微一愣。

    抬头看去,见两个宫女手捧托盘,已跪在了太后左右。

    两朵碗口大的红牡丹,静静地躺在托盘上,等待着她为太后簪上。

    服侍太后簪花是妃嫔的规矩。

    论理,她作为太子妃,是该主动上前做这些事的。

    只是赵昔微不想。

    太后向来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她又何必再卑躬屈膝讨好呢?

    而现在突然点名要她近前服侍,这很难不让人多想。

    赵昔微略一迟疑,太后已有了几分不悦:“太子妃难道病得连花都拿不起了。”

    大年初一说这种话,已是恶意满满。

    李玄夜长眉一挑,扫了一眼对面的宫妃,淡淡道:“皇祖母想要簪花,可召贤、明二位娘娘近前。”

    被点了名的贤妃、明妃都是一震。

    太后点名太子妃服侍是假,要刁难太子妃才是真,这个当口,太子叫她们两个出来,这岂不是要她们做替死鬼吗?

    装死总比真死好,所以两人都低下了头去,专心致志地玩着自己的手指甲。

    “太子这话是什么意思?”太后坐正了身子,眸光冷意森森:“新春佳节,哀家是她的太婆婆,她作为孙媳妇,伺候太婆婆有什么问题?”

    眼看气氛就僵了下来,赵昔微心里咯噔一下。

    这个时候,可不是和太后翻脸的好时机。

    太后手里到底还有实权,这么硬碰硬肯定是不行的。

    身形微动,还没动作,手指已被人捏住。

    李玄夜将她护在身侧,看向太后,语气淡淡:“太子妃身体虚弱,伺候不了人。”

    “你!”太后手掌用力一抓,狠狠按在宝座的扶手上。

    这么多年来,她接受了无数次群臣朝贺,可还没有哪一次像今天这样,一次次地被挑衅底线。

    太子和她作对是摆在明面上的事,人人都知道他从不给她面子,她也是为了顾全大局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现在,竟然为了个小姑娘,让她如此难堪!

    她很久不杀人了,是不是让太子误会了什么?

    空气安静得落针可闻。

    皇帝哈哈笑了一声,忙劝道:“母后息怒,太子就这性格,您别跟他一般见识,都是儿子不好。”

    一面说,一面向曹德瞪了一眼。

    曹德赶紧两步走过来,接过宫女手中的托盘,乖顺地跪在太后面前。

    太后冷笑了一声:“皇帝你不用这么敷衍,当年皇后不能伺候,现在太子妃也不能伺候,说到底,是我这个老婆子没福气罢了!”

    语气陡然生硬:“你们要是嫌哀家碍眼,哀家明天就把虎符兵权一并交出,寻个清净的庵堂自个过去!”

    “母后——”皇帝脸色一变,急忙道:“军国大事,非同儿戏,母后可千万别说气话!”

    实在不是他反应过激,而是因为边境几个大将是太后的心腹,都只听太后号令。

    太后一手交出虎符,当然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可一边交出兵权,一边就住进了庵堂,那可不就是军心大乱,这种得不偿失的事,他自然不允许发生!

    “母后!”皇帝能在太后的压制下安然无恙的坐了几十年的皇位,靠的不仅仅是仁慈的心肠,也不仅仅是柔软的姿态,而是以不变应万变的机敏。

    他呵呵一笑,和声细语地劝道:“母后想要孙媳妇伺候,这有什么难的?太子原也是怕太子妃身子不好,一时情急才出此顶撞之语,他自小就是这样的性格,母后您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

    “您也别迁怒太子妃,这孩子虽然年纪小,但儿子看着却是个很知礼孝顺的……”说着就笑眯眯看向赵昔微,拉长了语气:“太子妃,你说呢?”

    皇帝都拉下脸面来了,赵昔微也不想再僵持下去。

    太后挟持兵权,以王家行事的作风,不管不顾闹得朝野动荡也是做得出来的……

    电光石火之间,她已迅速理清了这层利害关系。

    识时务者为俊杰,为了一时的委屈而拉整个朝堂下水,对她、对李玄夜都没有什么好处。

    “陛下说得是。”赵昔微想到这里,忙应了皇帝的话,柔声道:“服侍太后是儿臣的本分,太后娘娘既然有簪花的雅兴,孩儿怎么能不尽心尽力呢?”

    一面说,一面握住李玄夜的手,使了个眼色。

第473章 太后娘娘请息怒!

    赵昔微自认为自己是不够这种分量的,一则她和长公主接触不多,算不上有什么私人感情,二则长公主身份尊贵,用不着讨好她这个太子妃。

    那么长公主屡次三番的对自己示好,这背后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

    太后满意地扬起了紫红色的唇角,笑道:“你这孩子,一把剪刀就吓成这样,可比皇后差远了!”

    又看向皇帝,“皇后在世的时候,那可是个要强的性子,当年皇帝在小灵山遇刺,她可是一人一马,冒着刀光冲出重围,护着皇帝回了宫——”

    皇帝的脸色瞬间一白,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曹德吓得忙去服侍,他抬手一推,生硬地拒绝了。

    曹德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他,喃喃道:“陛下……”

    “没事,没事。”皇帝捂着胸口,咳得有些喘不过气来,气息微弱地道:“朕没事,朕只是一时难受……”

    曹德低下头去,掩饰住眼里的心疼。

    皇帝有心疾,还有头风,受不得什么刺激,特别是关于皇后的那些往事,轻易碰不得……

    哎!

    这么一个长情的皇帝,怎么皇后就不能一起白头偕老呢?

    曹德这里心疼了一大团,可太后却是一股无名火起。

    好好的一个皇帝,怎么就这么没出息!

    不就是死了一个皇后,天底下女人多了去了,值得你落得一身病?

    她冷眼看着,直到皇帝才止了咳,便拿出了那辅政太后的强势来,话里带话地道:“这么多年了,皇帝还没有放下,可真是个痴情种呢!”

    这种话,太后也不知道刺了皇帝多少次了。

    他是先皇最小的一个孩子,生下来就没了母亲,当时太后还是皇后,膝下无子,便看中了他收养在身边。

    两人虽然是母子,其实却并无几分真情。

    一个是需要母亲庇护的弱势皇子,一个是需要儿子巩固地位的强势皇后。

    这么多年来,皇帝早已习惯了太后这样刻薄的言语。

    但他习惯了,太子却不习惯。

    太后的话一落地,李玄夜便抬起了一只手掌。

    立时有两名侍卫落在殿门:“殿下。”

    锦衣皂靴,威风凛凛。

    那腰上佩着的宝剑,寒光闪闪。

    提剑入殿,形同谋反!

