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利用的价值
又喝了一会儿茶,吃了些蜜饯点心,乔云浅就拉着崔玉容起身告辞:“姐姐病着,需要静养,我们就不多打扰了,等姐姐病好了,我们再一起玩儿。”
赵昔微也实在是乏力,就也没多留她们。
锦绣望着她们的身影走远,才笑道:“这乔、崔两家的小姐,和咱们府上的姑娘向来没什么交情。往日里世家大族的宴会也不少,大家常常坐一起吃喝玩乐,却没见她们和燕小姐羽小姐多说过几句话。”
“是啊。”柳妈妈一边收拾桌上的茶盏,一边也惊讶地说道:“没想到咱们小姐却得了这两人的眼缘……”
“那你们就不懂了!”银宝拿了只蜜饯吃着,“咱们小姐人缘好,除了府里这个眼红精天天嫉妒小姐,外人个个见了小姐都喜欢!要不然,太子殿下怎么会送小姐铺子呢!”
“银宝,这话可不能乱说。”赵昔微就敛了笑意,正色道:“别的玩笑可以开,和宫里相关的事,大家还是谨慎点为好。”
“是,奴婢知道了!”
说着话,玉兰捧着一只白色的花瓶过来了。
赵昔微道:“芍药娇艳,白瓷寡淡,去换一只粉青釉吧。那颜色青中带绿,既淡雅,又热闹,正好压的住这花的颜色。”
“是。”玉兰就转身去了外间,不一会儿又拿来了一只粉青釉的瓶子过来,将芍药花枝细细的修剪了插在花瓶里。
粉青釉有一种温润如玉的柔和,与娇艳的粉色芍药互相辉映,果然好看得很。
收拾完就到了午后,阳光斜斜地落在窗边,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赵昔微喝了一盅刚刚炖好的燕窝,身子的不适渐渐消散,头脑便也清醒了不少。
她召了丫鬟们吩咐下去:“这几日你们也不用都守在我身边,每天派一个人去街上盯着。”
几个丫鬟瞪大了眼睛:“在街上盯着?盯什么?”
赵昔微一五一十的交代着:“去看看那条街上什么铺子最热闹、什么东西卖得最好、什么时候客人最多、什么时候客人最少。而这些客人又都是什么身份、什么年纪,都一一的盯着了,每晚再仔仔细细的向我汇报。这是头一等大事,你们切不可轻慢。”
锦绣道:“小姐您是想要为开铺子的事做准备吧?”
赵昔微点头:“我原没有做生意的经验,这个铺子占了最好的地段,我不说要赚到大钱,起码要稳稳当当的,不然就是让别人看了笑话去。”
语气一转:“当然,我也不会让你们白白的吃苦,只要你们一心一意的跟着我,以后铺子做起来了,该给你们的赏赐我也不会少。”
几人面色一喜,立即应了下来:“为小姐出力是奴婢应该的,奴婢今天下午就去街上守着!”
赵昔微想了一想,又道:“也不能干巴巴的杵在街头,这样太打眼了,容易招人误会。你们拿几吊钱带在身上,自己买点东西吃,也好跟那些掌柜打打交道。”
“多谢小姐!”
几人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又有钱,又有吃,还可以在大街上转悠,还差事上哪找去!
这时,珍珠回来了。
其他几个就都噤了声,有些复杂的看着珍珠。
这蔷薇园四个大丫鬟,锦绣伶俐,银宝活泼,玉兰谨慎,就只有珍珠胆小怕事畏畏缩缩。
偏偏她屡次被人利用,还屡次都搞出这么大的动静。
现在小姐就偏偏要派她去二房出这个头……
珍珠有些怯怯地行了个礼:“谨遵小姐的吩咐,奴婢把铜镜和丝巾都送到了明月轩。”
“不错。”赵昔微拨弄着桌上的芍药花,就只淡淡的回了两个字。
珍珠心里愈加忐忑,就小心翼翼地看了自家主子一眼:“小姐,奴婢还打探到了一件事,是关于米铺的。奴婢方才去明月轩的时候,邓掌柜正好从二夫人房里出来。奴婢就留心了一下,这才知道,调配粮食的事,二夫人丢开了手,任由朝廷的人自己去安排……”
“哦?”赵昔微立即眉头一凝,抬起头来:“二夫人不管米铺放粮的事吗?撒手丢给朝廷的人去弄?”
那能丢给谁,可不是要丢给父亲了么!
见赵昔微面色忽然一沉,珍珠就吓得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小姐,奴婢是不是说错话了?奴婢没有别的心思,只是想着多留心一些外面的情形,万一有什么意外发生,咱们园子里也来得及应对。”
银宝就看不下去了:“哎呀,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来!小姐为什么派你去明月轩,就是要你去找回场子的啊!你看看你跟耗子见了猫似的,不就是打探了个消息,有什么了不得的!”
珍珠涨红着脸,又是惭愧又是害怕。
锦绣忙把珍珠扶起来,用眼神示意银宝:“厨房里还煎着药呢,你快去看看火候。”
银宝一撇嘴:“那不是有小丫头们在守着吗?”
“哎呀,叫你去你就去,这不是怕小丫头们做不好吗?你是一等大丫鬟,做事肯定比那些小孩子仔细些!”
赵昔微却陷入了沉思。
论理,父亲身为丞相,去料理米铺的事也是应当的。
只是……太后会怎么任由赵家这样光明正大的协助太子吗?
她的担忧并不是空穴来风。
此时此刻,长信宫里,太后正坐在那把镶嵌着珠宝和龙凤的椅子上,一双狭长的丹凤眼,阴冷地盯着地上跪着的人:“你说什么??那丫头身上的毒发作了?”
地上那人声音谄媚而带着喜悦:“回禀太后,此事千真万确,是我从刘太医那里得知的。您上次赐的那杯春雨海棠醉,东宫那边并没有找到解药。”
正是王范。
“是吗?”太后给自己倒了一杯葡萄酒,在高脚的琉璃杯里轻轻晃动着,表情惬意了许多:“那可真是太好了,王范,你的机会来了。”
“我的机会?”王范忙膝行着向前移动了一步:“您是说,她有利用的价值?”
第166章 钓美人鱼
太后笑了起来。
那张常年保养的脸上,涂抹了细嫩滑腻的香膏玉脂,令她的皮肤看起来光泽红润,一点都不像是个六十多的老妇人。
可这一笑,就把那些隐藏在脂粉下面的皱纹给暴露了出来,让她整张脸变得有些怪异。
就像是带了一张人皮面具,看着年轻美丽,却让人不寒而栗。
她的声调略略抬高了一些,语速却缓慢悠闲,有属于上位者的自信和冷酷:“三天,只要三天时间,你就能官复原职。”
王范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那丫头有这么大的用处?”他眼睛里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绿光,“早知道……”
早知道他利用赵承羽做什么,直接利用赵昔微不是更好!
太后一眼看穿了他心底所想,却没有出言呵斥,只是懒懒的一挑眉:“你猴急什么?这美人儿,就像水里的鱼,若是太急切了反而会吓跑她。你得放足了诱饵,让那鱼儿眼巴巴的自己上钩来,挣不脱又逃不掉,在你手里苦苦哀求,这才别有一番乐趣。”
“是,太后教训得是。”王范嘿嘿一笑。
光是想想那海棠醉的药效,就已让他心底的欲念抑制不住的蹿了出来。
就像是一簇熊熊燃烧的火苗,烧得他坐立不安,恨不得现在就去布下天罗地网,将那美人儿五花大绑地捆住……
太后斜睨了王范一眼,冷冷地泼了他一盆凉水:“你可别忘了,那丫头是赵子仪的宝贝疙瘩。你想偷吃不打紧,万一露了馅,哀家可没那脸替你摆平。”
王范就把脸上的垂涎之色收了收,道:“不用太后您提醒,侄孙也知道要怎么做!”
“哦?”
“嘿嘿……”王范眯了眯那细小的眼睛,“我已经打探清楚了,晚上赵子仪要去泰和米铺调配赈灾粮食……”
说着压低了声音:“侄孙保证,到时候不管是太子还是赵子仪,都得向您求饶!”
“很好。”太后点了点头。
王范却还有些不放心:“太后,我真的能官复原职吗?太子可不像是那种为了女人失了分寸的人。万一……他要是不吃这一套,怎么办?”
“你怕什么?”太后强势的打断了他,“你背后有我,有整个王家,若这样你都不能复职,那你该撬开自己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什么。”
“是,太后教训得是。”王范忙讪笑着认错,“是侄孙过于胆小了。”
太后端起琉璃杯,浅浅的抿了一口紫红色的葡萄酒,那张人皮面具一般的脸,顿时浮现了一抹红光,更让人觉得如妖如魅,不可直视。
王范躬着身子,悄悄地退了下去。
太后端着酒杯轻轻的晃动,声音慵懒而妩媚地道:“哦……这酒后劲可真大……”
入夜,赵昔微服了药,才躺下准备睡觉。
锦绣跪在榻前,小心地铺开了自己的被褥。
外头忽然传来一阵纷乱的脚步声。
“奴婢去看看。”锦绣忙起来,还没迎出去,银宝已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
“小姐,相爷、相爷出事了!”
“什么事?”赵昔微掀开被子就坐了起来。
银宝脸色苍白,嘴角有些颤抖,全然没了往日里的伶牙俐齿:“小姐,外面、外面是是是荣安堂的几个老妈子,说是米铺那边、那边出了事……”
“说重点。”赵昔微沉声打断她:“父亲怎么了?”
银宝这才回过神来,禀报道:“说是米铺走了水,相爷身受重伤,老夫人让您赶紧去荣安堂。”
赵昔微随便拿了件衣裳披上,一边往外走一边问:“米铺的情况如何?父亲的伤势如何?”
“米铺烧得差不多了,相爷……相爷他是被人抬着回来的,到现在还没醒过来。”几个来送信的婆子泪眼婆娑,说到最后喉咙里都有些哽咽了。
赵昔微心里也跟着一沉,却并未显露出慌张的情绪,只扶着左右丫鬟往荣安堂赶去。
送信的婆子们跟在身后,就拿眼睛偷偷看了前面那一抹窈窕的身影。
只见少女步履匆匆,转游廊,入庭院,上台阶,一路行来如风如云,裙摆却纹丝不动,有一种松柏般的苍劲挺拔。
婆子们悄悄拿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泪,又擦了一把额头的汗,心里勉强了有了几分安定。
她们毫不怀疑的相信:要不是三姑娘如此镇定,这府里的天一定马上就要塌了。
赵昔微才来到正房的廊下,就听见里面上气不接下气的哭声,夹杂着下人们低声的劝慰:“大夫人,您先起来。”“老夫人,您仔细身子。”
赵昔微等不及通报,直接就推开了紧闭的房门。
房里一片混乱。
老夫人坐在榻前,满脸泪痕。
徐云娇跪在老夫人身边,她大半个身子伏在榻上,肩部不住地抖动着,哭得撕心裂肺:“赵玹,你醒醒,你看看我,看看我啊!昨天出门还好好的,怎么一天不见就这样了呢!你这样,叫我可怎么办?我怎么办啊!”
这哭声哀怨而凄楚,让满屋子的人都忍不住落下泪来。
她颤抖着握着丈夫的手,泪水从那双美丽的丹凤眼里滚滚而落:“赵玹,你醒醒好不好?只要你醒来,我就答应你,我发誓以后再也不跟赵昔微生气了。你要我认她做女儿也好,要给她丰厚的嫁妆也好,我都答应你,我都可以做到。你看看我好不好?我再也不闹了,再也不跟你生气了,好不好……”
她越说越动容,最后已经是近乎乞求的姿态,双手抱着丈夫的手贴在心口,喃喃地重复着一句话:“我什么都答应你,你醒来好不好?”
