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贩售
煮好二桶浆,玉紫从厨房中拿出几十个陶碗准备好,另装上一桶清水。
当她做好这一切时,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再一次,几个疱丁一打开房门,便看到了杵在厨房中,一袭男装,忙来忙去的公子府唯一的美姬——玉姬。
他们再次呆住了。
玉紫朝几个疱丁瞟了一眼,来到厨房外,朝一个少年奴隶喝道:“呶!赶一辆牛车来。”
“然。”
驱赶着牛车而来的,是那个嬖人管事。他稳稳地坐在驭夫的位置上,正苦着一张脸,无奈地瞅着玉紫。那表情,只差没有流着眼泪求她不要胡闹了。
玉紫仿佛没有看到,她朝一个疱丁挥了挥手,令他与自己一起抬着那浆,朝牛车上放去。众人哪敢让她亲自动手,连忙上前,代替她抬起了木桶。
木桶一放上牛车,玉紫便跟着跳上,朝那驭夫说道:“出府,往东门走五百步。”“。。。。。。诺。”
嬖人管事那张老脸皱成一团,他驶着牛车向侧门赶去。走了两步后,他清了清嗓子,说道:“姬为贵人,怎可与众奴隶如此亲近?”这两天,玉紫府里府外地跑,还老是放下架子,亲自命令众奴隶上前相助。这种行为,已在府中传散开来,博得了奴隶们一致的感慨。当他们知道玉姬原本便是鲁国贵人时,那感慨更是变成了感激。
自从三晋分家后,百数年来,虽然贵族和奴隶,庶民之间的界限,不是那么分明,不是那么不可逾越了。可是,一些传统的大贵族,还是坚持着周礼,从不与身份不如自己的人交谈。奴隶们身份低贱之极,常与牛驴等物相提并论。在他们的印象中,就是算是庶民,也不屑于看他们一眼的,何况是一个大贵族?
因此,玉紫驱使他们,他们不但不以为苦,反而感激得无以复加。
见玉紫没有回答,嬖人管事咽了咽口水后,又鼓起勇气说道:“姬,公子爱妾也,这种疱丁之事,还是不近为妙。”
玉紫盯了他一眼,扁了扁嘴,回道:“我不近疱厨,你能否代表公子,给我一些刀币?”
嬖人管事一噎。他不解地看着玉紫,问道:“姬要财物做甚?”
玉紫没有回答。
嬖人管事苦着脸,自言自语地说道:“姬一妇人,只需博得公子怜惜便是,怎可心心念念,都是财物?”
玉紫依然没有理他。
这时刻,牛车已经驶到了侧门处。嬖人管事显然觉得,府中美姬从事疱丁之业,有点丢公子府的颜面,因此他走的是公子府最小的一道侧门,从那侧门出去,外面便是一大片荒地,地上长满了杂草。
牛车缓慢地向前驶去。
那嬖人管事还在有一句没一句地劝着玉紫,不过这个时候,玉紫连与他争一争的心思也没有了。她咬着唇,暗暗想道:这一次,可一定要顺利啊。不然,不然,我都要被人追债了。
她没有想到,临淄城的物价会这么高,她冒着生命危险赚来的,可以在曾城生活一年的一百刀币,在这里租个十平方大小,只有顶棚和石台的店面,就花完了,还只有一个月的期限。害得她购买大豆和稻米,还要拿出公子出的剑鞘来证明身份,打下白条。
临淄城的繁华,真是难以用言语来形容,玉紫所选的地方,又是整个城中最为繁华的所在。从府中到那店面,只有五百步的距离,可这五百步,足足走了小半个时辰才赶到。
玉紫来到店面前时,太阳挂上了树梢,她左右的店面,已把东西摆上。
牛车的到来,引得众人频频注目。嬖人管事有点羞愧,他低着头,以袖掩脸。
玉紫却是不管,她跳下牛车,朝那管事唤道:“叟助我一臂!”
嬖人管事低头跳下马车,与玉紫一起把木桶抬到了石台上。
把几个木桶放下后,玉紫拍了拍手,朝着管事说道:“你回去吧。”
嬖人管事眼巴巴地看着她。他朝左右小心地看了一眼,压低声音求道:“姬可是想贩浆?如此,可挣得几个刀币啊?姬何不等公子回来,到得那时,美玉也罢,锦锻也罢,还不是任由姬索取?”
玉紫白了他一眼,轻哼一声,道:“公子出?他可没有这么大方!”她不想多说,右手挥了挥,赶着管事,“去吧去吧,休得担忧于我。我现在一副小儿装扮,无人识得,到是叟多与贵人交游,谨防被人识出,丢了府中颜面。”
玉紫这话一出,管事吓了一跳,他连忙头一埋,跳上去,赶着牛车,一溜烟冲出老远。
玉紫眯着眼,等着管事一走,便把昨晚写好的旗帜挂在右侧的木梁上。飘扬的旗帜上,写着两个大大的齐字,‘美浆’。
其实,以玉紫的性格,是巴不得再多写两个字的。可是,这时的人实诚惯了,实事求是惯了,她要是写上什么“绝妙美浆”之类的,若是遇到一些暴戾的剑客,他们万一觉得这浆的味道不是绝妙的美,会觉得上当受骗,怒起杀人的。
这个时代,识字的人稀少,而且普遍是贵族。因此挂上旗帜的,都是来些来头的店铺。如玉紫左右的店面,都只是在自家石台上,摆着货物,等着百姓们靠近。
现在,玉紫这面旗帜一挂,在一众店面中,犹如临风飘扬的战旗,犹如一众出租车中的宝马,那效果是一等一的好,直引得路人频频望来。
眼见越来越多的人关注到了这里,玉紫酌起一瓢浆来,就着日光,她把木瓢高高举起,把那还热腾腾的浆水向陶碗中倾倒。随着她这么一搅动,豆米浆散发出一阵浓郁的清香来。
玉紫一边把浆缓缓倾倒,一边脆声叫道:“又爽又甜的浆啊,一个刀币两碗的美浆啊。浆是世间无,碗是上等陶,本为贵人食,今成庶民饮啊!”
她这一嗓子亮出,嗖嗖嗖嗖,无数双目光都向这边看来。
要知道,整个街市,还只有她一人如此叫喊买卖啊。而且,不管是那写着字的旗帜,还是她顺口溜出的打油诗,都让时人感觉到很有档次,很有水准。
脚步声响,一对青年男女手牵着手,走到了石台前。
这少女,是个双颊红朴朴,眼睛又大又圆有矮小姑娘,她好奇地看着玉紫,鼓起勇气问道:“此等浆,当真一个刀币可食二碗?”
玉紫见到有人搭话了,心中大喜,她满脸笑容地应道:“不敢相欺!”
“善,给我两人一人一碗。”
一个刀币叮地一声,放在玉紫的面前。
玉紫伸手接过,清脆地应道:“可嘞!”
第五十三章 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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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紫小心的盛起两碗浆,递给了两人。
浆到现在,只是温热,那青年轻抿了一口后,便是头一仰,一饮而尽。倒是他身边的少女,一边慢慢地饮,一边心痛地对青年说道:“如此美味,怎可如牛吞水?”
青年伸手摸向脑袋,嘿嘿傻笑起来。
那少女的声音一落,几块刀币从四面八方扔来,“小儿,给我两碗。”“当真美味乎?”“看这小儿眼清齿净,颇有贵人之相,莫不成,还真是贵人饮?”
乱七八糟地叫嚷声中,玉紫已是忙得满头大汗。幸好,也许是因为玉紫弄出的派头唬住了这些人,众人虽然举止粗鲁,使那些陶碗时,还是轻举轻放。
玉紫不知道,此时此刻,街道的拐弯处,还停着那辆牛车。不过驾着牛车的驭夫,这时戴上了一顶斗笠。
斗笠下,老管事的脸皱成了一团,他痛苦地看着这一幕,喃喃说道:“本应抚琴煮酒,焚香修花的人,为什么要像庶民一样劳作呢?哎,哎,哎,公子不归,我如玉姬何!”
这时,忙话着的玉紫声音一提,清脆地唤道:“小儿,一个刀币,只能换得两碗浆也,此碗可不附送。”
众人应声回头。只见人群中,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正悄悄地把一只陶碗藏入袖袋中。
面对玉紫地叫唤,那少年脸嗖地一下涨得通红。他慌乱地把陶碗掏出,朝着石台便是一扔。随着“叮”地一声轻响,那陶碗已是碎裂开来。而那少年,已急急地挤出人群,溜了。
玉紫心痛地拿过裂口的陶碗,公子出府中的这些碗,都是不凡之物,做得极其精美的。这“叮”地一下,响声是动听,可至少也折了她二十个刀币啊!看来,要到山里去弄些竹筒当碗用了。
“咄!一个无赖子!”
“人心不古,人心不古。想上古之时,怎会有此等人现于世间?”这话有点酸。玉紫一抬头,竟看到一个骑驴的贤士也来取浆了。
这时的人,极有上下尊卑观念,那贤士一出现,众庶民纷纷退后,让出一条道来。
那贤士走到石台前,扔出一个刀币,道:“小儿此浆,真是世间无?”
玉紫双眼明澈地看着他,点头道:“不敢以言相欺。”
“善,且让我尝尝。”
“然。”
玉紫拿过一只干净的陶碗,还特意用瓢酌了点清水把碗再洗一遍。
那贤士接过浆,慢慢地品了一口。
浆一入口,他便是双眼一亮,赞叹道:“果然清甜!果然美浆!”
玉紫闻言,双眼都眯成一线了,她清脆地朝着后面叫道:“贤客以为,此浆清甜,是美浆!”
她的声音清脆,远远传出,一时之间,更多的人向这边涌来。玉紫连忙叫道:“诸位,何不列成队,一个一个来?”
说到这里,玉紫见众人的表情尽是茫然,马上想道:是了,这些庶民,还不知道什么叫列队。
于是,她走出石台,拉着众人,手把手地告诉他们如何排队。玉紫做这事时,满脸笑容,声音清脆,看向人的眼神中,又含着贵族才有的聪慧灵动。不知不觉中,站在前面的七八个,按照她的话,开始排起队来。
排队后,给浆就更方便了。
在“叮叮砰砰”的刀币入台时,那贤士骑在驴背上,一脸的怅然若失。他身边的一个奴仆拭着额头的汗水,垂涎地盯着那热腾腾的浆水,好奇地问道:“君不是说过此浆为美浆吗?既饮了美浆,怎地怏怏乎,怅怅然?”
那贤士仰天长叹一声,苦涩地说道:“我特意从郑国赶到齐国,是想成为齐王臣,一展胸中所学。我哪里知道,这齐地连一小儿,也是如此不凡?你看他,我那赞美刚一出口,他便高声唱响,加以利用。你看他,区区一儿,以军中队列号令庶民。我苦读诗书二十载,莫非,连一小儿也不如么?罢了,罢了,回去吧,回去吧。”
玉紫一点也不知道,自己竟在不知不觉中,令得一个异国来的饱学贤士怏怏而返。她正忙得满头大汗呢。
二桶浆,一个时辰不到,玉紫便售了个一干二净。无数的刀币,在她的袖袋中,砰砰叮叮地唱着歌。
玉紫眉开眼笑地劝退众人,约好明日再来后,便哼着歌,准备叫一辆驴车把空木桶带回府中。
就在这时,一阵车轮滚动声响起。
玉紫一抬头,便对上了一个瘦削的身影,这人斗笠下的脸,正苦巴巴地瞅着她。
他,却是那嬖人管事。
玉紫大喜,她朝他挥了挥手,笑道:“你来了?甚好,甚好,带我归府吧。”
那管事叹息着,把空木桶装到牛车中,赶着车慢慢向府中驶回。
他坐在驭夫的位置上,听着身后的玉姬哼着一种古怪的俚音,还砰砰叮叮地数起了刀币时,终于忍不住说道:“姬以为,如此奔走,何时可以赚得一匹锦?”
锦缎绸布,在这个时代,在诸国间,也做为一种交易货币使用。
玉紫一怔,她皱着眉头想了想,半天才说道:“约莫,得数年吧。”
锦可是高级货币,一匹锦少说也值五金。
那管事闻言长叹一声,道:“公子归来后,姬如媚意相从,婉转求欢,索得一匹锦,不过是一夜之功。姬怎能舍易就难,舍妇人应做之事,而操此贱业?”
玉紫翻了一个白眼。
她也不想听管事再说什么了,当下挥了挥手,命令道:“此话以后休得再提!”