    那些臣子和命妇们何时见过这种场面,有胆小的吓得一哆嗦,已经软绵绵地半栽在了椅子里。

    相较而言,反倒是那些宫妃们镇定许多——毕竟,她们记得真真儿的,上次公主出事,太后要拿太子妃当替罪羊,太子可是直接出动了一群侍卫呢!

    太后“啪”地一掌打在扶手上:“太子,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皇祖母您别慌!”李玄夜变脸比唱戏的还快,只一眨眼的功夫,已经敛去全部锋芒,只含笑柔声道:“皇祖母方才不是想要修剪花枝吗?孙儿就是觉得这金剪太不利索了!”

    又踢了踢跪在最前面的一个臣子,漫不经心道:“一个个大惊小怪的,丢不丢人?孤这么讲道理的人,岂能与那种滥杀无辜之人相比?”

    “……”

    群臣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从地上爬起身来,还不忘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十分真心的吐出一句:“殿下怎么能是那种人!”

    太子是被皇帝捧在手心长大的,从一生下来就是储君的不二人选,身边有效忠于自己的亲兵,由他全权掌握,别说是闯个殿,就是直接要皇位,皇帝也不会说什么!

    太后怎么听不出来李玄夜是故意恶心她的?

    当即就气得是脸色铁青,那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一字一句崩出来的:“李玄夜!”

    “孙儿在!”李玄夜掌心一收,应得是那叫一个从善如流、乖巧孝顺。

    但那姿态就没那么恭敬了,他双手叉在腰侧,气定神闲地吩咐那两个侍卫:“去,帮太子妃搭把手,服侍太后簪花!”

    “……”

    两个侍卫对望一眼,一下子没敢动作。

    他们虽然愿意为太子殿下赴死,但……帮太后娘娘簪花这种事,他们两个大男人,合适吗?

    “李玄夜!!”太后拍案而起,她本就不是个什么体面人,这下子气得狠了,更是半点儿太后的架子也不要了,疾步就冲下了宝座。

    “太后息怒!”群臣脖子一缩,又跪了下去。

    就连赵子仪也脸色微变:“太后娘娘,请息怒!”

    徐云娇也吓得跪了下去,偏她不会说话,只想什么就说什么:“太后娘娘您别生气,太子妃不肯服侍您簪花,妾身愿意服侍!”

    “你闭嘴!”话音一落,就被太后狠狠啐了一口,“蠢货!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我……”徐云娇无缘无故被骂了一句,脸色立时涨得通红。

    凭什么骂她?又不是她的错!

    奈何不了那野丫头,就知道拿她出气!

    “娇娇!”长公主眼看要坏事,忙一个箭步就扶着她起身,囫囵劝道:“你是双身子的人,别动不动就跪着,太后娘娘骂你是为你好,还不快起来!”

    徐云娇撇撇嘴,借着长公主的力站直了身。

    长公主安抚好女儿,又要去安抚母亲,才挤出一个笑,就对上了太后那风雨欲来的表情,心里顿时大叫不妙。

    忙将求助的眼神投向了皇帝。

    皇帝也有些无奈,姐弟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就都默契地选择了沉默。

    不是他们不想劝,而是劝不了。

    太后的脾气很不好,长公主比任何人都了解。

    但太子的脾气更不好,皇帝也比任何人都了解。

    要是上去劝,指不定起到反作用……

    太后从来没有这么怒火攻心过。

    这小狼崽子,自从成亲后,是越来越张牙舞爪了!

    赵家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送个女儿进来,日日夜夜给太子吹枕边风,合着一起对付她呢!

    她牙关紧咬,拿手指头狠狠地指着李玄夜:“哀家可是你的皇祖母,你竟敢让两个侍卫来羞辱哀家!”

    “皇祖母这话可就冤枉孙儿了!”太子殿下或许是觉得自己的姿态不够孝顺,便放下了叉在腰间的手,改为负在身后。

    他长眉微微一挑,笑容温和有礼,俨然一个谦谦君子的模样:“皇祖母想要孙媳妇亲自伺候左右,孤作为孙儿岂能袖手旁观?只是孙儿到底是一国储君,不便亲手为皇祖母簪花,只好由这最信得过的侍从代劳了——”

    又是一笑,不疾不徐道:“皇祖母放心,这两人佩的是削铁如泥的青锋剑,比起那金剪好用多了,若他们二人出手,定将那花枝修剪得干干净净,保证不伤害皇祖母一根头发!”

    ****

    最近工作好忙,累得失眠了,我妈知道了生怕我会累得猝死,催我赶紧辞职,叫我好好码字不要断更!【我妈真好!我要攒着稿费给她送礼物!还要让她过上好日子呜呜呜!】

    PS:刚刚和写手朋友分享歌单,突然也想分享给读者朋友们~

    我写这本书的时候在听什么:

    《之子于归》伴奏

    大家感兴趣的可以听听,很轻松的古风甜歌~

    忽然又想起,还有一首纯音乐,是太子殿下登基的!太子还没登基,我就已经选好伴奏了!等剧情到了,我就也分享出来~

第474章 天底下最爽的事

    群臣伏在地上,眼角却不停地睃来睃去。

    在众人心中,太后也算是个离经叛道的人,但此时他们才知道,比起太子来,太后还是差得远了!

    他即使是说着大逆不道的话,做着桀骜不驯的事,但却没有一点儿嚣张蛮横之色,有的只是端正清雅,威仪赫赫。

    就好似他就该这样说、就该这样做,一点都不会让人觉得他忤逆不孝。

    太后的手一直抬着,看着四周纹风不动的臣子,突然意识到了一个致命的问题。

    这些墙头草,已经开始倒向太子了!

    “你——”她张了张嘴,眼前忽然一黑,“啊”地一下,就朝后倒去。

    “太后娘娘!”

    “母后!”

    “快,宣太医!!!”

    太极殿乱成一团的时候,裴才人居住的昭庆殿却一如既往的沉寂。

    往年的新春庆典都是她在张罗,而今年她却只能一个人坐在殿内,宫女在软榻上铺了厚厚的羊绒褥子,然而却驱不散那种孤独带来的冰冷。

    外面传来阵阵钟鼓之声,是群臣参拜皇帝的时辰到了。

    她微扬起头,双眼蓄满了憎恨,冷冷看着向外面。

    宫殿楼阁,张灯结彩,已是新年第一天,可她还是没有等到复位的诏书。

    皇帝到底想要怎么样?