这画面,任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也不由得揪紧了心脏。
谁都知道,徐云娇出身高贵、性情骄纵,不说在赵府,就是整个长安,也没人能让她这样低声下气。
何时见过她这样卑微如尘埃的一面?
老夫人止住的泪水又忍不住盈满了眼眶。
她强忍着悲痛,声音虽然还有着几分气势,却因为嗓子干哑,吐出来的话语就显得无力而苍白:“云娇,你别哭了,你是府上的当家人,现在赵府上下都靠你来撑着,你千万不能倒下啊。”
第167章 突遭变故
跪在她旁边的赵承燕强忍着哭泣,也低声劝道:“母亲,您别哭了。”
“是啊,大夫人。”伺候着丫鬟婆子也围着开解:“您先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好不好?”
徐云娇却像没听见似的,泪水反而更汹涌了:“相爷,你我夫妻一场,这么多年吵吵闹闹,不是你气我,就是我气你,我们从来没有琴瑟和谐的时候,我也从来不知道被丈夫疼爱是什么样的滋味……尽管如此,我的心里仍旧只有你一人,你要是就这么狠心抛弃了我,我、我、我也不想活了……”
“云娇!”老夫人心如刀割,哑着嗓子叫了一声,道:“你振作一点!你是府里的主心骨!”
“老夫人,我怎么能振作得起来啊?”
徐云娇仰头,眼泪跟珍珠一般从眼眶而出,然后沿着惨白的脸庞,啪嗒不停地落在织锦的衣服上,那里,早就濡湿了一大片泪痕。
她整个上半身都在不停的颤抖,仿佛随时都会崩溃一般:“赵玹他都这样了,我还怎么振作,我还要振作做什么?”
“……”老夫人如遭雷击,才稳定下来的冷静情绪,被这一句话给击得支离破碎。
张了张嘴,却吐不出半个字来。
是啊,玹儿他若是不能醒来,就意味着赵府的基业无人能承担,富贵权势也将烟消云散。
她们做女眷的,振作起来又有什么用?
老夫人心中一阵悲痛,在那汹涌的泪意袭来之前,她适时地闭上了双眼。
仿佛是刻在骨子里的责任,已经形成了一种条件反射,让她无时无地都记住一条:
她是大家族的老夫人,她代表了整个赵家的体面。
任何时候,都要撑住家族的这片天,不能在孩子们面前有半点儿脆弱。
她这么想着,就把脸崩得紧紧的,如冰山雪海一样,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
可那手指却颤抖得更加厉害了。
她回想起了丈夫去世的场景。
那时,几个孩子还小,也都是这样围在她的身边,哭的哭,喊的喊。
她也是这样闭着眼睛,不让自己落下一滴眼泪。
她不停的告诉自己,说服自己:她是赵府的女主人,丈夫走了,这片天就得由她来撑。
那一夜,她有条不紊地安排人出去报丧,又温声细语地哄了几个孩子入睡。
然后又独自一人准备着丧礼。
哀乐连天,白幡飞舞。
整整七天,她坚强得如同一棵参天古木,傲然挺立在狂风骤雨之中,让所有前来吊唁的亲朋好友都生出了满满的敬意。
那时,她就已经把家族荣辱刻在了骨子里。
丈夫走了,可孩子们还小。
她知道,她还有未完成的使命。
所以,她虽然悲痛,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绝望。
而现在,面对自己最疼爱的儿子,看着他的生命一点点流失,她的心,也一点点的慢慢变冷,变冷。
就像一下子抽掉了所有的骨髓,让她的身体骤然只剩下一副皮囊。
就在她觉得自己要支撑不住的时候,有一只柔软的手掌,轻轻落在了手背上。
她诧异地睁开眼,就看见了一张沉静的面容,让她绝望干涸的心,忽然注入了一汪清泉。
她喃喃地唤了一声:“微姐儿……”
就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
“老夫人。”
赵昔微缓缓地在老夫人身旁坐下,目光投向了榻上躺着的人。
饶是她早有心理准备,可双眸也突然涌上了一层水光。
在她印象中,父亲风姿俊逸、神采飘逸,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而此时的他,全身用白色棉纱缠绕,棉纱上还渗出了一道道血迹,让人触目惊心。
他的脸色苍白,静静地躺在榻上,仿佛失去了一切生命的迹象。
赵昔微忽然就觉得眼前的视线一片模糊。
娘亲离世前的景象,在这一个瞬间,忽然全部涌上了她的脑海。
那一天,娘亲的精神意外的很好。
她记得,那天早上醒来,娘亲的面色忽然变得红润有光泽了,眼底满含着恬淡的笑意,和她说了很多很多的话。
娘亲说:“微儿,你的爹爹是这世上最好的男子,你以后跟着他,我也就放心了。”
娘亲还说:“我走了以后,你不要悲伤,不要绝望,要好好的活着。将来无论遇到什么样的挫折,你都要好好的活下去。”
“好。”那时候,她没有哭,只是面容更温柔沉静了一些。
只有她自己知道,这温柔沉静的背后,是无边无际的害怕。
因为她知道,有个词叫回光返照。
她害怕害怕自己的声音太大,害怕自己的呼吸太重,害怕自己的眸光太热……
甚至连窗口灌进来的风,都像是来自于地狱的冰窖,让她遍体生寒,害怕得连骨头都在发抖。
可她不敢有任何表露。
因为她怕惊动了娘亲。
此时此刻的娘亲,就像一朵从天上飘落的雪花,轻轻一碰,就会消失不见。
她只能最温柔最乖巧的语气,微笑说道:“娘亲,我一定会好好的。”
娘亲嘴角翘起,绽放了一个骄傲的笑容:“我的微儿啊,你是这世界上最坚强勇敢的女孩儿,娘亲相信你,一定会过得比任何人都幸福快乐。”
“娘,我一定会的。”她轻声的回答,却像是起誓一般郑重承诺。
赵昔微浑身冰凉地坐在榻前,目光一动不动的望着受伤的父亲。
她才只有十六岁,已经经历了一次生离死别。
那一次,她已经尝够了那种无边无际的恐惧。
她不想再感受第二次……
眼眶里有温热的液体打着转。
娘亲离世后,父亲将手轻轻按在她的肩膀,说:“微儿,你以后还有爹。”
可现在,难道他也要离开了吗?
老夫人勉强回过神来,她反握住赵昔微的手,低声叹息道:“微姐儿,你是长女,要坚强。”
是啊……
要坚强。
屋内,徐云娇还在哭泣,因哭得太伤心,突然“哇”地呕吐了起来。
赵承燕吓得失声尖叫了起来:“母亲,母亲!”
下人们手忙脚乱,端水的,倒茶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乱糟糟的一团。
赵昔微深吸了一口气,将那心底汹涌的情绪逼退了回去。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平静而清晰,问:“大夫来过了吗?”
第168章 黄金丝绣
“宫里的刘太医来过了。”老夫人声音更低沉了些,是一种掩饰不住的绝望,“跟在你父亲身边的随从说,你父亲为了挽救那些赈灾粮,被一根烧断了的梁柱砸得晕了过去,大火蔓延烧伤了腿。”
说到此处,老夫人忽然咬紧了牙关,一字一句地轻声道:“太医说,即使能醒来,双腿也废了。”
即使能醒来,双腿也废了……
赵昔微的心,忽然就像被人用尖刀狠狠刺穿了一个窟窿。
她回想起,父亲一身紫衣,腰束金带,骑着高头大马穿过长安的街头,两旁行人纷纷注目。
那个场景曾是多么的让她骄傲。
可往后,他再也站不起来了……
赵昔微声音低低地,问道:“可查明了走水原因?”
一名立在屏风旁的青衣随从就向前了一步,拱手禀报道:“回禀小姐,属下已查明,是人为纵火。”
赵昔微认得,这是父亲身边的长松。
她浅浅一颔首,示意他近前来:“人为纵火?怎么发现的?有什么线索?”
长松立即撩袍就跪在了赵昔微面前:“小姐,我知道是谁做的!您一定要想办法帮帮相爷!”
老夫人脸色一沉:“你知道是谁?”
赵昔微道:“你别急,慢慢说清楚。”
长松应了一声,一五一十地道:“天黑的时候我们把运送粮食的车马都召集到了米铺,将运往冀州的粮食都一一装了车。属下守在外面负责指挥。
因这次赈灾事情重大,负责运输的人都是从禁军调过来的。好多人我都不认识,穿的又是统一的服饰,我怕混进来什么偷粮食的人,所以就特别小心,留意着每个人的行动。”
“所有人都按照我的指令,在进进出出的搬运粮食,我看到有一个人鬼鬼祟祟的,就喝令问他怎么回事,他说自己晚上吃多了,肚子不舒服,想去解决一下。
我问他叫什么名字,他支支吾吾的说不上来,我看他形迹可疑,就生了疑心,要把他押下去仔细审问。他忽然就跪在了地上大声求饶。
原来此人叫邓福来,是米铺掌柜邓明的一个远房亲戚。是米铺负责装卸货物的小伙计。我们这次调配粮食,用的都是宫里的侍卫,没有这些伙计的份。可他眼馋一两银子的工钱,就偷偷混了进来。
我本是要公事公办赶他走的,可他跪在地上哭诉,说家里父母重病,两个孩子也生了病,这时掌柜邓明也出来作证,说这个邓福来没有说谎,让我网开一面。
我拒绝了,并让侍卫把他赶出去。
可这时候相爷听见外面吵吵嚷嚷,就派人出来问是什么事,听说后就心生怜悯,说饶了他这一次,让他装卸完粮食领了工钱就走。我也就只好同意了。
这个邓福来出去方便了一刻钟的样子,仓库那边就起了火。那时相爷正在仓库负责监工,我带着人冲进去的时候,相爷已经被一根梁柱给砸晕了过去,我忙背着相爷从火海中逃了出来。”
赵昔微道:“你怎么确定是那个邓福来?”
长松点点头:“方才我派人去米铺调查了,在灰烬里发现了这个。”
他说着,从袖子里摸出一块黑乎乎的东西,双手递了过来。
赵昔微接过一看,这是半块烧焦了的布料。
说是布料,却十分厚重,再细看了看,才发现上面有隐隐约约的绣花。
赵昔微对针线并不精通,却也认识上面的绣工是十分精致的盘金绣。
这是以黄金捻线而成的绣花。
一个为父母病情而发愁的伙计,怎么有这样的好东西?
长松道:“小姐您细看,那绣的花纹图案,是孔雀。”
赵昔微诧异地又细看了看,见果然是孔雀羽毛的样式,虽然精美,却也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
她微一蹙眉,问道:“这孔雀纹有什么寓意吗?”
长松就犹豫了一下,目光有意无意瞥了一眼旁边还在哭泣的徐云娇。
徐云娇被这一看,像灵魂出窍一般,霍然就从地上起了身:“不,不,不可能!!”
赵昔微和屋内众人都是满脸错愕。
长松面无表情地道:“大夫人,您应该知道,全长安城最喜欢用金线绣花的是谁。”
徐云娇面色苍白,不住的摇头:“不,不可能……”
老夫人眉头紧皱,忍不住提醒道:“徐云娇,此事关系到玹儿的性命,你都知道什么?切不可对我隐瞒!”
“老夫人……”徐云娇整个人像虚脱了一般,无力地靠在身后的架子上,她苦涩的咬了咬唇瓣,说道:“这是我母亲最喜欢的盘金绣……”
“什么?”赵昔微震惊地看向了她。
就是老夫人也站了起来:“你母亲……大长公主??”