说罢,她低下头,双眼亮晶晶地盯着双膝裳服间的一堆刀币。她刚才数了数,就这么一个上午,她便得了七十个刀币。扣去那只破烂的陶碗所需赔偿的二十刀币,她还得了五十刀币。
天啊,这才一个时辰的功夫呢。明天,明天她一定要多煮一些。那些大豆和稻米,可花了她二百个刀币呢。她明天要是售出四桶浆,那就只用两天工夫,便把大豆和稻米钱还清。再干一天,又可把一百刀币的本钱收回。嘿嘿,接下来,她每售出一碗,所得的钱都是赚来的。
想到这里,玉紫再次轻哼起前世的流行歌曲来。
那管事听到她又哼唱起那古怪的俚音,叹息声更苦了。
第五十四章 公子出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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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府中的厨房便升起了袅袅炊烟。
到了这个时候,府中的人,都知道玉姬干嘛去了。至此,冷言冷语和疑惑不解的声音增多了,一些侍婢奴仆,更是背着玉紫便指指点点。
这一次,玉紫直煮了四桶浆才出门。因为她煮的浆太多了,直到疱丁们赶做早餐时,她还占了一个炉灶在忙活。
老管事对玉紫,已经是不存说服她地打算了。为了照顾她,他派了身边那壮汉跟着玉紫同进同出。
这一下,玉紫更轻松了。
太阳挂上树梢时,玉紫的牛车,已赶到了店面前。
在一众邻居地打量中,玉紫把浆水摆好。昨日回去后,她令得几个奴隶帮她砍了一些竹筒,这些不曾刮去表皮的竹筒,青翠可爱。为了让食客们觉得这些竹筒也是高等物品,玉紫花了一个晚上,在每个竹筒上都刻了一个字。这些字,分别是“福,寿,德,义”等。不过据她估计,应该没有几个庶民识得上面的字。
把一切准备好后,玉紫开始站在石台前。
这时,她的左侧,传来两个低语声,“若不,找这小儿,令他在我的旗帜上也写一字?”
“咄!识字者皆贵人,他那些字,多半是族中家老所写,不可唐突。”
玉紫听到这里,笑了笑。
她看向川流不息的人群,喉咙一扯,高声叫道:“又爽又甜的浆啊,一个刀币两碗的美浆啊。浆是世间无,本为贵人食,今成庶民饮啊!”
清脆地叫声,与昨日一样,取得了良好的效果。人群纷纷转过头来看向她,渐渐的,越来越多的人向她的石台靠近。
挤拥中,几个声音高喊道:“小儿,昨日之浆甚美,先为我盛上一碗。”
玉紫眉开眼笑地叫道:“稍等,稍等。”
今天真是顺利啊,一切都如预期。
玉紫倾听着袖中刀币摇晃的声音,直觉得世间最美的乐音,莫过于此。
时近中午了。
她的浆已售得差不多了。
低着头,清理着石台的玉紫,没有发现,在离她一百米远的街道中心,驶来了数辆马车。
那马车驶着驶着,突然停住了。
一个剑客策马来到第二辆马车前,低头问道:“公子可有吩咐?”
一只修长的手掀开了车帘,接着,一张俊美清华的脸露了出来。这人,赫然是公子出。
公子出微微向后一仰,目光划过挤挤攘攘的人群,投向站在石台前的清秀小儿。
在对上那小儿熟悉的眉眼时,他闭上双眼,无力地呻吟出声。
那剑客一惊,急问道:“公子可有不适?”
公子出摇了摇头,他右手抚额,无力地说道:“去那角落,令那汉子前来见我。”
他指的,正是奉管事之令,前来保护玉紫的壮汉。
“诺!”
片刻后,那壮汉低着头,恭恭敬敬地走到了公子出马车前。
公子出没有抬头,只是问道:“那小儿,可是玉姬?”
“然。”
公子出抚着额头的手揉搓起眉心,他低叹一声,喃喃说道:“我方出门十日,她便已穷得当坊卖浆了?”
那壮汉闻言,脸涨得通红,急急地辩道:“姬,不服管事之言,公子不回,无人能止。”
公子出闭着双眼,淡淡地喝道:“启驾吧。”
马车驶动时,他朝那壮汉丢出一句,“告诉玉姬,我已回府,令她急速见我。”
“诺。”
石台前,玉紫低着头,一边收拾着竹筒,一边哼着歌。听到脚步声响,她头一抬,见到是壮汉,便欢喜地叫道:“你来了,我正准备唤你呢。我们回吧。”
壮汉没有笑,他盯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公子归矣,令你回府中见他。”
“砰”地一声,玉紫手中的木桶重重摔落在地。
一直坐到牛车上,玉紫还是眼神发直,嘴角发涩。
金灿灿的阳光下,公子出正坐在院落里,倚着塌,闭着双眼,享受着冬日正午阳光的直射。
一阵轻巧的脚步声传来。
听着这脚步声,他的眉头皱了皱。
脚步声中,那人来到了他身前。
公子出眉头挑了挑,眼也不睁,懒洋洋地问道:“我真不知,我公子府会穷到要后苑之妇,当坊卖浆。”
对方久久都没有动静传来。
公子出缓缓睁开了眼。
他一睁眼,便对上苦着一张脸,泫然若泣,无比沮丧的玉紫。
不知为什么,看到这样的她,他却有点想笑了。公子出歪了歪头,嘴角一扬,慢慢笑道:“观姬神色,似乎人间至苦之事,莫过于你不能卖浆了?”
这话,带着他习惯的嘲讽。
玉紫眨了眨长长的睫毛,把两滴泪水逼落脸颊后,她抬起泛白的,粗糙起皮的小手,慢慢拭去脸上的泪水,哽咽道:“非也。人间至苦之事,莫过于我踌躇满志时,数着刀币无比欢快时,眼看就要偿尽债务,略有积余时,公子你归府了。。。。。。”
这一下,公子出噎住了。
他终于抬起眼皮,很是认真地盯着玉紫。
朝她上上下下打量了几眼后,他嘴角一扬,又笑了,“噫!眼中之泪,竟是真的?”
废话,不是真的,难道还是假的?
此时的玉紫,一想到自己还差上三十刀币,才可以还清的大豆钱和稻米钱,一想到那积放在厨房中,足可以使用一月的余粮,一想到浪费了自己一百刀币的店面,就悲从中来,痛苦不堪。
因此,她眨着泪,用那一张苦瓜脸,巴巴地看着公子出,求道:“公子,再让我卖浆两日罢。我还欠着债呢。”
公子出气极反笑。
他右手缓缓地拍击着几面,在发出清脆而颇有节奏的乐音后,他慢吞吞地说道:“原来,你还欠着债啊?”
玉紫忙不迭地点头,道:“然也,我还欠了几十刀币呢。我,我投入的一百刀币,也没有收回。”
公子出从善如流的,无比温柔地点了点头,他同情地看着玉紫,缓缓起身,长袖一甩,转身离去,“既如此,你就欠着罢!”
他扬长而去。
玉紫张着小嘴,愕愕地看着他的背影,久久久久,都动弹不得。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低喘一声,恨恨地想道:这个公子出,纯粹就是与我相克!泪,他怎么能回来得这么早?
第五十五章 玉紫的应变
玉紫痛苦地回到偏殿,把被子捂着头,半天都是闷闷不乐。
第二天上午,她侯着侧门处,把一百八十个刀币给了那庶民,同时,还递给他小半袋大豆以抵消剩下的二十刀币。
那庶民嘀嘀咕咕,颇有点不乐意。玉紫朝着他一瞪,冷笑道:“二袋大豆,半袋稻米,以正常之价,一百刀币足矣,你欺我年幼,高价售我,直到如今,你还不知足么?”
这人本来是放高利贷的,玉紫上次拿着公子出的剑鞘,根本就没有唬到人。玉紫当时便知道他欺了自己,不过她手中无钱,别处的人,不相信一个贵族还要赊欠,都不信她。因此她只能与这人交易。
那庶民一凛,朝着玉紫看去,这一看,他赫然发现,这个小儿的身后,不知何时,竟多了四位剑客保护。莫不成,他真是贵族?
他的脸色,刷地一下雪白。
玉紫盯着他,那庶民对上她的目光,打了一个哆嗦,竟是连大豆也不要了,扔下那块左契,拔腿就跑!
那人跑时,手中的刀币相互撞击,发出‘叮叮砰砰’的悦耳乐音,玉紫直直地看着那小袋子,喃喃说道:“真要慌乱,怎地不连钱币一并留下?”
说罢,她摇了摇头,把那左契捡起,无力地挥了挥手,示意奴隶把那大豆提回厨房去。
烧了契据,回到寝殿,玉紫还是怏怏不乐,她在殿中转了转,听到殿后传来了公子出的说话声,连忙换上女装,洗了洗脸,露出她那白里透红的小脸蛋,再挤出一个笑容,转身朝公子出的所在走去。
后面的议事殿中,公子出正与二个客人各据一角,相对而坐,低声说笑。
玉紫碎步走近,她来到右侧的炭炉前,把角落里的酒从瓮中倒入鼎器里,拔亮炉火,煮起酒来。
煮酒的当口,她跪坐在地板上,腰背挺得笔直,乌黑的秀发披垂在肩膀上,额头的玉佩时不时地摇晃一下。
红红的炭火,映射在她的脸上,身上,衬得她的小脸红朴朴的,额头上还泛着亮晶晶的汗珠。这时的她,显得无比的娴静,秀美动人。
右侧的那中年贤士声音有点高昂,他朗声说道:“公子贤才举世皆知,终有一日,公子能回到赵国,成为赵王。”
他说到这里,叹道:“刚到公子府第,只见房屋处处,树木稠密,却无美人嬉游其中。齐王连些美人也不给予公子,当真不恭!”
公子出正要说话,那贤士手抚着下颌的胡须,又笑了起来,“幸好,我这次来齐时,奉王之令,特意将公子遗在我国的美人们带来。”
公子出闻言,眉头一皱,叹道:“背国离家,不详之人,实不想有妇人之累。齐王实有赐,是出不肯受啊。”
他这话,也是拒绝这个中年贤士了。
那中年贤士摇了摇头,声音高昂地说道:“身为丈夫,身边怎能无美人相拥?”他说到这里,声音一低,笑眯眯地说道:“这次我从韩国带来的美人中,还有一女,定会令公子欢喜。”
公子出暗叹一声,双手一叉,道:“既如此,出愧受了。”
“善!善。”
那中年贤士哈哈一笑。
这时,酒已温,一阵酒香扑鼻而来。
中年贤士一转头,便看到提着酒樽的玉紫,盈盈而来,她走到公子出身边后,曲膝一福,姿态优美地斟起酒来。
酒斟满后,玉紫躬身退后,转到左侧那贤士身边,为他斟酒。
当她来到这个中年贤士身边时,那中年贤士已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就在玉紫靠近时,那中年贤士突然伸出手来,握住了玉紫的左手腕。
玉紫眉头一皱,右手一扬,那热腾腾的酒樽似是拿不稳了,竟这么一倾,眼看就要烫到了那中年贤士的贼手上。
中年贤士一惊,迅速地收回手去。
他瞪着玉紫,瞪着瞪着,目光又直了。他一直看到她斟完酒,盈盈退后,才依依不舍地回过头来。
中年贤士看向公子出,笑道:“我在魏成陵君府中时,一美人儿为我斟酒,因美人怠慢了,我不肯喝,当既,成陵君便砍上了那美人的双手奉给我。”
他说到这里,玉紫的心嗖地一下,揪得老紧。她咬了咬唇,脑海中飞快地寻思起来。
这时,那中年贤士的声音又传来,“不过,那美人是楚女,肥而略黑,不似公子这位美人,体纤而长,肤白如玉啊。”
他说到这里,微笑着抿着酒水,目不转睛地看着公子出。
按照他的认知,他说出这样的话后,公子出便会把这个斟酒的美人送给他玩乐了。自己这一次,给他带来了二十几位美人,换他一个美人玩玩,也不为过吧?
中年贤士地期待,不但公子出两人清楚,连玉紫也听得明白。
嗖地一下,她的小脸更白了。
“砰砰砰”,玉紫又急又乱的心跳声中,公子出扬了扬手中的酒斟,便准备开口。突然的,玉紫清脆一笑,她转向那中年贤士,柳眉一挑,下巴一抬,倨傲而姿态优美地说道:“妾,不止是一姬!”