    难道让她顶着才人的位份过一辈子?

    儿子是堂堂晋王殿下,自己却从贵妃变成了才人,这种巨大落差带来的尴尬,如针尖一样刺痛着她,让她睡里梦里,都感觉四周充满了嘲笑的声音。

    由奢入俭难,在高处呆久了的人,突然跌落低谷,无时无刻不是煎熬。

    越是煎熬,恨意就越深。

    她沦落到这种地步,都拜那个贱人所赐!

    宫人们抬着一株黄灿灿的橘子树走了进来。

    在看见她孤寂的后背时,忙支支吾吾地道:“回禀主子,这是陛下赏赐给您的,说是给您的新年礼物,寓意吉祥如意。”

    这是一颗非常漂亮的橘子树,硕果累累,圆滚滚的橘子似金娃娃一样,头挨着头脸挨着脸,密密麻麻地挂满了一树。

    裴才人头也没回一下,只不屑道:“橘子树?陛下的花样倒是新鲜!”

    宫人垂下头不敢回答。

    她转过头来,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弧度:“别的娘娘宫里呢?都送的什么?”

    宫人神色一喜,忙讨好地道:“回主子的话,这橘子树陛下只赏了您!别的娘娘都没有,您是独一份!”

    裴才人拔高了声音:“本宫问的是别的娘娘送了什么!”

    “娘娘恕罪!”宫人绞着衣角,为难地道:“奴婢打听过了,陛下给其他娘娘送的是一副桃符,一对儿福字,还有一包金叶子……这些都是和去年一样的份例,今年御花园的花儿开得好,陛下还赏赐了每人两枝鲜花……”

    “够了!”裴才人气红了眼,一脚就踹在了宫人身上,“蠢东西,别说了!”

    “奴婢知道错了!”宫人被踢了个猝不及防,在地上跪爬了两步,冒死劝道:“主子您别生气,陛下能在大年初一给您送来这样一颗橘子树,说明他心里还是念着您的,还是对您有情分在的,您应该感到高兴才是啊!”

    这一树的橘子,是皇帝用金丝线亲手系上去的。

    当然并不是全部都是皇帝系上去的,皇帝只系了一个,剩下的一树是交代了曹德,让他带着一群小内侍,一个个打了如意结,然后再挂上去的。

    就算是这样,这也算是天大的君恩了,怎么能算作是敷衍呢?

    裴才人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突的暴跳,那才恢复过来的神志,又要变得失控起来。

    她想要的是什么,是恢复位份!

    送一颗橘子树来,当她三岁小孩糊弄呢?

    她一把扯下几个橘子,发疯了似的朝门口砸去:“滚!给我滚!”

    “噗”地一声,砸中了匆匆跑来的一个内侍。

    那内侍满头是汗,气喘吁吁地道:“娘娘,娘娘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什么好不好的?”裴才人抬起腿又要踢过去,在看清来人的脸时,又收了回来,没好气的道:“本宫让你好好盯着外面,你就是这样盯的?”

    “太后,太后她她她晕倒了!”

    “你说什么?”裴才人手掌下意识地一捏,饱满的橘子被她长长的指甲狠狠掐入,空气里霎时间充满了橘子的芳香。

    “娘娘不是叫奴婢好好盯着太极殿吗?奴婢奉您的命令,仔细盯着呢!”内侍忙擦了擦脸上的汗,“这不,太后娘娘一晕倒,奴婢就赶紧跑来告诉您呢!”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晕倒了?”她眸光忽然一亮,唇畔浮现一抹难耐的喜悦之色:“终于啊……这老太婆,终于不行了么?”

    “娘娘……不是您想的那样!”内侍忙近得前来,压低声音道,“是被太子气得晕过去了!”

    “哦?”裴才人双眉一扭,“怎么回事?”

    “回禀娘娘,是这样的……”内侍便将簪花之事一五一十告诉裴才人,“太子为了护太子妃,就命侍卫携剑入殿——”末了又补充了一句:“千真万确,奴婢在廊下可是瞧得真真的!”

    “好啊!真是好!”裴才人忍不住鼓起了掌,“又是为了那个狐媚祸水!太好了!”

    “娘娘?”内侍一愣。

    裴才人笑了起来,眼角眉梢俱是畅快:“来人,梳妆伺候!本宫要去长信宫,给太后拜年!”

    裴才人盛装打扮一番,步步生莲地来到太后寝宫时,已经过了午后。

    长信宫内点燃了安神的熏香,一线游丝自鎏金铜炉内袅袅而出,宫人们木雕一般伫立在屏风两侧,就连呼吸都刻意的控制到了最轻,生怕惊醒了躺在凤榻上的贵人。

    寒风静止,明亮的阳光从窗外折射进来,落在织锦绣金的床幔上,如精灵般四处跳跃。

    裴才人守在榻前,唇上染了新的口脂,两颊施了薄薄的香粉,打扮得喜气洋洋,一如她蠢蠢欲动的内心。

    天底下最爽的事,就是看敌人不爽。

    特别是看到太后因不爽而病倒在了床榻上,那就更是爽上加爽,双倍的爽!

    她盯着太后沉睡的面容,唇角几乎要翘上天了。

    这可恨的老妖婆!

    活该被那狐媚子气死!

第475章 不就是仗着太子的宠么?

    哈哈哈哈!

    就是可惜了,没来个两败俱伤!

    裴才人正在心里偷偷乐着呢,猛地就对上了一道鹰隼般锐利的视线。

    太后一睁开眼,首先就被太阳光给刺了一下。

    再眯起丹凤眼细瞧,映入眼帘的是一身桃李般浓艳的宫装,视线再往上移,是叠云般高耸的发髻,点珠缀玉的步摇轻轻晃动,还有那一张明艳如花的笑脸……

    她一下子就坐了起来。

    “太后您醒了!”宫女呼啦啦地就跪了一地。

    太后的手指轻轻按在太阳穴上,目光凌厉地扫了一眼四周,没有说话。

    宫女们吓得不行,忙战战兢兢地问:“太后可是要用午膳?”

    太后没有搭理她们,又收回视线,冷冷睨向了榻前的裴才人。

    大太监常英见状,就拿拂尘抽了一下最近前的宫女,斥责道:“不长眼的东西,太后才醒来,怎么吃得下东西?还不快去厨房,煨一盅暖暖的参汤给太后润润嗓子!”

