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套娃
说起来,欧盟的钢铁产业就是一个笑话,因为受制于环境税和污染费,欧洲钢铁单价总会比从加上运输费和关税的日韩钢厂价格还高,更别提以更优惠价格为欧洲供货的大天朝的钢铁外贸企业了。就算原料单价获得比天朝钢铁更低,就算劳动生产率更高,就算现阶段运价也不算便宜,欧洲产钢铁单价也远比天朝来得更高。
钢铁企业自然不会认为这个法律有问题或者不应该缴纳,可钢厂不可能总依靠量少但高质量的钢材活着,他们于是联合起来,向布鲁塞尔施压,要求对输入欧洲的钢材同样收取这一笔费用。
这就又涉及了一个比较的“屁股和脑袋”的二元论的问题,一个留学生学成留外,他的主要收入来源于外国,作为本质上的东方人,他感情上不会支持所在国对天朝商品征税;可如果不征税,他的产业和事业都要被双杀,他支持所在国对天朝商品征税也有了理由,所以到最后都沦落到了“价签论”,在综合了很多种因素后,大多数情况下果然会最基础的实际利益因素更能支配他的最终决定。
作为林场所有人的林义龙来说,他当然希望高污染补贴一直持续下去;可作为钢厂的投资人的林义龙来说,他却不希望有这种补贴。
之所以谈及到这个问题,是因为塔尔伯特钢铁重组计划遭遇了挫折。
林义龙接手塔尔波特制铁时,他的规划是,保留一部分冶金和钢铁部门,把剩下的车间全部改成化工厂生产航空用碳纤维,同时也向附近的飞机零部件的生产商提供成品。
纳迪亚和她爸爸担心的工厂改建计划并没有太大阻力,问题是在林义龙大兴土木安装改装新设备培训员工的这段期间,工资谁支付。
作为资方,林义龙要求塔尔伯特钢铁的工人们重新和新成立的塔尔波特科技签订新的就业合同。
本质上和之前的那份合同没什么区别,可坏就坏在林义龙要求在钢铁厂重组培训的日子里,他不负担工资,要求由西格拉摩根委员会提供课程,由财政部提供失业金,而且还要工业贸易部提供塔尔伯特钢铁每年3000万镑持续五年的补贴用于弥补因生产改变的损失。
工业贸易部的投资在当地议员的游说之下愿意出这么一笔钱来维持当地就业,可财政部那里一直对失业金不松口,因为马上就要到新的选举年,托利党一直对从经济危机中刚刚恢复的失业金申领的数字十分敏感。乍一看一个工人每周104镑的失业金并不多,可一旦4500个失业人口和可能连带着的10000产业链上的人口被放到登记表上,那就是丑闻——哪怕选区被当地的劳工合作党控制着。
所以,林义龙不得不在旅店套房里,和负责人纳迪亚以及凯蒂展开了一个视频会议。
“不过,无论怎么样,他们都要付这笔钱。”纳迪亚明白了林义龙的套路,“如果他们不投入,我们就直接不在这里投资了?”
“这是核选项,不要放到这里来说。”林义龙纠正道,“有些时候对手的境界不同,处理技巧也不一样。”
“怎么?”纳迪亚很有兴趣,因为在她印象里,林义龙是善于把人往这种思路里领的。
“如果套用一个不怎么为人用的逻辑,‘我们知道他们在说谎,他们也知道他们在说谎,他们知道我们知道他们在说谎,我们也知道他们知道我们知道他们在说谎,但是他们依然在说谎。’”林义龙引用了某作家的一句话,“如果对方意识到我们的‘核选项’和他们的‘核选项’,而继续采用这种策略的话,他们知道我们不可能因为区区350万英镑而就此放弃投资而启用核选项的,因为那样损失更多。“
“那我们怎么跟他们谈?”纳迪亚问道。
“我们需要做出如果无法达成协议,把生产设备送到新西伯利亚的样子。”林义龙答道,“我在那里成立了一个新的实体,正好可以用来接收这批设备。”
“什么时候的事儿?”凯蒂问道。
“25分钟前。”林义龙看了看表,这么答道。
“你打算把工厂设置在新西伯利亚?“纳迪亚问道。
“这里本来就是第一选项。”林义龙解释了他的选项,“附近的油田刚好可以供应足够的碳纤维原料进行加工,而且配套企业也不少。”
“但如果你这么做了,小心山姆大叔的大棒哟!”凯蒂提醒道,“他们是不会坐视不理的。”
“所以,这就是我们进行封闭投资,躲在实体后面进行的原因。”林义龙答道,“我记得.....”
“请注意一下,我姑且还算是山姆大叔友好萌友的立法成员。”凯蒂打断了林义龙的话,“我已经知道的太多了。”
“反正就是这么回事儿。”林义龙没管,“你觉得怎么样?”
“不如,你从卢森堡那个信托的账号付给你自己转五万镑,我帮你游说一下?”凯蒂有些认真地说道,“然后,如果成了的话,向辉格党的账目交二十万镑献金就差不多了。”
“可以。”林义龙想了想,这确实是一个非常不错的建议,不过他却不宜出面,“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个问题呢?”