“噫?”
那中年贤士愣住了,公子出和另个一人也愣住了。
面对三个男人地盯视,玉紫以一种鲁国贵女才有的规矩板正,收起脸上的笑容,直直地看着那中年贤士,徐徐诉道:“妾与公子初遇时,公子曾经说过,妾,有贤士之才。”
她这话,意思更明显了。她是告诉这个中年贤士,我在公子出的心目中,可不同于一般的姬妾,你向他索要我地行为,实在太过唐突!
在玉紫地盯视中,那中年贤士恍然大悟了:怪不得公子出拒绝了齐王所赐的美人,独独留下此妇了!
他哈哈一笑,举起酒斟,朝着公子出和玉紫晃了晃,道:“是我唐突,是我唐突!此杯先干为敬,以示谢罪。”
说罢,他头一仰,把斟中酒一饮而尽。
而一旁的玉紫,则是微微一笑,应道:“不知者不怪,君何罪之有?”一边说,她一边盈盈走近,再次为那中年贤士斟满。
这一次,当她斟酒时,中年贤士是把塌向后移了移,头微微低垂,目光不再直视玉紫,以示尊敬的。
玉紫退下后,便低着头,一脸温驯状,那神态,真是与寻常之姬没有区别啊。中年贤士暗中感叹一声。他看向公子出。咦,公子出看那美人时,怎地双眼微眯,神色古怪?
第五十六章 展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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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香袅袅中,玉紫低着头,膝伏于公子出腿旁,这时的情景,在每一处每一个权贵身边都可见到,从来都只是一个背景。
可这个时候,在场的两个贤士都不敢小看她了。
坐在左侧,一直沉默的那贤士声音沙哑地说道:“太子,王身体已有不适,一月前,他咳出的痰中带血。”
公子出慢慢抬起头来。
他看着那贤士,声音低沉中带着痛苦地说道:“父王他,定能无恙。”
那贤士点了点头,叹道:“大王他被人所惑,数次劫杀太子,太子却对父亲念念不忘,实乃至孝!”
公子出闭着嘴,对他的夸奖毫无所动,表情怏怏,显然还有点悲伤。
他们现在说的是赵国的家事,位于右侧的那韩国臣子便低下头去,安静地饮着酒。
沉默中,那左侧的贤士又说道:“如今,公子无巽,公子戡的信使频频出现在邯郸,数番出入宫闱。太子,你可要抓紧啊。我赵人举目以盼,无不等着公子归来。”
公子出更沉默了。
片刻后,他声音沙哑地说道:“两位,府中虽然简陋,却不敢怠慢贵客,你们暂且住下吧。”
两人同时拱手,应道:“谢公子看重。”
说罢,两人长袖在身前一拢,躬着腰,缓缓向后退去。
玉紫看到他们退出了大殿,想了想,便也悄悄站起,准备离开。
她刚一动,公子出冷冷地声音便传来,“你为侍姬,不侯我左右,欲往何处?”
玉紫一僵。
她瞅着闭目不语,一脸疲惫的公子出,慢慢地走到他的身边,试探地伸出手,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捶了一下。
这一下下去,见公子出没有反对,玉紫便节奏缓慢规律地给他捶击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依然闭着双眼的公子出,淡淡地说道:“你一妇人,甚是胆大!”
算帐了!
玉紫嗖地跪伏在地,她低着头,说道:“妾惶恐!妾不愿公子将妾送出,斗胆发言。求公子恕罪。”
她的声音中,带着惊惶,无助和悲伤。似乎被人送来送去,是件很不可忍受,很痛苦的事。
公子出奇了。
他睁大双眼,静静地看着玉紫。
看了一眼后,他徐徐说道:“抬头看我。”
“诺。”
玉紫应声抬头。
公子出对上她的双眸,笑了笑,嘴角一勾,道:“似乎是真悲伤!”
玉紫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她垂下眼敛,低声说道:“妾虽妇人,却不愿如枝上黄叶,这北风一吹,便飘然而落,辗转成泥。”
“果然是鲁国妇,出口便是华章。”
面对公子出地赞美,玉紫苦涩地一笑,道:“妾不敢相欺。”
“既如此,侍于寝殿时,为何一晚惶惶,坐立不安,恐惧我近?”
啊?
玉紫僵了。
这句话,有点不好回答。公子出瞟了她一脸,懒洋洋地说道:“不愿成为我的姬妾,亦不愿被送出,成为他人姬妾。莫不,姬在鲁国,还有相得之人?”
这怀疑可要不得。玉紫连忙摇头,清脆地回道:“无,断无此事。”
公子出轻哼一声,不再理她。
玉紫伏在地上,久久都没有听到公子出的动静,便悄悄地抬起眼眸,朝他看去。这一看,便对上公子出望着纱窗外,一脸的怅惘迷茫。
玉紫朝他瞟了一眼,便低下头来。
她看着地板,暗暗想道:我要不想再被转送到别人手中,一定要让公子出觉得我有价值才是。不行,我一定要出头,我一定要让他不舍得放手!
想到这里,她低而清脆的声音,在殿中幽幽响起,“细细思之,公子的处境,与妾何其相似!”
她居然把她一个妇人,与他堂堂公子相比!
公子出低下头来,淡淡地瞟向她。
玉紫幽幽的声音继续传来,“公子飘零于诸国之间,家国不可回,王父不可近,心中定是惶惶不可终日。然,妾以为,成事在天,谋事在人。你们本是父子,哪有什么解不开的结?定是小人从中作崇,恶言中伤。公子如任由王父被小人蒙蔽,至死也不曾醒悟,依妾看来,亦是不孝!”
嗖地一声,公子出突然出手,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臂。
他抓得很紧,很紧。
玉紫忍受着疼痛,抬起头来,眼皮盈盈地看着他。
此时的公子出,一向俊美淡定的脸上,肌肉急促地跳动着。他紧紧地扣着玉紫的手臂,咬了咬牙齿,沙哑着声音说道:“你再说一遍!”
玉紫忍住惊慌,再次说道:“妾以为,公子不能这样坐等大王醒悟,当主动出手,解开仇怨。”
公子出直直地盯着她,盯着她。
慢慢的,他松开了对玉紫的锢制。他站了起来,淡淡地说道:“你这妇人,只凭他人的只字片语,便能知道事情始由,亦是不凡。”
这句夸奖一出,玉紫便怔住了,她暗暗想道:那人都说得这么明白了,我还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那岂不是愚蠢了?
她不知道,这时大多数的贤士,因识字不多,见识不广,他们对事情的理解能力,和综合分析能力,远逊于后世的人。她这种说一知十的聪慧,已超过了一般的贤士。
公子出在殿中踱了两步后,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盯着纱窗外,那清澈皎洁的天空。盯着盯着,他袍袖一拂,大步走了出去。
刚刚走出殿门,他便是脚步一顿,道:“怎不跟上?”
啊?
玉紫一喜,连忙站起来,碎步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向院落中走去。
刚刚走入林荫道,便是一阵叽叽喳喳的女子笑声传来。一直安静的府第,竟是在突然之间,变成了热闹喧嚣之所。
那嘻笑声越来越近,不一会,玉紫的眼前,出现了二十几个身着华服,两腮涂着又红又厚的胭脂的美人们。这些美人都身着韩服,正是刚才那韩国臣子所献的美姬。
这些美人,万万没有想到,迎面便遇到了公子出。当既,她们双眼嗖地一亮,一个个竟如蝴蝶般,哗地一声向公子出扑来。
就在众女围向公子出时,一个清亮的女子喝声传来,“谁令你们上前的?”
这女子声音一出,众美人同时脚步一刹,向两侧退去,低头弯腰地侯在道旁。
第五十七章 又见佩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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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清亮的女子声一传来,公子出便是脚步一刹。
玉紫抬起头来,却看到他俊美的脸上,眉头深皱。就在玉紫好奇地朝他打量时,公子出头一低,朝玉紫低低地命令道:“此间之妇,姬可应对。”
他也不等玉紫回答,衣袖一甩,施施然转向,大步流星地别路而去。
众美人见此,哪里肯依,她们齐刷刷地抬起头,争先恐后地叫唤起来。一片莺莺燕燕地叫唤声中,那个清亮的女子声急急地传来,“夫主,夫主?你这是往何处去?”
叫嚷声中,一个身材高挑,圆脸大眼,皮肤白净的贵族少女提着裙摆,从树林中钻了出来。她一边叫,一边朝着公子出追去。
公子出离开的脚步更急了,那匆匆而去的身影,挺有逃之夭夭的嫌疑。玉紫万万没有想到他会有今天,当下眨巴眨巴着眼,饶有兴趣地看着。
那少女追了一阵,眼看他越走越远,气得朝地上重重一跺脚,“哇”地一声,不管不顾的大哭起来。
玉紫一惊,嗖地一声,好奇地目光转到了少女的身上。
那贵族少女扁着嘴,泪如雨下,她一边啕啕大哭,一边胡乱擦着眼泪泣诉,“在韩地时,你一见我,便是这样,到了齐地,你再见我,还是这样。。。。。。公子出,你太也无礼!”
那贵族少女哭得很伤心,众美姬见了,慢慢围上她,七嘴八舌地安慰起来。
见没有人理会自己,玉紫悄手悄脚地钻进树林中,也逃之夭夭了。她一直跑出老远,都还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也要跑。
众美姬来后,玉紫再住在公子出的偏殿里,那就太招人恨了。当下,她找到那嬖人管事,要了间极幽静偏远,离众美人很远的木屋。
相中了房屋后,玉紫回到侧殿,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一阵脚步声传来。
玉紫头一抬,便对上那贵族少女明艳的圆圆脸。
在对上玉紫时,那少女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喝道:“你一小小姬妾,见到夫人我,为何不行礼?”
玉紫闻言,朝着她双手一叉,回道:“禀夫人,玉姬虽是姬妾,亦是食客,没有公子的吩咐,玉姬不敢行礼。”
这个时代,食客的地位是很高的,远比姬妾为高。那贵族少女一噎,她瞪着玉紫,嚷道:“我不信!”
说是不信,她却没有再强求玉紫行礼了。
少女朝主殿内瞅了瞅,又一脸妒忌地看着玉紫,右手中指指到了她的鼻尖上,喝道:“你,你何德何能,敢居于公子之侧,贴身相随?”不等玉紫回答,她的嘴一扁,眼泪巴哒巴哒地开始向下落,“我,韩国公主也。我都不得随身相侍,你一姬妾,怎配相随?”
听到这里,玉紫有点想笑了,她突然觉得,眼前这个韩国公主,还真是爽直得可笑。
玉紫忍着笑,朝眼前的韩公主盈盈一福,轻声回道:“公主差矣,妾另有居处了。”
“善,你速速搬走,此间由我来居住。”韩公主迫不及待地说着。她看着内殿中,公子出的床塌,杏眼中水汪汪的,声音中含着一分思慕和渴望,“从此后,由我来贴身服侍夫主吧。”
此时的她,脸上泪水没干,笑容又放,看起来极有意思。玉紫以袖掩嘴,窃笑道:“公主所言极是,公子他定当欢喜感动。”
“当,当真他会欢喜感动?”
韩公主的声音低低的,弱弱的,看向玉紫的眼神中,又是明亮异常,又是不安。
玉紫大点其头,正要再说几句。这时,嬖人管事从殿外叫道:“玉姬,有人相找。”
有人找我?
玉紫一怔。转眼,她欢喜地想道:莫非,是父亲来了?前阵子,她几次到公子子堤的府外,想见一见宫,都不得其门而入。
分别好些日子了,她可是思念得紧。
玉紫眉开眼笑地应道:“来了来了。”
她扔下麻布包好的衣物,急急地冲出殿门。
出现在院落里的,是一辆华丽的马车。
一看到这马车,玉紫便皱起了眉头,刹住了脚步。她可不敢想象,老实巴结的宫,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混到了一辆马车乘坐。
在玉紫急急刹步,收起笑容时,马车车帘晃动,一张妩媚的脸呈现在玉紫眼前。这少妇,却是佩姬。
居然是佩姬来找我?
佩姬看着玉紫,樱唇一弯,笑得极可亲,极热情洋溢,“玉姬,我佩姬也,你可记得?”
齐太子府中的佩姬,我自是记得!
玉紫微微一笑,警惕地看着她,笑道:“佩姬姐姐好,姐姐前来,可有指教?”
