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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塔维河的渔夫     布莱肯林场txt下载     布莱肯林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5 煎饼摊

    林义龙踏上了回自己公寓的地铁列车。

    按照他对刚才想到的周六的规划,他会在外游荡一段时间熬到10点,绅士般地在消费银行业务集中的埃芝瓦尔路或者帕丁顿站附近和怀特豪斯小姐见面,在银行提取出现金,存进她的银行账户里。等做完这些事之后,会跟男女朋友一样亲密地会找一个地方吃午饭增进感情。下午,送走怀特豪斯小姐之后,还要跟耶昂姐妹见面,在西区或者北区找一个公寓给她们安顿下来。

    倘若林义龙是女孩们的男友的话,如此殷勤能体现出他们之间的亲密,提高两人之间的好感。林义龙却不是那样理想中的男友,他与女孩们的感情连男友都算不上——反倒是应该是这些女孩为他献上忠诚。

    怀着这样观念而改变计划的林义龙坐车到了克拉普汉姆站,他随即又想到倘若这样毫无准备地让这些女孩看到自己比学生宿舍强不了多少的公寓,很可能会对他失去信心,打算转车前往维多利亚按照原定计划行事;又转念一想,他又觉得在伦敦中心城区有被熟人认出来的风险,泰晤士河畔金斯顿则不然。

    越想越乱,林义龙认为是自己是因为缺乏休息而丧失了部分判断能力,无论怎么样,他都需要休息。于是按部就班地坐上列车,回到他位于新梅尔丹的住所,完成他的首要任务——睡觉。

    日上三竿,尽管灿烂的阳光把林义龙的纯白色的公寓墙照的格外刺眼,尽管手机铃声不断作响,林义龙仍然被睡神俘虏着。

    “咣咣咣!”林义龙的大门被人敲响。

    无人回应。

    “义龙你在么!”看来敲门的人的很迫切地需要找林义龙,把他的名都喊出来了。

    还是没人回应。敲门的人应该心情很差,砸门的声音想得越来越大了。

    林义龙猛地在恍恍惚惚中起身,打开了公寓门。

    “义龙,你的电话已经响了三十分钟了。”林义龙在二楼居住的房东太太严厉地说道,“实在是太吵了。”

    林义龙处于早起之后的混沌的状态中,只是本能地唯唯诺诺地向房东再三道歉之后,终于把处于愤怒状态的房东太太送走了。

    随即点亮手机屏幕,有40条未接电话,除了两条是怀特豪斯小姐打来的以外,其他的都是纳迪亚打来的。

    显然,林义龙许久未出现已经引发了耶昂姐妹的不安,她们急切地想见到林义龙。

    林义龙的应对方式是给旅馆的客房服务去了电话,点了一顿丰盛的午餐和两束白百合给耶昂姐妹平复心情。但是并未这样给她们打回电话。

    “怀特豪斯小姐!下午好。”林义龙给他的助理打了电话。

    “林先生。”怀特豪斯小姐毫无生气地回应道,林义龙开始脑补当他在处理耶昂姐妹事务的时候,怀特豪斯小姐夜不能寐分外煎熬的情形。

    “我希望你两个小时之后在泰晤士河畔金斯顿车站的煎饼店和我见面,穿好你觉得我会认为得体的衣服,我会在那里等你的。”林义龙对怀特豪斯小姐在电话那一边的不屑敷衍的态度很不满,于是收起来玩笑的语调,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命令她。不给她时间反应,直接挂了电话。

    两个小时之后,覆盖着棕色厚毛衣和长牛仔裙的美妙身体曲线的出现在了正在疯狂啃食甜食煎饼当午餐的林义龙的面前。

    林义龙发现了她,用食指挑逗似地在空中转了一圈最后指向他旁边的座位,示意怀特豪斯小姐坐下来。

    待怀特豪斯小姐入座之后,林义龙加快了煎饼的啃食速率,吃完之后用餐巾纸擦了擦手并在嘴角仔细地抹了抹。从他扔在地上的背包中,拿出了一张署名为“C-Whitehalls”的米德赛克斯信用卡,一部全新的智能手机,以及一颗泡腾片大小的蓝色药片,以及一把钥匙。

    “凯伦,最后一次机会。”林义龙拿着那颗蓝色药片,递给怀特豪斯小姐,用他曾经和她在周五晚上一切发生之前的日常称呼及诚恳的语调说道,“我尊重你的选择,但你要是想放弃的话还来得及。”

    怀特豪斯疑惑地看着林义龙眼里没有伪装的真诚,又把目光移到林义龙带着庄重态度主动递过来的那颗药片,迟疑了片刻,闭上眼睛如同烈女受刑一般的表情把药片接过,用林义龙早放在一旁的纯净水把整个吞了下去。

    林义龙微笑地看着怀特豪斯小姐的吞咽药片的动作,现在她已经是他的了。

    吃完药片的怀特豪斯小姐低着头,不敢看在一旁止露出好似奸计得逞而露出粗俗笑容的林义龙——好在周六下午三点的煎饼店二楼没什么人,要不然肯定会从如此反常的情境中看出什么来的。

    林义龙在座位上傻笑了足足有半分钟才算回过神来,他开始一一为怀特豪斯小姐介绍起桌子上的三样物品。

    “我尊重并接受你的选择,现在由我发言:当你付完所有欠款之后,把所有你自己名下的帐户统统消掉。这张子卡就是你唯一的金融凭证,每个月都会有一定额度,应该足够你进行不奢侈的消费;手机也是一样,你不能再用你原来的手机了,除了我们律所配置的工作手机之外,这就是你唯一的私人联络工具;至于这把钥匙,指向的是一个金融城保险库的密码箱,授权码和密码已经在手机里了,身为律师,不用我教你怎么才能“更合理地安排免税额度”吧?”

    怀特豪斯小姐看看林义龙,向他点头,表示明白他的意思。

    “实话说,我没什么信心能独自占有你,所以信用卡,移动电话包括你去威尔士之后安排的地址都是我的一种保险。”林义龙小声说道。

    怀特豪斯小姐的脸色由红变白,能看得出来,她对于林义龙的感到嫌恶而无助。

    “这你可以放宽心。你要对我保持忠诚,你的生活会很幸福的。但是,一旦你决心背叛,我可以保证,后果比我昨天晚上说得那些的严重得多。不要认为我是开玩笑。”

    林义龙笑着说出的恐吓让被怀特豪斯小姐失去支持身体的力量而瘫倒,林义龙一把抓住她并将她抱在怀里。

    “那么。”林义龙摸着怀中玉人细嫩修长的手指,声调变得异常柔和,“我以后应该怎么称呼你?”

    “凯蒂。”怀特豪斯小姐无力地回答道,她开始感到接受林义龙的帮助是一个错误。

    “跟你所有过去的不快说再见吧,希望在之后的日子里,我们能幸福。”林义龙回应道。

    他用自己的嘴唇抵住凯蒂的嘴唇,长长的湿吻过后,林义龙对她说道:“很高兴认识你,凯蒂。”

16 公寓

    林义龙并不着急就这么占有凯蒂。

    既然爱尔兰雪莉酒已经被珍藏到了闭锁的壁橱里,林义龙并不着急现在就喝掉。他现在更关心在他购物篮中的两瓶甜酒能不能也像爱尔兰雪莉酒那样被收入到他的冰箱里。

    人嘛,得意的时候总是有些得寸进尺的。

    林义龙没有陪凯蒂去金融城的打算,但他要去巴比坎的话无论如何也要在金融城附近露面的。他以送凯蒂的名义把她忽悠上车,等了15分钟之后坐另外一班车直奔滑铁卢站。

    如何安置耶昂姐妹是一大问题,跟已经开始领薪水可以自由选择居住地的凯蒂不同,耶昂姐妹要在位于伦敦的河岸街的某所大学里还要呆上一年,因此有必要找一个地方安置耶昂姐妹——住酒店虽然是一个说不上错的选择,但是花销有些大而且不够私密。

    林义龙从来没想在伦敦拥有过房产,否则也不会这么多年一直都住在离伦敦算不上很近的萨里郡;考虑到他在希斯罗转机或者在这里有其他事情的时候还是会在伦敦临时歇脚,也算是为了耶昂姐妹,林义龙产生在这里置业的需要,但只能算是应急住所。这样,如何选择这样住所的所在地就有说道了。

    最热闹的骑士桥和海德公园旁肯定不在他的选择之内;Soho因为在历史上臭名昭著的名声自然也被从备选选项中划去;金融城商业氛围太浓厚且容易碰到熟人;东区和南区是林义龙非必要不去的地界;林义龙不想把两姐妹安排得太远,曾经考虑做自己公寓选项的芬奇利路/卡姆登/切尔西的这样的上班族首选也被宣告排除;能选择的区域只剩下伦敦城地理上最中心的地方,河岸街经霍尔本直到和布鲁姆斯伯里直到尤斯顿站前的一块狭长区域。

    这块区域却是林义龙心中的一块已经愈合许久的伤疤——林义龙在来英国之前,尝试尽最大努力申请河岸街和霍尔本的两所学校,然而所有的申请尝试都被“礼貌地拒绝”。不得已之下,他去了威尔士大学的两所分校学习。每当他来附近的林肯公会吃入门餐或者路过这里时,多多少少心里都会有些不适。所以,“林义龙选择耶昂姐妹是‘出于报复曾拒绝他申请的学校’的行为的一种阴暗表现”的说法也可以说得通的。

    也许可能是为了让自己得到彻底解脱,林义龙考虑临近皇家法院附近的一处新建成的酒店式公寓。十四小时前他在送还衣物步行回滑铁卢站的路上,看到了这个附送两个车位的公寓的三居室顶楼套间正在出售,价格不算贵,只有260万英镑。

    这个不算贵的价格是相对来说的:林场所在地西格拉摩根郡不到20万镑、不远处布里斯托的40万镑与之相比缺乏可比性,就连在萨里郡林义龙居住的社区独门独院的价值140万镑七居室住房也没有和这里相比必要。极为便利的位置、泰晤士河和夜晚直观灯火辉煌的金融城的夜景,这个价格可以算得上是公道。

    能引起林义龙兴趣的真正原因是这座公寓的产权形式——共享产权,而不是公寓通常的99年或者199年或者999年的地租形式——只要不是因为重大事件或者重大过失,以地价增长速度,即便转手卖掉也可以小赚一笔。林义龙大可黑心地在共享产权的基础上设立一个99年的地租把公寓卖给别人,再把共享产权卖给例如囤地的房地产开发商一类的商业第三人。

    种种诱惑下,林义龙在去见耶昂姐妹的路上,和预约的房产经纪人一起看过这间公寓之后直接签订了售房意向协议,拿到了公寓门的门禁卡和大门钥匙(虽然并没拿到产权就是了)。

    以至于他再次见到耶昂姐妹的时候,放在茶几上的仍然是一对信用卡,两台手机,两个蓝色药片和两把公寓钥匙。

    “纳迪亚,薇拉。”林义龙坐在沙发上,看着惴惴不安的耶昂姐妹,“你们现在还有对我说不的最后一个机会,如果你们还是决定跟随我,那就在我面前把药丸吞掉,再之后的生活中受我保护。”

    “我已经想通了,既然你能保障我们未来的生活,我会接受,为尤里你奉献出我的一切。”纳迪亚听到林义龙的话没有迟疑,把蓝色药片放在嘴里咀嚼然后吃掉了。

    薇拉非常吃惊地看着自己的姐姐举动,不知道自己的姐姐为什么这么轻率地吞下了来历不明的药片。

    “这个蓝色药片到底是什么?”薇拉不确定地问道,她感觉蓝色药片十分可疑。

    “也许是迟效的病毒,也许只是维生素片,也许是有助于等会儿床上表现的药品;谁知道,反正我不在乎。”林义龙对薇拉昨天说他“不到5cm”耿耿于怀,反唇相讥道,“既然我收获了忠诚,我同样需要你的信赖,这药片就取决于你对我们关系的认可态度。”

    薇拉看着林义龙,看着露出担忧面色的姐姐,克服着对林义龙的不适感,绝望地凭借食道的本能摩擦把药片送入自己的消化系统。

    两瓶俄式甜酒get√。

    “我想,你们都知道怎么用手机,怎么用信用卡,这个我就不多说了。”待薇拉表示顺从之后,林义龙像几个小时之前对凯蒂的态度一样,开始讲述起他的要求,“你们现在就考虑一下怎么布置自己的房间吧,这是你们的新住址,除了那个里间的大套间之外,你们可以随便选择。此外....”