“我打算找找上议院的辉格们,他们一般都在俱乐部里聚餐,和掌权的托利们一块。”凯蒂决定展开提一句,“这个问题可以完全交给我,如果不好用的话,再说。”
“那......这五万镑什么时候转最好?“凯蒂本身并不需要这五万镑,自从有了波莉和塞莉之后,她从林义龙这里获准的信用额度每月高达一万五千镑,这五万镑更多是一种借来“游说”的姿态,而且要尽量地“犹抱琵琶半遮面”地掩饰起来。
向凯蒂的账户转账是犯罪,又不能不暗示塔尔伯特钢铁和议员凯蒂的联系——谁又能比写在凯蒂女儿们出生证明的“父亲”那一栏的林义龙更明显。
最后变成了“塔尔伯特钢铁向林义龙私人账户支付游说款“。
28 夏休
对纳迪亚和薇拉来说,她们发现自己很多时候无事可做。
倒不是说她们的工作事业和抚养女儿牵扯她们精力时不够多,而是当她们自己闲下来时,发现没什么可做的。
这种感觉和凯蒂交流过,三人几乎如出一辙:遇到林义龙之前,耶昂姐妹也有虚荣的小心思,总是梦想着可以把哈罗德、摄政街以及牛津街的所有商铺都包下来,当她们真的在林义龙帮助下实现“奢侈品自由”时,却发现这样的两难问题:没有一样珠宝能比得上林义龙送得那颗钻石;也没人有眼光对她们穿着的衣服风格表示羡慕——甚至为了照顾林义龙的某些兴趣,她们穿着衣服的时间都算不上很多。
有着类似感觉的凯蒂趁着夏休,带着波莉和塞莉来威尔士的“朋友家”住两天。
只不过,时间稍稍有些不巧。
“啥?你们要搬出去?”凯蒂对纳迪亚和薇拉的决定感到很意外。
“对。”纳迪亚答道,“孩子们需要学会和其他人交流,虽然这里很不错,可除了家人,她们连在万圣节要糖果的人都没有。”
“这也是义龙的意思?”
“也算是他的意思吧。”纳迪亚答道,“因为谭尼卡和娜塔莎精力太旺盛了,需要有同伴一起玩。这座巨大的林场对孩子来说,实在是太不友好了。”
“可万一,你们回不来了怎么办?”凯蒂担忧地问道。
“那是我们的命。”薇拉在后面答道,“但对我和姐姐以及凯蒂你来说,义龙已经在我们孩子的出生证明上签字,这个义务他无论如何是逃不掉的;站在爱人的角度,我们也应该无条件相信他,难道不是么?”
凯蒂被薇拉的逻辑给震撼住了,她几乎握有林义龙所有的把柄,可认真考虑后,却发现这些把柄并不能对他又什么实质的损害。凯蒂一旦想用这些把柄来钳制林义龙,就意味着她和林义龙完全翻脸,后果十分致命。
“去那里也很好。”薇拉继续说,“我和姐姐可以试试别的生活,我们之前要么太穷,要么就像现在这样太过富裕,缺乏直接和当地人的联系。能聊天的,只有我爸爸之前的学生和同事。”
“你们这些话都对,可你们住在布莱肯林场意义上肯定差远了啊,我们甚至不知道是不是被鸠占鹊巢了。”凯蒂见耶昂姐妹已经正在给谭尼卡和娜塔莎的用品打包,知道她们肯定已经接受了这个现实,“你知道,除了我们,义龙心里又有其他人了。”
“那个芭蕾舞演员?”纳迪亚问道。
凯蒂点点头。
“她不可能。”纳迪亚否认道,“按照义龙的考量,他不可能允许一个芭蕾伶娜抛弃自己事业来威尔士照顾他生活的,这一点无论在凯蒂你身上也好,在我妹妹未来身上也好,还是在我身上也好,都是这样的。我不相信他会为了那个芭蕾伶娜改变他自己一贯的标准。虽然有可能被凯蒂你形容为狂妄,我还是要强调一点义龙经常跟我们说的让我们对自己的魅力有自信的议题。”
凯蒂彻底无语了,她发现自己和林义龙认识时间最长,却并不像耶昂姐妹这么理解他。这大概就是林义龙对她短暂离他而去的报复。
“既然如此,你们已经选好房子了?”凯蒂想到了这个问题。
“在基雷。”薇拉说道,“就在克莱因公园外面,能从卧室看到布里斯托海峡。”
“那也十分不错呢。”凯蒂说道。
“是吧。”纳迪亚说道,“我和薇拉为了我们女儿们布置房间费了很大的心思,我们只希望女儿们能够健康成长,然后有一个不令她们自己后悔的人生。”
“没错。”林义龙的声音在卧室中响起,他和艾米在谢列梅捷沃机场分手后,直接回到了布莱肯林场的家,把三人的谈话从头到尾一字不落地听下来,“不过这话听起来,给我感觉现在的人生让你们十分后悔一样。”
“唉,跟你没法用语言解释,虽然之前想的人生目标都实现了,可感觉上有些不对头。”纳迪亚说道,“总感觉太快,正因为来的太快,我怕去的也太快。”
“这种问题没什么需要特别纠缠的。”林义龙爽快地答道,“我现在特别信奉决定论,或者说宿命论——人的未来其实是已经被选择好的,你接受也好不接受也罢,未来都在那里,甚至嘴上总宣扬反抗命运的那些人,他们的命运其实在于反抗,而不是在于他们认为的那种被其他人强加的命运。这一点看开了,剩下的一切都顺其自然了。所以,在某些方面,薇拉其实看得比纳迪亚和凯蒂都要透彻。”