她嘴里叫着好,却不曾行礼。佩姬盯着她,笑得更是可亲了,她跳下马车,扭着腰肢,晃到玉紫面前,双手一把抓紧玉紫的手,佩姬亲密地唤道:“妹妹可知,当日太子聚宴,本是没有叫到妹妹的,是姐姐四方游走,多做安排,妹妹才得以出宴啊。”
什么?
玉紫差点哧笑出声。
原来,我还承了你的情啊!
玉紫嘴角一扬,朝着佩姬盈盈一福,低着头,感激地说道:“多谢姐姐,玉姬今日之富贵,皆是姐姐所赐啊。”
很显然,玉姬的这番嘲讽,佩姬是一个字也没有听出来。她得意地一笑,看向玉紫的眼神中,又显出了那一派自得和轻视。
这时的佩姬,依然紧紧握着玉紫的手,她握得如此紧,还亲热地摇晃着,“妹妹,今日阳光甚好,妹妹何不与姐姐到外面一游?”
玉紫眨了眨眼。
她慢慢地抽出了双手,笑得很温柔,“妹妹已是公子出府中姬妾,没得夫主之令,不敢擅出。”
“哎呀!妹妹莫非不知,姐姐可是太子府的人。太子府要接个人出去,你家夫主断断不会出言指责。”
是啊,他是不会出言指责。只是我的人出去了,只怕回来地是一具尸体!
玉紫想到这里,笑得更欢了,她的双眼眯成一线,却坚定地摇了摇头,“夫主无令,不敢自专!”
“妹妹!”
“姐姐休得再劝。”
佩姬对上玉紫坚定的神情,有点没辙了。她皱着眉头,道:“依妹妹所见,一定要得到你家夫主的允许,你才愿意与姐姐走上一趟了?”
玉紫微微一笑,神态无比端庄,“正是。”
“那,若是太子想要见你,妹妹又当如何?”这一番话,佩姬说得很慢,很慢,直是盯着玉紫的双眼,一字一句地问出的。
玉紫心中冷笑,脸上却是一怔,怔着怔着,她慢慢地低下了头。咬着唇,双手绞着衣角,久久不语。
佩姬见状,妩媚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得意的冷笑。
第五十八章 玉紫得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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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低着头的玉紫,低低地说道:“妾如今是公子出的人了,太子,太子他,于妾,亦已是路人!”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声音中藏着掩不去的思慕和痛苦。
佩姬闻言,嘴角轻蔑地一扯。一转眼,她才记起,她又被拒绝了!
佩姬头痛了,她抚上额头,喃喃说道:“妹妹,你怎地如此固执?”。
玉紫瞟了一眼脸有焦虑的佩姬,又低下头去。
正在这时,玉紫的身后,传来了那韩公主的叫唤声,“咄!此妇何人?”
她问的,自然是玉紫。
玉紫回过头去,朝着韩公主盈盈一福,道:“禀公主,她是齐太子府中人。”
“公主?”
佩姬双眼一亮,她扭着腰肢,来到韩公主面前,朝着她福了福,行了一礼后,佩姬朝玉紫一指,道:“公主,妾奉太子之令,相请玉姬过府一晤。求公主允许。”
在佩姬想来,这个韩公主身份尊贵,肯定可以管得了玉紫。以玉紫那古板而顺从的性格,来自上级的命令,她不会不从。
韩公主看向玉紫,响亮地问道:“呶,齐太子请你呢。此是荣耀事,何不速去?”
佩姬在一侧欢喜地接口道:“玉姬,公主允了,随我去吧。”她朝玉紫一凑,压低声音,吃吃笑道:“太子盛情相请,这等事,举天之下,只有你一妇人能有。”
玉紫暗中翻了一个白眼。
佩姬伸出手来,温柔地握上玉紫的手,道:“妹妹,我们走罢。”
玉紫没有动。
佩姬扯了她两下,见她不动,有点不耐烦地皱起眉头,只是一转眼,她又是满脸笑容,“妹妹,因何还在犹疑?”
玉紫嘴唇蠕动了一下,怔怔地看着地面,讷讷地说道:“妾,已是公子出之人,自当忠实于他,怎能轻易面见其他男人?”
佩姬要晕了,她瞪着玉紫,好半天才笑道:“妹妹,此是韩公主之令!”
韩公主算个鬼!
玉紫头更低了,她软软的,糯糯地说道:“这,若妾与太子并无私情,自是应当前去,可现在,现在,妾不能对不起公子出。”
佩姬脸一青,脱口喝道:“太子何人也?你与他有个鬼的私情!”她这话刚一出口,便看到玉紫抬起头来,一脸伤心的,控诉地瞅着自己。
佩姬连忙挤出一个笑容,她伸出双手按在玉紫的肩膀上,一边轻按,一边叹道:“妹妹何必如此固执?这样可不好,天下间的丈夫,都不会喜欢你这种性格的。”
玉紫听到这里,嘴唇蠕动了一下,一脸失落。
佩姬见她意动,扯着她的手,再次向马车走去。
这一次,她居然一扯,玉紫就动了。
佩姬大喜,她迫不及待地扯着玉紫,一走到马车旁,她便推着玉紫的肩膀,把她朝着马车里塞去。
玉紫从善如流地跨上马车。可就在她的头伸进马车时,她又顿住了。
“怎地?”
佩姬的声音有点粗。
玉紫回过头来,她朝太阳看了一眼,惊叫一声,结结巴巴地说道:“妾,妾还欠了因姬五百刀币呢。妾向她许诺过,末时三刻前定能归还。我,我明日再去吧,待妾从夫主那里要了五百刀币,还了债务,应了诺言,定当自行前往。”
一口浊气,从佩姬的咽中一涌而出,直呛得她咳嗽不已!她以袖掩嘴,好一阵急咳后,才无力地,咬牙切齿地看向玉紫。
气得脸色发绿的佩姬,见玉紫纵身便要跳下马车,连忙从怀中掏出一小碇金子来。这金子,足有一二两重,其价值,还不止五百刀币。
她把金子塞到玉紫手中,挤出笑脸,温柔可亲地说道:“把它还给因姬吧。”
“可是姐姐,这些金。。。。。。”
不等玉紫说完,佩姬便是一声暴喝,“这块金现是你的,还了因姬后,速速随我动身!”
玉紫瞅着她,瞅着她。突然间,她灿烂一笑,这一笑,可是容光焕发之极,神采飞扬之至!在佩姬狐疑地注视中,玉紫清脆地应道:“谢姐姐赏金!”
说罢,她纵身跳下了马车,转身就走。
佩姬盯着玉紫挺得笔直的腰身,望着她大摇大摆的身影,怔忡的,不安地问道:“妹妹,你?”
眼见玉紫理也不理自己,便这么扭着腰肢,娉娉婷婷地越去越远,佩姬声音一提,又叫道:“妹妹,你这是往何处去?”
两女厮缠了这么久,早就引起了府中众人的注意。现在佩姬这么一喊,十数双目光,都顺声向玉紫看去。
玉紫慢慢停下了脚步。
她盈盈转身,便这么看着佩姬,诧异地说道:“姐姐不是赐了我金,允我离开么?莫不成,姐姐悔了?”
玉紫笑嘻嘻的,好整以暇地说到这里,把那块金朝空中一抛一接的,慢腾腾地续道:“姐姐可能不知,妹妹平生没有别的爱好,最喜的,便是这些财帛金币。姐姐这金,既已赐给了妹妹,那就别想要回了。”
她慢条斯理的,把这话说得无比的字正腔圆!
到了这个时候,佩姬再傻,也知道自己被玉紫耍了。
嗖地一下,她脸孔涨得通红。如她的身份,自是不会在乎损失的那块金,她直直地盯着玉紫,喘着粗气,冷冷地说道:“齐太子相召,你小小一姬,也敢相拒?”
玉紫哈哈一笑。
清笑声中,她伸出右手食指,朝着佩姬晃了晃,慢腾腾地说道:“非也,非也,此事与齐太子无关。姐姐,召我者,是吴袖夫人吧?吴袖夫人向来不喜我,此次召我,来意不善吧?”
咄咄逼人地问出这席话后,玉紫笑眯眯地说道:“姐姐,还请你回去告诉吴袖夫人,这面,就不必见了。如果她想念于我,倒不妨多赐我一些金。”
玉紫说到这里,歪着头,满意地看着气得脸色青紫的佩姬,哈哈一笑。
大笑声中,她盈盈转身,拂了拂衣袖后,扬长而去。
直到她去得远了,佩姬才咬得牙齿格格作响,沉沉地喝道:“想不到我佩姬终日相人,却被你这个鲁女所欺!”
她一张妩媚的脸,这时脸颊肌肉频频跳动,显得狰狞可怖。她那涂了厚厚铅粉,显得无比白嫩的脸上,已是泛着青紫之色。咬牙切齿地瞪着玉紫离去的身影良久,佩姬才怒喝道:“回府!”
直到太子府的马车驶出了老远,韩公主才傻傻地看向左右,问道:“噫?究竟发生了何事?”
第五十九章 公子出和玉紫
右手笼在袖中,五指时不时地抚摸着那小碇金子,玉紫脸上的笑容,是无比的灿烂,连带的,她脚步也飘飘荡荡,宛若云中漫步。
轻飘飘地回到侧殿中,继续把包袱拿起,玉紫双眼笑得眯成了一线:这碇金子,价值近六百个刀币。六百个刀币啊,放在那里都有一大堆呢,这下,我想做什么,都有了本金了。
咽了一下口水,玉紫强行收回把它换成刀币,摆在床铺下欣赏地冲动。她这身体好在是个贵族呢,怎么着,也不能表现得这么铜臭吧。
提着包袱,玉紫一路轻飘飘地荡回了木屋中。
她刚把东西摆上,一个清朗的声音传来,“玉姬可在?”
“在。”
“公子归府,令你前去。”
“诺。”
一直来到公子出的寝宫所在的院落外,玉紫还是笑逐颜开。
那剑客脚步不停,带着她继续向前走去。他所走的方向,是公子出的议事殿。
两人来到殿外。
那剑客双手一叉,朗声道:“公子,玉姬已至。”
公子出低沉的声音飘来,“令她进来。”
“诺。”
“玉姬,请进罢。”
玉紫应声踏上了石阶。
殿中,一袭黑裳松散地披在身上,冠冕摘下,黑发如墨一样披满肩头,白皙俊美的脸,在黑发黑衣中,显得无比的透明和幽静的公子出,正懒懒地倚着塌,翻看着手中的竹简。
玉紫悄手悄脚地走到他身前。
她站在那里,见公子出头也不抬,似是不知道自己进来了。不由脚步放重,向前走出一步。
公子出还是没有理会。
玉紫轻咳了一声。
这一下,公子出动了。他慢慢地放下竹简,眸光从睫毛下透射而来,黑亮而深幽。
他静静地瞟了一眼玉紫,便收回视线,重新看向竹简。半刻后,他轻而舒缓的声音传来,“听闻你方才,赚得一两金?”
咦,这话,怎么这么快就传到他的耳里了?这,他不会觉得自己与太子府牵扯太多,而要把自己驱离吧?
玉紫想到这里,心中一凛,那满腔满腹的快乐和满足,一下子烟消云散了。她低着头,讷讷地应道:“然。”
“你与太子,早已相熟?”
。。。。。。“然。”
“详细说来。”
“妾曾是他府中之姬,因碍了吴袖夫人的眼,被她打伤后扔于野外。幸遇我父,得以重生。”
玉紫老老实实地低着头,省头省尾略中间地交待了这席话后,她的声音一提,急急地向公子出求道:“太子府中,如妾这样的姬侍多矣,太子早就忘了妾了。公子你。。。。。。”
她没有说完,这时的公子出,缓缓抬头,朝她淡淡地一瞟。这一瞟,隐隐带着几分明了,几分冷意,几分嘲讽。对上他这样的眼神,玉紫一下子变得狼狈起来。
白着脸,巴巴地望着公子出,玉紫的声音一下子极弱极弱,“公子你,你休要弃我。。。。。。”
这声音,宛如微风拂过树林,直似雨点打在竹林,极清,极软,极迷离,还有着一分暗哑。
这是一种极具诱惑力的声音,可以让人由脚心痒到心坎。
公子出把竹简放入几案,抬头看向她。他的双眼变得明亮之极。
看着看着,他温柔地说道:“抬起头来。”
他的声音,极温柔,极温柔。
玉紫的心,突地一下窜到了嗓子口。她暗暗想道:惨了,玩过火了!