    “下周五之前,去警察局改注册地址,把你们之前在伦敦的痕迹都清除掉。”林义龙说道,“下周我们见面之前,请你们填好各自的移民表格,并一张二寸护照照片。在下次我们见面的时候交给我,就这样吧。”

    “那么,现在....”林义龙意有所指地望向纳迪亚,纳迪亚被他盯得满脸通红,又把目光投向薇拉,后者则闹别扭般地把头转向一边,“薇拉,正如我昨天交代过的请跟你最亲爱的姐姐一道去她的宿舍帮她整理行李,我不想再在东区或南岸看到你们。”

17 职场禁忌

    林义龙并未在伦敦市内呆很久,在滑铁卢站跟耶昂姐妹道别,然后就回到了他在萨里郡的公寓,孑然一身。

    孤独总是让人自省的,在之前20个小时里,林义龙花了一大笔钱,收获了三只妹纸;可仔细想想,他又好像什么都没做,反而搭上了他与见习生凯伦-怀特豪斯本来陌生而“良好”的工作关系。倘若他还是之前的那个林义龙,绝不会如此轻率决定他人的命运——苦难也是命运的一部分——在那间俱乐部活动结束之后,他应该像现在一样,独自一人回到公寓里。

    在公寓呆了不到半个小时,楼下的房东沃伦太太大概知道林义龙已经回到公寓,特地来找林义龙道歉为她上午的无礼举动道歉。

    “抱歉,义龙。”房东太太说道,“上午那时候我表姐正在这里,她罹患了癫痫病,一旦受到持续刺激的话就会失控。”

    “是我应该道歉。”林义龙回答道,“我睡得实在是太死了,吵到你都是我的错。沃伦太太,你愿意跟我喝杯茶,聊一聊天么?”

    “很荣幸。”随即,她就进入了林义龙的“孤堡”。

    顺便提一句,除了两次电锅炉维护林义龙让工作人员进入过以外,没有其他人进入过林义龙的公寓。

    林义龙于是烧水泡茶,在沃伦太太的面前摆上了在他冰箱里放了一年的荷兰焦糖华夫饼。

    “怎么说呢,我感觉我好像做了一件错事。”林义龙抿了一下他茶杯的边缘,“我感觉一个女孩子很可怜,于是给了她1000镑,然后要求她来我家里帮佣抵债,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沃伦太太非常诧异地看着林义龙,吃惊地问道:“只是帮佣么?”

    ‘你知道我什么意思。”林义龙望着沃伦太太的眼睛,婉转地透露出了一些事实,“她的生活实在是太惨了,孤苦伶仃的,我提出帮助之后,她要用那种方式偿还,我同意了。但就在最后一刻,我逃了,然后就回到这里了。”

    “那你在烦恼什么呢?是那1000镑还是其他的什么?”沃伦太太问道。

    “你瞧,这就是我烦恼的事,沃伦太太。”林义龙回答道,“这个问题就是我应不应该去把钱要回来。你瞧,我还是很穷的,一下拿出1000镑对我来说不是一个小数,也没有什么必须要收回的决心:我一方面担心要回来那1000镑,她就会潦倒失去生活信心;一方面担心如果我不要,是不是人为的改变了她的生活,就像马克吐温的《三万元遗产》里面那样,白白因为一千镑毁掉了她。”

    沃伦太太对文学很有兴趣,曾读过《马克吐温短篇小说选》,知道林义龙指得是什么,于是就开导到:“这就是命运啊,义龙。既然是命运,你抗争也好,顺从也罢,全都是神的旨意;神的为我们安排的命运很神秘,只有你做出了决定的时候,才会发现他的意图。”

    得,这话说得等同于什么也没有说,大概意思是得林义龙自己拿决定。

    当然,沃伦太太的话并不是什么启示都没有——既然林义龙已经对耶昂姐妹表示了他们的命中是注定要林义龙去‘拯救’的,那么作为命运载体的个人就应该肩负起他主张的这个命运的延续,这个逻辑对凯蒂同样适用。

    “我明白我要做什么了。”林义龙向沃伦太太说道。

    又扯了一段闲谈之后,沃伦太太向林义龙告别。林义龙把她送下楼到她公寓门口的时候,沃伦太太随口问道,“我亲爱的义龙,你打算怎么处理那个女孩。”

    “顺其自然。”跟大道理一样模棱两可的四个字,就是林义龙的回答。

    林义龙周日没有出门,把自己锁在家里,躲着所有人,没有碰他计划要在家完成的工作计划,也没有碰最新一期的上诉法院司法解释,更没有和在远东的家里人连视频聊天,浑浑噩噩地玩了一整天的游戏。

    又到了周一,林义龙穿着整齐地出现在了律师楼。

    凯蒂也在办公室里,她把自己埋在她的隔间里,回避着林义龙,连正常的对话都没法进行。

    林义龙按照正常的流程审合同,读计划书,为这些文件写评估报告。

    他的报告草稿刚写道一半的时候,昵称为麦格的玛格丽特-埃文斯要他去会议室跟她会面。

    “易。”麦格坐在她的位置上,招呼林义龙就坐,“我作为部门主管,要跟你聊一聊关于你带的见习生,凯伦-怀特豪斯的请调报告和见习报告。”

    “好,你说。”林义龙回答道。

    “今天上午,我收到了凯伦的请调报告。”麦格拿出了凯伦-怀特豪斯发给人事部的报告,“她希望在本部门完成第二期见习之后去位于卡迪夫的分布继续完成她的见习期间。”

    “嗯?“林义龙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在麦格面前装作觉得很意外的样子,“她有没有说什么原因,为什么要往那里请调?难道不知道见习最好的地方是伦敦么?“

    “我不知道是为什么。”麦格说到,“我刚才发邮件问了,她说是个人原因。”

    “所以呢,来找我做什么。”林义龙问道。

    “这就是我来找你的原因。”麦格说道,“我知道你在办理停薪留职之后要把自己的家搬去西格拉摩根,然后凯伦也要在那个时刻前往南威尔士,这个时间点一起移居的话实在是太巧合了,再结合今天你们两个的表现,所以我想问问是不是上周末你和她发生了些什么。”

    “我能影响她什么呢?”林义龙反问道,“如果说稍稍有些在意的事儿,凯伦是我第一个带的见习生,而且很有可能我是她唯一一个指导她的非本土的高级助理。我虽然对凯伦刚开始的时候很感兴趣,但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

    “我不便于对你的话发表什么看法,但我会把这些记录在案。”麦格说道,“这些天很多职场女性都会受到异性上级的骚扰而不敢声张,我们法律工作者要与这些不平等作斗争,我们律所雇员首先就不能发生男上司欺凌女下属的事情发生:这种规定的立足点不单仅仅是反对职场婚姻的利益冲突原则的考量,更重要的是这件事是错误的。”

    林义龙对麦格说的话耸耸肩,表示不以为意的接受。

    “那么,我也想对此发表一下对这个事件的看法。”林义龙缓缓起身,针锋相对地与麦格对视,“我相信,我们律所的见习生都是优秀的,自然会重视自己的职场环境,假如说存在这样的问题,那么我不相信这种自身利益攸关的问题他们自己不会提出来。最后,我对这样没有根据的怀疑表示遗憾,尽管我即将在几周的时间内离职。”

    “知道就好,我不希望在你离职之前的这段时间,我们律所,我们部门,我的同事之间发生职场丑闻。”麦格总结道。

18 居住区

    林义龙说这话的时候是问心无愧的,就算用测谎仪检测,他也能在这个问题上涉险过关。他并没有利用职场优势或者与之相似的不平等的地位为自己“欺凌”怀特豪斯小姐提供便利。

    至于他和凯蒂的关系,也难称得上是欺凌,完全是另一码事。如果用一个法学术语来描述,那就是议价优势。

    很多时候,人们总是把利用议价优势(BargainPower)和利用强力(Force)达成协议效力混淆,认为都属于利用手段逼迫协议另一方的情形。但是按照合法性来说,前者合法而后者非法。不过,并不是说前面提及的议价优势可以被无限制的滥用——凯蒂以及耶昂姐妹达成的协议中对价的合法性议题暂且不提——林义龙可以拍着胸脯保证从没强迫任何人做任何事,都是他人选择接受了他提出的方案。

    在大部分的律所,工作程序一般来说是这样的:高级助理们首先从合伙人和委托人那里接受任务,跟下属们完成独立调查,再根据调查结论誊写解决思路,交给合伙人;接下来,合伙人会选择一个他认为最合理最保险的解决思路;在主要思路定下来之后,高级助理把各个零散的文件交给初级助理和见习生整理,形成最终报告的草稿。就算有两个或者两个以上高级助理在同一个案件,他们负责的部分也都接近于一个独立的案件部分。这样一来,每一个高级助理其实是独立办案的,而他们之间存在着冲突的利益动机,就使得林义龙不得不往人心最黑暗的那面的猜想。在当事人保持沉默而直接发动内部问询调查是绝对能归类为某种恶意调查。

    见奈何不了跟自己同级的林义龙,麦格请了合伙人戴维斯出面跟林义龙碰头,另一边麦格也努力从凯蒂那里拿到林义龙滥用指导地位的检举。林义龙一口咬定不知道,而凯蒂也坚称自己个人原因要远赴威尔士。整个事件是以林义龙威胁道自己因为自己肤色、性别,和文化背景受到了部门主管麦格的歧视,要申请劳动争议仲裁寻求救济的要求声中完结的。在戴维斯先生的干预下,麦格放弃了打破沙锅问到底的追查,林义龙也没有把这个事情交到劳动仲裁庭去寻找救济。

    戴维斯的处理方案却是各打20大板,完成工作交接的林义龙被放了一个带薪长假,时间跨度如果算上他前一年和今年累加的一共六周的年假之后一直能延续到他正式开始停薪留职的那一天,凯蒂的培训项目也被他的继任者接手;而作为部门主管的麦格被派往部门,职位仍然是高级助理,但不再担任部门主管。

    林义龙在艾伦-宾汉姆顿的工作就此暂时完结,在周一的午休结束之后,他直接去负责人事和员工培训的合伙人那里办理了停薪留职的手续:上交了律所的出入证、笔记本电脑、日程簿和一些书籍;注销了指纹手机号和邮箱之类的个人信息;走的时候他带走了一张他在休息期间的律所需要支付给他的薪水和提前支付的季度奖励一共3万英镑的支票。他在伦敦的短暂拼搏到此为止了。