“我……”徐云娇的眼底也闪过不解、惊愕、茫然等等神色,最后她却忽然似发了狠一般,猛然摇头:“不,不可能,我母亲不可能会指使人干这种事。老夫人您知道的,我母亲虽然一开始并不同意我嫁入赵府,可到底她还是拗不过我的意思……”
老夫人紧紧地抿着嘴角,那满脸的风雨欲来,仿佛下一刻就是电闪雷鸣,要将面前所有的一切化为乌有。
房里伺候着的丫鬟婆子们都悄悄退了下去。
徐云娇捂着胸口,似乎是痛苦到了极点。
赵承燕忙搀扶住她,又倒了一杯茶:“母亲,您喝口水,慢慢说。”
“嗯。”徐云娇像是得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抓住赵承燕的手腕,大口大口的喝了半盏茶,这才稍微缓了一口气。
“我母亲是很欣赏赵玹的……”徐云娇面上露出几分尴尬,继续说道:“上次我因为微姐儿的事跟赵玹大闹了一场,我连夜跑回娘家,跟母亲说要和离,我母亲为这事大发雷霆,说我不懂事……”
老夫人脸上就闪过一抹惊讶和不悦。
原来还瞒着她闹出过这样大的笑话?
然而此时,她也没多余的心情再去追究你,就挥了挥手,冷冷道:“你继续往下说。”
第169章 茶没了,给本公子续上
徐云娇道:“我母亲的性子我知道,她虽然反对这门婚事,却很欣赏赵玹的才能,认为他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还希望他好好的为陛下分忧,现在又恰恰是赈灾的时候,就算她再有什么不满,也是不可能下此毒手的……”
老夫人淡淡地“嗯”了一声,表示同意:“亲家母很是欣赏玹儿,我也看得出来。”
不是大长公主,那更不可能是徐云娇。
那会是谁呢?
赵昔微目光轻轻一掠,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此时长松也低声开了口:“老夫人,大夫人,您忘了王家。”
太后娘家!
徐云娇的身子忽然就是一僵,就算是她反应再慢、再没有心计,也明白了过来!
长公主喜欢盘金绣孔雀纹,是因为太后喜欢。
而太后喜欢,所以赏赐了娘家不少这种面料。
加上最近太后频频针对赵府,很难不让人想到,使出这样毒计的是谁!
“王家……”徐云娇喘了一口气,那胃里翻山倒海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哇——”地一声,旁边的周嬷嬷忙端着痰盂过来。
老夫人眉头皱得更紧了。
徐云娇连连吐出好几口胆汁,这才擦了擦嘴角,抬起头道:“长松,我问你,抓住那个邓福来了没有?”
长松道:“属下已让人暗暗盯着了他,知道了他的住址。”
徐云娇咬了咬牙:“先让人偷偷的把他绑了!带到赵府,我就不信他敢不招!”
“大夫人……”长松面有犹豫。
“怕什么!一切后果自有我来承担!”徐云娇脸上闪现几分厉色,“不就是个王家吗,他难道还敢杀了我不成!”
“哟,这不是徐夫人吗?哪个王家敢杀你啊?”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个轻佻的笑声。
众人脸色一沉,不约而同地将视线投向了门外。
一名穿着紫袍的男子姿态倨傲地走了进来。
他的身后,跟着十余名家丁。
个个都是身穿锦衣,腰佩长剑。
看这架势,就不是来友好拜访的,而是来挑事的。
难怪没人敢提前通报一声。
为首的男子背着手,在屋子里环顾了一圈,然后用那双毒蛇一样的眼睛,停留在了赵昔微的脸上。
面对着赵府一众女眷,他露出一个毫不掩饰的、色迷迷的笑容,不怀好意的道:“赵昔微,我们又见面了。”
正是王范。
赵昔微紧紧地抿着嘴角,直到变成一条直线。
生怕自己忍不住心底的怒火,说出什么冲动的话来。
她心里忽然就想起了李玄夜那句话来。
“王范为人粗鄙猥琐,最喜欢用下三滥的手段对付女人。”
难道……
她心里咯噔一下,就悄悄的向老夫人靠近了一些。
老夫人强压心底的怒意,极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友好:“王公子,深夜突然造访,是有什么急事吗?”
“正是。”王范嘿嘿一笑,目光瞟了一眼躺在榻上昏迷不醒的赵子仪,然后一撩衣袍,自顾自的就在椅子上坐下了。
“不仅仅是急事,还是大事,要事,火烧眉毛的事。”
王范一副自己才是赵府的主人的样子,抬手就唤道:“伺候的人呢?没半点眼力见儿,看见本公子来了,也不知道过来端茶递水?”
房里只剩下一个周嬷嬷,她就小心地看向了老夫人。
老夫人面色铁青,却仍是点了点头。
周嬷嬷就端了茶过去。
王范捧着茶,表情浮夸地深深吸了一口,赞叹道:“唔,真是好茶,闻着跟姑娘的身子一样香喷喷!”
满屋寂静。
周嬷嬷面无表情地退了下去,似乎在多听王范多说一句,就要脏了自己的耳朵。
直到大门再次被合上,徐云娇终于忍不住冷哼了一声:“王范,你半夜造访,到底想做什么?”
老夫人忌惮他,所以多有忍让。
可徐云娇出身高贵,对于王范这样不学无术的纨绔,向来是鄙夷至极。
她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直接下了逐客令:“你也看见了,相爷受伤昏迷,现在府里乱成一团,我们几个女眷也不方便和你谈什么大事,你不如等相爷醒了再来。”
说着就冷声唤道:“长松,送客!”
“是。”
“慢!”王范忽然一抬手,皮笑肉不笑地道:“徐夫人,不妨听我把话慢慢说完,我敢保证,这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一个男人,不经通报,没有预约,半夜突然登门,甚至用那双色迷迷的眼睛,对府中姑娘毫不回避的打量。
老夫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道:“喜事?”
“没错。”王范又是嘿嘿一笑,看目光更加肆无忌惮地在赵昔微身上扫来扫去,“如今相爷身受重伤,生死未卜,自然是需要冲一冲喜了。”
“冲喜”二字一出,老夫人只觉得额头突突直跳,那上面的青筋根根暴现。
可这个人是太后娘家的人,她自然是不敢轻易得罪。
所以她仍是按奈住最后的脾气,气息短促地应道:“请王公子谨言慎行。”
王范却并没对这句话表露异议,只将目光像吸盘一样,牢牢地盯着赵昔微。
就在赵昔微忍无可忍,想要离开的时候,他就懒懒地开了腔:“还是赵家的水土养人,赵姑娘回府后水嫩了不少。”
“就是身材还不够丰盈圆润,腰肢太细,瞧着有些稚嫩。”
“不过这也没什么,稚嫩有稚嫩的好。”
老夫人眉心已涌现一团黑气。
就连往日里不喜欢赵昔微的徐云娇,也是怒目而向。
再怎么样,这是赵府的千金!
要打要骂,也是她这个当家主母的事,轮得到一个纨绔出言羞辱?
赵昔微死死地咬着嘴唇,手指在衣袖里握成了拳头,才将那心头熊熊燃烧的怒火降息下去。
她想起了这几日发生的事。
第一、王范勾搭赵承羽。
第二、王范害得父亲重伤。
第三、王范现在登门挑衅。
每一桩每一件,都满满透着没有底线的恶意。
早在太后出手针对自己的时候,她就设想过一万种斗争的方式。
却怎么也没想到,王范会用这样卑鄙无耻的手段。
王范浪言浪语了几句,见几人都没有回应,就将手中的茶水一口饮尽,斜眼一笑:“茶没了,不给本公子续上?”
第170章 你在教本夫人做事?
老夫人本就心情悲痛,又遭王范如此侮辱,可仍是肃容端坐,没有一丝一毫的失礼之举,越发彰显出了世家大族的浑厚底蕴。
徐云娇立在一旁,满脸都是讥讽鄙夷:“有事说事,没事送客,赵府不是你的茶馆,没有你的茶。”
王范故作惊讶道:“徐夫人,何必对本公子如此敌视,咱们好歹也算是一家人,赵姑娘,来,给本公子续茶。”
这话一出,赵昔微猛然抬头。
从王范一进来,她就一直极力在忍耐。
可到现在,她已是忍无可忍,不由冷冷道:“王公子此言差矣。赵府诗书传世,乃礼仪之家,家族子孙皆恪守礼仪,不矜不伐,非草包废物可比,何时有你这样的家人?再者,徐夫人已经说了,我们赵府没有你的茶,想喝茶出门直走左拐去西街。”
“好,极好,好个赵昔微。”
王范啪啪击掌,眼底陡然生出一点绿光,幽幽地笑道:“徐夫人,你这个庶女啊,太不像话了,竟然连男尊女卑的道理都不懂,在男人面前这样强势冷硬,真是毫无女德,我看还需要夫人你好好调教一番才是。”
徐云娇眼皮子掀了掀:“你没说错,她就是个不服管教的庶女,我也没有办法。”
“但是。”她嘴角扯出一丝讥讽的笑意,“就算是个庶女,那也是本夫人的庶女,由不得外人指指点点说三道四。”
王范鼻子抽了抽,道:“啧啧啧,看不出来,徐夫人还挺爱护庶女的。只是庶女就是庶女,要有庶女的规矩,别仗着主母的疼爱就恃宠而骄,否则那也是要被掌嘴的。”
“呵。”徐云娇冷笑一声,对这句话并没有反驳,而是瞥了赵昔微一眼,似有打压之意。
赵昔微不想在这个时候和她有冲突,就乖巧地垂了眸子。
徐云娇心里顿时舒服了不少,面对王范就更加有了几分“主母”的气势。
只见她那双傲气凌人的丹凤眼微微一眯,眼尾再轻轻向上一挑,冷冷笑问:“王范,你这是在教本夫人做事?”
王范一愣。
他显然没料到徐云娇竟是个软硬不吃的货色,更没料到,她竟然会包庇一个庶女。
他向来目中无人骄横跋扈,可对上比他更目中无人更骄横跋扈的徐云娇,还是心里有些发怵。
毕竟,他仰仗的不过是太后娘家人这个身份而已。
可徐云娇这个女人,背后是长公主。
长公主在太后面前有多得宠,整个大魏朝长了眼睛的人都知道。
是以他愣了片刻后,终于选择了退让。
只听他讪笑道:“徐夫人说得哪里话,晚辈只是出于一片孝心,提醒夫人几句罢了。夫人何必跟晚辈生气呢?”
徐云娇扬眉,那骄傲之色更加明显:“一片孝心?”
王范就诡异一笑,然后挑了挑眉,得意洋洋地道:“是啊,我对夫人您可是一片孝心。毕竟不久后,哦不对……是明天后,晚辈就要尊称夫人一声母亲大人了呢。”
赵昔微心里警铃大作,暗道一声不好。
徐云娇喝道:“王范,闭上你的狗嘴!本夫人没你这样的儿子!”
“嘿嘿!”王范奸笑两声,“这可由不得夫人,做不了儿子,做女婿也是可以的。”
这下,不光是徐云娇,就是老夫人也霍然而起:“王公子,请休要放肆!”
王范耸耸肩,摆出一副无奈的样子:“我可没有放肆,我是诚心来结亲的。”
他一挥衣袖,对着家丁命令道:“来人,把爷的礼物拿上来!”
“是!”立即有名家丁上前来,他的手里捧着一个托盘,恭恭敬敬地跪在了王范面前。
徐云娇和老夫人都面露疑惑:“这是什么?”
赵昔微眼皮跳了跳。
下一瞬,就见王范一伸手,轻轻挑开了托盘上的布。
是一条鲜艳的大红肚兜。
徐云娇暴怒:“王范!你拿这个东西送到本夫人面前,什么意思!?”