林义龙的称赞让薇拉的脸抹上了不那么自然的红晕。
“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早,我记得你不是要在新西伯利亚呆上个一周谈谈那儿的风水么?”凯蒂问道。
“谈完了,一切都很迅速,就这么快的回来了呗。”林义龙答道。
“正好,这周周六我要请坎特伯雷主教为我们孩子施洗。”凯蒂说道,“好不容易找人帮我约到的。”
“可我不是教徒呀。”林义龙答道,“就连谭尼卡和娜塔莎的受洗仪式,我也是在旁边看着的。”
“没事儿,这次你也可以在旁边看着。”凯蒂答道,“这么重要的仪式,孩子爸爸能不出现么?就算没什么宗教上的见证感,帮着录像拍照总可以吧。”
“也对。”林义龙答道,“我应该把女儿们的洗礼时的玉照都存下来,等她们长大之后可以和孩子妈妈一起捉弄她们。”
“你存了谭尼卡和娜塔莎受洗照片?”纳迪亚问道。女儿受洗的时候,她没见过林义龙拿手机记录来着。
“当然啦,我没跟你们说么?”林义龙拿出自己的手机,把林父林母用手机拍摄到的小耶昂姐妹的洗礼仪式的视频传给纳迪亚和薇拉。
“这次夏休,真的做了不少事儿呢。”凯蒂说道,“把孩子生了,又见证了她们的‘第二生’。”
29 Contingency
大主教的驻地当然是大教堂,不列颠一共只有两个主教区,南部的坎特伯雷和北部的约克;但坎特伯雷是卫理宗的大本营,又是全英格兰的宗教首领,故而坎特伯雷大主教的地位远胜于约克大主教。
凯蒂能拜托到坎特伯雷大主教为女儿们洗礼完全偶然,倒不是因为凯蒂的面子多么值钱,只单单是由于坎特伯雷大主教的家乡在西格拉摩根,愿意为北爱尔兰的阿尔斯特人的卫理宗教徒洗礼。
“洗礼仪式在博纳斯的教堂进行。”凯蒂谈起了洗礼计划,她稍微有些私心,想至少女儿们在洗礼这个仪式上的排场稍微大一点,至少在教父教母的选择上,让女儿们的“教父教母”来头更大。
“孩子的教父教母选好了没?”林义龙刚好问到了这个问题。
“有人选了。”凯蒂答到,“教父是辛克莱主教,教母是艾尔德林教授。”
“这是哪两位?”
“艾尔德林教授是我在杜伦的圣保利乌斯学院的学院长,我和她关系还不错。”凯蒂介绍道,“她去圣保利乌斯学院前,是威尔士大学的教授,算是半个威尔士人。”
“没听说过。”林义龙答到。
“没听过实属正常。”
“等等,辛克莱主教就是那位上议院神职议员?”林义龙突然想起这个人来了。
“是的,他也是指导过我的教授之一,现在是杜伦大主教。”
“......“林义龙想了想,没答话。
“她们的食宿都安排好了?”林义龙问道。
“一切放心,不过艾尔德林教授想之前跟你聊聊天。”
“怎么?”林义龙很意外,他和学界没什么联系,只是在自己网站上经常口胡写两篇法律发展展望,但也不算什么特别重要的观点。
“是这样,我怀孕那阵,我拿你在我们律所网站上挂的论文去往一个学报期刊投了稿,他们收录进了期刊。”凯蒂红着脸说道。
“啥?”林义龙有些诧异,“那些都是可乐咖啡喝多了胡编出来的。”
“但你知道,这篇论文的发刊时期刚好发生在前几天电子港湾的泄露发生的三天前。”凯蒂不好意思地说道,“然后里面的东西就被用来当成是教科书式的预言范本了。”
“可我说的,都是已经在讨论现有的保护措施的基础上的呀。”林义龙惊讶地反问道,“也就是一个毕业本科生的水平,怎么让一位大学教授来跟我讨论这个议题的?”
“她很想知道,如果你来预测,欧盟委员会会采取什么措施。”
“怎么,还要让我写一篇连载式的论文提出可能的解决方案?”林义龙反问道。
“那就是你和她之间的事儿了,我只负责传话。请不要忘记,她即将是我们女儿的教母。就算不想谈也务必待她尊重一些。”凯蒂笑道,然后把这个问题重新踢给了林义龙,”女儿的洗礼仪式是在周六上午?按照惯例,我们周五晚上,应该请教父教母一起吃晚餐。到时候在就餐前聊一聊吧。“
“可以。”林义龙想了想,“希望别太尖锐,我记得辛克莱大主教也是法学出身?怎么越来越像圣诞节前律师公会的年度聚会呢?”
“我只认识这个行业的,所以找同行当教父教母不是很正常?”凯蒂透出了一种埋怨的意味,“要不,你来帮女儿们找找,可以同时有好几个教父教母。”
“呃......”林义龙沉默了半分钟,也没拿出什么更可行的方案,“我周五下午突然有时间了。”
“啊,那一切都太美好了。“凯蒂说道。
“带上波莉和塞莉,跟我来。”林义龙提出了他的要求,“波莉和塞莉总要让爷爷奶奶看一看的。”
“现在?”凯蒂嗫嚅道,“缓两天不行么?”