    林义龙很是沮丧,部分出于对他工作的留恋,部分出于没用从戴维斯先生获得支持的怨念。他的沮丧只持续了不长的一段时间,就被一些林场施工的琐事分散了。

    他从邮件中得知,林场小镇的全部建筑物和道路已经被清理完毕,现在就等他决定主要居所的布局方案,建筑公司就可以按照选定设计方案开始进行施工。

    根据飞船AI给出的设计方案,林义龙的住房由南向北呈山字形分布——由三个南北向的二层建筑之间在南面用宽度与二层建筑一样的走廊连接组成。整个建筑的出口位于“山”字下面一横的中间一点,直接和唯一保留用作和公路连接的柏油路相连;进门之后是一个独立的换鞋和悬挂夹克和大衣的玄关;穿过玄关进入门廊之后,就能看到连接两翼被玻璃幕墙包裹着的长廊,向西长廊附带电影院,向东的长廊附带家庭起居室,向北则变成了一个被客厅和主餐厅挤压稍显狭窄的过道和过道尽头的楼梯间。建筑东西翼的二层的建筑布局对称,都是一楼的大开间顶着二楼的三个区分盥洗室和厕所的卧室套间和连接这些卧室走廊与楼下开间的敞开式起居室;西翼一楼的大开间用作厨房和早餐餐厅,并隔出了为厨房和其他设备预备的设备室,东翼一楼的大开间则用作健身房和游泳馆,同样隔出了游泳池的设备室以及带淋浴的更衣室。林义龙自己则独占中间建筑的二层,厕所,小起居室、书房和衣帽间和没什么用的化妆室和带冲浪浴缸的盥洗室一应俱全。

    除了这幢林义龙的居所之外,建筑公司的合同里还包括在居住区花园北侧建造一栋林义龙为他父母能在此安度晚年的乡间别院,两栋用于放置工具和农用机械的谷仓,一栋用旧建筑物改造而来的马棚和一个直升机停机坪。

    林场居住区的园林布置,交给了专门的园林公司进行施工,他们的工作轻省很多,仅限于平整土地,移植树木和安放草皮。

    整个工程固然无法和伦敦或者其他地方摩天大厦的浩繁程度相比,却也不算是一个小工程。

    预算方面,就算加上清场费和郡议会建筑许可的申请费,林场居住区整个建筑工程的成本仍然比即将转移到林义龙名下的河岸街公寓要便宜许多。

    工期的施工期长达四个月,如果加上验收、室内环境检测评估以及定型备案的考虑,林义龙即便想入住这栋房屋,也不可能竣工日期之后立即进驻。很可能,进驻时间会被拖到威尔士的冬日雨季。

    林义龙突然觉得有必要去看看他的那个林场,虽然从照片和图像中早已经看过无数遍了,他仍然想身临其境地近距离感受一下。在买下林场到之前,林义龙还从未去过那里,因为他没多少时间。

19 信用卡

    林义龙突然空闲了下来。周一退职的晚上,他感觉每天工作之后作为短暂放松的游戏突然不好玩了,自己偶尔下厨粗制滥造曲奇饼不好吃了,甚至连每天晚餐都必须喝得可乐也变得多余了。

    跟学生们日思夜想假期不同,一个上班族若是没有收入做保障,突然闲下来会十分紧张而且不安的,林义龙正好处于这样的一段时期。

    就算决定好了要去他的林场看一看,他也不能立即成行。既然申请了停薪离职,他的工作签证到此为止了。如果他还想继续在这里待下去,需要办理新的居留权,换句话说就是签证。

    原本,林义龙在威尔士上大学期间已经积累了5年的经验,外加工作的几年年能勉勉强强达到十年长期归化线,然而他在这五年受教育期间回国执业一年,中断的期间是不在移民监的计算之内的。他的工作签证只经过了四年,还有一年才能拿到永久居住权。为了让他居住期间不间断而被计数,他要么再去找一份工作,要么只能申请投资移民了。

    “贫贱不能移”调侃的时候可能没有恶意,但现实情况恰恰正如段子中表面承载的意思一样,确实如此。欧洲人总是说要促进实现个人选择权,移民政策方面的尺度却很不大度:他们会摒弃没什么资本和专业技术的正直移民,名义上是保护就业市场;而向一些不工作单纯被补贴的难民方式宣扬“自由博爱”这样的软广告增加对投资和技术的吸引程度。这种的尺度不统一让林义龙无可奈何,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一群公务员和政客们一起坑的各种税金被以“慈爱友善”的名义揣到难民的口袋里。可是到了最后,如果他不想回国就业受气的话,签证这一刀,怕是还是要挨的。

    林义龙和耶昂姐妹预约的面签时间是两姐妹没有课的周五上午,面签地点克罗伊登离林义龙居住金斯顿不远。

    两姐妹仍然在林义龙安排的巴比坎附近的一家酒店寄宿,要是林义龙没有和她们联系的话,除了听课,参加小组讨论外,她们也不愿意出门,战战兢兢地把自己关在酒店的套间里。

    “请问有人在么?”在一个周三的下午,酒店服务员敲响了耶昂姐妹套间的房门。

    “在。”纳迪亚答应了一声。服务员叫门的时候,她正和妹妹薇拉一起围在茶几前喝咖啡吃甜点。

    房门打开,酒店服务员就站在门口跟纳迪亚展开了对话。

    “请问哪一位是薇拉-耶昂小姐。”服务员看到了跟纳迪亚长得一模一样的薇拉,不确定地问道。

    “我是。”薇拉也来到了套间门前。

    “是这样,耶昂小姐提前付的住房款已经到期,我们想知道你们还要在这里住么?”服务员无不尊敬地表达了自己的前来的目的,“如果继续住的话,还要在这里居住多少天。”

    耶昂姐妹对视了一眼,脸上浮现出担忧的面色。

    “请稍候,我需要打一个电话。”纳迪亚说道,然后连忙抓起了那部林义龙送来的电话,给林义龙打了过去。

    “喂?”电话那头林义龙有气无力的声调加重了纳迪亚的担心,“什么事?”

    “尤里,一个服务员在门口问我们是不是住下去,如果我们不付钱的话他们就要赶我们走。”纳迪亚的语气中透露她的焦急,“我们怎么办?”

    “我不是交给你一张信用卡么?”林义龙回答道,“难道如何用信用卡还要我来教你们么?”

    纳迪亚竟然一时无言以对。

    “不过呢......”林义龙的语调突然一转,“纳迪亚,我是不是用把这个套间开在了薇拉的名下?”

    “服务员是这么说的。”纳迪亚不知道林义龙又要如何羞辱自己妹妹,停顿了一秒,向林义龙确认了这个套间的状态。

    “你的学费我想已经支付完毕了吧?”林义龙补充道,“是用我给你的信用卡支付的学费吧?”

    “是的,你是想....“纳迪亚想到自己在财务窗口的犹豫,她就想到了林义龙接下来的提议。

    “那么,我亲爱的纳迪亚,你想到了什么?”林义龙说话的声调变得高昂,“我想你已经猜到了,不是么?别让你妹妹薇拉的信用卡失去它本来的用途。如果你妹妹仍然想不通的话,让她给我打电话。此外,我认为你应该让妹妹稍稍自己拿主意,这次你不能替她划卡,这是违反发卡行的服务条款的行为。”

    纳迪亚缓缓地把自己的手机放在茶几上,小步蹭到电视机旁的书桌前,拿起了薇拉放在那里的信用卡。

    “薇拉,尤里说房间是在你名下的,要你自己解决。”同时把写着薇拉名字的信用卡递给了妹妹。

    薇拉觉得表情凝重地从她姐姐手中接过好像画着屈辱印记的信用卡,下一秒,她把信用卡抓在手中,抄起刚才跟姐姐聊天时乱扔在沙发上的电话给林义龙打过去。

    “你到底什么意思?”薇拉怒不可遏地质问道。

    “没什么意思,只不过感觉你生活太委屈了,需要好好地改善一下。”林义龙嘲笑着答道,“你怎么说,不是已经接受了我的保护了么?为什么还要这么问?”

    “还有,明天晚上我去巴比坎找你们,检查一下你们的签证申请表格和支持文件。嗯,顺便一提,你们明天晚餐喜欢吃什么?中餐可以么?”林义龙自问自答地说道,“应该没问题。那就这么定了,明天去莱切斯特广场吃中餐。”

    林义龙随即中断了会话,留下薇拉在电话另一头沉默不语。

    薇拉颤颤悠悠地拿起墨绿色的信用卡,鼓起仅存的勇气把卡递给她的姐姐。

    纳迪亚摆摆手,她不能替妹妹做这个主。

    薇拉颤抖着把信用卡递给服务员,当她做出这个动作的时候,感觉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已经被她抛弃了。

    “请,再给我们的房间延期一周吧。”鼓起仅存的勇气,薇拉不敢直视酒店服务员,羞愧地说出了这句话。

20 姐妹夜话

    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和第三次。

    林义龙在薇拉进行了第一次信用卡消费之后就暂停了纳迪亚的信用卡,耶昂姐妹还要生活,而都是需要作为一般等价物的钱来维持的。薇拉的第二次和第三次信用卡消费就很会自然地发生了。

    从周五至今发生的一连串事件中,薇拉是不会埋怨纳迪亚的。她和姐姐面临的严重生存问题,总需要一个解决办法。只不过这一切来得都太突然,她尚未准备好。在此之前自己稍稍宽裕的时候,纳迪亚和她是虽然一直背负压力,仍然有做白日梦的闲暇:比如薇拉嫉妒她本土同学能获得免息的助学贷款而不太担心贷款的偿还问题;薇拉梦想过有朝一日可以满手大包小裹地拎着从商品琳琅满目的哈罗德商场和牛津街买回的衣饰;她也曾幻想过一个高大俊朗的绅士能带着身着华贵礼服的她参加达官贵人们出入的昂贵晚会。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她和姐姐要面对的是令人绝望的财政状况,倘若没在周一的宽限期得到解救,姐姐纳迪亚的学生资格就会被注销,而学生签证就要被取消——而纳迪亚一旦失陷,薇拉被从英国内政部遣送也只是时间问题。姐妹俩只差一点就会如林义龙说得那样连从事私人伴游的可能都会宣告灭失——就算能逃过警察的注目,要是一旦被有心人知道,她的一生就受困于各种社会舆论,彻底毁了。

    当纳迪亚在周五说要把一个陌生的说着乡音的亚裔男子带到她的那里吃夜宵的时候,她就知道能让自己和姐姐保存体面的希望只能落在了这个外貌比照心中白马王子标准差万倍的粗鲁男子身上。结果,那个初次见面被称为“尤里”的野蛮男子却把她和姐姐的尊严肆意地踩在了脚下。最后,还是姐姐说服了她——维持她们的学籍比一切都重要。在这以后,她和姐姐就要成这个她讨厌的男人的爱人,直到他厌弃了她们或者她们强到足够能摆脱他的控制为止。

    周三晚,两姐妹互道晚安之后,薇拉躺在床上,却无法按捺不住心中的不断产生的疑惑,来找纳迪亚。

    “姐姐,你睡了么?”薇拉轻敲纳迪亚的卧室门,纳迪亚坐在充当书桌的梳妆台前做课前的预习。

    纳迪亚听到了门外妹妹的呼唤,把自己的双胞胎妹妹迎了进来。

    “什么事?薇拉?”纳迪亚问道,这几天发生的事让她十分关注妹妹的心理状态。

    “姐姐我今晚想跟你一起睡。”薇拉向纳迪亚撒娇道。

    “好的,你先躺下吧,我稍稍做一下笔记就去陪你。”纳迪亚说道。

    片刻过后,纳迪亚结束了自己的预习,关上灯,进了被窝。

    “姐姐,你说到底是什么让你选择了那个‘尤里’?“薇拉问道,她今晚就想弄清楚为什么自己最亲爱的姐姐会选择那个叫林义龙的亚裔男人。

    “并不是我选择了他,我当时是没什么选择权的,是尤里选择了我。”纳蒂亚回答道,她还记得那晚林义龙直接献给他白百合的场景,脸上泛起一阵红晕,“那个俱乐部经理本来是付钱让我和其他的一些女孩当陪衬,没想到他选中了我。”

    “那为什么......“薇拉疑惑道,“你可以对他说‘不’的。”

    “后来在餐会上,我感觉除了矮一些,壮实了一些其他地方都还不错。”纳迪亚诚实地向薇拉转达她对林义龙的观感。

    “那种俱乐部的会员能有什么好种。”薇拉提出了她的疑问。

    “能看得出来,他也是第一次去光临那里,要不然也不会紧张得在参会中把葡萄汁和香槟酒的杯子弄混了。”纳迪亚对薇拉的询问无一不答。

    “那时候到我那里为什么会那样?”薇拉从纳迪亚的只言片语中,“也许在酒会弄错杯子只是一个社交掩饰。”

    “到你那里摆出那副神情才是掩饰。”纳迪亚说道,“不知道他是从哪里获得我们的资料的,但在这么短时间就能清清楚楚地调查到我们的情况,就凭这能力,我们就没法摆脱。我能感觉得出来,他不是一个坏人。”

    “姐姐你又没恋爱过,你怎么知道。”薇拉忍受不了姐姐纳迪亚固执的判断,嘀咕道。

    “就算不是坏人,那住得酒店,你放在床边的电话还有刚刚结算过的信用卡总是真的吧。我最近突然领悟到,我们学习拼搏没指望自己能做出什么影响人类世界大的成就,只不过让自己过得好一点。如果恰好在面前出现这样了能够让自己生活好一点的男人,为什么要拒绝?”纳迪亚接下了薇拉话茬,反问道。经历过这几天,她仔细反思了自己的生活,做出了这样的感悟宣言。

    “我们是要追求更好的生活,这没错。”薇拉还是有些不服,“但我们追求的不是独立,自主,有尊严的生活么?”