王范嘻嘻一笑,翘着兰花指捏起了那条红色肚兜:“徐夫人,你看清楚了,这上面绣着的是什么?鸳鸯戏水啊!”
眼见徐云娇怒意越来越盛,他脸上的表情更加愉悦,甚至捏着那肚兜在徐云娇眼前晃了晃,嬉皮笑脸的道:“徐夫人还说对庶女好,连这个肚兜都不认识。”
徐云娇正要骂人。
老夫人强撑着一口气,伸出一根手指,颤巍巍地指着王范,厉声吼道:“来人!给我把这登徒子轰出去!”
“来人!”与此同时,王范也喊了一声。
“是!”十余名家丁就齐齐站成了一排。
长松飞身一跃,就挡在了老夫人身前。
他是赵子仪的随身侍从,是有着不错的武功底子的。
但是王范显然是有备而来,以一个人抵挡十几人,又怎么能有胜算?
赵昔微不由暗暗着急。
可着急也没有办法,现在父亲重伤未醒,整个府里,也没个能主事的男人。
要真的和王范硬碰硬,几个女人还是要吃亏的。
老夫人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她迅速冷静下来,沉声问:“王公子,我们赵府与你无冤无仇,你现在带着这么多家丁,对着我们几个妇人,到底想做什么?”
“啊哈?”
王范掏了掏耳朵,厚颜无耻地道:“赵老夫人,我说你是不是老不中用了?我才刚刚说的话,你老人家就忘了?我不是说了,要和你们结亲啊,我想做你们赵家的女婿啊!”
“你配吗?!”徐云娇狠狠啐了一口。
老夫人伸手堪堪一拦,就将徐云娇往自己身边拨了过来。
她冷冷地看向王范:“做女婿?男女婚姻,也得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成。王公子做出如此有辱斯文之事,难道还指望老身把孩子嫁给你吗?”
“嘿嘿!”王范得意地一笑:“难道你们还不明白?我一个大男人,怎么会有女人的肚兜?难道你们就不想想,我为什么敢拿着一条肚兜就来求娶?那自然是——这肚兜是你们赵家姑娘的!”
------题外话------
接下来的剧情会有一点小虐~大家忍忍就过去啦!
第171章 红肚兜
老夫人扶着额头,身子又晃了晃。
赵昔微忙一把搀住了她。
在一阵头晕目眩中,老夫人又听见王范嬉皮笑脸的声音:“你们是不是很好奇,我为什么会有你们姑娘的肚兜?老夫人你记性不好,我就也不兜圈子了,不妨直接告诉你好了——”
“上次入宫,你的宝贝孙女不是迷了路、还落了水吗?”
“很不巧,当时我正好在御花园游玩,正好就撞见了她,正好当时她喝醉了,大家都知道,我王范向来是个放荡不羁的,见到这样娇娇软软的美人儿,哪能不怜惜一番?”
“于是就半推半就,在御花园……嘿嘿嘿!”王范越说,脸上的神色就越兴奋,“哎呀,这美人儿醉了酒,那滋味,真是……啧啧啧!”
赵昔微气得肝胆俱裂,正准备开口,就听见耳边“啊——”一声怒吼。
她转头,就见老夫人一口鲜血喷在了地上。
她瞳孔猛然一缩,失声叫道:“老夫人!”
老夫人的身子一软,就朝地上栽倒下去。
赵承燕扑了过来:“祖母!”
徐云娇又气又急,已是失去了最后的理智,尖声叫道:“人呢?都死了吗!给我把他轰出去!!”
长松早就忍不住了,听到命令,立即出手。
然而王范带来的十几名家丁也不是吃素的,立即全部围拢上来,将长松彻底缠住。
一瞬间,杯盏乱飞,茶水四溅。
长松身手极好,然而却多有克制。
那十余名家丁就不一样了,出手不留后路,招招凶狠。
长松只缠斗了十余个回合,就被逼至了墙角。
徐云娇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
随手就拿起桌上的杯子掷了过去,又捞起第二套、第三套……
王范东躲西藏,闪身一一避开,嘴里仍嘻嘻笑道:“岳母大人,您手下留情!”
“岳母”二字,对徐云娇更是一种赤裸裸的侮辱,她气得发了狂,转身从身后的架子上,捞到什么算什么,统统都朝对面砸了过去。
一瞬间,地上碎了一地的瓷片。
赵承燕此时连姐妹之间的嫌隙也顾不上了,她的身子不住的颤抖着,惊恐地看着赵昔微,连声问道:“怎么办?姐姐,我们要怎么办?”
赵昔微一面忙着给老夫人掐人中,一边冷静的留意着四周。
可是,她也不知道能怎么办。
纵然她机智冷静,可也敌不过一群不讲道理、摆明了要寻事的流氓。
“王范为人粗鄙猥琐,最喜欢用下三滥的手段对付女人。”
第二次,她脑子里再次跳出来李玄夜的这句话。
是不是,他那时候就预料到王范有此阴招?所以才特意提醒她?
她苦笑了一下,恨自己那时候太过天真,并没把这话放在心上。
可是念头又一转,即使放在心上又如何呢?
她现在足不出户,不也是照样被王范纠缠上了吗?
心念电转,有一个声音突然从脑子里飘了出来。
“如果李玄夜真的有所预料,会不会出手相救呢?”
然而,很快就被她否定了。
她和他,不要说有什么交情,就连交集都没有。
他凭什么要来帮自己呢?
可是,此时此刻,除了他,赵昔微竟不知道还能想到谁。
她正在胡思乱想,却乍然听见一声铮然作响。
眼前一道雪白的剑光闪过,接着就是几道红光,再接着就听见那群人怒骂的声音:“好啊,这小子竟然敢对咱们动刀子!”
“咱们十几个人,还打不过他一个人吗?兄弟们!给我上!”
“往死里打!!”
“噗噗噗噗——”
拔了剑的是长松。
他提着长剑,横冲直撞,以一种杀红了眼的打法,朝着那群家丁又刺又砍。
赵昔微心里一紧。
她看出来了,长松武功底子好,可到底架不住那边人多。
哪怕是提着剑,可身上也受了不少的伤,动作明显落了下风。
现在能强撑这么久,完全是因为他有一个巨大的优势——轻功极好。
可再好的轻功也抵不住十多个人的围攻。
若是这样打下去,无非两结局。
第一,长松被人打死,她被王范羞辱。
第二,长松没死,被人活捉了,她仍是被王范羞辱。
眼前,长松是她唯一可以指望得上的救兵。
所以,万万不能让他这样拼下去了!
“长松!”赵昔微当机立断,高声道:“发挥轻功,保留力气,拖住他们!”
长松被这一喊,忽然就改变了战术。
以主动出击变为防御,轻轻一跃,就飞身到了半空,然后足尖轻点,踩着几人的脑袋,转眼就已破门而出。
一群家丁立即也跟着冲了出去。
王范端着茶盏,好整以暇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他的目光闲闲地落在屋里几个女人的身上。
徐云娇摔了一架子的花瓶,此时累得气喘吁吁,扶着架子狠狠地盯着他。
赵承燕和赵昔微姐妹两个,守着昏迷的老夫人。
赵承燕满脸泪光,将身子紧紧地缩在墙角。
当视线和王范相撞,她浑身又是一抖,那种绝望和恐惧,让他感到十分惬意。
他目光悠悠一转,突然脸色就是一变。
那个女人,竟然对他一点都没有恐惧。
甚至看都没看他一眼。
她跪坐在那里,脊背挺直,腰肢纤细,发髻严整,就连那细长的眉,也没皱一下。
一如既往的倔强不屈。
这种态度让他十分不爽。
呵,不就是一个女人罢了!
敢藐视他王范的女人,最后的下场都注定很惨!
他脸上闪现出一种嗜血而阴狠的笑意,然后看向徐云娇:“这个赵昔微,是赵子仪和沈氏所生的私生女吧?我没听错的话,当年整个长安都在传,说十几年前,赵子仪非沈氏不娶,为此还狠心拒绝了徐夫人好几次?啧啧,徐夫人真是个痴情的女人,痴情到连情敌的女儿都要包庇……”
“你住嘴!”徐云娇最是讨厌别人提起往事。
每每一想起这些,她心里那呼之欲出的怨恨就会喷涌而至。
这已经成了她永远无法消磨的心结。
如今被王范一个晚辈如此嘲笑,她似乎又回到了那些过去。
ps:接下来有一点点小虐,可以养两天看,刚好就是太子出场啦
第172章 心魔难除
如今被王范一个晚辈如此嘲笑,她似乎又回到了那些过去。
那些自己被冷落、被嘲笑的过去。
她脑子嗡嗡作响,那种折磨了她无数个日夜的痛苦又蔓延到了全身。
她无力地捂住了耳朵,尖声吼道:“王范,你给我闭嘴!”
“哈哈哈哈!”王范痛快的大笑了起来,“徐夫人,别自欺欺人了,赵子仪为什么娶你?全长安谁不知道,是为了你娘家的权势!娶了你,他得到了长公主的扶持,得到了皇帝的信任,从此青云直上,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可是夫人你呢?你得到了什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夫人,你面对现实吧!你得到的是一个私生女!”
“哎,我说,你何必非要护着她呢?你看她都已经是我的人了,你不让我带着她,难道还有男人会要她?”
徐云娇的目光里的怨恨越来越浓。
赵昔微正在照顾着昏厥过去的老夫人,忽然衣领被人一揪。
她整个人处于警戒状态,下意识的就伸手一挡。
“啪!”地一下,不轻不重,却在房间里特别响亮。
她惊愕抬头,才看见徐云娇脸上那淡淡的红印。
刚刚揪她衣领的,是徐云娇。
而她伸手一挡,打了徐云娇一巴掌。
虽然不重,但是却对于满心怨恨的徐云娇来说,已是火上浇油,这种杀伤力,不亚于狠狠捅了一刀。
赵昔微愣了一下,然后很快反应过来,她立即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夫人您……”
还没说完,整个人忽然被一阵蛮力带起。
赵承燕惊慌失措:“母亲——”
“闭嘴!”
徐云娇双手抓住赵昔微的衣领,似乎用尽了毕生的力气,她那骄傲又美丽的丹凤眼,此时瞪得大大的,里面布满了红色的血丝和晶莹的水泽。
她就这么瞪着赵昔微。
眼神里写满了凶狠、怨恨、憎恶、还有一丝哀伤。
她紧咬着银牙,一字一句地道:“你、竟、敢、打、我。”
“我摒弃前嫌,这么护着你,你竟然打我?”
一天之内经历了好几重打击,徐云娇几乎陷入一种癫狂的情绪之中,脸上甚至露出了一种同归于尽的杀机。
赵昔微陡然一震。
是的,杀机。
正想安抚几句,哪料徐云娇已狠狠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赵昔微猛然瞪大了眼睛。
她的双手如一条钢索,不留任何余地,让赵昔微清楚地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
“母亲!”
赵承燕连滚带爬地过来,一把抱住了徐云娇的脚,她尖声喊了几句,试图将陷入癫狂的徐云娇喊醒。
“母亲,您冷静一点!”
她虽然不喜欢赵昔微,可却也没想过让赵昔微死,更不想让母亲背负上一个杀人犯的罪名。
所以她拼尽了全部力气,不住地摇晃着徐云娇。
可却没有任何用。
赵昔微还有一丝喘气的机会,她不敢有任何挣扎,也不敢说任何的话,只怕激怒徐云娇下更重的手。
于是就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她并非认命,只是她知道,赵承燕一定会想办法制止母亲的。
漫长的如同一个昼夜,在赵承燕声嘶力竭地呼唤声中,赵昔微突然感觉掐着自己的那双手,力道慢慢地松了一些。
就诧异地睁开了眼。
她看见,徐云娇那张美丽又落寞的脸上,有泪水滚落了下来。
“你这个煞星!克死了自己的亲娘,又要来害相爷,害我们赵府!从你进府的第一天起,我们合府上下就没安生过!”