“孩子马上就要接受洗礼了,我觉得爷爷奶奶应该有在洗礼仪式前看到自己孙女的殊荣,你觉得呢?”林义龙问道。
“她们毕竟不算婚生子,不会受爷爷奶奶的伤害吧。”凯蒂问道。
“你大可放心,我父母不是什么野蛮人。”林义龙说道,“不过,他们说英语说得不怎么爽利,有些东西听着就好。”
“......”
林父林母是波莉和塞莉出生的第四天——也就是凯蒂从医院初元的那天——知道他们又多了一对孙女的。当见到波莉和塞莉时,“老两口”长吁短叹,一边数落着儿子的罪孽,一边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地接待凯蒂。
“小姐妹真漂亮!”在谭尼卡和娜塔莎出生时,林父林母也是这么说的。
“毕竟是我的孩子,能不漂亮么?”林义龙拍着胸脯,这么说道。
林母拿来两对蝴蝶结,扎在波莉和塞莉的腿上,“小姐妹俩真好玩!”
凯蒂在林父和林母的住处呆了三个小时,四人一起吃了晚饭才分开,在把凯蒂和波莉塞莉送回林场主宅后,林义龙重新回到了林父和林母的小楼,来聆听“父母的教诲”。
林父林母罕见地没发怒,他们只是想听林义龙的解释。
“......所以,我需要这么一个帮手,如果不能把凯蒂完全变成我的人,完全相信是不可能的。”林义龙详细地解释了他的动机,“同时她也愿意从事这方面的事业,所以一拍即合。”
“你这样让纳迪亚和凯蒂相互冲突,会不会直接掀翻我们林家这艘小船啊!”林父问道,他大概能明白林义龙的策略,甚至认为儿子做得对。
“可我们家不是什么世家,没那份底蕴来平息事端,尤其这里还是英国。”林母分析了林义龙理论中的利弊,不禁赞同了儿子的选择,甚至有些后悔为什么没给林义龙弄出一个兄弟来帮他分担,“虽然你说的都对,可我还是感到有些惴惴不安。”
“所以,波莉和塞莉,于我于她都是需要的爱情结晶,作为我们亲密关系的见证。”林义龙道,“可她们无论如何,都是我亲爱的女儿们,是爸爸妈妈可爱的孙女,和谭尼卡与娜塔莎没什么不同。”
“你现在是一家之主,你自己做决定,别把我们这个家拆散就好。”林母无奈地接受了这个现实,“不过,我的儿子我应该是最了解的,按照你的布置,我觉得你应该还有其他备用策略吧。”
“有。”
“我能问问有几个么?”林母问道,“我和你爸爸不想总被蒙在鼓里,到了最后才像这次被儿子告知,突如其来地‘喜当爷爷奶奶’。”
“只有一个,也是妈妈在伦敦的熟人之女。”林义龙绝望般地从喉管里挤出和艾米的交往历程。
30 教权
“我倒是觉得不列颠有一点非常有意思——明明是一个政x教合一的国家,然后一帮人总想搞信仰自由。”在和凯蒂去卡迪夫和波莉塞莉的教父教母见面时,林义龙这么吐槽道,“估计,连英国人自己都不太清楚这一点吧。”
“也就这样啦。”面对林义龙凌厉的吐槽,凯蒂应承下来,“不然,你以为当初为什么我家乡人认为我和汤姆都能进上议院了。”
“不过,神职议员却不行。”林义龙吐槽道,“其实主教们想争论一些事儿,他们必须要活得够久——因为只有资格够老的人,才能成为上议院的神职议员。然后可以有提案权,参加威斯敏斯特宫的各种发号施令的立法程序的讨论。”
“其实这些圣职人员有退休的权利的。”凯蒂说道,“一般都不会出现之前终身任职的情况。”
“和那些最高院大法官一样?”
“嗯。”
“这些教士们毕竟还是有自己的立场的,也能投票参与讨论。”林义龙反驳道,“与威斯敏斯特宫的生活紧密结合。”
“怎么感觉你才是泰晤士河畔金士顿的议员,而我不是?”
“因为我很好奇,这些人的薪水如何?”林义龙问道,“作为一个纳税人,不应该知道......”
“这钱并不是由纳税人出的。”凯蒂答道,“不过,作为教务公开的兄弟原则,孩子们教父杜伦主教的年薪大概是四万两千镑,而坎特伯雷大主教的薪水大概是八万一千镑。”
“这并不是很多呀。”林义龙说道,“其实仔细想想的话,这些圣职人员既是僧侣,也是教师,更是月老媒人,还是工作介绍所人力资源中介还有心理医生,感觉这些钱还是挣得不算太高吧。”
“你要是觉得不高的话,向教堂捐赠几千镑如何?”凯蒂扔给林义龙这句话。
“今天天气真好。你看这蓝天、这白云......”林义龙打岔道。
“这话题转得真生硬呢。”
“这倒不是我爱惜钱财,我本来就不是教徒,虽然我的一些思想和教条类似,但我为了自由,是不会支持某一种特定宗教的。”林义龙说了他的原因,“娜杰日卡和维露沙总是让我跟她们周日一起去教堂,但我从没去过。
“不过,倒是可以以女儿父亲的名义,向教父教母送一些礼品。”林义龙继续道,“反正也不存在‘利益冲突’,这种事儿也不会触发内部调查。”
“那多少为宜呢?”凯蒂对林义龙的态度转变突然感兴趣起来。
“两万英镑?”林义龙说出了这个数目。
“多少?”就算是凯蒂,也对林义龙的大手笔感到惊愕。
“不够的话,还可以加到两万五千镑。”林义龙重复道,“这个数字不要这么惊讶好吧。”
“可是,你给我爸妈的礼品不到1000镑!”凯蒂开始追究这个事情,抱怨道,“怎么对我父母这么差劲呢?”