    “没有错,但处于人类世界,总是动态平衡的,充满了妥协。”纳迪亚搂着妹妹的头,“倘若不是这样,我们为什么要来伦敦上大学?不如去西伯利亚找一个荒凉的地方,更能独立自主有尊严地生活。话又说回来,假如我们真的这么做了,那么这个目标就完全没有意义。只有一个人的世界谈不到独立、自主和尊严。”

    薇拉反复咀嚼着姐姐纳迪亚的话,她仍然十分抗拒的内心松动了。

    她想以后通过努力的工作把欠林义龙的这份恩泽了结掉,变成清清白白的债务债权人的关系。经过姐姐纳迪亚的一番分析,自己除了甘愿受林义龙支配好像没有其他等价偿还这份人情的办法。姐姐纳迪亚和自己来伦敦上大学就是为了实现自己有尊严的生活的理想。现在大学资格确实保住了,却把自己的理想和梦想乃至于自己的一切都交给了林义龙。

    第二天早上,纳迪亚和薇拉一起出现在了酒店的餐厅中就餐,薇拉面无表情机械地只用左手的叉子往自己送食物,右手一只紧握着林义龙给她的那张信用卡。

21 莱切斯特广场

    对于美食,一个事实就是,至少在英伦三岛,越大众的菜系越美味。比如冷战期间的中欧菜,从20世纪末到21世纪初的中餐,以及2007年之后的印度菜,都遵循了这样的规律。所谓的大众菜系的衡量标准,只有两个字——售价。

    到了伦敦,耶昂姐妹最常吃的还是她们自己烹饪的菜色,虽然偶尔吃过东区的印度菜和阿拉伯菜,她们最习惯的仍然是俄式菜肴。

    去国外留学工作的人在外国大多都保持原来的饮食习惯,除了口味之外更注重家乡菜带给他们的心灵上的温暖,能稍微缓解刚到异乡新鲜劲过后的那种不适应。

    去莱切斯特广场并非是一个原汁原味体验远东文化世界的好选择,里面的大多数菜色都是经过本地化的,可这里毕竟是一种选择。

    林义龙对莱切斯特广场并不算熟悉,伦敦华埠给林义龙最深的印象不是满眼的中餐厅中超市,也不是各种为了伦敦华人提供财务、法律和通讯服务的服务公司,而是一间用中文在不太显眼的地方写着“西医”之外没有任何标注的诊所,和诊所对面的广式茶楼。林义龙唯一一次在莱切斯特广场的中餐,就是在这里被他香港学哥带来吃的粤式下午茶。

    在耶昂姐妹见面之前,他和斯图尔特在下午茶时间在距莱切斯特广场不远的一家英式茶楼里进行一次私人会面。

    背着背包,身着戴兜帽的套头衫配松垮的运动裤,黑着眼圈,没刮胡子,油腻的发梢,脸似乎也好长时间没洗了,林义龙这样的流浪者外观很难让人把他跟几天前光鲜笔挺的事务律师职业联系到一起。虽然是私人会面,这样的装束很失礼,以至于林义龙走近和斯图尔特独占的沙发咖啡座,斯图尔特先生没认出他来,把他当成了普通soho商业区的流浪汉,露出了厌恶的神色,仔细观察之后,才认出面前这个家伙正是和他约定见面的林义龙。

    “怎么了?”斯图尔特随口问道。

    “没什么,办理了停薪留职之后有点不太适应而已。”林义龙拿着在前台点的一杯冰沙饮料,痛饮了一口,“其实最主要的原因是我这样的装束能不让人把我们两个人联系到一起,要是被有心人听到,怕是会引发不小的风波,所以,把我当成一个偶尔进入咖啡厅消费的流浪汉就好。低头玩你报纸上的拼字游戏。”

    两人的会面完全搞成了特工接头。

    出了周一和麦格那档子纠纷以后,林义龙处理人际关系的时候变得更加谨慎了,努力做到不要给有心人留下口实。虽然他工作中建立的一些私人联系不属于代理律师和被代理人保密协议的规定项目,也不能算被律师公会训诫或者惩罚的理由,然而这么做终究是不职业的。林义龙不想被人抓到这种把柄。类似地,他认为同样身为律师的斯图尔特也不想让自己的职业因为滥用信用(Misappropriation)被宣布业务无效。

    “周末过得很愉快?”斯图尔特明白了林义龙的意思,询问道。

    “嗯,一切过后很疲劳,很空虚。”林义龙说话时带着一副“你懂的”的神情,被‘正巧’翻阅报纸的斯图尔特看个正着。

    “听起来你状态还算不错,那我就放心了。”斯图尔特说道,“我再过一段时间就要去浦江的办事处了。”

    “具体什么时候走马上任?”林义龙知道斯图尔特说这句话的目的,“至少我要在伦敦呆到十月底,等我在森林小屋主体建筑竣工之后才能动身。”

    “那不是有些破坏计划了么?”斯图尔特抱怨道,“我还以为能拿到两份年终奖呢。”

    “真遗憾。”林义龙感叹道,“不过也挺好,给你了点准备时间。”

    “什么准备时间?”斯图尔特知道林义龙不是无的放矢,揪着林义龙的话头,“难道还要我去做一套唐装什么的么?东方人讲究这些东西吗?”

    “我在威尔士这么多年,我也没去订做凯尔特裙。我是在想.......“林义龙故意停顿了一阵,“我建议你可以考虑跟当地没啥扩张动力但是可靠的银行合作办理一个软妹币对外直投项目,不然很难规避外汇投资的法律风险。我想,你们没有进行业务的牌照吧。”

    “申请中。”斯图尔特用一个词给林义龙解释了状况。

    “所以,如果有钱人想直接走直投,我想知道存在法律障碍的前提下,你们怎么运营。”林义龙询问道。

    “抱歉,我想你了解我不能告诉你这些。”斯图尔特断然拒绝透露这方面的信息。

    “香江分部?”林义龙询问道,这是他知道得最明显的一个资金运营渠道。

    斯图尔特放下报纸,在听到香江这个词之后眼睛隐约放出亮光,随即又黯淡下来,摇摇头。

    “所以,跟香江有关,但是跟香江分部无关。”林义龙看到了斯图尔特的反应,把米德赛克斯香江分部排除掉了。

    斯图尔特点点头。

    林义龙随即想到了一个可能,拿出手机,把那个可能写在了自己的手机上,亮着屏幕放在咖啡桌上。斯图尔特用余光看到后,露出了享受的申请,向偶尔经过的咖啡厅服务员竖起了大拇指。

    “既然有这个渠道,我相信你么能对付得了,大不了让别人背锅嘛。”看到了斯图尔特的手势,他立即放心了,“不过我说的那个渠道还可以考虑发展一下,我可以帮你联系。”

    斯图尔特没有表示,在停顿了一会儿后,他在拼字游戏的答案对照中,做出了打对号的动作。

    “很抱歉,可能我离开之前,没时间跟你再见面了。”林义龙用表达遗憾的语气低声说道,“祝你旅途愉快,别忘了往我的林场地址寄明信片。你先走,注意,我们不认识。”

    斯图尔特随即起身,冲着林义龙,厌恶地用力向林义龙那边用力拂去西装表面的灰,离开了咖啡厅。

    在咖啡桌上还留下了斯图尔特用来玩拼字游戏的报纸,上面写着一个电话号,和“周日:1300-1500”的讯息,这个号码应该是从一镑店随意买到的电话卡。

    林义龙抄下电话,然后很随意地抓起圆珠笔,把上面的信息涂黑,前往巴比坎,跟耶昂姐妹会面。

22 河岸街

    在步行前往巴比坎的酒店见耶昂家的双胞胎的路上,林义龙给自己的房地产经纪人打了电话,询问河岸街公寓的所有权转让的文件情况,得到的答复是一切完毕。

    这样振奋人心的消息使林义龙手舞足蹈。

    伦敦的路人们早已习惯在大街上看到林义龙这样有些疯癫的“流浪汉艺术家”,在见到林义龙有些失控的样子,快步离开林义龙的周围。

    林义龙在稍稍平复内心的激动之后,在路边拦下了一辆出租车,朝自己的公寓驶去。

    跟林义龙主要居所布莱肯林场不同,由于河岸街的公寓性质是住户共有,整个楼的所有权形式是在所有住户的联名信托下的,换句话说林义龙房产购买整个过程中并没有发生法律上的土地所有权转让,林义龙房产经纪人只需要在信托协议的受益人栏目中多加林义龙的一个名字而已,整个过程不需要熬尽心血等待土地管理局的把程序流程走一遍,也不需要林义龙的律师介入——林义龙自己就是律师——而其他的杂项诸如能源表、买受对价、公寓维护协议(物业管理协议)、印花税表格都已经在林义龙购买之前被他的房地产中介处理完毕。此外,由于林义龙不需要按揭,大大加快了财产所有权转移速度,他的房地产经纪人就能在几天之内——而不是正常流程的几个礼拜甚至几个月——完成林义龙对公寓物权的占有【注1】。

    “先生,我们到地方了。”很快,出租车司机把林义龙送到了他河岸街的公寓楼下。

    这是一栋外表很新但被特地设计成的维多利亚风格的五层现代公寓楼,只有四层楼住人,每一层楼只被横贯整个建筑的走廊、楼梯间和电梯间隔出了四套公寓,整栋公寓楼除了林义龙和他邻居购买得顶楼套房之外没有其他公寓配备阳台。在公寓楼的地下还设立了停车场,通过公寓在楼侧辅道的汽车出入口与外界相连。

    “不错的旅馆。”林义龙如此评论道,

    这个评价的是这样来的,根据公寓的维护协议,除了房屋对价款之外,林义龙每年仍需要要为这间公寓缴纳24000镑左右的物业费,如果平均到天,每天大概65镑,虽然不足以支付耶昂姐妹现在借宿的巴比坎的酒店的每日花销,但如果仔细甄选,大概能在贝尔格拉维亚的廉价旅馆的带浴室的小房间住一晚上还包早餐。作为对照,现在林义龙在萨里郡的那间公寓租金是每月950镑。【注2】

    看着这间他在伦敦的新家,林义龙多少有些感慨。

    “你能在这里等我一会儿么,我等会还要去巴比坎。”林义龙向出租车司机建议道。

    林义龙忽视了一点:在任何正常理性的出租车司机看来,现在他那邋遢劲十足的流浪汉的打扮,是无法保证之后再见能得到车费的。

    “不,我现在就要车费。”出租车司机恶狠狠地说道,“去巴比坎的话,去坐别的车。”