    “是!”

    宫女立时散了个干干净净。

    殿内只剩下裴才人和太后,气氛霎时间变得诡异起来。

    裴才人还是贵妃的时候,和太后是百般的不对付——太后看不上贵妃的莽撞,贵妃看不上太后的强势,可其实论那种粗野狠厉劲儿,两人又可以说是同为一类。

    贵妃那时是死心塌地效忠皇帝的,她谋权谋利,不为别的,只为了她的儿子能更风光一些、更尊荣一些——毕竟皇帝满心满眼里只有太子这么一个儿子,她的皇儿如此备受冷落,她这个做娘的若是不多争取一些,以后哪里还有他的出路?

    六宫大权在握,离皇后之位只有一步之遥。

    这么多年来,她处心积虑,一心只想往上爬一些、再往上爬一些。

    然而这后位似乎长了脚,她每进一步,它就远一步,她退一步,它则又近一步。不管如何,永远都离她一步之遥。

    这种摸得到却够不上的感觉,像是猫爪一样挠着她的心窝子,叫她半刻也不得安宁。

    虽然顾皇后在皇帝心中地位不可动摇,但她是皇帝身边第一批妃嫔,无论资历还是家世,亦或是情分,她有这种野心也不算什么特别不可饶恕的事——毕竟太子生母死了,给太子另外找一个母后的事也不是没有,太后与皇帝可不就是吗?

    可哪里知道,她皇后之路上最大的绊脚石,就是太后!

    理由很简单,太后不喜欢她、不喜欢裴家——裴才人的祖父是先帝亲封的平原侯,作战风格骁勇顽强,在军中威信十分高,这样一个人,什么都好,可最不好的一点就是,他不是太后的人。

    所以不管皇帝是真情还是假意,太后这边都是严防死守,怎么样也不能成全裴家出个皇后!

    两人明里暗里斗了多年,一直是谁也奈何不了谁的状态,但让太后高兴的是,没想到半路杀出个太子妃,直接把裴贵妃变成了裴才人。

    太子妃……

    太后一想到这三个字,心口那团才熄灭的火,又熊熊烧了起来!

    裴才人看她眉心一黑,立即就伸出手来,极为殷勤地扶住了她的肩:“太后可是仍有不适?”又压了压唇角,将那抹幸灾乐祸压了下去,做出一脸孝顺模样:“都是那个狐媚子!把您给气成了这样!”

    说着“哎……”地一声,幽幽一叹,又是夹枪带棒地道:“您说您,就这么当场给气得晕死过去,可不是就叫那狐媚子更加得意了吗?”

    太后气得心尖直抽。

    但是,到底是多年的掌权,养成了她一副强大的心脏,即使是从昏睡中骤然醒来,她也能瞬间恢复到斗志盎然的状态。

    她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伸出脚去,示意裴才人。

    皇帝在女色上冷淡,裴才人甚少伺候过人,太后这么一伸脚,第一瞬间就是愣了愣。

    太后冷眼瞧着她。

    裴才人只犹豫了一下,就蹲下身去,亲自捧起了那双灰鼠毛的绣鞋,手法生疏地套在了太后脚上。

    她要恢复位份,可皇帝是彻底指望不上了,只有从太后这里入手。

    而且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太后铁定是容不下那个狐媚子了,她此时不趁热打铁拉拢一下太后,更待何时?

    “裴才人倒是来得挺快,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多有孝心呢——”太后穿好了鞋子,又一指架子上的衣裳,示意裴才人服侍自己穿衣。

    裴才人气得暗暗咬牙。

    这老妖婆,将她当做宫婢使唤呢!

    这么刁钻,也就该那狐媚子能治你!

    但暗骂归暗骂,她也知道此时不得不低头,因为,这老妖婆是她唯一翻盘的机会。

    她压下心底的愤恨,手忙脚乱地替太后穿好了衣服。

    太后又一伸手,指着桌上的缠枝花茶盏。

    裴才人只得乖乖奉了茶,表面上堆着殷勤的笑,可心里的白眼快要翻到天上去了——怎么着?你那么能使唤,怎么也使唤不动你那宝贝孙媳妇啊?

    太后接过茶,漱了口,再把茶盏往裴才人手里理所当然的一推。

    裴才人笑意终于有些绷不住了。

    太后仿佛对她的表情没看见似的,眼皮子一掀,瞥着她那精心描画过的黛眉,道:“瞧你这红衣红唇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有多大的喜庆,是听说哀家病了,给你高兴坏了?”

    裴才人恨不得大声回答一句是,但审时度势,还是掐着温柔的声音,道:“太后这话可是折煞妾身了,正是因为太后病了,妾身才特意梳妆打扮一番,好叫您看着喜庆些呢。”

    不然呢,难道叫她穿一身白,跪在床头哭?

    倒也不是不可以……如果有那么一天的话,她一定会哭得很痛快的!

    太后笑了笑,对她这虚假得不能再虚假的殷勤表示了接受,开门见山地问:“说吧,你能帮哀家做什么?”

    裴才人眉梢一跳。

    没想到,这老妖婆竟然比她还迫不及待……

    看来,是真的恨毒了那小狐媚子啊!

    赵昔微啊赵昔微,这下,你可是真的死到临头了!

    她看着太后许久,淡淡一笑,终于开口道:“那狐媚子能如此骑在您的头上,不就是仗着太子的宠么?您动动手指头,叫她失了这份宠不就行了吗?”

第478章

    话说到了这种份上,若再不表个态,就是没有眼色了。

    赵昔微决定顺着淑妃的意思。

    她将盒子盖上,笑道:“多谢娘娘提点,您今天的话,我回去后会好好想想的。”

    淑妃点点头,放在她肩上的手掌轻轻一拍,露出了欣慰的表情:“不要怪姑母啰嗦,你母亲去得突然,徐云娇又是那个样子,很多事都得你自己慢慢去领悟。”

    赵昔微含笑道了谢。

    不论淑妃这番话到底是不是真心为自己好,但眼下对于生孩子这种事,她已经没了之前的回避和消极,更多的是有了坦然和乐观。

    她想起李玄夜私下里的温柔,突然内心升起了一些小小的期待。如果他们有了孩子,他会是怎样的一个父亲呢?

    晚上李玄夜回到东宫,赵昔微捧了金盆,服侍他净手。

    李玄夜伸出手来,笑问道:“听说淑妃给你送了礼物?”