“不一样。”林义龙沉默了一段时间,决定不解释,“暂时不要深究,你会明白的。”
“那坎特伯雷大主教圣座呢?”
“你看着办吧。”林义龙很随意,“我建议你可以捐赠给萨里郡的教堂,或者伦敦的。数额在十万镑到十五万镑不等。至于他个人,可以再讨论。“
“怎么你突然变成了热衷于宗教的......”凯蒂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这里边绝对有其他原因吧。”
“谁知道。”林义龙嘴角向上提了一下,幅度之轻凯蒂甚至觉得自己看错了。
“不要这么功利好不好。”凯蒂说道,“这样为了结识这些人,是不是有些太明显了。”
“我怎么功利了?”林义龙装作不明白的样子,“我只是希望给教父教母赠送礼品,身为母亲的凯蒂倒是说说孩子父亲怎么对教父教母功利了?”
凯蒂一下子无语——是啊,林义龙已经说过他不怎么喜欢宗教,却又一下子拿出将近20万镑的赠礼,女儿们的洗礼就是最好的理由——凯蒂却不能以任何借口推辞。要么就是她的动机不纯,要么就是她诚意不足。
可问题就是,一个如此保留的男人,为什么会拿20万镑出来。
“我更想知道更深层的理由。”凯蒂只好直言询问,她知道只要她不把问题问明白,林义龙绝对不会说明白的。
“凯蒂难道不知道主持我们女儿洗礼仪式的这位坎特伯雷大主教即将届满退休,教务会议要推举一位新的坎特伯雷大主教建议人选给唐宁街十号,然后由女王任命这个消息么?”
“可是,我曾经的这位商法老师,却是排位几乎最末的新主教啊!”凯蒂明白了林义龙的意思,可她还是有些不太清楚林义龙的手段。
“想想看,你说女儿们进入私立学校被问起教父来,说一句——‘我们的教父是坎特伯雷大主教’,这不是倍有面子的事儿?”林义龙没谈任何细节,只是做了一番畅想,“也就遂凯蒂的意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
“猜的!”林义龙随口回答。
“猜的?”
“这种如此凑巧的事不能说得这么直白。多亏了凯蒂的引荐,才让这两位圣心会的高级神职能在教务会议召开之前私下里这么聊聊天。”林义龙索性就把话说明白了,“其他人选怎么说呢,都有这样或者那样的瑕疵。女儿们的教父虽然资历最浅,但却也是获得圣心会教务会议最认同的主教,再加上现在的坎特伯雷大主教的推荐,你觉得......”
“没想到女儿的洗礼你也要算计。”
“这可别怪我啊。”林义龙眯着眼睛,“我只是借势而为,毕竟不是教徒,所以也没什么可心有愧疚的。我的出发点,是让女儿们和凯蒂你的声誉,更好一些罢了。不要忘了,你现在生涯唯一的隐患就是你那位青梅竹马的副助祭,如果二十万能消除这份隐患,你觉得还多么?”
“我只是......没怎么想到连女儿们的教父教母都计算进去而已。”凯蒂如此狡辩,但她已经语无伦次,忘记了她只是机械地重复了半分钟前说完的话。
“这也是凯蒂你原本的计划,我不过是说出来让你觉得不爽而已。多了这20万镑的真金白银,你的底气能在和他们保持良好关系的同时更足一些。”林义龙这么叹道,“这两天,我还是弄明白了一些东西的。”
“真是可怕的消息收集能力。”凯蒂于是抛弃了自己隐藏在内心最深处的那点黑暗,大大方方地承认下来。
“你脑袋才有问题,这样的安排实在是太直接了!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得出来。”林义龙答道,“不过,我其实也有在其中有些推波助澜的责任——你猜猜为什么这位坎特伯雷大主教这么恰巧来西格拉摩根郡。”
“原来是你!”凯蒂叹道。
31 基雷
波莉和塞莉洗礼仪式结束的周六晚上,林义龙、凯蒂和耶昂姐妹都聚在林场后身的庭院里,一起享受着林义龙库存的最后一点黑牛外脊肉串。
“我们现在公平了。”纳迪亚有些微醺,拉着同样脸上红扑扑的凯蒂说道,“我们又回到同一起跑线了。”
“不对,不是同一起跑线,是都到达终点线了!”林义龙当然知道纳迪亚在酸些什么,“但我说过了,布莱肯林场是你们最后的永久住所了;至于凯蒂,hmm......欢迎你入住你的最后永久居所,在这个意义上,没人是输家,自然也公平了。”
“那义龙打算怎么安排时间呢?”凯蒂问道。
“周一到周四,我在基雷,周五周六在泰晤士河畔金士顿,周日我要去自己找地方休息。”林义龙发现这是一道送命题,但还是心直口快地回答了。
“那这里岂不是非常没有人气?”凯蒂问道,“空着怪可惜的。”
“这里是我们精神上的伊甸园,是发生混乱时的庇护所,是启示录之后的‘神国’。”林义龙说道,“对于我来说,是第一个有自己‘家庭感’的天堂。”