她没有抬头。
公子出的双眼,慢慢地眯了起来。
他声音微沉,再次说道:“玉姬,抬起头来。”
玉紫低着头,轻轻地,弱弱地说道:“妾,不敢抬头。”
“何故?”
“妾,妾不愿侍寝!”
多坦白啊,这话,简直是太坦白了。。。。。。
公子出闭上双眼,嘴角紧紧地抿成了一线。因抿得太紧,那唇色直是泛着青。
当他重新睁开眼来时,眼神中,又是那一派温和高华,风淡云轻。
他拿起几上的竹简,一边翻看,一边说道:“玉姬。”
“在。”
“听闻,你得金后,愉悦非常?”
谁说的!
玉紫双眼瞪得老大,她反射性地把左袖朝怀中缩了缩,看向公子出的眼神中,已有了一些警惕!
公子出瞟了她一眼。
在瞅到她的神色时,他明显的怔了怔。转眼,他的嘴角一挑,又笑了。
这一次,他笑得很愉快。
他挥了挥手,道:“出去吧。”
啊,这就出去了?玉紫警惕地看着他,总感觉到哪里有些不对。
直到踏出了殿门,玉紫还回过头,朝着公子出看了一眼。午后淡淡的阳光中,他的侧面明暗不定,呈现在光线下的肌肤,泛着玉质的光芒。光是那一点点光芒,便贵气逼人而来。
玉紫迅速地回过头,朝外面走去。
出乎她意料的,这一下午,她过得很轻松。第二天,她也过得很自在。也不知公子出是出去了,还是被那些韩国美人缠住了,竟然都没有再召她相见。
第三天,玉紫直睡到临近中午,才懒懒地打着哈欠,起了塌。
就在这时,一个尖哨的声音传来,“玉姬何在?”
玉姬放下掩着嘴的手,应道:“在此。”一边应,她一边施施然地走了出去。
站在屋檐下的,是一个太监。那太监瞟了她一眼,冷冷喝道:“跪下!”
啊?
玉紫一惊,她不敢置信地看着那太监,慢慢地跪了下去。
那太监翻开手中的帛书,缓缓读道:“玉姬为人,贪而懒,不敬上,不从下。今去除其姬位,发至茅厕,以洗其垢!”
什么,什么?
玉紫瞪大了眼,她倒吸了一口气,呆若木鸡地跪在地上,半天动弹不得。
也不知过了多久,玉紫终于回过神来。眼见那太监越去越远,玉紫急急地追了上去。
她追到那太监面前,急急问道:“寺人,这,这,这当真是公子之意?公子为人有古贤之风,断不会下此荒唐命令!”
那太监慢慢站定,对着慌乱的玉紫翻着白眼,却是不答。
玉紫白着脸,她见那太监转身提步,又要离开,连忙扯着了他的衣袖。
她的手刚刚伸出,那太监便从鼻中发出一声轻哼,不满地瞪向她。
瞬时,玉紫明白了。
她咬了咬牙,哆哆嗦嗦地在衣袖中掏了掏。可是,她的衣袖中,除了上午刚得的那一碇金外,是连一个刀币也没有啊!
玉紫右手捏着那碇金,手指抖了又抖,心都缩成一团了。
眼见那太监轻蔑地瞟了她一眼,转身又走,玉紫急了,她一咬牙,伸手紧紧揪着那太监的衣袖,把那碇金,颤抖地放在他的手心。
那太监一见金,表情却有点奇怪,他低着头,朝那金看了又看,掂了又掂,却向玉紫问道:“就这一碇?”
玉紫气得脸涨得通红,她苦涩地笑道:“这一金,可有一二两啊。”
她也不想与太监争这个话题,当下急急地问道:“寺人,这命令,可是公子出的意思,他,他不是这种人啊!”
玉紫的话,说得斩钉截铁。
那太监还在掂着手心的那碇金,把它抛上抛下玩了一阵后,他声音一提,突然喝道:“公子有令。”
他威严地目视着玉紫。
无奈,玉紫再次跪下,听令。
那太监看着她,声音一沉,学着公子出的语气,慢悠悠地说道:“你去吧,若玉姬舍得把她那碇金掏出,那就告诉她,方才之言,不过戏耳!”
方才之言,不过戏耳!
方才之言,不过戏耳!
叭地一声,玉紫坐倒在地。她双眼无神地瞪着地面,直过了好一会,直到那太监大摇大摆地去得远了。她才尖叫一声。尖昂之声刚刚冲破云霄,便是戛然而止。玉紫压低嗓音,咬牙切齿地对着地面咆哮道:“公子出!我好不容易才得了一碇金啊,我捂都没有捂热呢,你,你为什么就见不得我身上有钱?”
第六十章 狐媚之道
重新变得一无所有的玉紫,对着地面咆哮了好一阵后,才怏怏地回到木屋中,默哀去了。
她不知道,直到她垂头丧气地离开,那传令的太监,才从树林中走出。
整整郁闷了一天后,玉紫终于重新振作起来,又向公子出所在的院落走去。人啊,不能总沉湎在悲伤当中,怎么得,也得重整旗鼓,再接再厉不是?
公子出居然还是呆在议事殿,咦,莫不,他这两天,都不敢回寝殿?玉紫的脑海中,突然泛起公子出面对韩公主时,那一脸的无奈,突然间,她的心情大好!
议事殿中,公子出的对面,坐着四个食客,五人正在交谈。
玉紫悄无声息地走了进去,低着头,安静地跪伏在公子身腿边。
头顶上,公子出的声音低沉有力,“估,你先回到国内吧。”
“诺。”
清脆地应诺声中,公子出淡淡地问道:“怎不倒酒?”
啊?跟我说话么?玉紫嗖地一下抬起头来。她对上公子出那笑容淡淡的俊脸,不知为啥,那原本温婉自然的笑容一下子僵了僵。
她连忙垂下双眸,提起酒斟,给公子出和几位食客斟酒。
酒斟满了,玉紫低着头,继续无精打采地回到公子出的腿旁蹲下。
她刚跪好,公子出右脚一伸,亮到了她的膝前。
慢慢地,玉紫抬起头来。
举着酒斟慢饮的公子出,徐徐垂眸,朝她盯了一眼。
这一眼的意思,她很明白,他是在命令她给他捶脚。
本来,这时的侍姬婢仆,都没有养成给主人捶脚的习惯,可玉紫自到了公子出府中后,为了讨好他,为了不让他把自己送走,只要一有闲,便自发地给他捶脚。现在看来,他都形成习惯了。
玉紫瞪着那只横在自己眼前的大脚,咬了咬牙,努力地挤出一个笑容后,她才伸出手,轻轻地在他的小腿上敲击起来。
慢慢的,舒缓而有节奏地捶击中,玉紫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控制好自己的力道,没有狠狠一拳砸了下去。
一个食客问道:“公子,现如今,我等或回国内,或在诸国游走,公子身侧,谁人可伴?”
一只温热的手掌抚上了玉紫的头顶。
那只大手摸啊摸,笑声低沉温和,“齐王和齐国诸公子对我颇为友善,有剑客护我安全便可,无需贤士相伴。”
他说到这里,低叹一声,“可惜我身边,实在无可用之人。”
他刚说到这里,玉紫捶脚的双手,不由一顿。她的心神,一下子由地面向天空中飞扬:我啦,我啦,我便是可用之人!
这时,她的双眼已变得明亮之极,原本无精打采的神色,也一扫而空。她之所以怎么也要留在公子身边,除了他这个人温和可近之外,还有一个优点,那就是他是一背国离家之人。只有这样的人,才有可能重用她这个妇人。
这时的她,眼前一片敞亮,心情大好,捶向公子出小腿的拳头,更是轻而温柔,缓而从容,哪里还有半点先前的咬牙切齿?连他抚在自己头顶的手,也显得那么可亲可敬!
玉紫没有发现,这个时刻,公子出低下头来,朝她瞟了一眼时,那神色似笑非笑的。
公子出与几个食客商议了一阵后,便挥令众人退出。玉紫也在这退出之例。
一走出殿门,她便是腰身一挺,步履生风地朝着外面走去。
玉紫一边走,一边握紧拳头,心思飞快地转着:公子出身边的贤士,都给外派了。此时呆在他身边的我,无形中,展现才华的机会便多了许多。无论如何,我都要让他觉得我是有才之人,让他愿意花费代换来把我留在身边。
就在她心神激扬,信心倍增的时候,嗖地一声,从树林中窜出一物,直直地横在她的面前。
正自出神的玉紫给赫了一跳,她急急一退,愕然抬头。
一看到来人,她便吐出一口浊气,笑了起来,“公主因何怏怏不乐,瞪我时,如牛之怒?”
挡在她路正中的,正是韩公主。此时此刻,这位公主正双手叉腰,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气呼呼地瞪着玉紫。
对上玉紫的笑脸,韩公主脸上的怒色稍消,转眼,她嘴一扁,大声质问道:“你这妇人!公子出把我驱于院外,独你能近,此是为何?”
韩公尖着嗓子叫出这句话后,似是底气不足了。她声音一哑,低着头闷闷地续道:“她们都说,你,你有狐媚之道。”
她眼巴巴地看着玉紫,一脸期待地问道:“玉姬,你可能教我?”
玉紫实是啼笑皆非,她无力地问道:“我教你?”
“然也,你教我狐媚之道!”韩公主嗖地一声,紧紧地握着了她的双手,声音又急又脆。
“教你狐媚之道?”
玉紫再次重复了一遍。
韩公主大力地点着头,握着她的双手更紧了。
渐渐的,玉紫那一脸的啼笑皆非,在消失,给换上了凝思。
这时的她,心口不知为啥,砰砰地跳得飞快,一个念头油然而生:狐媚之道?咦,我前世在网络上,不是看到了一些如何取悦男人的伎俩吗?我要是把它传授给韩公主,是不是可以从她的手中,赚得一大碇金子?
一想到那黄灿灿的金子,玉紫便狠狠地咽了一下口水。那被韩公主握着的手,也变得火热火热了。
心脏砰砰急跳中,一道冷气从头淋下:如果让公子出知道,我是用折腾他来赚得那金子的,他会不会饶不了我?
不行,不行,此事得从长计议。
玉紫不知道,她在这里犹豫不决,时喜时忧,落在韩公主的眼中,那简直就是铁证啊,是响当当的铁证!
她敢百分之二百的肯定,这个玉姬,绝对的,肯定地懂得狐媚之道!她懂的!
玉紫深吸了一口气,把那黄澄澄的诱惑压下,摇了摇头,道:“公主言重了,我哪会知道什么狐媚之道?”
一边说,她一边慢慢地抽出自己的双手,转身就走。
韩公主没有追上去,她站在那里,双眼晶亮晶亮地盯着玉紫的背影,圆润的小脸上,是亮晶晶地光芒。
第六十一章 齐王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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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了。
马车中,玉紫跪坐在公子出身后。在她的眼前,又红又亮的炉火上的四方青樽中,散发出一阵酒香。
酒要煮热,还有一段时间,玉紫悄悄地抬眼,看向公子出。
公子出正跪坐在塌上,他腰背挺得笔直,纵使马车颠覆非常,他却坐得稳稳的,也不知他怎么坐的,明明同样的跪坐,他的姿态中,就是透着一份闲适从容。
他正半闭着双眼,俊美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这些,并不是玉紫注意他的原因。
真正令得玉紫令得玉紫频频注目的,是他的双耳上,各戴了一小块宝石!
也就是说,这个贵介公子,突然之间,戴起了耳环。
今天的公子出,显然是经过刻意地打扮,他戴着鹿皮帽子,帽子上还镶着一块美玉。他的头发,也梳理得一丝不苟。
玉紫从来知道,公子出长得很俊,可是这一刻,她才再次惊艳地感觉到,眼前这个公子出,是个容光绝世,优雅从容,气度沉稳,深藏如水的贵公子。
如第一次相见时一样,玉紫只是看他一眼,便感觉到他那令她自形惭秽,震荡心魄的高华!
她不敢再看,连忙低下头来。
马车行驶了半个时辰后,一个声音从外面传来,“公子,王宫已到!”