    “是啊。”赵昔微替他卷起衣袖,将他的手浸在水里,笑着回答:“是一套小孩子的衣裳,淑妃娘娘的绣工极好,我看着不错便收下了。”又小小的抱怨了一下,“她也真是的,现在就急着送衣裳……”

    语气有了几分孩子气。

    李玄夜一笑,细看了她一眼。

    没有害羞或者逃避的神色,只像是在诉说一件普通小事一样。

    柔嫩的指尖抚上手背,带来丝绸般滑腻的触感,李玄夜唇角微勾,暧昧道:“微儿也觉得太慢了?”语气一低,渐含诱惑:“那我们抓紧一点?”

    赵昔微睨了他一眼,一把扯过棉巾,为他擦拭着手掌上的水珠。

    李玄夜特别喜欢她这样似娇似嗔的模样,相较于冷静坚强的一面,他觉得这样的她更真实一些。

    他笑着接过棉巾,三两下自己擦干净手掌,然后将棉巾一甩,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向床榻走去。

    赵昔微把脸伏在他胸膛,情不自禁翘起了嘴角。

    他们要是真的有了孩子,他会是个很好的父亲吧?

    “李玄夜……”她身子被放平在床上,半仰着头,眸光软软地看着他,柔声唤了一句。

    “怎么了?”李玄夜替她脱了鞋子和罗袜,顺势拢起掌心,暖着她有些微凉的脚踝。

    赵昔微感受到他的体贴,觉得整个心窝都是暖暖的,不由弯起了杏眸:“我在想,我们要是有了孩子,殿下会是怎样一个父亲?”

    突然问他这种话?

    是不是证明她也有期待?

    李玄夜一笑,把她放进了被子里,亲昵地抚摸着她的脸颊,思索了一会儿,才柔声道:“如果我们有了孩子,若是女儿,我会好好保护她,若是个儿子,我会教他如何保护别人。”

    还有这种说法。

    赵昔微一怔:“为什么?”

    李玄夜凝视着她,手指慢慢地沿着她的下巴摩挲着,笑意渐深:“如果我们有了女儿,我会为她遮风挡雨、为她清除一切障碍,教她明白,这世上有很多幸福值得她拥有;而如果是儿子,我会给他历练的机会,让他知道,这世上有很多苦难需要他去改变。”

    赵昔微听着他低醇的话语,嘴角轻轻翘了起来,由衷的道:“殿下一定会是一个好父亲……”

    赵子仪不算是一个好父亲,所以她从小就失去了保护,导致她不相信感情。

    在大婚之初,她对李玄夜的态度是谨慎、是疏离;是防备、是消极,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和他如普通夫妻那样恩爱甜蜜。

    骄傲如他,为此生气过、冷战过,但却从没有放弃过,是他主动靠近她,温暖着她,一点点融化她内心的坚冰,让她全心身的接受……

    其实作为太子殿下,有的是人愿意围着他转,他完全可以不必做这些的。

    但他就是默默地做了。

    现在回想起来,他这一切,何尝不也是在慢慢告诉她——这世上有很多幸福值得她拥有呢?

    心中一动,她忽然伸出手臂,勾缠住他的脖子,温柔吻上了他的唇。

    李玄夜这次难得的没有反击,

    她吻得十分专注,他鼻尖萦绕着她身上的气息,是柑橘的甜和玫瑰的香,让他一时有些控制不住,“微儿……”。

    平心而论,李玄夜虽然是个很骄傲霸道的人,但骨子里却有着极大的耐心和柔情

    她在情事上向来娇气得很,冷不得、热不得,跟一枝空谷幽兰似的,须得和风细雨精心养护着,才会绽放。

    一方面还要想着她的心情,是以一直不能太过随心所欲。

    ……

    太子殿下怎么能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殿外守夜的宫人都垂下头去,把自己当成一根木雕,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仍是不可避免地钻入耳膜。

    ……

    赵昔微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她只知道醒来的时候外面天是黑的,,正想开口唤人,素玉已捧着托盘走了进来。

    “太子妃您醒啦!”素玉把白瓷的小碗放在一旁,体贴地扶着她坐了起来:“这是才炖的燕窝粥,是太子殿特意吩咐的,说您昨晚累着了,喝点燕窝补补身子。”

    累着了……补身子……

    这家伙可真不害臊!

    赵昔微下意识地就拢了拢衣领,讪讪一笑:“哦。”

    素玉不比年轻小宫女,见她这样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只拿了衣裳过来:“奴婢服侍您更衣吧。”

    赵昔微扫了一眼殿内,只见银烛似雪,宫灯如昼,这才想起一个重要问题:“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太子妃的话,现在是酉时末。”

    赵昔微目瞪口呆:“酉时?”

    她睡了一天?

    “是的。”素玉处变不惊,没有半点不该出现的表情出现在脸上,只依旧含笑道:“太子殿下去了麟德殿,陛下今晚设宴款待诸国使臣呢,怕是一时半会还不能回来。”

第476章 温柔的淑妃

    “嗯?”太后目光一凝,审视着面前的裴才人。

    裴才人索性撩起裙摆,在凤榻前跪坐了下来,一边为太后捏着腿,一边柔声道:“先前是妾身太过心急,才做出买通山匪这样鲁莽的事来……太后您就不一样了,您可是大权在握,想要叫她失宠还不是小菜一碟?”

    她微抬起头,凑近太后耳畔,低低说道:“我听说,柳寄山回来了……”

    太后眸光陡盛:“柳寄山?他居然回来了?”

    “是啊,我也没想到,他还敢回来……”裴才人笑了笑,表情有些恍惚:“这回,怕是陛下的心疾又要犯上好一阵子了——”

    太后眸光闪了闪,竟有一丝杀机乍然而现,问道:“这和太子妃有什么关系?”

    裴才人心里诧异,但也没多想,毕竟那狐媚子不知收敛,太后若是痛下杀手,也不是什么怪事。

    她摇了摇头,缓缓道:“您忘了吗?上次妾身以酒试她的毒?她那个症状,明明就是体内有毒!””

    “哦?”

    “那柳寄山可是第一医仙,到时候您通过他,略施小计好好一查,就知道赵家用了什么手段了——”裴才人得意一笑,“您想想,太子最痛恨的就是这种事,当年为了一杯酒,连亲舅舅亲表妹都下得了手!要是太子知晓了这一切,还能再留她在身边?没了这么个狐媚子吹枕边风,赵家又凭什么再碍着您的眼?”