“只可惜,我们生活在尘世中?”薇拉吐槽道。
“不能这么说。”林义龙微笑道,“如果你们愿意放弃自己的事业,在家当个贤妻良母的话,只要打个电话,我随时欢迎——这只是你们个人选择的问题。”
“我们要是遭遇无法弥补的失败,就回去;成功了,也回去——反正都是回去,怎么没觉得有什么区别呢。”薇拉有些喝多了,扶着林义龙的臂膀顺便问道。
“只要你觉得没什么遗憾,奋斗过了就请回来。”林义龙亲吻薇拉的脸颊,“就在家里好好做一个无忧无虑的贤妻良母。”
“换句话说,就是最多16年的自我实现的奋斗时间?”纳迪亚问道。
“不,是15年。”林义龙纠正了纳迪亚的发言,“已经度过一年半了。”
三个女孩喝了一整箱满满六瓶从超市买回来的廉价红酒,才在林义龙的不断催促下回到卧室休息。
第二天上午,几个人在马斯塔赫的车站告别,凯蒂去她经常去的博纳斯圣母教堂,耶昂姐妹往卡迪夫的正教教堂走,至于林义龙自己,回到了林场主宅,看着空无一人的建筑群,不由得有些落泪。
重新收拾了卧室、厨房与玄关,再三确定没什么令他不顺眼的糟心处,林义龙关闭了所有房间的门,带着自己换洗的衣物,去了林父林母那里。
已经说过,林父林母这里是有林义龙自己的房间的,甚至他在国内穿得一些旧衣服也被十分节省的林父放到了房间的衣橱里。
“好好的一个家,非要搬到基雷去住。”林母对林义龙抱怨道,“以后天天也看不到谭尼卡和娜塔莎了,就周六周日能看到。”
“孩子们需要学会和其他的同龄孩子交往。”林义龙答道,“光是自己在林场,只能见到她们的亲人,我不想她们没法学会应付其他人。”
“我们都理解。”林父林母说道,“那你呢?”
“在M4高速公路的两端来回跑。”林义龙说道,”工作日在威尔士,周末在伦敦。”
“那我们也这样吧!”林母决心支持林义龙的生活,“也别让你的女儿们跑太远,她们总要见爷爷奶奶的。”
“不过爸爸妈妈就别这么做了,我想我会解决得了的。”
“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就告诉我们。”林母说道,“我和你爸爸,永远在你身后。”
“有爸爸妈妈帮我照看身后实在是太令我安心了。”林义龙感谢了林母的安慰。
林义龙在父母家里一直呆到傍晚,和当值工头格维内夫重新巡视了林场之后,才骑着摩托车前往基雷。
“爸爸是不是不要我们了?”林义龙打开门,就看到娜塔莎在旁边哭闹着要见到自己。
“你看,爸爸不是来了吗?”薇拉和纳迪亚一直在安慰着谭雅和娜塔莎。
林义龙给姐妹俩带了软软的巧克力蛋糕。
“谢谢爸爸!爸爸最好了!”看到甜品,小耶昂姐妹立即收住了声,换上了笑模样。
“你还是这么惯着她们,她们晚上已经吃过甜点了。”纳迪亚抱怨道。
“今天是搬家日,可以破例多吃一块。”林义龙笑着为自己开脱。
给女儿们演奏了一曲,又给孩子们用英语讲了睡前故事,谭雅和娜塔莎终于合上了眼皮,进入梦乡。
林义龙去基雷找纳迪亚和薇拉。
基雷位于斯旺西市和高尔半岛的连接处,这个社区虽然不是类似金士顿那样的封闭社区,但因为三面被树林环抱还处在高地上,景色相当优美。
林义龙为耶昂姐妹选择的别墅,位于这个社区的边沿上,从朝南的窗子向外望去,可以穿过克莱因公共绿地直达布里斯托海峡。
这个房子有四间卧室和六个洗手间——二层的三间卧室成环状围绕着楼梯,还有一个兼作杂物间和储存室的卧室在顶楼阁楼;一层则是书房、起居室、客厅、餐厅和厨房;游泳池和按摩浴缸被安放在能看见大海的室外,此外在庭院的双车车库旁,还有一处用来存放工具的简易窝棚。
姐妹俩的房间安排十分巧妙,她们有各自的换衣间和洗手间,却没有独立的卧室。
“我想想,这其实是一个夫妻房,夫妻各有自己的梳妆室和洗手间,但毕竟卧房还是一个的。”林义龙突然想到了他在某个地产中介看到的布局。
”我和妹妹不想分开了。“纳迪亚小声说道。
“为什么没有我的衣柜。”林义龙委屈地说道。
“这是我、妹妹薇拉和我们孩子们的家!不是义龙你的!”纳迪亚微笑道,“努力讨好我们吧,我们会考虑在衣橱里给你开辟一些空间的。”
“唉,没想到也有这样的境况呢。”林义龙笑道,“希望我接下来的服务能让你们满意。”
32 “Stellaris”
塔尔波特港本名并不是塔尔波特港,原来是格拉摩根郡一个叫玛尔格姆的小村庄,因为非常便利的地理位置、低廉的土地价格和附近的煤炭资源,被塔尔波特家族的成员买下河口地,作为进出口煤炭的设施。除了港口设施以外,塔尔波特家族还在这里投资了一座后来算得上是威尔士乃至全英最大的钢厂——塔尔伯特钢铁。