声音中,车帘掀开,两个剑客各侯一旁,身子微躬,脸孔朝着外面,目光低垂地迎侯着他们下车。
公子出慢慢睁开眼来。
他缓缓地走下了马车。
玉紫紧随其后,她眉目低敛,嘴角含着淡淡的笑容,腰背挺得笔直,缓缓走出了马车。
马车外,人来人往,轻笑声不绝于耳,但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她。这一点,玉紫知道,饶是知道,她也丝毫不敢轻慢。
今天晚上的宴会,是齐王招待韩国,赵国等国公子的高规格宴会。她之所以能被公子出带来,是因为她是诸国之中,最为知礼重规矩的鲁国贵女。她绝对不能在这种场合上,举止失仪,让他失望。
所以,这个时候,玉紫无比的紧张,她的手心渗着汗,她努力地回想着宫所教导的礼仪,努力地按照身体的本能来行走。
广场中,到处插满了火把,腾腾燃烧的火焰,在空中飘荡着,散发着一股股温热。这种温热,逼走了冬日的寒意。
红焰焰的火光中,公子出一出现,便引得无数人向他看来。
一众关注中,公子出嘴角含着微笑,缓步朝前面走去。走过二百步后,尽头处,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宫殿。那宫殿建在一层又一层环形的土台最上层。每一层土台,都有着九级台阶。每一级台阶的两侧,各站着一个手持长戟,面无表情的武士。
土台共有九层,从下面向上仰望,最高一级土台上的宫殿,凌驾于所有建筑之下,仿佛直插云霄。那辉煌的灯火,在这样的夜晚,有一种让人惊艳的繁华。
这,便是齐王宫了。
本来,在周王室还有影响时,齐国这等诸侯国,是不敢建九级台阶,设九层土台的。九,是极数,是最大,最高贵的数。它是帝王才有资格使用的数字。
土台下面,是由青石板铺成的广场。此时此刻,广场上济济一堂,站满了贵族。这些贵族彼此寒喧,交谈着。
公子出的脚步加快了。
随着他越走越近,广场中的喧嚣声越来越弱,越来越多的人,转过头向他看来。
对上众人的目光,公子出微微含笑,继续信步而行。
在他走近时,不知不觉中,众贵族向两侧退去,把中间的位置让给了他。
公子出率先踏上了台阶。
自然而然的,众人随在他的身后,向土台最顶层走去。
这仿佛是一种默契。
玉紫悄悄地看了一眼,发现跟在公子出身后的,居然有不少做公子打扮的贵族。
这些人,居然也以公子出马首是瞻么?他明明只是一个赵国的流亡贵族啊。
一丝疑惑,闪过玉紫的心头。
就相貌而言,诸国公子中,很有一些比公子出出色的。毕竟,公子们的母亲,都是精选出来的美人,这一代一代的繁衍下去,这些贵介子女,想长得不俊都难。
可是,不管什么样的贵介公子,在公子出的面前,都光芒暗淡。因为他的身上,有一种高华之气。这是一种泱泱其华,是一种美玉和象牙才有的圆润高洁,是一种辽阔高远之气。
这种气质,与玉紫前世时,在电视上看到的西方贵族的古板严苛完全不同。它是一种圆润,洒脱,从容,淡定。如果说西方的贵族如钻石,光芒夺目,咄咄逼人,他的气质便如玉石,温润淡定中,透着一种超尘脱俗的洒脱。
脚步声中,玉紫听到身后传来一个低低地冷哼声,“咄!赵国太子又能怎样?赵人虽是嬴姓,其先祖所娶之妇,多是夷狄之女,血脉早已不纯。这等人,怎有我姬姓高贵?”姬姓,是当今之世,传承悠长,权势最为显赫的一个姓氏。不管是周王朝,还是在王德衰微的这几百年,姬姓族人都占据了政治舞台上最重要的一些席位。
这声音很低,那说话的人,三四十岁,做公子打扮。他说话时,还时不时地左右张望一下,似乎不想让外人听到。
另一个同样做公子打扮的贵族脸一沉,低声喝斥道:“诸君被公子出容华所慑,实自愿让道。你若不愿,尽可抢到他前面行去!”
那公子一噎,闭上了嘴。
不一会,公子出带着玉紫等人,出现在第九层土台上。这土台上,五步一个持戟武士,三步一个腾腾燃烧的火把。一眼望去,森严壁垒中,两侧的栏杆,散发着玉质润泽的光芒。
玉紫盯了盯,再盯了盯,半晌,她倒抽了一口气:这些栏杆,当真是玉做的!是真正用玉做成的!
不等玉紫把地面和墙壁的材料认出,一个清朗的声音高声唱道:“赵公子出到——”
唱声中,公子出缓步踏入了一座大殿。玉紫连忙加快脚步,跟着几个剑客,一起踏入了殿中。
这个大殿,很大,很高,它宽可容纳千人,穹形的殿顶,与地面的距离,少说也有十几米。四边和殿顶上,每隔个五步,便从墙壁间突起一块石托,那石托上放着一个铜盆,铜盆中,燃烧着牛油灯。
这种牛油灯,显然材料特殊,竟是没有什么烟雾飘出。数百盏牛油灯,把大殿照得宛如白昼。
第六十二章 宴中
抱歉,更新晚了,我在继续码下一章。欠稿也会抓紧还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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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中,早已人声鼎沸,公子出一步入,众人便嗖嗖地回过头来,向他看来。
万众瞩目中,公子出的脚步更加从容了,他姿态优雅而舒缓地向左侧前面的塌几走去。
走在他身后的玉紫,眼角一瞟,一眼便注意到了人群中,那张眉目如画,五官毫无瑕疵,姣好得胜过世间女子的脸。
公子子堤也来了!
玉紫双眼一亮。她迅速地掉转头,细细地瞅向公子子堤的身后。
他的身后,坐着十数个剑客贤士,可是那些人中,并无宫的身影。
玉紫暗中叹息一声,忖道:以父亲的性格,能这么短的时候内,便成为公子子堤的亲信那才怪呢。
这时的公子子堤,俊俏的脸上带着放松的笑容。他的目光,时不时地瞟向旁边塌上的一个贵女。那贵女一张略削的瓜子脸,肤色近乎苍白,一双不大的眯眯眼,笑起来眼波涟涟,颇具媚意。
就容貌而言,这贵女的长相与公子子堤比起来,可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呢。
看到这一幕,玉紫先是一愕,转眼间,她突然想道:莫非,这少女便是对公子子堤一往情深的齐十五公主?
就在玉紫东张西望时,公子出已在左侧塌几的第二排坐了下去。
玉紫这样的姬侍,是没有席位的。她来到公子出身畔,依附在他腿侧,盈盈跪下。
大殿门口,贵人们还在络绎涌入。不过玉紫跪在那小小的角落里,仿佛是一只小猫,外人不是走到面前,根本看不到她。自然,她也看不到从大门进来的人。
喧嚣声中越来越大,越来越多的人来到殿中。
公子出嘴角含笑,慢条斯理地举过玉紫斟好的酒樽,抿了一口。他的表情中,透着一种闲云野鹤般的雅致,仿佛这里不是金马玉堂的齐宫内殿,而是青山之中,白云之外。
当玉紫视野所到的地方,塌几上都已坐满了人时。内殿入口处,再次喧嚣声大作。
因她的前面只有一排塌几,玉紫可以看得很明白。
出现在殿门口的,是一个二十三岁的青年公子,他脸孔长而削瘦,五官轮廓很深,整张脸俊美而立体,他的眼窝偏深,眼神深邃冷漠,高挺鹰勾的鼻梁下,那薄薄的唇抿得紧紧的。
这人,便是齐太子!
玉紫紧紧地盯着齐太子。
再一次,她感觉到了心灵深处,那隐隐的骚动。
这种骚动,如一只虫子一样,在她的心脏中,时不时地刺一下,跳一下。
不知不觉中,玉紫抿紧了唇,咬紧了牙关。
也许是玉紫盯视的目光太过认真,这时,齐太子回过头来,迎上了她的视野。
他的眼神,依然平静无波,深深盯了她一眼后,齐太子便若无其事地移开了视线。
当下,玉紫冷笑了一声。
她目光一转,看向齐太子的身后。他的身后,紧跟着三个美姬,其中一个容长脸型,柳叶眉,丹凤眼,下巴长得有点大,笑得极为温柔,灿烂,她就是吴袖。
在她看向吴袖时,吴袖的目光盈盈扫射,也在向公子出看来。只是一眼,她便瞟到了跪在公子出腿旁的玉紫。
瞬时,吴袖展开了一个灿烂的,得意的笑容。她轻蔑地盯着玉紫,抛出了一个嘲讽的白眼来。
她是在讽刺玉紫,原来她还只是公子出的姬侍啊?想玉紫也在公子出身边多日了,居然连个席位也没有混倒。
四目相对时,玉紫突然一笑。她眯着双眼,紧紧盯着吴袖,右手如刀,朝着虚空重重地一砍!
这一砍,姿势隐密,却是杀机毕露。
吴袖那绽放在脸上的笑容瞬时一僵,她恨恨地咬着牙关,瞪大了双眼。就在此时,玉紫对上了齐太子突然转来的目光。
齐太子紧紧地盯着她,在对上她还扬在空中的手势时,他薄唇一扯,露出了一个似是笑容,又似是惊讶的微笑来。
玉紫吓了一跳,迅速地低下头来。
这时,她的头顶,传来了一个低沉温和,优美清雅的声音,“玉姬?”
“然。”
公子出嘴角含笑,表情淡然,“昨日,太子夫人吴袖,曾派使向我求索于你。”
啊?
玉紫小脸变得有得白了。
她抿紧唇,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说话的声音,有点迟疑,“公子你,你如何回答?”
公子出慢腾腾地低下头来,他盯着她,慢悠悠地说道:“我以为,你这妇人,心思隐密,诡计颇多,不可信也。”
嗖地一下,玉紫的脸变成了苍白,她低低地吐出一口气,喃喃说道:“公子,允了?”
这时刻,她的脑海中,飞快地转过千百个念头,都是想着呆会怎么找个借口,悄悄溜出齐宫的。
公子出微笑的,静静地看着脸白如纸的玉紫,看着她额头上涔涔而下的汗水。直看了半晌,直到她的唇瓣在颤抖,他才慢吞吞地抬起头来,悠然自得地向一个打招呼的贵族回以一笑,懒洋洋地回答她,“否。不过戏言耳。吴袖何人也?她怎配向我讨要?”
又,又被耍了!
玉紫在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差点坐倒在地的同时,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浊气!她在公子出似笑非笑的可恶表情中,慢慢闭上了双眼。
当她再次睁开眼时,已成功地把怒火给按捺下去。玉紫低头,瞪着他横在自己面前的小腿,微笑的,温柔地说道:“公子,这戏言,一点也不好玩。”
公子出哈哈一笑。笑声中,他伸手抚上玉紫的头顶,无比爱怜地问道:“姬,可是牙痛了?怎地如此温柔之话,却说得咬牙切齿的?”
玉紫笑得更甜了,她轻软地埋怨道:“公子此言差矣!妾不过一姬妾,怎敢对公子咬牙切齿?”
公子出忍着笑,他修长有力的食指,突然伸出,按在了玉紫的唇上。
那食指,温柔地在她的唇瓣间摩挲,那股温热,那股属于异性的气息,顺着那粗糙的指节,顺着她的唇间,慢慢向里面渗透而去。
玉紫的心跳加快了。
她红着脸,慢慢地低下头去。
这时,公子出温柔无比地声音轻轻地传来,“痴儿,痴儿。。。。。。”
第六十三章 攻城之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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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声音,轻而呢喃,仿佛私语,实是温柔之至!
这一瞬间,玉紫的心砰砰地跳了几下。
她的头垂得更低了。
丝乐声中,齐太子大步走到主塌右侧一席,缓缓坐下。当吴袖三姬在他身后坐下后,鼓声中,四五十岁,瘦削的脸上长着一双鼓鼓的金鱼眼的齐王大步走来。
齐王的身后,同样跟着三四个美人。
至此,人已到齐。
齐王一到,钟鼓之乐同时奏响,丝竹之音也整齐地飘荡。两队宫装美女飘然而入,整个大殿中,充斥着一股奢糜香艳之气。
跪坐在地板上的玉紫,随着公子出的手指收回,她也收回了自己有点激烈的心跳。她悄悄朝左右瞟了一眼,见没有人注意自己,便慢慢挪了挪位置,活动一下麻木的双膝。
这个时候,几乎每个权贵的膝前,都跪有一个与玉紫一样的美人。
望着那些跪坐得稳稳的,嘴角含笑,姿态显得端庄曼妙的同行们,玉紫苦着一张脸,悄悄地伸出拳头在自己的膝盖上捶了捶,暗暗忖道:也是该被吴袖鄙视。好在我这身体也是一个贵族,混到如今,却还是一个朝不保夕的姬妾。
这时的她,已经完全遗忘了刚才那令她神魂飘摇的心动。
主殿上,传来了齐王沙哑浑浊的笑声,在那笑声中,公子出等人都举起了酒樽。
齐王的声音一落,齐太子低沉厚实的声音传来,“诸君,此番之饮,乃庆功之宴。我齐国,于三月前,再次击败了鲁国,逼令鲁侯割舍了三座城池。”
齐太子说到这里,声音有点激昂,他站了起来,举起手中的酒樽,朗声说道:“齐鲁相邻,彼此难容。我终有一日,会令得鲁国如曾国一般,成为我齐国的附属小国!请君,请为此胜,共庆之!”