    ……

    拜完年,太子、皇帝又换了礼服,在太常寺诸位礼官的陪同下,一行人浩浩荡荡去了宗庙祭祀。

    赵昔微不用参加这种祭拜,出了太极殿,却突然被淑妃拉住了衣袖:“太子妃既然都进了宫,不如去珠镜殿喝杯茶?”

    赵昔微站在殿前的白玉石阶上,小小的愣了一下。

    但淑妃却朝她眨了眨眼,低声道:“我有些话要同你私下里说说。”

    能有什么话,非要私下里才能说?

    带着满腹疑问,赵昔微踏入了珠镜殿。

    淑妃亲手奉了茶,又端来了一碗尚冒着热气的桂花酒酿丸子,柔声道:“你这一大早就进了宫,必定是没吃什么东西,先吃点热的垫垫肚子。”

    赵昔微接过甜白瓷的小碗,用勺子轻轻搅动着,迟迟没有送入唇边。

    她来过珠镜殿好几次了,但没有一次吃过这里的东西。

    相较于徐云娇这种娇蛮任性的女人,淑妃这种恰到好处的温柔,反而更让她有所防备。

    经验告诉她,越是任性的人,反倒是越简单。他们的喜怒哀乐全写在脸上,喜欢什么、憎恨什么,一眼就能被人看透。

    可一个人越是能做到温柔顺从,那么心思就越是缜密谨慎,他们善于掩饰自己真正的情绪,即使是朝夕共处,也很难观察出他们真正的想法。

    淑妃显然就是这种人。

    她能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利用自己不足一岁的女儿扳倒贵妃,并且事成之后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即使皇帝知道了真相,也只会选择原谅她。

    因为这个局,说起来算不上多复杂,只是一连串的偶然碰在了一起罢了。

    要有多深的城府,才能把人心拿捏得那么精准?

    反正赵昔微是自诩不如的,换作是她,她做不到拿自己的孩子当棋子,哪怕是有万无一失的布局,她也不会冒这个险。

    有些事不是不能做,而是不愿做。

    “多谢娘娘一番好心,只是方才多吃了两块糯米糕,再吃不进别的了。”赵昔微放下碗,目光落在翠屏旁,那里摆放着一只半人高的青花白地瓷瓶,里面斜斜插着几枝绿意盎然的修竹。

    淑妃喜欢花,殿前有一大片云霞般灿烂的花海。

    宫墙深深,守卫森严,这一簇簇鲜艳的花朵,是不可忽略的一抹温柔。

    可赵昔微知道,草木花树,并不一定全是温柔的,因为生活在山林,她从小就知道,有些花草,比刀剑更危险,比野兽更致命。

    她心里浮起一丝异样,就又漫不经心地打量了一眼四周。

    淑妃殿内的观赏之物,除了玉器古玩,就是常青绿植,没有一瓶花。

    这就很值得神思了。

    其实她的神情并没有外露很明显,只不过是眸光稍稍一凝罢了,但如淑妃这般细致的人儿,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

    只是淑妃很聪明,并没有直接解释什么,而是不动声色地端起了碗,朝外面吩咐道:“明玉,太子妃不饿,把这碗糯米丸子赏给小丫头们吃了吧。”

    “是。”明玉走了进来。

    淑妃把碗交给她,又一指那瓶绿竹,嗔道:“说了多少遍了,这绿竹娇气得很,需要勤换水,怎么就是不记在心里?你看那叶子都发黄了。”

    “娘娘是不是记错了?这绿竹昨儿才换过水呢!”明玉立即笑着回答。

    “是吗?”淑妃声音顿了顿:“我怎么没见你换过?你还是快去换了吧!”又打趣道,“我看太子妃都瞧了那竹子好几眼了,肯定是嫌咱们珠镜殿的人懒了!”

    明玉是个伶俐的,很快就应声下来:“娘娘教训得是,昨儿奴婢吩咐小宫女换水的,许是一时忘了也是有的,都是奴婢疏于管教,让她们偷了懒。”

    又含笑向赵昔微道:“太子妃可是觉得这绿竹丑?奴婢也觉得不好看,劝娘娘折几枝红梅摆在桌上,看着既大方又雅致,可娘娘说,南星公主活泼好动,那花摆在桌上少不得要被她扯着玩,砸了花瓶事小,伤了公主手掌事大,所以就不许我们再养什么花儿朵儿,只挑这笨重的竹子养。”

    一番话,就不露痕迹地破解了才萌芽的怀疑。

    “娘娘爱女心切。”赵昔微淡淡一笑,从善如流道:“公主金尊玉贵,确实要注意些才好。”

    “那是呢。”明玉笑了起来,立时有几个小宫女进来,小心翼翼地抬着那笨重的花瓶出去换水了。

    南星公主也从殿外跑了进来。

    “太子妃,太子妃。”南星一看赵昔微,就丢开奶娘的手,飞扑进了她怀里:“南星好想你呢,还想去给你拜年,没想到你就来了!”

第477章 男人骨子里是不爱孩子的

    “是吗?”赵昔微生怕南星摔着,便微俯下身将她搂住,亲昵地摸了摸她的头发,柔声道:“我也很想南星呢,所以就过来给南星拜年来了。”

    “哇!”南星开心地扬起头,奶声奶气地撒娇:“我其实除夕晚上就想找你玩!只是看到太子哥哥跟你在一起,就不敢了!”

    赵昔微忍不住“噗呲”笑了出来。

    都说皇家无亲情,但李玄夜对弟弟妹妹们都颇为友爱,只是他总拿出一副大哥哥的样子管教他们,如此一来,不论是灵犀还是南星,就都很怕她。

    “你笑什么?”相对于灵犀的天真可爱,才六岁多的南星鬼灵精怪得很,一下子就看穿了赵昔微的心思,拍着手嚷嚷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一提太子哥哥你就开心!”

    “……”

    赵昔微脸一红。

    有这么明显吗?

    她明明是觉得很好笑啊……

    “喔!你脸红了!”南星扑在她怀里,一双眼眨呀眨,“我说对了是不是?”

    “……”赵昔微再次语塞。

    “好了好了,南星,不许胡闹了。”淑妃轻轻一笑,示意奶娘把南星抱了下去,“带去暖阁玩去吧!”