    “难道就不能在这里等等我么?我真的还要用车。”林义龙非常无奈,“这个交通高峰,打车很困难的。”

    “这是你的问题,和我无关。”司机说道,“付车费。”

    “你好像没说‘请’这个非常富有魔力的字。”林义龙冷漠地回答道,“既然这样,你失去了一个非常好的挣钱机会。”

    “请付车费。”出租车司机故意把“请”这个词加重了语气。

    林义龙于是拿出钱夹,殊不知,他母亲给他买来装门面的钱包没有办法跟他现在的穿着的衣服品味相符,引起了正在履行职责的步行巡警的注意。

    “先生,请出来一下。”警察敲敲车窗。他们看到出租车在非停车区域短暂停靠,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果超过了他们认为可接受的泊车时间,当然需要介入。正巧看到了林义龙不整的面容和相对奢侈的钱夹。

    ”先生,请立即出来。”警察见林义龙没对他们的指示有什么反应,粗暴地拉开出租车的门,向林义龙喊道。

    “请稍候,先生们,我现在要支付我的出租车费。”林义龙做出了一个无辜的表情,向警察解释道。

    “一共多少钱?”林义龙向出租车司机问道。从莱切斯特广场到河岸街并不远,可能5英镑就足够了。

    警察立即把林义龙拦了下来:“请不要支付,我怀疑这个钱包不是你的。”

    “你做出如此判断的原因是什么?”林义龙不在乎地说道,大大咧咧地从钱夹里抓了一张20英镑的紫色钞票递向驾驶室里的司机,把钱夹收到了自己的运动裤的口袋里:钱夹的长度和运动裤口袋差距甚大,大半部分露在了外面。

    这一细节让警察确信了自己之前的判断,为了不给“失主”造成损失,他们马上行动,把尚在出租车的林义龙拖了出来。

    林义龙被其中一名警察按在地上,被牢牢地把住双臂,随即传来了他的痛呼声。旁边的路人看到此景象,纷纷驻足,围了上来。

    另一名警察在直接拽出了放在林义龙口袋的钱夹,把钱夹打开,里面装着林义龙的三张信用卡,居住证和5张10镑和5张20英镑的钞票和他的献血卡。

    再对照了居住证上林义龙的照片,周遭气氛突然微妙了起来。

    “我想,我需要一个合理的官方解释。”林义龙吊着膀子,忍着疼痛,保持着冷漠,从口袋里拿出了因为外力而屏幕破碎的智能机,这个手机已经不能用了。

    如同变戏法一般,林义龙从他的背包的侧面又掏出了一台功能机,在他刚要拨通紧急电话的时候,一辆巡逻车开到。

    “我们很抱歉,林先生。”在与当值警察交流了一下情况之后,巡逻车下来的一个探长阶级的家伙对林义龙表示了歉意。

    “我没办法接受没有解释清楚的道歉,请原谅,尤其是我的财产因为粗暴的执法受到损失的时候。”林义龙冷冰冰地说道,乔迁新居的喜悦被突如其来的暴力冲淡了,“我现在要去巴比坎,有什么需要解释的事,我会通过投诉渠道跟你们联系的。”

23 酒店房间

    以林义龙为主要当事人的热闹场面不能允许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大摇大摆地进入近在咫尺的公寓,索性他就跟几个警察一道去了附近的警局(大小相当于国内的派出所)。

    记录相关证词之前,他被邀请到警长(Inspector)办公室进行一个封闭聊天。

    警长年纪跟林义龙上司的戴维斯的年龄相仿,瘦高的身材,和善的面孔让第一次见到他的人会心生好感,稍微缓解了林义龙与警方之间情绪的对立状态。

    “我真的对他们的粗暴行为表示衷心的遗憾。”警长站起身,对林义龙说道,“请接收我的歉意?”

    “是你身为警长个人的,还是作为大都会警察署的官方歉意呢?”林义龙反问道。

    “我个人的。”警长回答道,“顺带,我想请你高抬贵手,宽恕他们。倘若这样下去,那两个警察的工作就完蛋了。”

    “那你能理解我么?”林义龙对这个逻辑怒极反笑,“我是在出租车上被你手下的警察拉出来的,我的声誉怎么办,中断的工作怎么办?我耽误的时间和因为联络不畅的损失怎么处理?是不是你们觉得我是亚裔,所以好欺负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作为补偿,我愿意让他们对你进行经济赔偿。”警长的语气变得更加委婉,说道,“从那张律师公会标记的的信用卡,我知道你是律师,我相信你明白如果遇到这种事,就算闹到投诉处理,就个人来说你也没办法拿到多少赔偿款,而且为了你的正义,你还要出席听证会以受害人的身份作证,浪费一大堆时间。所以,单纯为了你的利益考量,我想能不能.....”

    “所以你想和解?”林义龙问道,他现在更着急和耶昂姐妹的会面,时间已经过了五点半,有些迟到了。

    “没错,如果你觉得这个数目不对,还可以再商量。”警长察觉到了林义龙语气中的转折。

    “我接受了,但为了不夜长梦多,我现在就要3000镑的现金。”林义龙冷冰冰地说道,把价目设在了一个他认为‘合理的’数额,“我希望你能保证以后类似的事情不再发生,我可以当整件事没发生过。我想让你(们)明白一件事,我这次选择不投诉,是因为我认可那位大都会警察的警惕性,不过不代表下次不投诉。”

    “我相信不会有下一次的。”警长点点头,接受了林义龙提出的数额,走出办公室。

    两个警察如同大祸临头,呆呆地站在了警长办公室的外面。

    “下不为例。”警长的这句话让两人喜出望外,“但是,林先生的损失需要你们赔偿,每个人1500镑。”

    听到这个数额,两人垂头丧气地离开了,对每年只有不到三万镑收入的普通警员【注1】的警察来说,1500镑的赔付额度还是有些大的。

    林义龙在等他的和解金送来,快步离开了警察局。

    依旧是一旦夜幕降临就变得更加吵杂的巴比坎。

    “抱歉,我有些迟到了。”林义龙匆匆忙忙地闯进了耶昂姐妹的套间,却看到不知是纳迪亚还是薇拉的倩影在镜子前摆出风情万种的姿势。

    大写的尴尬。一定是打开的方式不对。

    “抱歉,唔,我好像走错门了。”林义龙摸着后脑勺,退出了套间。

    在酒店走廊冷却了一分半钟,再一次地进到两姐妹的旅馆套间,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在客厅里并排坐着等着林义龙。

    “晚上好,我亲爱的女士们。”林义龙说道,“让我来猜猜,哪一个是纳迪亚哪一个是薇拉?”

    对分辨双胞胎,林义龙读过一篇非常有意思的文章:由于肌肉记忆这东西存在,双胞胎如果次次都习惯自己的位置的话,那么肌肉记忆的下意识的躲避方向跟平时习惯的方向也是一致的。林义龙只能先推定无论是纳迪亚和薇拉没读过类似的文章,不会故意混淆她们的习惯。

    “无论你们哪一个,请坐到这个单独的沙发上来。”林义龙对她们说道,“然后我就能告诉你们答案了。”

    一个女孩按照林义龙的吩咐,坐在了为林义龙特别空出的单座沙发上。

    等女孩坐定之后,林义龙走到沙发前,把嘴撅起,非常非常慢的接近面前女孩的嘴唇。

    女孩在开始的时候能保持淡定,在两人嘴唇即将碰触前却有了一个本能地稍稍地向她自己的左侧做了细微的躲闪动作——在上周五,衣衫不同时耶昂姐妹俩分立在写字台前靠右侧的,是纳迪亚。

    林义龙心里有数了。

    “你,薇拉.......才不是!”林义龙卖了一个官司说道【注2】,然后缓缓起身。

    “你是怎么猜到的?”在一旁,薇拉的疑问确认了林义龙的答案。

    “行业秘密。”回答是典型的社交辞令。

    林义龙首先拉起了在他面前的纳迪亚,又把手伸向了薇拉。

    薇拉有些懵,犹犹豫豫地,还是接过了林义龙的扶起她的手。

    “谢谢。”细若蚊蚋般的声音,薇拉向林义龙道谢。

    “你说了什么没有?”林义龙问道,他不仅仅观察到了薇拉唇纹的波动。

    “什么都没有。”薇拉把情绪稳定了一下,说道。

    “我们今天吃点什么?”林义龙问道,“如果你们不是非常想去莱切斯特广场的话,也可以吃点别的。”

    “我想我们以后要习惯中餐吧。”纳迪亚问道,“我觉得我们可以不用急于一时。”

    林义龙看着试图努力表现坦诚的纳迪亚的表情,随即微笑地答道:“我是无所谓吃什么,不过我想,今晚我这样的装束是不太适合带你们两个去一些需要正装的高档场所的,如果你们想吃一些别的,只要不是南区和东区,还有帕丁顿附近的中东菜,其他的都可以。如果你们觉得很疲倦的话,我们叫客房服务也行,就像周六你们午餐那样。”

    林义龙的提议让耶昂姐妹的眼睛发亮,两姐妹这几天午餐晚餐,都是拿附近学校附近超市卖得蔬菜沙拉和面包捱过去的。

24 餐厅

    西式正餐,刨除一些冷餐会和自助餐会之外,一般按照宴饮文化分为三道菜、五道菜、六道菜和七道菜。但如果真的细分,严格来说充其量最多四道——头盘/色拉/开胃菜【注】、浓汤和面包(三道菜的菜谱把这两道菜变成一个)、主菜、和甜食。剩余的几道一般都是在这四道之间按照某些标准有所增益损减。

    在这间酒店的餐厅,在周四的晚餐是以“牛排之夜”为主题的,既然纳迪亚不想出去别的地方,叫客房服务又有些浪费,林义龙就带着耶昂姐妹到楼下的餐厅就餐,是三道菜的全餐。

    林义龙找了一个餐厅二楼的最里面的卡座,他们之间的对话不至于传到外人耳中。

    “我们来再次认识一下吧,为了把前面愉快和不愉快的过往都抛去......”林义龙说道,“虽然我们已经见过好几面了,但除了在薇拉公寓那天的悲惨记忆,我还没正式地‘结识’过你们。

    薇拉冲着林义龙翻了一个白眼。

    “那天晚上,我很抱歉。”林义龙把道歉当成了开场白,“这其中我想造成误会最大的就是纳迪亚向我提议去薇拉那里吃夜宵和我在你那里的态度。所以,我今天不得不做一些澄清来解释一下当天的原委,请你们谅解。”

    “纳迪亚本意是没有错,但是方式方法有些问题。哪有第一天约会就把自己的妹妹介绍给陌生男人的姐姐?”林义龙抚摸着纳迪亚的玉手,缓和着她的紧张,“先不说我是不是坏人,完全陌生的情况下,我把你们约到我的家里,你们自己会不会来我家?薇拉住得伦敦东区,那个地方,反正我这个已经在英国呆了七年的人不太敢在晚上出门,更别说进入完全陌生人的家里。我自然会提高警惕,你们反思一下的话,会理解我的举动的。”

    “我相信薇拉你是能理解你的姐姐的。”林义龙望向薇拉,“你们课业繁重,作业的预习复习已经把你们压得很吃紧了,去打工的话,还找不到适合你们时间表的零工,所以收入不高。一旦经济状况发生变故,你们的梦想就不能持续下去了。好在上天给了我这个帮助你们的机会.”