赵昔微一言不发,只静静地看着徐云娇。
她一直知道,徐云娇讨厌她。
却没想到,讨厌到了这种地步。
到了只要稍微一刺激,就想要她性命的地步。
以往,所有人都跟她说,徐云娇虽然脾气不好,可是心地不坏。
她也就往心里去了。
毕竟,徐云娇每次伤害她,都是因为脾气上来,并非有意为之。
她认为,作为女人,徐云娇在这场感情里,是一个无辜的受害者,所以她才每每受伤之后,仍抱着诸多的善意。
可是她忽略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就是徐云娇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徐云娇之所以变得那么歇斯底里,是因为她无法与过去和解。
而自己的存在,对于徐云娇来说,更是一场灾难。
只要自己还活着,徐云娇就不可能和解。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赵昔微忽然陷入了一种茫然无助的困境中。
娘亲和父亲的从前,不是她能控制的,也不是她能改变的。
娘亲也是个受害者。
为了这份感情,娘亲过了十几年隐姓埋名的乡野生活。
她一时间,不知道该去怪谁。
也不知道,如何去面对。
此时徐云娇也已经从失控的情绪里抽离了出来。
她看向赵昔微脖子上的手指印,恨声骂道:“为什么不求饶?你就这么想死在我手里?你是知道我不会杀你、不敢杀你,所以跟我犟,是吧?”
赵昔微目光复杂的看着她。
从这一刻起,防备的城墙悄然筑起。
赵昔微摇摇头,轻声道:“我只是觉得,夫人心地善良,不会真的要我死。”
这句话是真心的。
可也是虚伪的。
真心的是因为,她是真的这么想过。
虚假的是因为,她从此以后,再也不敢这么天真了。
“呵!”徐云娇忽然一笑。
那笑容里,几分哀伤几分骄傲。
就像暴雨侵袭的一树红色海棠,又艳又骄,却脆弱不堪,让人一时移不开眼。
赵昔微忽然发现,徐云娇是很美很美的。
和娘亲的美丽不同。
娘亲是一种温柔内敛的美,安静如湖水,淡然如云朵。
而徐云娇是一种明艳张扬的美,像是燃烧的晚霞一般,绚烂得让人无法忽略。
可正是这样一个让人无法忽略的女人,偏偏让父亲忽略了十几年……
换作是谁,也无法平静接受吧。
脖子上火辣辣的疼了起来。
赵昔微不用照镜子也知道,定是肿起来了。
她心里万般难受,可是却又不得不都强行压了下去。
王范还在旁边看着,徐云娇情绪还未完全平复。
若再有一点波折,这两个人要合伙起来对付她一个,她就是有九条命也是在劫难逃了!
第173章 做你的正妻?还是侧室?
徐云娇发泄完了之后,终于放开了双手。
赵昔微没有去控制,只任由自己以一个无防备的姿态,身子无力地的跌坐在了地上。
“微姐姐……”赵承燕灵魂归位,正欲向前查看一下伤势。
徐云娇怒火再起,厉声喝道:“她是你哪门子的姐姐!给我滚过来!”
赵承燕就缩手退了回去。
赵昔微就十分可怜地靠在了墙角,一副任人欺凌的样子。
徐云娇看着心里才好受了几分。
可王范却是不达目的不罢休。
他双手又“啪啪”击掌了几下,笑嘻嘻道:“徐夫人,打完了吗?”
徐云娇冷冷瞪他:“本夫人教训庶女,关你什么事?”
王范不怀好意地又眨眨眼:“既然夫人都教训完了,那这丫头你还管不管?”
“哼。”徐云娇从鼻子里发出一个声音,十分霸蛮地回答:“我管又怎么样?不管又怎么样?跟你又有什么关系?识相的话给我赶紧滚,否则可别怪我不客气!”
“好好好。”王范连连摆手,他是真的不敢得罪这个女人,却又不甘心就这么大张旗鼓的而来,落了个空手而归。
想到那什么海棠醉,再瞧瞧那小美人儿倔强的样子。
啧啧啧,他心里那朵无名的欲火,就抑制不住的燃烧了起来。
今天就算是巧取也好,强抢也好,他都非要把这人儿弄到手。
他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就恬不知耻地笑道:“夫人刚刚忘了我的话么?我说了,这丫头已是我的人了,否则我怎么有她的肚兜呢?你看今日事情闹得这样大,你的下人和我的下人都打了起来,少不得还有人要挂了彩……你要是不让我把这丫头带走,岂不是破坏了她的贞洁?这千金小姐啊,要是坏了贞洁,以后哪个男人还会要她?没有男人要,那一辈子的幸福可都毁了。”
“嗤。”徐云娇根本就看不上他这副嘴脸,冷笑道:“她有没有贞洁,关我什么事,她有没有男人要,关我什么事?她的幸福,又跟我有什么关系?少在我面前摇唇鼓舌,赶紧滚!听见了吗?”
“既然都与夫人无关,那我就把她带走了?”王范嘻嘻道。
“带走?你带她去做什么?做你的正妻?还是侧室?”
王范见她松口,立即一喜:“我们王家门第高,她一个庶女怕是不能做正妻。但是只要跟了我,要是肚子争气,生下个一儿半女,抬了位份也不是难事。”
什么娶妻,他可从没这想法!
不过是看这丫头好玩,想要弄到手玩玩罢了,顺便看看能不能刺激得东宫出手,借此要挟一把东宫,好让他重新官复原职!
至于女人嘛,总是新鲜的最好。
赵昔微靠在墙角,满脸脆弱无力的样子,耳朵却认真地辨听着外面的打斗声。
剑声风声,是长松。
拳声骂声,是王范的家丁。
剑声风声慢慢地变微弱,而拳打脚踢的声音,则越来越高涨。
糟糕。
赵昔微暗叫不好。
现在整个府上,能靠得住的人只有长松了。
长松要是败下阵来,她就真的沦为王范的掌中之物了。
经过方才那一次临近死亡的体验,她已经明白,徐云娇是靠不住的。
那她怎么办?
逃出去?
可是在偌大个长安,她无依无靠,能躲到谁家里呢?
不逃吗?
看今天府中的情形,她是一定会落入王范手里的。
与其落在这个恶心的男人手里,她宁愿逃出去!
赵昔微正在谋划着,徐云娇却又狠狠一个眼刀剜了过来,道:“做妾,倒也不亏。”
王范连连点头:“还是夫人识时务,你好我好大家好。”
徐云娇看了看躺在榻上昏迷的丈夫,又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婆婆。
再又望了望门外缠斗在一起的家丁们。
心里突然烦躁了起来。
怎么这么久了,也没个机灵的人出去送个信?
她思忖着,赵承燕却突然出声:“母亲,如果王公子确实真心想纳姐姐为妾,我看倒是一桩两全其美的好事呢!”
赵昔微眉头一皱。
王范一挑眉,意外地道:“哟,这位不是赵四小姐吗?看看,你可比你姐姐懂事多了!”
乍然听见他夸自己,赵承燕身子就又是一抖。
可是现在没有别的法子了。
短短的一个时辰内,她已经断定了王范是个下流无赖。
这样的人,做出什么样的事都有可能。
比如要是一时兽性大发……
光是想想,就已经让她产生了无边无际的恐惧了。
现在又等不来外面的人来救援。
与其大家一起耗着,不如把赵昔微推出去!
再说,王范刚刚也说了,赵昔微已经是他的人了,难道还想另嫁他人?
所以,她很快就丢掉了那一丝丝的负罪感,鼓足勇气道:“王公子谬赞,小女子、愧、愧不敢当。只是……看王公子一片真心对姐姐,不忍心让你失望而归。”
赵昔微听了这话,心里最后的一点念想,也瞬间熄灭了。
这时,却突然听见门外传来一阵纷纷扰扰的声音。
有丫鬟们的的,也有小厮们的。
赵昔微心里一喜。
像是困于黑暗之中的人,终于盼来了一点晨光,她连忙抬头向外看去。
院子里的打斗也忽然停了。
门忽然被推开了。
二夫人袁氏带着一行人,疾步走了进来。
竟然是她。
袁氏一进来就直奔老夫人而来,满脸都是急切和忧虑地查看了一下老夫人的身体情况。
见并无生命危险,才松了一口气,指挥着一众下人们:“柱子,去拿张藤椅来,把老夫人抬到暖阁去。翠莲,你去煮一碗参汤,要快。采莲,你带人把房间里的碎片收拾干净了,小心别扎了手。四儿五儿六儿,你们几个力气大,去把那架子抬起来摆正。对了,阿牛,你快去济世堂请个大夫回来,给老夫人把把脉。”
“是。”
“是。”
“是。”
“是。”
“是。”
“是。”
一连串的应答声后,立即把房间里乱糟糟的情况给安排得明明白白。
袁氏这才在椅子里坐了下来,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然后就有些惊讶地看向了王范,笑吟吟道:“哟,我当是哪位贵人,原来是王公子呀!”
……
作者君今天看中了一套汉服,然而想了想,买了这不得出去逛?出去逛就得断更,于是作罢。。呜呜码字让我清心寡欲!
第174章 女诸葛
不待王范回答,就立即唤了丫头:“还杵着做什么哪?还不快去给王公子上茶?哦,对了,去后面那橱柜里取今年最好的雨前茶来!”
一通吩咐之后,又笑着向王范赔礼道歉:“是我的不是,窝在家里看了半日的账本,才听丫头们说起,王公子到了我们府上。
又听说婆子们笨手笨脚,招待不周,引得王公子发了火——要我说,就是该打,这些人平日里都是偷懒惯了的,对府里的夫人小姐也多是怠慢得很,我每每想训斥他们一番,就老有人劝我,说做主子要宽待下人,于是我就不得不忍着一肚子脾气。可是巧了,今日让他们误惹了王公子,正好也是让他们涨涨记性!”
赵昔微也早被丫鬟悄悄的扶了起来。
听了袁氏这一口气不带停的一段话,不由得就暗暗赞叹了一句:果然是生意场上的女诸葛!
脑筋转得快,嘴皮子又利索,最重要的是放得下面子。
这么一通话讲下来,竟是让王范有些应付不上。
然而琢磨归琢磨,可心里却是半点儿不敢放松。
老夫人和父亲这一昏迷,让她真正的丢开了对赵府的天真幻想。
徐云娇一生气就想掐死她。
赵承燕一合计就准备出卖她。
而袁氏,又怎么能那么好心,帮助她解围呢?
她垂着头,安静地立在屏风处,然而却感觉有一道绿绿的眸光,一直紧紧地盯着自己。
不用抬头也知道,必定是王范。
看来,他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了。
袁氏的到来,虽然不一定是帮她的,可到底也算是给她争取到了拖延的机会。
王范干笑了几声,道:“这位夫人,我来贵府的目的想必你也已经明白了,就别在那绕弯子了。今天我就把话撂这儿了,这赵昔微,我是一定要带走的,只要让我把她带回去,你们方才对我的一切,我也就不追究了。不然……哼!”
“哦,原来是这事啊。”袁氏抿了一口茶,目光悠悠地扫了一眼赵昔微,笑道:“我这个做婶娘的,竟然不知道家里的姑娘有这样的喜事。该打!”
“夫人真是个爽快人!”王范喜笑颜开,目光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袁氏。
这就是赵承羽的母亲?
想不到,那个蠢货,竟然有这样一个聪明伶俐的母亲!