    又含笑望着赵昔微,柔声道:“这孩子,也不知道跟谁学的,这小嘴越发刁钻了,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嘴里这么说着,但唇角的笑意却越来越深。

    宫人都自觉退了下去,四下无人,淑妃才道:“看来,太子待你是真的不错。”

    “还好吧!”赵昔微心虚地咳了一下。

    淑妃就又多看了几眼,见她粉腮如春,杏眸含情,心里已明白了一大半。

    那压在心头的巨石,也轻轻落了下来。

    当初这丫头回府,她就担心得一夜没睡好。这丫头,这么个出身,就怕被太后捏着把柄,以此要挟赵家。

    后来又听说,江夏王府去了赵府,似乎有联姻之意。还听说这是太子和陛下授意的。

    她也是暗暗捏了一把汗,这么个养在乡下的丫头,如何能嫁入王府?更何况,江夏王府可是太后那边的人!这要真的成了亲,别说给家族带来助益,指不定还得拖累娘家几分……

    再后来,就是赵子仪为了赈灾而身受重伤,不知道怎么就感动了太子殿下,突然向陛下请旨,要求赐婚……

    事情变得太快,让淑妃怎么也想不明白。

    太子那么个冷心冷情的一个人,怎么突然就动了心,要娶这丫头为太子妃?

    若只是为利益,娶燕姐儿岂不是更好?毕竟那可是堂堂正正的嫡出,又有长公主做后台。

    可若说是为感情,这就更是八竿子打不着了。

    一个是养在乡下的丫头,一个是生于皇城的太子,哪里能有什么交集?

    思来想去,淑妃觉得,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于是便派了自己身边的得力心腹过去,仔仔细细地教了这丫头几天。

    不指望这丫头能为家族出一把力,更不指望这丫头能如何抓住太子的心,只求她嫁入东宫后,别惹怒了太子,殃及家族才是。

    如今看来,完全是自己想多了。

    这丫头倒真是个有福气的,不仅在东宫站稳了脚跟,还能让太子这么捧在手里。

    淑妃越想,心里就越定了下了一个主意。

    她站起身来,手掌在赵昔微肩上轻轻一按:“对了,今天叫你来,是有样东西要送你。”

    赵昔微有些奇怪,淑妃已转入屏风之内。

    少顷,又从屏风后转了出来,手里捧着一个四四方方的紫檀木盒。

    “不是什么金贵的东西,只是我这做姑母的一份心意。”这是淑妃头一次以姑母自居,她握住赵昔微的手掌,将那盒子塞进赵昔微怀里:“快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娘娘——”赵昔微狐疑地打开,立时怔住:“这……”

    这是一套小孩子的衣裳,五彩的丝线绣着几头小老虎,栩栩如生,活泼可爱。

    淑妃的绣工确实十分了得,就算赵昔微不太懂女红,也一眼就能看出来这花样是一等一的精致。

    但是……

    给她送小孩子的衣裳……

    “你别光顾着害羞。”淑妃柔柔地笑着,语气却是坚定了许多,“你们现在才成亲不久,感情正是最深的时候,趁早生个一儿半女的,以后你的下半辈子就不愁了——”

    赵昔微抚摸着那光滑的面料,一时不知道如何作答。

    生孩子这种事还好遥远。

    一辈子这种事就更遥远了。

    见她沉吟不语,淑妃就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我知道你们两个感情好,少年夫妻嘛,自然是比旁人恩爱许多,但,未雨绸缪也是必须的。你要知道,这男人啊,骨子里是不爱孩子的。他们爱的是孩子的母亲。也就是说,哪个孩子是感情最好的时候怀上的,以后哪个孩子就是他最疼的那个。他是太子,即使现在东宫只有你一人,但以后等他登基为帝,难道还能只有你一人?到那时候,女人多了、孩子也多了,你哪里能有现在这般自在?”

    “嫡长子有多重要……”淑妃的手掌轻轻落在她的肩头,轻轻道:“你是太子妃,姑母不说穿,你也懂得吧?”

    赵昔微当然懂得。

    但是,她总觉得,这些是谋划不来的……

    男人要喜欢,你什么时候生,他都一样的喜欢。

    男人不喜欢,就算是嫡长子,也是一样的被冷落。

    淑妃心里暗中有些焦急。

    这孩子,怎么那么不开窍呢?

    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什么处境?顾家和裴家都盯着东宫呢,就想着什么时候把女儿送进去!

    而且,她这个做姑姑的,也和顾家达成了联盟……

    淑妃望着赵昔微,意味深长地道:“你以为,皇后故去了那么多年,凭什么能被陛下惦记一辈子?”

    这赵昔微哪答得上来?

    感情大多数没有道理可言,外人喜欢寻求一个合理的解释,但越是真挚的感情,发生得就越是出人意外,就像是流星坠落,来得突然而闪耀,却教人无法找到痕迹。

    “而太子,又怎么能得到陛下这么多宠爱?”

    她抬起头来,目光幽幽望向了殿外,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任何情绪,但不知怎么,赵昔微却感觉出了一丝落寞。“因为皇后在最好的年华认识的陛下,也是最好的年华生下的太子,后来人再怎样聪明乖巧,也不可能越过皇后一头去。微姐儿,姑母知道,你是个淡泊的心性,但你现在是在后宫,你可以不为自己打算,可你要为自己的孩子打算……”

第479章

    赵昔微洗漱完毕,坐在铜镜前,看见自己那张桃花般红润的脸,还有眉间难掩的一抹春色,不由得扶额。

    这是新春,一会儿还要接见那群大臣女眷……

    锦绣一心只惦记着自家主子的身子,一边替她整理着衣袖,一边低声嘀咕:“小姐您怎么能这样由着殿下呢?他是男人,又常年习武练剑的,那身子骨比您不知道强健多少,您这寒症才好了一些,哪经得起这么闹腾?”

    赵昔微就想起了昨夜,好像是自己先主动的……

    脸上顿时腾地烧起两朵红云,瞪了锦绣一眼,嗔道:“你这丫头年纪不大,倒跟个小老太婆似的唠叨!”

    “奴婢这不是担心您嘛……”锦绣嘟囔了一句,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就转移了话题:“不过殿下待您是真真体贴,知道您没睡好,就把前来给您拜年的几位夫人都拒了!”

    “几位夫人?”赵昔微扯了扯衣领,可那朵朵红痕根本就压不住,便索性道:“去拿那条白狐狸毛的围脖来。”

    便有宫女捧了一条松软光滑的狐狸毛过来,锦绣接过替她仔细的围在肩上,这才道:“是啊,何夫人、唐夫人,还有顾夫人。”

    “顾夫人?”赵昔微一愣。

    顾府可是太子的舅家,顾夫人对她向来是淡淡的,怎么突然想起要来东宫拜访她了?