齐太子的声音一落,殿中已是一片整齐的恭喜声,庆贺声。
喧闹声中,公子出举起手中的酒樽扬了扬,微笑着低语道:“天下的制器大师,皆出鲁国。齐虽强大,多年来却一直奈何不了鲁国。听闻此战之胜,是因为太子新得了鲁国的攻城利器,以鲁之利器攻破了鲁城。想来,鲁国君臣,此刻定当痛楚难堪着吧?”
公子出的声音,低沉优雅,字字入耳。
一直漫不经心的玉紫,在声音入耳的同时,突然心口一紧。
感觉到胸口处窒息般的痛楚,玉紫闭上眼,一边深呼吸,一边对另一个自己说道:“大错已经铸成,悔又有何用?”
也许是她的这句话起了作用,渐渐的,胸口的剧痛在缓解,在缓解。
半晌后,玉紫睁开眼来。
她一睁开眼,便对上了公子出凝视的目光。他含着笑,静静地打量着她。那似笑非笑的表情,竟在一瞬间,让玉紫有一种被看穿的狼狈。
也许是公子出的话,引起了旁边一个贵族的共鸣,那个韩国来的公子点了点头,叹道:“鲁班之技,秘而不宣多年,诸国都想得到。没有想到,它落入了齐太子的手中。哎,鲁国重礼,虽有利器却只求自保。齐却不同了,咄,从此后,天下多灾,鲁国多灾了。”
公子出点了点头,目光又向玉紫瞟来。
这一瞟,他怔住了。
刚才还脸色复杂无比的玉紫,在听到韩公子的话的那一刻,竟露出了一种轻蔑鄙视的眼神。
此时此刻,玉紫确实是在鄙视,她暗暗忖道:攻城十器?不就是一些什么梯子和投石机,连弩之类的?这些东西,不就是力和弹簧地使用么?有啥稀罕的?
她在前世,虽然只是一个极普通的女生,对军事啥的并无兴趣。可是,学过现代物理,看过不少电视的她,还真不觉得这些二千多年前的机关,是多么神秘和了不起。
钟鼓声更响了,丝竹声声中,一个悦耳的女子歌声传来。这歌声轻温柔婉转,百折千回,吐词虽然也是单音调,却夹着一种奇异的呻吟,这种呻吟,仿佛是巫在祈祝,更似是美人在床塌上求欢。竟是诡异中夹着几分靡荡。
这歌声一出,大殿中低语的声音渐渐减少,公子出更是闭上双眼,静静聆听起来。
玉紫也给转移了注意了,她侧耳凝神,细细地听着,想道:这歌声,也不知是用哪一个国家的语言唱的?怎么一点也听不懂?
在玉紫的疑惑中,那歌声再三咏叹,渐渐转为虚无。
随着殿中一静,众人同时感叹起来。
那韩公子感慨地对公子出说道:“素闻楚越之地,有巫者,歌声奇异,今天听了,果然不凡啊。今生若有机会到得楚地,必把那女巫弄一个入帐中,让她在床塌上,我为唱一唱这巫辞。”
公子出嘴角一扬,不置可否。
也许是他的表情太过镇定,韩公子直直地盯了他一眼,突然笑道:“面对如此美人,如此巫辞,公子却仿佛毫无所感。莫不成,公子身侧之姬,实是绝代佳人,可令得公子眼中,再无美人?”
韩公子笑嘻嘻地说到这里,目光朝着公子出身侧一瞟,唤道:“美人儿,何不稍稍站起,容我一观?”
韩公子说这话时,极为温柔,舒缓的语气中,带着一种调情的味道。他直直地盯着只露一个头顶的玉紫,目光中已尽是期待。
就在玉紫皱着眉头,不知如何是好时。前排的齐国公子转过头来,他嘲弄地盯着韩公子,叹道:“听闻贵客的使臣遂,曾向公子出讨要此姬而不得。此事公子不曾听闻么?”
韩公子脸上的笑容一僵。
他连忙转头,朝着公子出叉了叉手,致歉道:“是我唐突了,请勿见怪。”
公子出笑了笑,淡淡地说道:“小事尔,无需在意。”说罢,他朝一脸诧异中带着惊喜的玉紫淡淡地瞟了一眼。
玉紫没有心思注意公子出的神色,这时刻,她突然明白了一件事!她正处于狂喜当中!
原来,如她们这种姬妾,虽然是可以随意索取赠送的礼物。可一旦她的主人,对她表现出某种占有欲或肯定,那么,贵族们便不会轻易冒犯,随便求取。如果一定要求取,那就要付出一些代价。
原来,她竟在不知不觉中,占了一些便宜
第六十四章 调戏
这时,殿中乐音舒缓,节奏清软,混杂在音乐声中的低语声,也越来越杂。
玉紫看到,他旁边的公子出,已几次离去,与场中的贵族们喧嚣致礼。
玉紫跪了这么久,虽然一有机会便悄悄地动一动,可她的双膝还是越来越麻,双腿也被自己压是酸痛酸痛的。
不但累,她还很饿。殿中每一处几上,都摆满了酒肉糕浆,可这些是给贵人们的,如她这样的侍姬,是没有资格饮食的。
身侧的衣摆一拂,大笑声中,公子出和韩公子同时起塌离去。
玉紫悄悄抬眼,朝着公子出的背影瞟了一眼,慢慢垂下双眸,吞了一下口水。
此时此刻,她的眼睛一点也不听使唤,屡屡朝着几上的米食扫去。已有三四个时辰了,她是点米没进,滴水没沾。饿倒也罢了,她就是口干得紧。
一壶浆,就放在她的面前,她只要一伸手,便可以碰到。这浆,公子出是一口也没碰,看他那模样,对这浆是一点也不感兴趣。她就算喝一小口,亦也无妨。
想到这里,玉紫的口更干了,她悄悄朝左右瞟了一眼,小嘴吞了好几下口水,终是不敢伸出手去。
正在这时,她眼前一暗。
公子出又回来了。
哎,别想了。玉紫连忙收回目光,半低着头,脸上挂上那抹职业化的矜持微笑。
突然间,公子出清雅动听的声音从她的头顶传来,“玉姬?”
“然。”
“何双眼溜溜似鼠?”
啊?又被他发现了!
玉紫迅速地端正坐姿,上身挺直,再次咽了下口水润了润干枯的嗓子后,她声音清脆地回道:“公子若不曾眼溜溜瞟我,怎会发现我双眼溜溜似鼠?”
“呵呵”,她的耳畔,传来公子出压低的笑声。他食指伸出,轻轻抚上了玉紫的下巴。逼得玉紫抬起小脸,公子出嘴角微扬,徐徐叹道:“玉姬对我,好生无礼啊。”
玉紫一听,马上换出一副羞愧的表情,她垂着双眸,喃喃说道:“妾实有唐突,求公子勿怪。”
公子出的叹息声再次响起,“玉姬羞愧时,许会自称为妾,若是平素,动则称我。此,便是鲁国妇的礼仪么?”
玉紫一怔,她的小脑袋越发低了,表情也越发羞愧了。
这时,公子出低着头,向她倾近少许,他吐出一股清爽之气,声音温柔之极,“玉姬唇已干裂,可是渴了?”
这话一出,玉紫连忙点了点头,不过这两天,公子出屡次戏弄于她,她不敢相信这个家伙当真慈悲为怀。当下,她放软声音,绵绵地埋怨道:“已渴得甚了。”
“玉姬可知,如此宴会,众姬如何索食?”
“这,不知也。”玉紫抬起头来,好奇地朝左右的美姬们瞟了一眼后,看向公子出,双眼眨巴眨巴的。
公子出握着她的下巴的手,微微紧了紧,他食指缓缓伸出,以一种极轻极软的手法,用指尖在她的唇瓣上勾画。他的手指每触一下,玉紫的唇间,便是一阵麻痒酥美,直透心脏。
这,这家伙,好似在调戏自己。。。。。。
玉紫刚刚如此想着,公子出磁性优美的声音低低地传来,“众姬之食,自主人出。姬不知么?”
说话之际,他轻轻扳着她的脸,令得玉紫看向身后右侧的一处角落。
那角落里,坐在塌上的贵人,举着酒斟,仰头一饮而尽后,搂过他身前的美姬,头一低,便把口里的酒水哺到美人嘴中。那美人小嘴被堵,正红着脸,嘤嘤呻吟,喉间连动,显然正在吞咽那权贵哺下的美酒。
嗖地一下,玉紫的小脸涨得通红通红!
她明白了,公子出果然在调戏她!
玉紫低下头,咬着唇,压下有点羞,又有乱的心思。这时的她,清楚地感觉到旁边的公子出,那温热的呼吸,那碰触得她汗毛耸立的指间的纹理。
这时的她,小脸羞红,如水的眼波躲闪着,不敢正视于他,她吐出的气息也是绵绵而温软,当真是羞涩之极,比起平素,足添了三分美色。
握着她下巴的大掌,微微使力。
那大掌握着她的下巴,接着,脸颊之侧一股温热,却是公子出的脸贴上了她的脸。
他贴着她,吐出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尖,溢入她的耳洞,令得她的小手,不由自主地握紧,握紧,直紧得指尖扣疼了掌心。
低沉暗哑的嗓音轻轻吐来,直灌入她的耳中,这时刻,她感觉到他温软的唇瓣,从她的耳侧轻轻下移,贴着她的左颊,慢慢移向她的小嘴,肌肤相触,体息相融间,玉紫直是感觉到,自己的每一寸毛孔,每一个角落,都已他的体温所笼罩,这令得她的心,更慌乱了。
就算玉紫的实际年龄,已有二十五岁了,可她终究是没有什么恋爱经验的宅女一枚啊。
“姬此刻甚为香美。。。。。。”
这低喃声,仿佛是深夜私语,仿佛是温柔情话。当它如微风一样,拂过玉紫的嘴畔时,她已虚软无力,又急又羞,却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那只大手,把她的下巴锁紧,就在那个唇瓣,眼看就要压上她的小嘴时,突然间,公子出放开了她。
“叭”地一声,玉紫坐倒在地。
随着大手一松,那人一移,玉紫重新回到了空气当中。不知该放松,还是该遗撼的玉紫,反射性地伸出小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上。
“世人都道鲁国妇重礼而古板,却不知我身边这个妇人,羞时面如染霞,眼如春水,媚态非凡,伶俐时双眼明灿,机变非凡,着实是姬中珍品。太子当日将她赐给我,不知悔否?”
心脏砰砰急跳中,玉紫的头顶,清楚地传来了公子出优雅的,含着笑意的取闹声。
仿佛一瓢冷水,哗啦啦地淋向玉紫的头顶,把她刚刚燃起的羞涩,心跳,期待,紧张,渴望,全部一洗而净!
玉紫慢慢的,慢慢地抬起头来。
站在公子出对面的俊美公子,厉眼鹰鼻,五官深刻,赫然是齐太子。
此时此刻,齐太子正低着头,淡淡地盯着她!在齐太子的对面,公子出一手提着酒斟,一手拿着玉杯,浅斟慢饮的,他脸上,依然挂着刚才玉紫见到的,温柔而浅淡的笑容。
第六十五章 风流
这一章,补上昨天的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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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太子盯了玉紫一眼后,慢慢抬头,他摇了摇手中的酒斟后,垂眸敛目,微笑道:“此姬媚态,我亦不曾见,果然动人。”
他又盯了玉紫一眼,目光中闪过一道光亮后,酒斟一扬,向公子出笑道:“公子出,果然风流之人啊。方才你举着酒斟,在贵女圈中走上一遍,此刻满堂芳菲,尽对君念念不忘!”