有意思。
见袁氏捧着茶沉吟不语,徐云娇就气冲冲的道:“二弟媳,你不知道,这个王范污言秽语无耻至极,把老夫人都气得吐了血!赵府怎么会同意把姑娘嫁给他?!”
袁氏怎么会不知道?
她来的时候就已经都听下人禀明了情况。
只见轻轻放下了茶碗,然后轻轻一笑:“大嫂,我看王公子一表人才,又是当朝太后的母家,微姐儿一个庶女,能得王公子垂怜,她上辈子的福气。”
“二弟媳!”徐云娇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
谁都看得出来王范不是个好东西,袁氏她怎么就非要把孩子往火坑里推?
再说了,就算她们敢做这个主,老夫人也不会同意的啊!
似是看穿了她心中所想,袁氏又抿嘴一笑,语重心长地道:“大嫂,现在相爷昏迷不醒,老夫人也又病倒了,整个赵府都比不得以前了。我们现在谁也得罪不起,你明白吗?既然王公子看上我们府上的姑娘,又怎能是你我两个妇人能拦得住的?”
她把话音重重的落在“府上的姑娘”,暗示徐云娇:王范要的是赵府的姑娘,那么这个姑娘不是你的就是我的。你不把赵昔微推出去,难道把自己的女儿推出去?
徐云娇却听不懂她的暗示,仍在反驳:“不行,微姐儿再怎么也是我的庶女,让她就这么随随便便被带走,我的脸往哪搁?”
赵承燕却听懂了袁氏的暗示。
是啊,现在米铺已经烧毁了,为了赈灾能够顺利进行,怕是陛下都要求助于太后。
而父亲生死未卜,即使醒来,也多半是个废人了。
若真的王范执意要娶赵家的女儿,不是赵昔微,就会是她了!
不不不!
她绝对不能嫁给这样一个草包无赖!
赵承燕想到这里,忙扯了扯徐云娇的衣袖:“母亲!您千万不能干涉微姐姐的终身大事!要是误了她的幸福,父亲醒来的话肯定会怪罪……”
一提到丈夫对赵昔微的偏爱,徐云娇立即变了脸色,才平复的情绪又汹涌了起来,她喝道:“别提你父亲!他醒来又怎么样?能休了我不成?”
袁氏轻轻的道:“大嫂,相爷醒来当然不会休了你,他会感激你的贤良淑德,然后再挑别的孩子嫁到王家去。”
这话已经直接得不能再直接了。
徐云娇心里一震。
王范满意的一笑:“两位夫人都是聪明人,这门亲事我还真是没选错。”
他说着转向徐云娇,故意阴恻恻地抬高了音调:“对吧,岳母大人?”
徐云娇气得脸皮成了青紫色。
王范却没那么多的耐心了,他忽然敛了笑意,眼底陡然射出一片阴森的绿光,道:“来人,给我把赵昔微带走!”
“是!”
立即有家丁上来。
赵昔微靠在黑漆雕花的屏风上,眼前最后的一点光亮,也瞬间幻灭了。
一种悲哀的感觉涌上了心头。
前有无耻的恶狼,后有自私的家人。
她没有任何依靠。
想要逃出生天,只有绝地反击。
几名家丁已围在了身前,阴恻恻地道:“赵姑娘,您是自己走,还是我们扶你走?”
赵昔微淡淡地盯着他们。
几名家丁一怔。
见鬼了,还从来没见过哪个女人,有这样一双野兽一样的眼睛!
不,说是野不是兽,又没有野兽那样外露的凶光。
可说不是野兽,那眸子又让人心里发毛。
更像是乱葬岗上的野猫!
看着毫无攻击性,可普通人若是敢贸然靠近,必定是被撕碎的下场!
几个大男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竟然全都忘了自己的使命。
王范阴森森的声音将他们从梦游中唤醒:“马车都在门外等着,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扶赵姑娘上路?”
第175章 伤害性很大,侮辱性更大!
王范阴森森的声音将他们从梦游中唤醒:“马车都在门外等着,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扶赵姑娘上路?”
“是……”几人汗淋淋地垂首。
手才伸出去,却只抓了半片衣袖。
接着衣袖被人一拽,也从指缝溜走了。
赵昔微站在三步开外的距离,脸上带着一抹浅淡的笑意,可眉目间却是冷得让人不敢与之对视。
她似笑非笑地盯着王范,道:“王公子既然这么有心,又何必让这些肮脏的臭男人来拉我的衣袖?想来,你的一片真心,也不过如此罢了。亏我还差点当了真。”
王范抬眼看了过去。
她站在那里,冷风从窗外进来,吹得她衣袖飞舞。
一缕青丝不知何时散落了下来,有一下没一下,轻轻抚摸着她白玉般的脸庞。
她的眼神是冷的,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可笑容却是十分的勾人,在加上细长的眉,弯弯的眼,让人一瞬间就忘记了身在何方。
带着一点冷,一点娇,一点媚,还有的是不将他放在眼里的傲。
让他浑身忽然就像着了火,烧得他三迷五道。
别说是轻轻斥责他了,就是这会子要打他骂他,他也都认了!
王范嘿嘿一笑,从进门到现在,第一次露出谄媚的表情来:“是我该死!你骂得好!嘿嘿,我的小乖乖可真会诱惑人,看来晚上我们几个肯定会很快乐!”
赵昔微躲过他伸过来的手指,长眉一挑:“我们几个?”
王范一脸垂涎状:“是啊,我家里还有几个,都是才从扬州买回来的瘦马,瘦马你知道吗?。”
屋内众人全是一脸震惊。
就连袁氏,也是身形一晃。
徐云娇低呼一声,还没说话就被袁氏扯住了衣袖:“大嫂。”
赵昔微将她们的神情尽收眼底。
那心底最后一丝对亲情的期待,啪嗒,碎了一地。
她自问对得起赵府的人。
可赵府一出事,这两位夫人就是这么不留情面的放弃了她。
心里越冷,那脸上的表情就越明媚。
她伸出一根手指,缓缓地勾了勾,道:“我不知道,还请王公子细细道来。”
“嘿嘿嘿!”王范顿时浮现满脸的淫笑,幽幽地靠近赵昔微,为了表达他的讨好,甚至还特意半弯了腰,以一种仰视的姿态凑了过来。
“就是大户人家养在家里,从小就学习如何服侍男人的妓儿。”
他压低声音,却刚好又能让满屋子的女人都听得明明白白:“我跟你讲啊,今晚你去了,我让她们好好教习教习你,保证让你如鱼得水,欲生欲死,乐不思……”
最后一个“蜀”字还没有说完,“啪”地一个巴掌落下,声音响彻天际!
赵昔微甩手给了王范一个耳光。
时间仿佛静止了。
空气仿佛凝固了。
屋内的众人也像被施了定身法,呆呆地看着面前的少女。
而那少女活动了一下发麻的手掌,脸上还是带着那样浅淡又冷酷的笑意。
这一掌,从他进门起,她就想打了。
攒到了现在。
无论是怒气还是胆气,还有力气,都是全部升级到了顶点。
是以一掌落下,其威力可谓是地动山摇。
加上王范本就身材单薄,瘦瘦弱弱,不像是个强壮有力的。
他身子一歪,接着双腿一软,竟然直接就扑向了地面。
一个大男人,居然被一个弱女子抽得摔了个狗吃屎。
这,伤害性很大,侮辱性更大!
王范抬起头来,只见半边脸颊已肿得老高,那鼻孔里还挂着两道殷红的鼻血。
看上去狼狈至极,丢脸至极。
“你?你敢打我?”
他坐在地上,用手背用力地抹了抹鼻子,看见一手的血,咬牙问赵昔微。
“是我打的。”
赵昔微扬眉,然后整了整衣袖,姿态优雅地来到王范面前。
她微微俯身,居高临下地笑看着他:“怎么?不行吗?”
乍一对上她的笑脸,王范脑子又是一抽。
这是怎样一种惊心动魄的能量?
他敢说,自己阅女无数,还从来没有哪个女人有这样的气质。
她那么看着男人,冷冷的、淡淡的,却有种让人无法抗拒的魅惑。
就像圣洁的天神,要惩罚所有不听话的世人。
而自己,不由自主地就愿意跪倒在她脚下,瞻仰她的灼灼风采。
王范越想就越兴奋,甚至连自己脸上的痛也忘了:“行行行!”
这有什么?
不就是一巴掌吗?
越是烈性的女人,驯服起来才越刺激!
他脑子里还在想着那些乱七八糟的**画面。
忽然衣领一紧。
整个人的脖子已被人勒住了。
赵昔微一手提住他,一个巴掌又扇了下去。
“嘶——”
众人呆呆的抽气声响起。
“啪!”
“啪!”
“啪!”
几个清脆响亮的巴掌,不带任何停顿,如闪电如疾风,对着王范的左右脸,纷纷落下。
她从小在乡野长大,比不得深闺的娇娇女。
那手腕的力气也因为常年打猎砍柴,比平常书生都要劲道几分。
此时怒火被王范激得全部倾巢而出,再加上不再顾及赵府的利益,一心只想着为自己出气。
那巴掌抽得也一个比一个狠。
“如鱼得水?”
“欲生欲死?”
“乐不思蜀?”
每抽一个,她都冷冷地笑问一次。
王范被抽得晕头转向,连发作的机会都没有。
不知道是哪个家丁回魂过来,高声惊呼:“保护公子!”
被赵昔微不客气地一脚踹了过去。
她牢牢地扣住王范的脖子,冷冷看向那些试图靠过来的家丁,喝道:“你们谁敢过来?谁过来我就掐死他!”
“啊——”袁氏几人都变了脸,忙叫道:“微姐儿,你冷静点!快松手!再下去他会死的!”
“死?”赵昔微又是一声低笑,无比凄凉而讽刺的问道:“两位夫人,刚才王范对我如此羞辱,你们怎么不叫他冷静一点?刚才徐夫人也是这么掐着我,怎么没人担心我会死?我现在不过是自保,你们就担心他会死在我手里?怎么,他的命是命,我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赵昔微冷眼扫了一圈众人,目光所及之处,那些人感受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都不由自主地后退着散开了几步。
第176章 跟我谈法律?你配吗?
赵昔微冷眼扫了一圈众人,目光所及之处,那些人感受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都不由自主地后退着散开了几步。
她的眸子很冷,可那浑身散发的寒气,更冷。
仿佛一只被触怒了的野猫,扬起了锋利的爪子,要将所有威胁到自己的人撕个粉碎。
“咳、咳咳!”王范的脸色由红转紫,再慢慢地变成了一种黑红的颜色。
旁边的家丁脸色大变,惊呼道:“快放开我们家公子!杀人是犯法的!”
“呵——”赵昔微冷冷而笑:“深更半夜,你们闯入丞相府邸,堂而皇之地侮辱相府千金,你跟我谈法律?你配吗?”
“你,你,你你这个毒妇,放开我,放开我!”王范双脚胡乱蹬动着,伸手使劲去掰赵昔微扣在他脖子上的手指。
然而他常年沉溺酒色,早就把身子掏得空虚了。
赵昔微十根手指如钢如铁,他气喘吁吁地掰了半天,竟然是撼动不了分毫。
“王公子,省点力气吧。”
他听见赵昔微的声音在耳畔幽幽飘荡,仿佛是来自于阴司地狱的阎王,追魂索命一般的绝情:“我打过的恶狗,比你玩过的女人,多多了。”
王范突然从心底生出了无限的恐惧。
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她怎么和别的女人都不一样?
她怎么那么大的力气?
她怎么那么狠毒的心思?
她是真的想要他的命!!
一瞬间,他如同被一盆冰水泼在了脸上,整个人都僵硬了。
他用最后仅剩的一丝力气,声嘶力竭地吼了出来:“给我杀!!”