居住在钢铁厂的玛尔格姆、阿伯拉文、巴格兰等村庄的钢铁工人和煤炭工人们自然而然对工厂主塔尔波特感恩戴德,于是把这些村庄合并成一个巨大的城镇,并命名为塔尔波特港。
虽说名字里面有一个“港”字,但这个镇子是没有任何现代港口设施的,原来的设施都已经年久失修,而且港口业务长期被旁边能容纳更多船舶的斯旺西港口挤压而摇摇欲坠,反倒是变成了塔尔伯特钢铁用来进口海外廉价煤炭的卸货港,才算让镇子保持着“名副其实”。
由于钢铁厂很大部分的面积都要从热轧车间改成生产碳纤维的化工厂,用煤量并不会比旁边的巴格兰发电厂更高,而且要维持一个港口的花费并不比从卡迪夫港或者从彭布罗克港进口的煤炭运价低,同时为了让公会闭嘴,纳迪亚把港区的一部分出售给了新成立的“塔尔波特特种船舶“制造厂用来兴建一些特种船舶,比如林义龙构思的第一艘游艇——“群星”。
为了这艘船的首航陪伴,凯蒂再次回到威尔士,见证这艘船下水仪式。
传播的下水仪式总会有一个简短的“受洗仪式”:因为历史中航海是苦闷而且危险的,船员们为了精神上的慰藉,总是迷信地求神保佑;为了迎合船员们的这种“迷信”,造船员的做法是给把这艘船变成“教徒”,也就必须要施洗礼——一般是由一名女性宣读一段求神保佑的场面话,然后奋力地在船身上砸碎一瓶满溢着的香槟酒,来达到“施洗”的目的。
纳迪亚、薇拉和凯蒂都想成为这艘船的“教母”,然而这艘船的教母并不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林义龙把这个殊荣给了他自己的母亲,尽管她并不信任何宗教。
“我命名你为‘群星’号,希望您和您的船员出航永远平安!”林母用短斧把拉高香槟酒瓶的绳子砍断,香槟酒瓶迅速地下落,然后摔成粉碎。
顺便一提,尽管碳纤维船身的硬度很高,可考虑到采用新材料也同时具有相当的延展性,经过了几次演练,普通的香槟酒酒瓶是无法在船身上撞碎的,林母用的酒瓶用得是特质薄玻璃。
“啥?”在听到林义龙和林父一旁玩笑似的谈及香槟酒瓶的造价时,林母吃了一惊。
“很显然的吧,能承受得了横面拉拽的但只要稍微对纵面施力就会碎。”林义龙为林母解释原因,“这其实和‘鲁伯特之泪’的原理其实非常相像。”
“剩下的就不用跟我说了,反正我听不太懂。”林母不耐烦地说道,“你们自己掌握就好。”
林义龙随后和凯蒂一起在塔尔波特港的港口学着如何出航,也算完成了林义龙之前对凯蒂的允诺——她会是游艇海试时唯一一个和林义龙在船上的伴侣。
“假如我们想消失,我敢保证没有军用雷达能找得到我们。”纳迪亚在通讯上给凯蒂做介绍,”而且考虑到这艘船的灰黑色涂装,只要海域上空有云,在视觉上就很难发现。至于米国人研发的新型朱姆沃尔特级驱逐舰,并不能在隐身效果上达到这艘游艇的水平。“
“这到底是军舰还是游艇啊!”凯蒂问道。
“我们定义的的游艇限载12人的民用船舶。”林义龙笑道,“就算这艘船长达108米,排水量能达7500吨,依然限载只有12人,仍然属于游艇的规格。”
“这......”凯蒂叹道,“换句话说,只要不是真真地看到,就没人能在深海中找到这艘船?”
“这艘与其说是我们的游艇,不如说是塔尔波特港造船厂的第一艘的‘技术展示船’。”林义龙答道,“假如有眼光独到的买家,他们不会失望的,单单是船身碳纤维的编制方案,就价值数亿英镑。”
“什么?”凯蒂露出了和林母得知香槟酒瓶造价时相似的表情,片刻之后才缓过神来,“关于这艘游艇,我还有什么需要知道的?”
“上面会有两艘直升机,两艘接应艇,两艘小型潜艇以及一些琐碎的没什么必要提及到的其他玩具什么的。”林义龙摆弄着手指,努力回忆起上面的设备数量,“考虑到整个船身的强度和密封性,这艘船甚至有变身成潜水艇的潜力,很遗憾我所知道的只有这些,至于其他的装潢和居住区真的平淡无奇,没什么可说的。”
“这......”凯蒂被林义龙的一番介绍弄得瞠目结舌。
“所以,因为相关的造船设计理念尚不成熟,才有了这样的技术展示船。”林义龙故意把“设计理念不成熟”几个字咬得很重,“如果卖不出去的话,就自己留着了。”
“那艘在伦敦付出的设计费就是......现在的样子?”凯蒂问道。
“差不多吧。”林义龙点了点头,“甚至这艘游艇有些过于铺张浪费了,里面的所有家具、陈设还有比如餐盘之类的生活用品,除了功能性必须要金属的场合,其他的,比如之前提到过的所有小玩具都是这座化工厂产出的碳纤维材料的复制品,结果反而多出来将近2000吨排水量就这么浪费了。如果我想的话,我甚至可以在船舱底部拥有一个50米的标准淡水游泳池,而且还能绰绰有余地留下500吨的额外油料区。”
“真的是有钱没处花了。”凯蒂叹道,”我想问问这艘船的造价大概多少钱?”