    “只是帮助么?”薇拉鄙夷地看着林义龙,“那我们只要在之后还你这笔钱就好了,我们都知道你出钱的目的,不要把这个说得冠冕堂皇的。”

    “我亲爱的薇拉,你还是没想明白,这个世界总是充满妥协的。”林义龙解释道,“不如问自己,跟这个命题想类似的问题:优秀毕业生这么多,我是你的雇主,我为什么雇佣你而不是别人?漂亮女孩这么多,如果我是你的恋人,我为什么愿意爱你而不是别人?如果我是你的挚友,我为什么亲近你而不是别人?你看,这完全属于价值观判断的依据平定问题——那么我为什么选择‘帮助’你,没‘帮助’别人。我相信你凭你的聪明才智,能想得清楚的。”

    “那我们怎么才能偿还清楚你的这份帮助呢?”薇拉问道。

    “我希望是你们的一切,我亲爱的薇拉。”林义龙回答道,“我也希望能在以后的相处中,我们能幸福,融洽地一起。”

    “好吧,就算我们能以后幸福,快乐。”薇拉发觉自己的抗议已经变成林义龙眼中的幼稚的娱乐,于是顺着林义龙的话问下去,“那么,最后一个问题,你会娶我和姐姐中任何一个人作妻子么?”

    “不会,我相信婚姻是对等的,是神圣的。”林义龙斩钉截铁地说道,“如果我这么做,我就做出了‘抛弃掉你和你姐姐中一个’的选择,我不想在我生命中抛弃你们中的任何一个,这是命运赋予给我的义务和使命。”

    说完这样恬不知耻的宣言之后,薇拉和纳迪亚还做出任何回应,就被林义龙的眼色中断了。

    餐厅的服务员端着盘子上了二楼,为他们上头盘。

    “我现在来问你们问题,到底是什么导致了你们陷入如此窘境的?”林义龙利用服务员的介入巧妙地把两姐妹的反馈他宣言的过程忽略了,“我在想,既然纳迪亚读的是材料工程,而薇拉读的是医学院,都是花大钱的学科——那你们家里那边应该能负担得起,为什么会陷入这般田地呢?”

    “呵,也许就像你说的,是命运吧。”纳迪亚开始叙述她和薇拉陷入窘境的原因,,“我们留学是通过我母亲找嫁到英国的姐姐联系的,当时是找的慈善组织以奖学金的方式资助来这里留学。我姨妈在今年一月份跟我前姨夫离了婚,从那时候我们就拿不到从那儿得到的奖学金了。因为我们父亲的结肠癌手术,占用了家里的积蓄。任凭我们怎么省吃俭用,钱还是不够用,就变成了这样了。”

    “然后,你们宁愿被我资助,也不想拖累自己父母?”林义龙说道,“我了解了,那为什么,不回去办休学?”

    “我们在喀山的大学学籍,已经在前年由于没去报道,被取消了。”薇拉补充说道,“如果我们回去,只学了皮毛的我们只能以中学毕业的最高学历找工作,回去的话,再怎么努力工作,还是付不起我们的学费,到了那个时候,就什么都没有了。”

    林义龙听到了他最知道的部分,比较他手里收集到的材料信息推出的两姐妹性格特点,差不了多少。

    “所以,你们现在还缺一笔钱去支付你们父亲的医药费是吗?”林义龙问道。

    两姐妹沉默不语,但能看得出来,她们对此默认了。

    “你们父亲能经受的住长时间飞行么?”林义龙问道。

    “现在的话,还不行,正处于化疗期间,血压降得很厉害,怕长时间飞行身体受不了。”薇拉回答道,然后看着在一旁思考着什么的林义龙。

    “化疗还有多长时间?”林义龙问道。

    “最近一次化验之后还需要三针,大概半个月左右。”纳蒂亚回答道。

    “嗯,那个时候正好是你们考试结束了。”考虑了几分钟,林义龙说道,“你们今年夏天回家的时候,劝你父亲出国治疗吧,其余的我来安排。”

25 鸟笼

    林义龙和耶昂姐妹已经吃过主菜。趁着两姐妹吃甜食和咖啡的当口,林义龙就着咖啡开始检查耶昂姐妹填好了的申请表,补充了账户信息之后,让两姐妹在署名处签字。

    附上两姐妹的护照,护照照片,警察局注册信和从斯图尔特给他弄来的资信证明和账单之后,林义龙小心地这份文件拿大信封封好,放在了自己的背包里。

    “文件没有问题,但薇拉小姐,你告诉我你得资金从哪儿来么?”林义龙拉上背包拉链,突然用英语向薇拉问道。

    “从我们保护人安排的。”薇拉也切换成了英语,道出了实情。

    “NG,你的资金不是你的,我会拒绝你的签证申请。请下一个申请者,纳迪亚来回答这个问题”林义龙冷冷的回应道。

    “故去爷爷的遗产?“纳迪亚小心的问道,但说得语言仍然是俄语。

    “重来,我是签证官,不接受外语面试的。”林义龙正直了一下身子,努力让自己变得严肃起来。

    “深爱我们的爷爷的遗产。”纳迪亚也开始用英语回答问题。

    “那么,为什么你的爷爷越过你父亲,把遗产留给你们呢?”林义龙问道。

    “他爱我们,希望我们以后能过得好一些。”纳迪亚编了这么一个借口,但也算能接受。

    “那你是什么时候获得这笔存款的呢?”林义龙追问道。

    “今年年初。”纳迪亚语气不确定地回答道。

    “那么,耶昂小姐,根据你的出入境记录显示,你从去年九月开始,一直都在伦敦常驻,财政部没有查到你的遗产所得申报记录,请先缴纳共计42万镑。”林义龙阐释清楚纳迪亚回答中的问题,“下一个申请人,薇拉-耶昂小姐。”

    “你是什么时候获得这笔遗产的呢?“虽然类似,但是换了一个问题。

    “我上大学的时候,祖父留给我们的。”薇拉回答道。

    “那为什么这个来源没在你的申请资料体现呢?”林义龙继续追问。

    “这......”薇拉答不出这个问题。

    “尤里,那这个问题的正确解读方法是什么?”纳迪亚中断了林义龙与妹妹的问答,她感觉这个问题有些棘手。

    “如果说是最后的那个问题,不列颠的财政部为什么可能管得到莫斯科的银行?”林义龙解释道,“这个问题不应该被签证官问的问题,但是他可以通过类似的这样本来不应该由他问的问题向你们施压,从你们的迟疑中找你们的申请材料真实性的问题。”

    “这些都是你臆想的吧,签证官现场不会问这些问题的。”薇拉并不服,决定跟林义龙就这个签证申请问题死磕到底。

    林义龙露出了讽刺般的微笑,“怎么。薇拉,有勇气想测试练习一下?”

    “来!谁怕谁!”薇拉咬紧牙关,她虽然准备接受林义龙,但是并不觉得林义龙能在随机问题的应对能力上问倒她。

    二十分钟后,薇拉被林义龙还不算很刁钻的问题弄得整个事实体系漏洞百出,向林义龙投降。

    “那我们的应对技巧是什么?”纳迪亚记下了林义龙模拟的签证官问题,但是这么多问题恐怕还是有几个变体没法完全回答出来,她和薇拉需要一些技巧。

    “尽量把话说得慢一点,我刚才的那些问题的应对回答,你们都记得一些了吧。”林义龙说道,“你们说话的时候,要把说话速度放慢一些,但不要太慢,要不然签证官会认为你们的语言能力不足,还是会拒绝你们的申请的——每个人的预约的时间跨度只有15分钟,在检查完文件内容之后,也不会有很多时间来覆盖所有的签证材料上的问题,有可能会围绕一个问题深入问,也有泛泛地询问一下,我们再来。”

    又过了三十分钟,这回耶昂姐妹通过了林义龙的模拟测试。结束的时候,大本钟敲了九下。

    “等会回去之后,好好地再演绎一下明天要遇到的这些问题,但是现在嘛,我想请你们跟我一起去河岸街,看看那套公寓。”林义龙很体贴地付了餐费,而不是记在薇拉的套房名下——尽管后者也是刷他名下的信用额度。

    离耶昂姐妹寄宿的酒店不远,巴比坎艺术中心就坐落在那里,这个时间,刚好是艺术中心剧院演出即将结束的当口,在正门外面,停着很多待揽客的出租车。

    又一次出现在公寓楼下,林义龙不是太贴切的装束仍然让他被值夜班的前台保安嫌弃,被他挡在了门厅处。不过因为旁边有高挑漂亮的耶昂姐妹在,保安员的措辞比警察文明得多。

    “你是那个几小时前被警察带走的人?”职员认出了林义龙,“先生,请您出去,这里肯定没有你要找的人。”

    “我就住在这里。”林义龙冷漠地回应道,指了指前台旁边的刚刚嵌入他名字的信箱。

    保安一怔,看看林义龙,又看了看自己的工作日程。

    “真是抱歉,没能及时认出你,林先生。”保安马上换了一副和蔼的笑容,向林义龙谄谀道,“欢迎你入住阿尔德维奇广场。”

    “没关系,作为业主,我是希望自己的保安对每一个外来人都提高警惕,这么做是非常妥当的,我没有什么反对意见。”林义龙仍然是冷冷的语调,“不过,我希望下次不会再被认错。”

    “我很抱歉,我相信不会有下次了,希望你和你的.....”说到这里,他发现自己不知道应该如何称呼和林义龙一道前来的耶昂姐妹,“总之,希望你们能在这里住得愉快。”

    随即,他打内线电话,招呼了他的同事暂时在前台替他一会儿,把林义龙和耶昂姐妹送入他的新家。

    不算标准的错层公寓,入口所在的五楼是一间主卧带两间独立卫生间的次卧,顶楼则布置着开放式厨房/餐厅/起居室、书房和共用厕所。

    “你们毕业前,就在这里住吧。”林义龙带着两姐妹在空空如也的公寓查看了一圈之后,对耶昂姐妹温柔地说道,“这里安保措施很好,一楼有设施齐全的健身房,离你们上课的教学楼非常近,距离其他的设施也不远.....算了,你们比我更熟悉这个区域。”

    “另外,我在9月之前,不会常住在这里。你们唯一要做的维护就是保持室内清洁,剩下的两个次卧,你们自己考虑如何划分吧。”林义龙走向了门口,留下耶昂姐妹考量室内布置,“最后,作为保护人的要求,不要夜不归宿。”

    林义龙等在走廊里,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笼中鸟》这首歌:

    “娇艳欲滴的脸蛋,婀娜多姿的身材换回的只是年迈人的金钱,她就是那只笼中的金丝雀。”【注】

    河岸街的这套公寓,就是耶昂姐妹的鸟笼。

26 共用土地

    在办理完签证之后,林义龙又在伦敦盘亘了一周,等耶昂姐妹搬入河岸街的公寓之后的周一上午,林义龙坐上了去往南威尔士的大巴,目的地是西格拉摩根郡郡望,斯旺西。

    林义龙在这里上了三年学,对这里的一切已经很熟悉了。

    他的法学院同学,尼尔-泰尔已经在巴士站台等候他了。

    尼尔斯-泰尔是一个年龄跟林义龙一样但身材削瘦的人,蓝眼睛已经变棕的头发能表示尼尔斯祖上并不是土生土长的威尔士人。他总是面露微笑。不过令陌生人感到惊悚的是,尼尔斯棱角鲜明的脸上线条配上和善的微笑却总是令人联想到电影里的杀人狂。所以,除了女友之外,尼尔斯的私人联系仅限于如同林义龙这样的说不上亲密但保持联系的同学和几个同一个业余乐团的乐手。在林义龙执业的同学里他的工作最对口,所以林义龙把林场主体确权注册的工作交给他。

    所以,陪林义龙前往他的林场也是尼尔斯工作的一部分,因为两人相熟很久,聊得东西可以稍微地扩展到私人话题范畴。

    “你还是没换车。”林义龙看到尼尔斯的那辆2004年的高尔夫MK4,正是尼尔斯跟林义龙同学那年,从尼尔斯父母那里获得的生日礼物。

    “挺好的,尤其是威尔士的街路。”尼尔斯扣上安全带,对林义龙说道,“你打算先去哪里?”