跃跃欲试的几个家丁得了命令,忽然抽出长剑!
赵昔微早有防备,她双手牢牢地扣着王范的脖子,像是拖着一具尸体。
围拢过来的家丁自动分列出了一条道路。
她出了正房。
步下了台阶。
穿过庭院。
后面跟着的十几名家丁,手中剑光凛凛,却硬是没敢靠近一步。
王范一边垂死挣扎,一边放狠话:“你最好现在放了我!我是王家唯一嫡孙……我要是死了,王家就绝后了,我爷爷和太后,必定要你们整个赵府抵命!灭了你赵氏满门!”
赵昔微冷笑:“赵府跟我有什么关系?王公子难道刚才没听见吗?我的嫡母,也就是徐夫人,她已经跟你说得明明白白了,我跟他们没有关系。所以,你灭她们满门,跟我赵昔微何干?”
“你……你这个贱人,毒妇!”王范瞳孔放大,蹬动的双腿也突然伸直了。
跟在身后的家丁们急得满头大汗。
“还愣着做什么?快杀了她啊!砍她的手!!”王范尖叫,声音划破了漆黑的夜空。
“是!”
几条寒光交错而来,赵昔微听见衣裳“嗤”地一声,半截袖子就落在了地上。
她一分神,王范突然一用力,一脚踢在了她的小腿。
她脚步一晃,手上的力道就也轻了几分,王范竟然就挣脱了。
同时,又是一道剑光袭来。
赵昔微闪身回避,却没料到身后王范拔出了长剑。
“噗”地一声,她只觉得手臂上一阵刺痛。
殷红的鲜血顿时染红了衣袖。
赵昔微强忍下剧痛,奋力冲出了院门。
王范怒喝道:“给我抓住她!千万不能让她跑了!”
十几名家丁提着白晃晃的剑,追了上去。
迎面撞上了赵府的几个婆子,她们哪见过这种阵仗,吓得身子一抖,就像遁地一般消失了。
赵昔微一路疾奔。
在赵府生活了两个月,对这里的地形她已算是了如指掌。
赵府她是不能呆了。
在父亲醒来之前,这个地方对她来说,就是一座黑暗的牢笼。
老夫人虽然还算仁慈,可王范要是搬出太后,老夫人未必还会保她。
她若是留在赵府,即使王范今天没有得逞,明天后天大后天呢?
以袁氏和徐云娇的态度,指不定会趁着她不备,将她五花大绑亲自送给王范!
所以,她现在去哪里,都比在赵府安全!
她脚步飞快,已经出了长街。
伤口还在汨汨地流着血,一滴一滴,像是一朵朵红色的曼陀罗花,沿着她的脚步,盛开了一路。
“轰隆隆——”一声炸雷。
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从天而落。
瓢泼雨水如墨,从九天倾泻,将夜色染得更黑了。
街道上忽明忽暗的红色灯笼,在风雨飘摇之中,像是一盏幽幽的鬼火,诡异而阴森地注视着路上寥寥几个行人。
长安实行宵禁。
此时还游荡在街上的,要么是无家可归的乞儿,要么是纸醉金迷的浪子。
有一个人,她既不是乞儿,也不是浪子。
可她没有家。
她是赵昔微。
赵昔微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将身后的追杀声甩得无影无踪,她才渐渐地放慢了脚步。
她在一个无人的墙角蹲了下来,又扯过一把稻草,虚虚的盖住了自己的身体。
雨越来越大。
她的头发散了,全身湿透。
蚀骨的寒气从脚底钻了进来,让她整个人克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她想起了第一次来到长安的时候。
也是这样的大雨,也是这样的寒冷。
可那时候,她身上没有这样的伤口,心里也没有这样的绝望。
为什么会是这样?
娘说,要她跟着父亲,以后才能好好的生活。
她信了。
可这就是她要的生活吗?
这就是所谓的家人吗?
她忽然发现,自己归府时候的那些壮志豪情,在这些凉薄自私的家人面前,原来竟然是那么的不堪一击。
手臂上的伤口,被雨水一遍遍的冲洗,使那疼痛感越来越尖锐。
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她想,要死了吗?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夜里,在狂风骤雨的侵袭中,她藏在街头一个陌生的角落。
不知道过了多久,路上再也没有任何行人,远处的酒肆也熄了灯笼。
她已经不知道什么是疼痛,什么是寒冷。
她只知道,这黑夜,太漫长。
她把身体小心地贴近了墙角,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努力地想要寻找一点光线。
却恍惚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这张脸十分英俊,那双星辰般的眸子,让这暗夜都陡然生出了几分璀璨。
这一定是做梦吧。
第177章 第一次都这样
这一定是做梦吧。
或者是死前的幻象。
在这样的地方,怎么会出现这样好看的人,还在她的面前。
她迷迷糊糊的想。
然后脸上却传来了一阵温热的触感。
她努力地瞪大了眼睛,看见他双手捧住了她的脸。
“赵昔微,我来接你回家。”他的声音清冷、寒凉,满是威仪迫人的压力。
“不,我没有家,我回不去……”
她望着面前的人,声音虚弱而无力,却是十分坚定的摇摇头。
他明显的一怔,然后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地整理了一下她散落的头发,又擦掉了她脸上滚落下来的泪水。
他放柔了声音,说道:“跟我回家。”
她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大雨忽然停了。
一件披风罩在了她的身上,还有着淡淡的香气,也有着他的体温。
让她冰凉的手指顿时舒服了一些。
他的手穿过她的腰肢,不由分说地将她抱了起来。
雷声轰鸣,大雨滂沱。
他抱着她,穿过雨幕,走过长街。
数十名侍卫沉默地跟在身后,留下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整个世界都是一片喧嚣。
而他的怀抱干净温暖,让她感到安心。
她不由自主地就把头贴近了他的胸膛。
任由自己窝在他的怀里,像是一只受尽苦难,终于被人救回来的野猫,温顺而柔弱。
而他的声音,在雨中轻柔得如一缕微风。
“从今以后,一切有我。”
……
在东宫做宫女,是整个皇宫里最让人向往的差事。
主要是因为东宫人少,太子又没有妃嫔,他日常起居也不喜欢召宫女伺候。
所以东宫的宫女都比较闲。
然而今天夜里,忽然却很忙。
几个大宫女早早的就睡下了,哪料半夜忽然被掌事姑姑从被子里叫醒。
“快去准备热水,再去准备一套干净衣裙,再去正殿候着!”
大宫女一边手忙脚乱地穿鞋子,一边惊讶地问:“热水?衣裙?!”
她记得,东宫没有女主人啊……
正在发愣,已被掌事姑姑敲了一下额头:“让你去你就去,胡思乱想做什么?对了,见到那姑娘管好你的嘴,不该问的别问,不该说的别说,知道了没有?”
“是!”
几名大宫女后背一凉,立即匆匆领命。
四人在正殿的廊下等候了快一个时辰,终于看见太子的马停在了门口。
四人偷偷拿眼睛一瞥,忽然就呆愣住了。
太子殿下怀里,抱着一个女人!!
她们不敢置信,用手背用力地擦了擦眼睛,千真万确!
真的是个女人!
这下,不光是她们四个大宫女震惊了,在廊下守夜的几个小内侍,也张大了嘴巴。
不可能吧!
太子殿下有女人了!!
天哪!
东宫以后是不是要有女主人了??
在一众人等的目瞪口呆中,李玄夜抱着赵昔微,大步流星地进了寝殿。
寝殿……
垂手侍立在门外的宫女和内侍们,嘴巴张得更大了。
看见彼此的眼神里都闪烁着八卦的光芒。
雨水滴滴答答,从屋檐顺着水槽落在了天井。
众人用奇特的交流方式,进行着一场无声的八卦。
“哎,你说,太子是今晚就准备临幸那个美人吗?”
“不然呢?都进了寝殿,难道只聊天不睡觉吗?”
“那可咋办,我们该做什么?掌事姑姑也没交代啊。”
“瞧你傻的,不是叫你准备热水了吗?等完事了乖乖把水抬进去就是了!”
“咿,看不出来啊,你还懂得挺多!”
“那当然,不信你等着,马上就要传唤我们送水了!”
“啊?不是吧,这也太快了……”
“你懂什么,第一次都这样!”
在众人满脸的“不是吧不是吧就这?”的表情中,忽然听见里面一声传唤:“热水。”
交流戛然而止。
大宫女忙抬浴桶的抬浴桶,抬热水的抬热水,还有人捧着早就准备的衣裙、鞋子等等,鱼贯入了寝殿。
一抬眼,却又震惊了。
太子殿下竟然……
竟然在帮那个女人包扎伤口!
等等,她怎么受伤了??
在众人的狐疑中,李玄夜已手法熟练地将伤口处理完毕。
目光一瞥,就看见了浴桶里漂浮着的玫瑰花瓣,还冒着一阵阵的香气。
他眉头一皱,问:“这是做什么?”
啊?
这,这当然是……沐浴用的了!
宫里规矩,美人被临幸之前都是要洗花瓣浴的啊!
几个宫女一咬舌头,将嘴里的实话吞进了肚子,恭敬地道:“殿下要是不喜欢,奴婢这就换了。”
“算了。”李玄夜一揉眉心,“就这样吧。”
“是。”
“帮她洗了澡,换了衣裳,再煮一碗姜汤来。留意伤口不要碰水。”李玄夜简单交代了几句,就匆匆离开了。
“是。”
几个大宫女好奇得心里要冒泡泡了,可脸上却不敢表现分毫,只低声应了。
等李玄夜一消失,几人立即围了上来。
“阿春,这个人你见过吗?”
叫阿春的摇摇头:“没有,殿下从未带过女子回来。”
“阿冬,你快别问了,这姑娘又是受伤又是淋雨的,咱们还是赶紧给她洗澡吧。”
“好吧,阿夏,阿秋,你们俩来抱着她,小心别碰到了伤口。”
春夏秋冬四个宫女,将赵昔微小心翼翼地放进了浴桶。
本以为是太子要临幸美人,哪料到是叫她们伺候病人。
哎!
几人轻手轻脚地替赵昔微洗了澡,又换了新的干净衣裳,又去厨房煮了一碗温热的姜汤,一口一口小心地喂着喝了下去。
却见她仍是昏迷不醒。
就不由得有些傻眼。
“怎么办?”阿春有些担心。
阿夏摸了摸赵昔微的额头,烫得立即就拿开了手:“不好,她发烧了!”
“快,去禀报殿下!”
很快,李玄夜的身影又匆匆踏进了内殿。
紧跟在后面的,还有背着药箱的顾寒苏。
赵昔微做了一个梦。
这梦十分漫长,却也十分温柔。
梦里,有一个人一直在轻轻唤着她的名字。
又给她喂了苦涩的药水。
还给她吃了一颗甜甜的蜜饯。
最后又替她盖了松软的棉被。
最后的最后,有一只手掌贴在了她的额头。
第178章 殿下,我愿意
隔着肌肤,她能清楚地感受到指腹上的薄茧,也能感受到掌心微凉的温度,更能感受到……
他动作的轻柔。
不对,他,是谁?
他,是个男人!
赵昔微猛然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
“啊……你?”赵昔微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
“是我。”
他神色平淡,眸子如夜空的星河一般深邃,看不出任何情绪。
赵昔微愣了愣,又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这才将视线缓缓地落在他的身上。
他穿着一件素纱白衣,头发用一根白色绸带随意束起,整个人显得格外俊秀飘逸,如同梅花枝头的皑皑白雪,透着一种一尘不染的干净和明亮。
赵昔微从未见过他这样随意的打扮。
一时间就怔愣住了。
她这样呆呆地凝视着他半晌,然后视线慢慢地转向了整个房间。
这是一个采光极好的卧室。
室内窗明几净,米白色的窗纱随风摆动。
窗外几树红梅正好,微风徐来,花枝摇曳,错落花影映在窗纱上,有一种云遮雾绕的美感。
她的目光又收了回来,望向床帐。
是质地十分珍贵的面料。
薄如蝉翼,价格昂贵。
她一瞬间有些恍惚,大脑也呈现一种不能思索的真空状态。
于是就将心底的疑惑问了出来:“这……是哪里?”