    念头一起,外头就听见有人传报:“太子妃,顾夫人求见。”

    “……”

    赵昔微疑惑更深了。

    难道是为了顾玉辞的事。

    赵昔微没有急着见顾夫人,而是仔细梳了妆,又用了晚膳,等过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才派了素玉去迎。

    来的不只是顾夫人,还有何奎的夫人,唐珩的夫人。

    顾夫人和何夫人都是熟面孔了,而唐珩的夫人赵昔微还是第一次见。

    唐夫人个子娇小却很是丰腴,很是珠圆玉润的样子。

    几人行了礼后落座,脸上都有一闪而过的讶然。

    不是说太子妃身子不适,不便见客吗?

    可这红润异常的面容是怎么回事?

    这其中,顾夫人是知道太子有多宠赵昔微的,根本不需要细想就知道是什么情况了。

    而唐夫人也是个玲珑心,只多瞥了两眼,就会心一笑,表情中一副了然。

    只有何夫人没看懂,还以为赵昔微是真的病了,再一看这红润的面色,只怕是患了什么疑难杂症罢?

    想也不想就关切了起来:“早上听说太子妃身子不适,可是感染了风寒?”

    赵昔微整个人还是困倦得不行,才吃了饭又是困意袭来,还没开口,就先打了个呵欠,便只好抬起袖子半遮了脸,干笑道:“并没有什么不适,就是这几日有些忙,没怎么睡好……”

    话说到这份上,又不是什么小姑娘,怎么还会不懂?

    但何夫人就还真是不懂。

    热情中带着卑微,连连道:“妾身从老家得了一道偏方,对安神养眠特别有用,明日一早妾身就让老何给太子妃送过来。”

    何夫人称呼丈夫为老何,可见夫妻关系是真的恩爱。

    何奎是东宫最得力的属官,可以说,如果太子将来登基,何奎说不定能成为下一任的丞相。

    男人有才干不算什么,出人头地后还能对糠糟之妻始终如一的,太少了。

    赵昔微这么想着,对何夫人就也有了几分另眼相看的意思,便笑道:“一点小事,怎么能劳烦何大人,明儿好好睡上一天就恢复了——”

    她这个“病情”,实在是不想让朝中大臣知道……

    何夫人毫无察言观色的能力,依旧喋喋不休:“不麻烦,不麻烦,他反正也要来东宫轮值,举手之劳的事,再说了,太子妃的身子,怎么能是小事?”

    又道:“太子妃这面色可真是红润呢,真真是羡煞我们了!哎,说起来,我们家那姑娘跟您还是差不多的年纪呢,偏她就是没半点血色,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克扣了她伙食!”

    “……”

    赵昔微觉得有些心累……

    怎么贵妇圈子里竟然还有这样的人,也真是奇事。

    顾夫人将明哲保身进行到底,由着何夫人就这么絮絮叨叨。

    还是唐夫人不留痕迹地解了围:“何姐姐,你家老何今年怎么也没回颍川?难道和我们家老唐一样,都是没攒够路费?”

    “哎呀!被你说中了!”何夫人的注意力果然就被转移了,抱怨了起来:“当初只说是叫我来京城探亲,住几个月就让我回去,这下可好,一连四年都没能回去一次!”

    唐夫人做出有些震惊的样子:“是吗?何大人可是东宫詹事,难道真的是因为没攒够路费?不应该啊,以他的官职,俸禄应该不少啊——”

    何夫人连连摇头:“他啊,也就是听着名头好听些,实际上得不到几个钱的,你是不知道啊,他那一双鹿皮靴,还是十年前在颍川时我给他买的,现在鞋底都坏了,也舍不得买新的,就拿去鞋匠那儿修修补补,又穿了快一年……哎!”

    她抱怨起来就没个完,“外头人不知道的还常常嚼舌根,说我欺负满枝那丫头是个庶女,不给她用好料子裁新衣裳!这真是不当家不知油盐贵啊,一匹上好的香云纱就顶得上老何一个月的俸禄了,我倒是想给她置办呢,可羊毛出在羊身上,给她办了好衣裳,我们全府就都得吃西北风了!”

    唐夫人眼看越扯越远,就又三言两语把话题拨了回来:“正是呢,我们家那个也是清水衙门,一年到头看不见几个银子,我们俩又爱吃……一年到头也是存不住几吊钱,这不现在过年了,有钱的就都回了老家,剩下他就只好留在京城轮值,这老家伙,倒是开心得胡子都翘了起来,说什么衙署的伙食最丰盛了,哦,对了,说是过年有烤全羊供应呢!”

    “啊,那可真的好,一只烤全羊得好二十两银子呢!”何夫人有着浓浓的市井气,掰着手指头就合计了起来:“春节这七日,每日能领一只烤全羊,也算是赚大了哩!”

    “……”这下唐夫人也有些接不住话了。

    赵昔微看着觉得有些好笑,对何家更有了一层新的认知。

    顾夫人临走时也没提过顾玉辞的事,赵昔微也就没有多问,送走了几人,睡意又涌了上来,但看着时辰还早,就让人把小黑小白抱出来,拿了半斤的鲫鱼干,逗着玩了一会儿。

    没想到,何夫人却还一直惦记着赵昔微的“病情”,回府不到半个时辰,还真的差人送来了偏方。

    赵昔微哭笑不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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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媚介绍:
家族陷入危难,赵昔微成了一颗棋子,被迫嫁给了爱江山不爱美人的太子。传言太子他性情冷酷、手腕铁血,治得满朝文武服服帖帖……
面对这炮灰的命运,赵昔微做好了远离太子保小命的准备。却没想到,婚后太子忽然转了性,夜夜低声诱哄:给孤生个孩子,好不好?
赵昔微挣扎不从:臣妾体弱,太医说要静养。
太子俯身下来,在她耳边低声而笑:既是体弱,就更需要贴身照顾了。
转头却吩咐左右:传令下去,太子妃身体不适,任何人等不得随意打扰。
第二天,太子妃就真的病了。
……
日复一日,于是宫中盛传,太子妃美貌多姿,可惜命不好是个病秧子。
得了一种脸色红润、四肢酸软的病,而且无药可医……
本书又名《婚后太子殿下他真香了》
1v1,先婚后爱东宫媚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东宫媚,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东宫媚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