    “去自由球场旁边的那个工业园吧,叫什么名来着?“在威尔士,很多地名都是威尔士语,林义龙虽然掌握了一点词汇,但完全发音不能,“毛尔法还是摩尔发。”

    “英语是沼泽地的意思。”尼尔斯向林义龙解释道,“你说这两个发音,哪一个都行,反正除了威尔士司机,其他的外来人都弄不懂的。”

    林义龙讪讪地捋了一下不怎么茂密的头发。

    “这么说,你要重回威尔士了?”尼尔斯换了一个话题,“伦敦的生活不适应。”

    “生活都差不多,最主要的是,伦敦实在是太吵杂了。”林义龙说出了个人原因,“我不怎么喜欢大城市,你工作的时候,每时每刻都有7个人在看你干什么的时候,实在是有些令人难以接受。而且,每天我要上下班就得花费一个半小时进行通勤,有的时候加班到后半夜连车都没有了,只能在律所会客室的沙发上眯一会儿。所以,当我发现有公司在找财产托管人的时候,我就提交了工作申请。”

    “那你以后是专心经营林场啊,还是选择继续执业?”林义龙在与尼尔斯的交谈中表示过他其实是为某个机构进行投资的储备林场,直到林场再次被出售,放在他个人名下有助于税务管控。

    “我还没想好,那里实在是太远了,就算执业也只能算兼职,”林义龙想都不想就直接编出了一个纯属应付尼尔斯的答案,“你都在卡马森郡执业多年,难道你还感受不到经济的萎靡么?”

    “经济也就那样,但是比爱尔兰好多了。也许对你来说,正常的上下班通勤着实有些远。”尼尔斯总结了一下,“你还要去林场看看嘛?“

    “我当然得去看看,我已经租好直升机了,一定要在上面飞一圈。”林义龙说道。

    “那你可要加点小心,你可是通过银行施加压力把好大一块共用土地【注】弄到手里的。”尼尔斯说道,“估计得有一大群当地镇民不喜欢你。”

    “他们又用不到这块地放牧,也不去伐木取暖,也没在那儿的狩猎执照,更不能从矿井采石,对他们生活也没什么影响。”林义龙傲慢地说道,“而且我也不伐树,也不会造成山体滑坡什么的地质灾害,跟他们毫无关系啊。”

    “怎么说呢,这就像教堂,虽然很多人都不信教,信教的那些人周末也不怎么去教堂,但所有人知道教堂就在那里。”尼尔斯说道。

    “那我只能无话可说。”林义龙回答道,“我好像没有跟这些人保持好关系的必要。”

    “那可不行,消防队、学校什么的,都在这些当地的小村里,你总不想某个小孩因为不喜欢你在你林场附近玩火引发森林火灾吧。”尼尔斯表达了对林义龙这个态度的反对,“如果你想以后再扩建什么建筑或者申请其他建筑项目,还是需要跟这些人打交道的,即便你能完成建筑申请,但申请时间会延长很多,就算是为了这个,你最好能把他们笼络住。”

    “我知道了。”林义龙不以为意地敷衍道,“这方面有什么取悦镇民的好方法呢?”

    “最容易被接受得方式无外乎是给当地学校或者消防队或者教堂捐一笔钱,提高你在镇民中的声望,你却在这方面先天不足”尼尔斯给林义龙这样解释道,“这里不是池塘那边或者伦敦东区的文化大熔炉,镇民们几乎祖祖辈辈都过着半离群索居的生活,他们很担心如果一旦引入你这样的东亚人,会不会开了一个很危险的先例,其他人比如吉普赛人、南亚人或者黑叔叔会不会‘入侵’村庄?更不要说一直被宣传存在安全隐患的安拉信徒了。所以,就算你捐款,还是会让镇民们觉得你是为了你的项目在这里笼络他们,反而不会接受你‘不怀好意’的捐款。

    “第二种方式就是扩大雇佣人数,让村民和你形成利益共同体,但这地方按照你说的,是储备林,只需要最多不过5个伐木工或者护林员一样的雇员,即便加上一个家政员外加一个修理工,也只有7个,所以这条也被堵死了。

    “所以,我只能建议你保持原样,努力参加一些类似园艺大赛那样的社区比赛,让他们感觉你是他们中的一员。“

    “真见鬼。”林义龙觉得最后的那个建议可以接受,但并不觉得有什么操作性,他没办法想象在庭院里莳弄花草“难道就没其他的出路了?”

    “很遗憾,你要是足够有钱,可以按照你的这些观点把他们的住宅和农场全都买下来嘛。”尼尔斯说道,“不过这个土地的转让价格,就不会像你拿下这块土地那么优惠了,毕竟都是土地开发有点完善的土地。我估摸着就算这些镇民肯卖,郡议会也不会通过这样的动议。”

    “算了,那就让我去看看那个林场到底长什么样了吧。”林义龙无奈地说道。

27 工程进度

    到了毛尔法园区,林义龙和尼尔斯转乘建筑工程公司的车前往位于内斯的一个直升机停机坪,林义龙为了今天的旅行做了不少功课,一周半之前就预定了直升机带他们前往林场工地。

    跟天朝建筑中的甲方一样,虽然林义龙接触的承包人是这个公司,他们也把部分工程分包出去,比如管线敷设,搭建桥梁等都将由不同的分包商进行完成的。

    千万不要认为西方人不收商业红包,一个各个财报的公开信息都会涉及到,这部分会被当作介绍费(Commission)和服务费明码实价地写在估价报告和财务报表上,且是合法合情合理的。这次单单只是让尼尔斯联系他认为最适合的建筑公司,看在两人多年相熟的份上,他只收了林义龙5000镑的介绍费和2000镑律师费。这7000镑对尼尔斯个人来说已经很亏了——如果不是林义龙而是普通的委托人做同样的工作,这样大的工程,尼尔斯能光明正大地建筑公司获得15000镑的介绍费并仍能从委托人手中收取2000镑的律师费——少挣了10000块钱,算是对林义龙把林场主体用地调查、注册和除权等整套财产法律服务委给他的一种回馈。

    现在的工程进度还用不上分包商,仅仅到刚刚清理完小镇房屋和道路的建筑垃圾和打地基的阶段,建筑公司现在的主要任务是浇筑林义龙的林场大门。

    “从A4107道路到布莱肯的南麓,都是你的财产了。”在这之前,尼尔斯也不知道林义龙这座林场到底多大,一切调查工作都是委托给专门的调查评估员和尼尔斯自己的助手进行的。等坐上直升机之后,他才能根据植被和地理界线非常自豪地向林义龙比划出一个边界。

    “这有些过于宏大了,在地图上看起来没有多大啊?”林义龙感叹道,“那条通往主要建筑的通路足有三英里长,以后要是在亚马逊订东西或者叫外卖就麻烦了。“

    位于马斯塔赫北端的林场入口和他林场住宅的通路直线距离是两英里,考虑到地形和道路质地的要求,这条本来用来连两座小镇的柏油路足足被拉成了三英里长,如果林义龙骑自行车,也要至少20分钟从住宅抵达林场大门,而大门到马斯塔赫镇中心只有10分钟,订外卖还不如直接去饭店取餐在时间和花费中更加经济一些。

    “所以,尽量别去订外卖。”尼尔斯打趣道,“可能是维持一个健康体型的契机呢。”

    尼尔斯的冷笑话把林义龙和工程经理都逗笑了。林义龙对这种开他自己的玩笑并不太感冒,笑得很勉强。

    “估计,冬天就难熬了,我记得布莱肯山的积雪情况会很严重吧,希望别发生什么洪涝灾害。”林义龙喃喃自语,正好被坐在对面的建筑公司经理听到了。

    “没什么大问题的。”建筑公司经理分享了林义龙的担忧,“林场主要建筑是建在半山腰的山间台地上的,土壤下的岩石层很坚固。周围没什么大的水流,建筑旁小溪的水源地就在那座山.....的山谷处。”

    说着,工程经理指向距离林场住宅最近两座山峰中间的山谷溪流的所在,可惜因为树木的遮挡,没能看到,映入林义龙演练的仍然是茫茫书海。

    “哪里?”林义龙问道,随即他就反应过来这样问会显得不太干练,“有什么其他的方式能让我知道只有这么一条溪流流经台地呢?”

    “你看山两侧,都有溪流,但是房子所在的格林格威赫小镇台地上,只有一条溪流从山上延伸下来,其他的山顶溪流都是从四周流到外面的,有一些还通往内斯河。”见溪流被树林遮掩,工程经理在飞机上指向了山顶四周的几条水流的流向,向林义龙解释着,“我们在勘测中,只找到了这条小溪,直接连接马斯塔赫的那条河。”

    “是这样!”林义龙露出了不明觉厉的神色,向工程经理点点头。

    “所以,即使马斯塔赫小镇和林场大门变成汪洋大海,你这里也能确保无虞。”工程公司经理看来对这方面很有信心。

    围绕着林场转悠了两圈之后,直升飞机飞回了内斯。三个人原路返回,坐到了建筑公司的会客室。

    “请问您对我们的工程进度还满意么?”工程经理问道,“因为夷平主要建筑需要时间,所以有些晚了。”

    “慢工出细活嘛,我可以理解。”林义龙回复道,“但是我还是想知道一个大概时间,林场住宅和附属建筑什么时候能交付使用,我想在冬天雨季来临的之前能在那里过冬。”

    “抱歉,这个我们做不到。工程期要按照进度等到明年五六月份。”经理回答道,“主要原因是现在用工紧张,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设备需要一定时间才能进场。”

    “我看那些电视节目上说,一般工期只有7个月左右来着。”林义龙抱怨着。

    听到林义龙的抱怨,经理非常耐心地解释:“林先生,因为整个林场建筑是根据你联系的建筑师的方案来的,要实现方案里面要求的工序非常繁杂,这是我们经过严格计算得出来的保守估计,并不是我们因为报酬或者其他经济考量有意或无意地拖延时间。”

    听到这个消息,林义龙泄气了一半,他曾无数看到电视里建筑一套居住房屋的高效率,果然到了真实世界,那种高效只能是某种节目效果。他本来以为能在10月末看到林场建筑主体完工,看来这个愿望变成了奢望,难以实现。

    “我想,你们是建筑领域专家,就按照你们说的工期来吧。”林义龙无奈地说道,不打算与建筑商继续就他不了解的领域里争辩,“那么预算方面呢?”