他目光平和地看着她,淡淡道:“东宫。”
“东宫?”赵昔微喃喃念了一遍,瞳孔忽然就是一震:“东宫!?”
她在东宫??
她怎么会在东宫?
昨夜的记忆如潮水一般的涌入了脑海。
赵府、受伤、逃跑、鲜血、大雨、长街、墙角……
所以,是李玄夜救了她?
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太子殿下,您……不是去赈灾了吗?”
“是啊,殿下才到太原,就收到——”
袁策满面春风,捧着一碗汤药走了进来。
“收到什么?”赵昔微追问。
“啊,这个啊!”袁策脸上笑意更灿烂了。
他跟在自家主子身边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看见主子为了一个女人这么着急。
急到冒着狂风暴雨,快马加鞭回的长安。
哎,该怎么把这一幕准确无误地告诉赵姑娘呢?
袁策努力地组织着语言,却听李玄夜一声轻咳。
他脸上的笑容立即凝固,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赵姑娘,您的药煎好了。”
手上突然一空。
李玄夜接了药碗,不留痕迹地道:“收到一些消息,就赶回来了。”
“是米铺的事吗?”赵昔微目光一黯,想到了父亲的伤。
“不是,是顾……”袁策空手站在一旁,正想说“是顾大夫说你有危险”,却感觉头顶一道冷冷的目光投来,伴随着一个让人压力倍增的声音:“嗯?”
袁策对上自家主子那张冰山似的脸,右手下意识地就放在了腰间,摸了摸那空空如也的钱袋子,顿时觉得后背的汗毛都根根竖了起来。
算了算了,不说了,吃力不讨好!
袁策讪讪一笑:“属下告退。”
赵昔微满脸迷惑:“殿下……您?”
李玄夜却是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先喝药。”
赵昔微有些迟疑,他已用汤匙舀了一勺,递到了她唇边。
“我、我我自己来!”赵昔微有些受宠若惊,李玄夜瞥她一眼,便也不再多说,就将碗递给了她。
她恭敬地接过碗,也不用汤匙,直接捧着就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李玄夜对她这种表现十分满意,脸色不自觉地就柔和了许多。
他将空碗接过来放在旁边的桌上,然后简单扼要地跟她解释道:“昨夜我先去的赵府,没有见到你,于是出去寻你,在天亮时,在一个墙角找到了你。”
他顿了一顿,语气有些迟疑:“你跟我说,你没有家。”
这话本是向她解释,他为什么会把她带回东宫。
不料却触到了赵昔微心底的痛处。
她目光黯了下去,长长的眼睫轻轻颤动着,如一只黑色的蝴蝶扑闪,在眼睛下方投下一层浓密的黑影。
见她沉默不语,他又道:“你放心,我定会给你一个公道。”
“我……”赵昔微喉头一热,眼底也有淡淡的水泽涌了上来。
因昨夜淋了雨,她嗓音带着重重的鼻音:“多谢殿下。”
李玄夜没有说话。
米铺失火,赵子仪受伤昏迷,这两件事叠加起来,使得眼下的情形变得十分棘手。
想要好好赈灾,就不能再和太后对抗。
可若是顺着太后,就得让王范官复原职……
李玄夜的眉头轻轻皱了起来。
明知道这是太后设下的一个局,可他也无法袖手旁观。
赵昔微之于他,并不算一个特别重要的女人。
身为东宫太子,从小被皇帝亲自抚养,十二三岁就开始协理朝政。
他的心性之稳重,已非常人可比。
对于江山和美人,孰轻孰重,他清楚得很。
重不重要是一回事,被人拿捏是另一回事。
太后尝到了甜头,以后只会变本加厉地打压与之对立的朝臣。
这种结局是他最不想看到的。
漫长的沉默,期间有宫女轻轻推门进来,捧了一盅刚刚炖好的燕窝放在桌上,又蹑手蹑脚地将空碗收走,顺便还重新给茶壶里续上了热茶。
赵昔微紧张得后背都起了薄薄一层的冷汗。
虽然宫女的规矩很好,至始至终是目不斜视,可她怎么想都怎么觉得如坐针毡。
待宫女将殿门轻轻合上,李玄夜才再次开了口。
他的声音低沉有力,却莫名多了一丝温柔。
“赵昔微。”他唤道,“你是否愿意跟着我?”
“啊?”赵昔微呆呆地看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他凝视着她,用十分郑重的语气说道:“你若没有想好,可以慢慢想。”
赵昔微垂下了头。
“或者——”他一顿,神色平淡地道,“若是你不愿意,我可以秘密安排人在你身边,暗中保护你。”
听他如此云淡风轻地说着这样的话,赵昔微的耳朵忽然烧了起来。
她的头垂得越来越低,李玄夜的目光微微一瞥,就正好看见了她白皙的耳朵,渐渐染上了一层晚霞般的红色。
他嘴角不由微微一勾,却没有拆穿,只是拂袖起了身,说道:“你在这里呆太久了不好,一会儿我会安排人送你回去。”
第179章 从今以后,一切有我。
“不……”衣袖却被人忽然拉住。
他回头,就见赵昔微睁着一双波光粼粼的杏眼,楚楚可怜的看着他。
她的声音蒙上了一层哀伤,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道:“殿下,我愿意。”
李玄夜有些许的惊诧。
虽然他料想到她会答应,但没想到她答应得这么果断。
甚至,带着一种要与过去的一切割裂的决绝和冷静。
她仰头看着他,声音平缓而冷静地道:“我愿意跟随太子殿下。”
李玄夜唇角忽然绽开了一个笑意。
他任由她抓住自己的衣袖,用十分温柔的语气回答了一个字:“好。”
正要离开,她却更加用力地抓住了他的袖子,急切地道:“太子殿下!”
李玄夜一愣。
有晶莹的泪珠从她的眼角滚了下来,“啪嗒”落在了被子上。
她的声音很轻很凉,像是从远方的雪山而来:“我无处可去了,那儿不是我的家。她们一个要置我于死地,一个要把我嫁给王范。她们不是我的亲人。”
李玄夜这才注意到,她脖子处有一道青紫色痕迹,眸子一眯,陡然有了几分冷意:“怎么回事?”
赵昔微凝望着他,轻轻摇了摇头。
李玄夜久久地凝视着她,最后终是轻轻叹了一口气,递给她一方手帕,柔声道:“等用过膳,我送你回去。”
“我……”一想到在赵府发生的事,就让赵昔微从内心里抵触不已。
他伸手,想要为她擦擦眼泪,最后还是一顿,递给了她一方手帕。
“我会向父皇请旨,让他下诏,给你一个堂堂正正的名分。”
“但在这之前,你得好好地呆在赵府。”李玄夜神色平和,语气却十分的严肃,“我知道你不喜欢那些人,但是那儿到底是你的母家,你不能回避,明白了吗?”
赵昔微仰头看着他,像是一只得到了安抚而变得乖顺的猫儿,轻轻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女子不能没有母家,这也是娘亲将她交给父亲的原因。
即使那个家她万般抵触,也是无法与其彻底割裂。
赵昔微想了一想,才缓缓地道:“太后早就盯上了赵府。这两天的事,都是为了彻底打击赵府,现在……”
“现在我……”
她咬了咬唇,将心底的难为情压了下去,冷静地道:“现在我选择了殿下,太后必定会加倍的想要报复。所以,我可能随时都会遇到更加危险的局面……”
“不会再有危险。”
李玄夜打断了她,他的语气淡淡的,却莫名有着让人安定的力量,“从今以后,一切有我。”
赵昔微深深吸了一口气,目光里有了几分动容。
李玄夜是她目前最优的选择。
可也是她最危险的选择。
但如果他愿意站在她的身边,那些危险就会迎刃而解。
“我还有两个请求,不知道殿下是否可以答应?”
她看着他,目光中那些哀伤、恐惧、担忧突然一一消散,有的只是如山泉一般的清澈明净。
李玄夜嘴角一翘:“什么请求?”
赵昔微一怔。
平心而论,李玄夜的笑容十分惊艳。
用惊艳来形容一个男子,似乎不太恰当。
仿佛雪山之巅那一朵稀世罕见的花,凡人为了能看一眼,需要经过千山万水、历经九九八十一的磨难。
他向来是威仪迫人的,从眉眼到唇角,都透着一种睥睨天下的冷峻。
这一抹温柔的笑,因为太难得,才有着更加让人沉沦的力量。
她不由自主地也微笑了起来:“第一个请求,希望殿下给我一定的自由,我想继续经营那个铺子。”
“好。”想都没想,他就应下了,“第二个呢?”
赵昔微有些惊讶。
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好说话。
她低头想了一下:“第二个先留着,什么时候我想好了,殿下再答应,好不好?”
“好。”李玄夜微微一笑,“收拾一下,现在送你回去。”
“是。”
立即有宫女捧了衣裳鱼贯而入,李玄夜就起身回避到了外面。
赵昔微换好衣裳出来,李玄夜目光在她身上停了停,长眉微不可见地皱了一皱。
赵昔微便忍不住又整理了一遍衣袖,确认没有任何不妥后,又摸了摸鬓边的发,不解地看向他:“是不是我头发没梳好?”
“没什么。”李玄夜却已大步下了台阶。
赵昔微只好郁闷地提裙跟上。
出了大门,便看见门口停着一辆马车,马车旁边站着两个人,正翘首以盼地等候着什么。
看见赵昔微和李玄夜一起出来,两人立即像被雷电击中了一般,呆愣在了原地。
那张得大大的嘴巴,足以塞进去一个鸡蛋,隔得老远都能感受到两人震惊的心情。
直到李玄夜的身影已到了近前,二人才反应过来,忙整衣下拜:“下官唐珩参见太子殿下。”
“卑职崔玉堂参见太子殿下。”
正是户曹唐珩和掖门司崔玉堂。
“免礼。”李玄夜对他们二人的到来一点都不意外,只淡淡一点头,然后吩咐跟随着的侍卫:“袁策,拨调几个身手好的人过来,让他们跟着崔都侯。”
“是。”袁策领命而去。
唐珩震惊过后,脸上洋溢着喜庆的神色,悄悄地挪了挪脚步,问赵昔微:“赵姑娘,你怎么,怎么会在东宫啊?”
又一想,开心得眉毛都飞起来了:“是不是终于懂了我的意思?那本东宫起居注看完了吧?嘿嘿对殿下了解得如何了?是不是收获颇多啊?”
这一连串问题像炸弹一般扔出,炸得赵昔微连连呛了几下。
“啊……唐大人您说多了?”她生怕让李玄夜听了去,于是故意岔开了话题:“不多不多,那些小菜都是我自己园子里种的,不知道尊夫人吃着可还喜欢吗?”
“好好好!”提到吃,唐珩笑得更灿烂了,“我跟你讲,那酸萝卜条做鲫鱼豆腐汤可好吃了,酸酸的,脆脆的,有了它我能多吃两碗饭啊!”
说了一半,忍不住吞了一下口水,又把话题强行扭了回去:“赵姑娘……”
他望了望李玄夜的背影,将声音压低,神秘兮兮地问道:“怎么样?我没说错吧?你看,昨天夜里你们府上出事,殿下连夜就从外地赶了回来,就为了你啊!你说说,是不是对你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