公子出哈哈一笑。
他把斟中的酒抿了一口后,朝着下面一放,淡淡命令道:“喝了它。”
他命令的人,正是玉紫。
玉紫垂眸敛目,依着礼节,曼声道谢后,双手接过。
捧着酒斟,玉紫轻轻抿了一口,酒水一入喉,她赫然发现,这樽中放的,居然不是酒,而是浆!它甘甜微酸,沁人心脾。里面有着份量很重的甘蔗原味,玉紫敢肯定,这浆定是甘蔗甜浆。
玉紫迅速地抬起头来,朝公子出看去。
此刻,公子出正含着笑,与韩公子和齐太子一道闲聊,他说着说着,便是放声清笑,那俊逸的脸,在此刻,显得神采飞扬。
玉紫低下头来,看着手中的浆,再次抿了一口。浆水入喉,如甘露,如春雨,令得她干涩的咽喉,一朝得解。
他为什么把浆盛在放酒的樽中?他把浆以这样的方式赐给我,是不是。。。。。。
不管是公子出,齐太子,都是这个殿中最为出色的人物。此时他们两人和韩公子站在一起,顿时满殿光辉,聚了多半,不知不觉中,越来越多的贵女在向这边看来。
也不知是谁带头,几个贵女先后围上了三人,渐渐的,越来越多的贵女,围在了三位公子的外围。
不止是贵女们,连跪在塌侧的美姬们,此时也是美目涟涟,不停地向三个男人张望。
美得胜过在场所有女人的公子子堤,正满脸含笑,望着齐十五公主。见她目光游离,公子子堤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他看到了公子出三人。当下,公子子堤眉头微皱,不悦地问道:“公主看他们做甚?”
十五公主不答。
公子子堤挤出一个笑容,他期待的,渴望地看着十五公主,说道:“公主知我心否?若能与公主共朝共暮,子堤再无他求啊。”
他的笑容,他的声音,在努力地装着温柔。可是,不知为什么,却总有一股焦灼不安隐藏其中。
十五公主看向公子子堤,目光一转,又瞟向那三人。这一瞟一转间,她的目光,再次变得游离了。
公子子堤有点急了。他伸手拉向十五公主的衣袖,说道:“公主,如此盛宴中,你若向王上求嫁于我,他定当无法拒绝。你答应了的,怎地还不开口?”
这声音中的焦灼,更明显了。
就在这时,一个贵女扯上十五公主的另一侧衣袖,轻快地说道:“十五姜,你兄长之侧好生热闹,我们也瞅瞅去?”
十五公主闻言,手肘朝下用力一扯,扯开了公子子堤地牵拉,她转向那贵女笑道:“可,可,我瞅瞅大兄去。”
说罢,她反拉着那贵女的手,嘻笑着向那三人所在的方向挤去。
那贵女悄悄回眸,朝着怅怅不乐的公子子堤瞟了一眼,捅了捅十五公主,低笑道:“十五姜,丈夫者,要么雄武胜世,要么是泱泱君子,你相中之人,美貌胜过世间女子,奈何不似丈夫也。”
十五公主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没有回答。
这时,两女已挤到了三位公子身侧。
十五公主一双细长的媚眼,朝着公子出瞟了瞟后,用力挤开众贵女,在挤到中间时,她脚步一碎,动作曼妙起来。她来到齐太子身侧,盈盈一唤,叫道:“大兄。”
她叫唤齐太子的时候,双眸微抬,目光似有情似无情,却是在瞟向公子出。
这一幕,三位公子都收在眼底。
齐太子哈哈一笑,他伸手按上十五公主的肩膀,把她朝着公子出推了推,笑问道:“我这十五妹,如何?”
公子出嘴唇一扬,他的目光,有意无意地瞟向一脸焦灼,正向这边频频望来的公子子堤,含笑回道:“善。举止娴雅,善凝眸,宜含笑,真美人也。”
齐太子再次哈哈大笑起来。
一旁的韩公子也笑道:“公子出,你这嘴一出,真可倾倒世间妇人啊。你看十五姜,双眼都要滴出水来了。哈哈。”
韩公子这么一说,十五公主可不依了,她一跺脚,叫道:“才不是呢,你胡说,韩公子胡说呢。”说着,她作势向后面躲去。
十五公主的脚一边向后退,一边却在频频向公子出看来。那眼神,直是在说:来追我啊,来追我啊。。。。。。
相比起齐国其它的贵女来,十五公主虽然相貌不是很美,可她那双眼睛,却是很有风情,很会招人的。一直以来,她也是凭着这一点,无往不利。
在十五公主娇嗔中,齐太子还在大笑,韩公子更是朝着公子出取笑道:“还不速去?逮回后,你的后苑中,又可多一齐国夫人矣。”
这时刻,众贵女也在强挤着笑,期待地看着公子出。至于她们是期待他真的追上去,还是停步不前,那就不知道了。
在众人的虎视眈眈中,十五公主的回眸凝睇中,公子出却只是一笑。他右手朝玉紫面前一伸,玉紫连忙把斟好的酒樽放到他手中。
公子出仰起头,把樽中酒水一饮而尽。然后,他把酒樽朝着几上一放,灿然笑道:“美人兮美人,如暮雨兮如朝云?十五公主如雨如云,出无德无能,只敢顾盼之,不敢亲近之!”
他本来气度高华,远胜常人。这一灿然而笑,这一清声吟诵,直是风采逼人而来,直让众女眼睛一直。
十五公主停下脚步,她仰着脸,痴痴地看着笑得清贵高华,高不可攀的公子出,喃喃说道:“他诵的,正是方才楚巫所吟的巫辞呢。他真聪慧,才听了一道,便能原样吟出,还诵得这般动听啊。”
本来,那巫辞的发音,便不同于中原大地的任何一国。公子出把它翻译过来,但是吟诵之际,又在齐音中刻意地带上一点原味的楚腔。使得众人在能听懂之余,又能感觉到它的原汁原味,还真是动听得很。
第六十六章 拒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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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的十五公主,看向公子出的眼神中,已是美目涟涟。
她的身后,公子子堤正大步走来。他来到十五公主面前,伸手扯着她的衣袖,问道:“十五,你在看什么?”
说罢,他朝公子出示威式地瞪了一眼。
公子出正在与齐太子交谈,眼角接收到公子子堤警告性地瞪视,他微微一笑。
十五公主拉着公子子堤悄悄向后退出两步,见没有人注意到这一边后,她低下头来,扯开公子子堤的手,有点恼怒地低喝道:“揪我衣袖做甚?”
公子子堤一怔,清美的脸上一白,讷讷地松开了手。
十五公主看了一眼表情呆怔的公子子堤,又看向嘴角含笑,举止风流的公子出。不由厌恶地嘀咕道:“你逊公子出多矣,我若求娶,必向公子出求去!”
直如九天惊雷!
公子子堤向后面踉跄地退出一步,倒抽了一口气,而这时,他们的身边,传来一个贵女惊讶地叫声,“十五姜,你爱慕公子出,要向他求娶?”
这声音,着实不低。
嗖嗖嗖嗖,十数双目光,齐刷刷地向十五公主看来。这其中,便包括齐太子和公子出,韩公子等人。
在众目睽睽之下,那个与十五公主一道前来的齐国贵女,蹬蹬蹬地跑到十五公主身前,她扶着十五公主的手臂,提高声音,再次惊声问道:“十五姜,你竟是爱慕公子出么?”
嗖嗖嗖嗖,更多的人把目光投向了这一边。
十五公主盯了一眼好友,又转眼看向公子出。在对上风神俊朗,仿如高山古松,雪地青竹的公子出时,她的美目中,波光涟漪了。
她低下头去。悄悄地伸出两指,重重地掐着那贵女扶着自己的手臂。
那贵女忍着痛,看向十五公主的眼神中,期待之色更浓了。
齐太子看了一眼公子出,薄唇一扬,轻笑道:“十五妹倒是好眼力。赵公子出,贤公子也,能成为他的夫人,实是妹之荣幸啊。”
他这话,却是大为赞同。
十五公主嗖地一下抬起头来,然后,她转过头看向公子出,在对上他临风玉树般的身影,以及他那双墨黑的眸子中,那疏离的笑容时,十五公主又是心动,又是不服。
她走出一步,朝着公子出盈盈一福,仰着小脸,媚眼如水地瞅着他,以袖掩嘴,含着笑意,声音清亮地说道:“妾慕君久矣,若能得嫁,喜不自胜。”
“蹬蹬蹬”地脚步声中,伴随着一个倒抽气的声音。却是公子子堤,在听到十五公主这句话后,脚步猛然向后一退,撞到了一个贵族身上。
十五公主的声音不低,这一下,主塌上的齐王和众姬,也向这边看来。
众目睽睽之下,公子出却是一晒。
他这一笑,宛如春风,恬淡从容之至。
他微笑着,慢条斯理地低下头来,右手一伸,扯住了一边轻抿着浆水,一边看着好戏的玉紫。
他动作舒缓而优雅地把她手中的斟放到几上后,右手一带,把玉紫温柔地搂到了怀中。
公子出低下头来,在玉紫的秀发间深深一嗅,然后,他扳过玉紫的小脸,头一低,唇瓣如水般吻过她的鼻尖后,低低笑道:“十五公主的美意,出心领了。然,出一离国之人,有怀中美姬相伴,便足矣。”
这是拒绝,这是非常直接地拒绝。
公子出的声音一落,十五公主的小脸,刷地一下变得铁青,那被她掐着的贵女,也是脸色苍白,失望之极。
齐太子哈哈一笑。
他看向公子出,摇头晒道:“此妇不过是一普通姬侍,公子如此看重,岂不是有失身份?”
齐太子的声音,一如以往的冷漠沉厚。
就在这声音娓娓而来时,玉紫清楚地听到,她的内心深处,“叮”地一声,传来一物破碎的声音。
随既,她清楚地感觉到,一直隐藏在她身体内的那物,在渐渐地消失,淡化。
公子出哈哈一笑,他搂中怀中的玉紫,仰头饮了一大口酒后,头一低,唇瓣覆在她的小嘴上,把那口酒哺入她的嘴中。
身体正处于异变中的玉紫一动不动,僵硬地张着小嘴,接住了每一滴酒水。
公子出哺了她一口酒后,把她的头按在怀中,转过头看向齐太子,微笑道:“普通姬侍,配我一逃亡之人,岂不甚好?”
这话一出,众人都哄笑起来。
食客们所坐的塌几处,传来一众私语声,“这赵公子出,时刻谨记自己的处境,不敢以美色自误,诚贤公子也。”
在时人眼中,姬妾是玩物,没有人会相信公子出真是喜欢玉紫这个姬妾,他们以为,公子出是借她而拒绝十五公主。
这时,另一个哧笑声传来,“咄!他若真不近美色,便不会招惹韩公主。”
几个笑声同时响起,“公子出风流雅致,尚来便为妇人所喜。韩公主乃自奔于他,还不曾嫁娶,此事不算。”
隐隐间,又有一个声音传来,“韩公主自奔于赵公子出,他此时若再娶得齐公主,结盟于齐国。赵国国内,又会不安了。公子出这是避祸啊。”这番话一出,附和声一大片。
这时的齐太子,深深地盯了一眼公子出怀中的玉紫,又是哈哈一笑,他转向十五公主,道:“十五妹,这一次你可不能如愿了。哈哈。”
在齐太子的笑声中,十五公主青着小脸,朝齐太子和公子出盈盈一福,向后慢慢退去。
而一直伴在她旁边的那个齐国贵女,这时趁没有人注意,悄无声息地走出殿门,低着头,怏怏不乐地向外走去。
“田姐姐,等等我。”
一个贵族少女急急地跑来,她一边喘气,一边朝着殿内张望,失落地说道:“田姐姐,十五公主不能嫁给公子出,是不是就要嫁给公子子堤啊?那公子子堤虽美,却是众兄相中之人,我们若随十五公主嫁了他,以后,难免会承受屈辱之事啊。”
那田姐姐低着头,咬着唇,喃喃说道:“我不知,我不知了。。。。。。”
这两个贵女,都是齐十五公主从小到大的玩伴,亦是各自家族的嫡女。按照这时的规则,以后,她们会是齐十五公主陪嫁的滕妾。她们见到十五公主中意公子子堤,颇为不满,好不容易令得十五公主对公子出动了心思,却没有想到被公子出拒绝了。
本来,她们都以为,以十五公主的手段,公子出必会欣然应许。真没有想到,公子出会拒绝,这太令人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