    “没什么问题,我们已经预订了所有所需的工程原料,只要没发生什么英镑暴跌这种小概率事件导致用工成本的增加,我们应该能在预算内交上让你满意的漂亮房子,不应该会要求追加了。”建筑经理给林义龙做出了如此保证。

28 菠菜中心

    意识到各种各样的可能风险,林义龙决定购买工程险并为自己的林地投保了林业险。

    又是一笔35000镑的开销。

    结束与工程经理的会面和实地考察之后,林义龙跟尼尔斯在市中心叫上了在卡迪夫上班的法学院同学亚历克斯——一个年届40岁的冷饮店前老板——三人吃晚饭分手之后,林义龙坐火车返回伦敦,目的地:帕丁顿站。

    林义龙是带着希望去的威尔士,返回的时候他只带着失望和疲惫并损失了35000镑。林义龙并不是特别气馁,在去威尔士前上他收到了从农业部的公函,告知他申请的补贴获得批准,第一笔总数达到了77000镑。

    如果帕丁顿附近没有黎巴嫩或者叙利亚人开的餐馆和水烟咖啡馆的话,帕丁顿应该是林义龙最理想的安家位置——位于伦敦西北的帕丁顿站是连接伦敦与威尔士铁路的起点,也是林义龙搭乘搭乘飞机去希斯罗机场的起点,且房租不算非常离谱——不过因为帕丁顿附近没有合适的房源并且特别吵杂,林义龙才在十几公里远的萨里郡找到合适自己的住处。

    林义龙坐车到帕丁顿的时候已经将近凌晨两点了,没有合适的出行方式把他送回萨里郡自己的家中。积累下来的劳累和无趣以及饥饿想找个地方稍做消遣。

    林义龙决定去菠菜中心转转。

    不知为什么,伦敦的中餐馆的厨房人员总是在周二休息。这样的话,周一晚上下班之后,这些员工总是会光顾周围的菠菜机构,这些机构恰好位于帕丁顿附近不远。

    菠菜在19世纪下半叶的时候被不列颠的执法部门打击过,到了1961年以后才缓缓恢复——正因为菠菜的恢复,导致了赛狗和赛马竞赛的萎靡不振——到了21世纪,尽管大多数英国人对菠菜行业不感兴趣,但仍然被某些来自东方的新移民当成娱乐消遣的主要手段。

    林义龙仅仅在读硕士的时候去看看热闹,损失了50镑之后,连续6年再也没光顾过;这其中首要的原因是从事法律行业,远离这些场所能给谨小慎微的印象;其次,都是娱乐,电子游戏或者电影的消遣比菠菜更有意思;最后,还有最现实的理由是——他没钱:现在他暂停执业了,影响职业声誉的娱乐活动就解禁了。反正他有远距离各种能力的加持,无论如何也不会输的。

    换了20枚一镑面额的筹码,林义龙挑了一个刚刚洗完牌的“黑杰克”牌桌:说来惭愧,他自己凭感觉盲选的时候把15镑在十分钟内输没了,随后依靠仅剩的5个筹码和各种场外手段大杀四方,把荷官都调换了一个。

    周围的人们看到林义龙这边比较旺,纷纷跟着林义龙下注。

    林义龙赢得并不算多,只翻了50倍而已,这980镑对菠菜中心实在是九牛一毛,甚至让林义龙再赢下去,对中心财政也没什么大影响。但是,虽然林义龙每次投入的赌注只有10镑,林义龙却一直都在赢,甚至牌不好的时候,也不输——这就令人看不下去了。经理不能允许跟在林义龙后面投注,墙倒众人推的道理,他还是懂得的。

    黑杰克规则很简单,只要牌面小于等于二十一点并比荷官充当的庄家更接近21点就好。然而,就算一个玩家和庄家玩,只要玩家的筹码足够,他能开放全部8个玩家席位和庄家玩——采取的技巧也不太相同,甚至可以牺牲掉两到三个席位来换取整个局面的胜负。当其他几个玩家介入的时候,因为不能判定其他玩家的价值取向而失去对整个牌面的控制力。于是,就这样的概率来说,没有能保准挣钱的职业玩家,更别提已经换了几茬同桌玩家却依然能玩得林义龙了。

    所以,当同桌的玩家都只跟着林义龙下注而除林义龙之外没其他人继续下注之后,林义龙所在的牌桌就被关闭了,当很多人关注林义龙下一步要玩什么的时候,林义龙却点了份汉堡薯条,去阳台独自享用了起来。

    阳台位于菠菜中心所在建筑物的顶楼,除了几个烟民之外,没人上来,在凌晨四点钟这个时间段,甚至烟民也很少。

    “林先生。”菠菜经理也来到了天台,由于实名注册的缘故,他早就获得了林义龙的身份信息。

    林义龙没作声,但是用手势邀请经理入座。

    “您第一次来我们菠菜中心?”菠菜经理问道。

    林义龙点头,嘴里依然起劲地嚼着培根芝士汉堡。

    “那林先生为什么不去别的地方看一看呢?”经理说着,但言语中的威胁已经溢于言表。

    “只不过太晚了,没火车转车回家,随便玩玩而已。”林义龙随意地说道。

    “原来是这样,那需要我们提供交通工具把林先生送回家吗?”经理希望林义龙就此离开。

    “那感情好。”林义龙说道,“但在离开之前,我想知道一个人的信息,有消息显示,他在这儿附近出现过。”

    “你能保密么?”经理说道,

    “我能保证我获得这个消息跟你们菠菜中心无关。”林义龙不给经理玩外交辞令的机会,继续说道,“我想知道约翰-怀特豪斯的近况。”

    “哪位?”菠菜经理发现无法直接让林义龙离开,但似乎林义龙提及到的这个名字有点让他耳熟。

    “约翰-劳埃德-怀特豪斯。”林义龙重复道,“我想知道他是怎么让他姐姐卷入到他的债务中去的。”

    菠菜经理听到林义龙的这句话,在林义龙面前点燃了一支烟在林义龙面前抽了起来。林义龙强忍对烟味的不适,一直非常耐心地等他抽完。

    “抱歉,我不能告诉你这些。”不过到了最后,这位菠菜经理仍然拒绝告诉林义龙有关凯蒂弟弟的消息。

    为这家菠菜中心提供服务的资产公司,就是凯蒂弟弟的债权人,而且大多数贷款都是从这家菠菜中心提供的提款机被人提走的,要说经理对此一无所知,这才不对。

    林义龙其实对凯蒂弟弟约翰的去向并不感兴趣,但他感觉这个经理肯定会把他的疑问让给凯蒂知晓的——无论是恐吓还是谈话告知——林义龙目的就是要让凯蒂知道他在调查这件事。

    即使有担保,正常人大多会感觉债务公司贷款将近40万镑给一个大学生十分蹊跷的,既然借款协议有凯蒂白纸黑字的背书保证,这就能让人相信凯蒂至少知道一些不管是深层还是表面的因由。但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不知凯蒂出于隐私保护还是什么其他原因,这件事仍然对他三缄其口。作为保护人,林义龙不便于当面直接询问,可是他能采用这样的迂回方式提醒凯蒂:她需要完全信任她的保护人。

29 新梅尔丹

    林义龙没有接受菠菜中心的经理的好意,仍然按照习惯搭乘头班地铁到滑铁卢站,再换车回到萨里郡的公寓。。

    回到自己的公寓,积累了24个小时疲劳的林义龙倒头就睡。等他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伦敦城正飘着小雨。

    预想中凯蒂打来的电话暂时还没有出现。

    这间公寓的租期被定在5月底届满且没有续期,只剩不到四天的时间让他整理个人物品,从这里搬出去。

    林义龙的私人物品并不多,并且每次搬家的时候,他都要借机换掉除了他上在威尔士上大学时购买的一个大盘子和一只大碗以外所有厨房和洗漱用品。如果每天都带一点,大概两三天自己就能全部搬完。

    所以今天,相比于拾掇搬家的琐事,他更关注到底凯蒂能不能给他打电话。

    林义龙等到下午五点,电话被接通,是凯蒂:“下午好,易.....不,林先生,你晚上有时间么?”

    “什么时候,在哪儿?”林义龙直接说出两个词。

    “今天晚上没有加班,我想请你吃晚餐。”电话那边凯蒂战小心翼翼地说道,“晚上7:00,在唐人街如何。”

    “地铁一区内不行,我建议你来新梅尔丹,这里的韩式烤肉不错。”林义龙反建议道,他相信凯蒂会接受的。

    “那我们在哪里见面?”

    “就在新梅尔丹站往金斯顿方向的出口,你7点钟左右到那里之后给我打电话,我去那里接你。”林义龙说完就挂了电话。

    洗了个澡,重新收拾了一下仪容之后,见约定的时间已经差不多,林义龙穿上休闲装,前往车站。

    林义龙上下班都要用到的新梅尔丹站站台是高于路面的,车站出站口位于铁路桥的桥下,正好可以挡雨。凯蒂已经在出站口等候,披着风衣,而里面是她上班穿着的西式外套和套裙配高跟鞋,一派办公室女郎的优雅风范。

    “我亲爱的凯蒂,好久不见。”自从林义龙停职休假之后,因为要忙林场和耶昂姐妹的一些事,他一直没时间见他的被保护人。看起来,凯蒂的气色还不错。

    “林先生。”凯蒂换上了尊称称呼林义龙,“抱歉这么长时间都没给你打电话。”

    “凯蒂你需要这段时间在情绪上适应我们的新关系,我可以理解。‘林先生’这么生分的称呼就不用叫了,还是老样子,称我‘易’就好。”林义龙与凯蒂肩并肩,很自然地用自己右手抓起了凯蒂的左手,两个人十指相扣。

    凯蒂没有抗拒的反应,任凭林义龙拉着走。

    林义龙带着凯蒂进入一个烤肉店,进入了两个单独的火炕包间之一,这里隔音效果很好。

    “我希望凯蒂你喜欢肉食。”在上菜前,烤肉店提供了麦茶,这个时间正好可以让林义龙和凯蒂闲聊,“周二,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律所通常周二都应该很忙的,你来找我来一定是有什么要紧事,不然上周末的话,早就召唤我了。”

    凯蒂望着林义龙,想说点什么,终究没说出来。

    “让我猜猜,你的调职报告应该因为技术原因被戴维斯给否决了。”林义龙放出了一个凯蒂本人也只在今天下午才得到的消息。

    凯蒂看向林义龙的眼神突然变得犀利了起来,不过只有一瞬。她摇摇头。

    “那让我想想,你刚刚还完你要担保的份额和大学期间的贷款,应该还有点小钱在手。”林义龙分析道,“所以,不是财务问题;嗯,有点不好猜。”

    “林先生。”凯蒂仍然用“林先生”来称呼林义龙。

    连同尼尔斯这种熟悉他的人在内,大多数欧洲人把‘义龙’两个单字连起来读非常困难,而林义龙本人又没有应景弄一个英文名,以至于他所有的同事只用他名字的第一个单字‘义’来作为称呼他,有的人甚至会称他为“回声(Echo)”。作为例外,只有他以前在威尔士的房东以及沃伦太太这两个人能够准确地发出这两个音。

    “我想请你出面帮我调查一下有关我弟弟的欠款问题。”凯蒂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来意,“我最刚开始以为这是一场无妄之灾,但昨天你的介入让我感觉这个事情没那么简单。”

    林义龙抿了一口大麦茶,用眼神示意凯蒂继续说下去。

    “就算查到了,这事只是恶作剧或者误会,我也会继续遵守你的指示,所以请你放心。”凯蒂说道,“但是我不能允许有人这么滥用我的信任,请你帮帮我,让我能明明白白的。”

    林义龙坐在那里,不为所动。

    “那为什么,这么长时间只有我亲自去问询这些事儿之后,你才产生这样的疑问呢?”过了好一会,林义龙才一字一句地反问道,“倘若不是我昨天太晚而没地方呆才对菠菜中心经理随口问了这么一句的话,为什么我感觉你还会妆聋作哑下去呢。”

    “正像易你说的,我需要适应。”凯蒂完全摆出了职业律师的素质,接下了林义龙的逻辑观,从容不迫地回答着。

    “那么,我是否可以认为,你来找我,意志上还有身体上都已经完全准备好了呢?”发现凯蒂一步一步进入自己设置的语言陷阱,林义龙继续引诱凯蒂按照他的逻辑展开,“你应该对我完全信任,不存在任何隐私的,对不对?”

    被逼入墙角的凯蒂发觉自己刚刚陷入了一个无法反驳的情形——林义龙在前两周所展现的绅士般地宽容,并不意味着林义龙对她不在乎——比薇拉寄希望能在金钱上通过偿还债务摆脱与林义龙关系的认知更可笑的是,她甚至短暂地产生’林义龙能如同小说或者电视作品那样展示优雅地免去她的债务,追求她’的奢求。霎那间,她终于想通了林义龙去菠菜中心的真实用意——既然这笔债务已经两清,不管是否继续选择纠缠下去,也不能改变任何既成事实。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你沉默不语,我亲爱的凯蒂。”林义龙玩味地笑了笑,“我是不是可以把你的沉默当成肯定表示?”

    凯蒂机械地点点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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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7510/ 第一时间欣赏布莱肯林场最新章节! 作者:塔维河的渔夫所写的《布莱肯林场》为转载作品,布莱肯林场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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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莱肯林场介绍:
以林作城,以河为池,以鸟兽为伍,安居在布莱肯山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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