“我不知道市场价是多少,但一般来说都在两亿五千万上下。”林义龙谈起价格来有些苦涩,“因为刚开始的时候,塔尔波特造船没有这方面的工作经验,所有人都是现学现造,所以相对来说花费不算特别高,我的支出大概是4500万镑?如果能拿到订单,还能被塔尔波特造船公司返还500万的培训费用。”
“这么便宜么?”凯蒂问道,“甚至包括轮机?”
“没错。”林义龙答道,“造船厂旁边的港区就是这艘船的专属船坞,我也不需要别的什么服务人员,只需要一个领航员、一个驾驶员,就能充分驾驭这艘船了——所以,就算是开始运行,我也只允许我的家人可以在船上,私密性和安全性都非常高。”
33 会面
林义龙平时的时候,就去回到他的律所门市的唯一的办公室去。
他不会一个人守着空荡荡的林场,也不会一个人办公室发呆——这半年呆在办公室唯一的理由是邦妮。
邦妮6月份毕业之后,先回燕京探亲,然后才回到威尔士。每天朝九晚四地坐在门市房的前台——虽然不会有多少上门的顾客就是了。
因为邦妮作为有工作经验的实习生分走了林义龙大部分的工作。林义龙自己,每天的工作仅限于收发邮件或者处理他自己的事儿——剩下的时间,只是在耶昂姐妹家、泰晤士河畔金士顿、以及马斯塔赫的父母家来回往返而已。
“所以,我没有办法中断现在的这份顾问约。”周五中午,林义龙礼貌地拒绝了萨曼莎父亲——也就是到伦敦的田叔——岗位继任要求中止顾问约并返还咨询费的要求,“我们的顾问约还有一年,欢迎贵方随时按照之前约定的咨询范围提问,我们将尽可能地解答。”
“这笔律师费不少吧。”挂上电话,负责记录的邦妮问道。
“不算太多,一年9万英镑上下。”林义龙用无所谓的口吻答道,“只有一些关于他们融投资之类的问题,其他的领域代理费另付。”
“这也不算少了。”
“我是收钱办事的。”林义龙答道,“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呗。”
“也是。”
因为邦妮是燕京同胞,而且办公室里又只有她和林义龙两人。林义龙也没有严格地遵循“上班时必须讲英语”的办公室规定,两人的说话相对随意,不仅是他们的邻居、同行,甚至连留学当地的同胞都以为这间没有一点东方元素的事务所,是一家毋庸置疑的“夫妻店”——两个人总是一起吃午饭,路人可以从律师楼会客室的窗户里看到邦妮无比温柔的神色。
“我有理由怀疑,你和邦妮关系并不纯粹。”周五下午,林义龙和凯蒂到碎片大厦的香格里拉吃完饭,晚饭前他们在号称是全欧洲最高的酒廊里等待就餐,凯蒂这样抱怨道。
“不用怀疑,就是不纯粹。”林义龙道,“我已经把我的想法提前告诉你了。”
“可我还是有些不安心。”
“没什么可不安心的。”林义龙答道,“如果我想的话,前年就已经旧情复燃了。”
“......不跟我说说那个芭蕾舞女的事儿么?”凯蒂直接问起了艾米。
“我记得我们说过这个问题。”林义龙答道,“你确定真的想见一见艾米?”
“我连她都没怎么见过,怎么能安下心来——如果以后要长时间相处的话,至少让我和她聊聊天,见见面吧。”
“不是在歌剧演网站上,不是有艾米的个人信息么?”林义龙反问道,“而且凯蒂作为议员,应该很容易在不经意间和艾米见面的呀?”
“可那样的话,什么都看不出来。”凯蒂有些心焦,“我真的很想知道义龙你的审美标准。”
“长相漂亮,脑袋不那么空,而且别太过于敏感。”林义龙答道,“而且,还有一个稍稍被其他人觉得奇怪的要求。”
“那是什么?”凯蒂问道,“不会是容易受你控制支配吧。”
“虽然那也是我考虑的因素,却算不上什么’审美标准‘。”林义龙答道,“其实凯蒂应该已经注意到了,不过并未说出来。”
“就是说,这个审美标准在纳迪亚、薇拉和我身上都能被看到,但在邦妮身上却看不到。”凯蒂自言自语道,一时没想到有什么她忽视的标准。
“如果你觉得可以,我可以等会儿请艾米来和我们共进晚餐。”林义龙给了凯蒂这么一个选项,“你见到艾米,和邦妮对比一下,你就知道了。觉得这个选项如何?”
“可以。”凯蒂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懊恼道,“哦,见鬼!如果我同意了,是不是就表示我已经中套了?”
“没事儿。”林义龙答道,“这还有什么好处或者危害呢?只是见一面增加了解罢了。”
“我自作多情还不行嘛。”凯蒂气鼓鼓地,“不过,我承认我确实好奇——好奇你的那个明显能看得出来却暂时想不到的‘审美标准’。”
“‘凯蒂,你陷入了盲点’。”林义龙神奇地学着《神探夏洛克》的腔调说道。
“倘若这个盲点你形容的是那个芭蕾舞女的话,这确实是我的错——当时我怎么就把她和萨曼莎给搞混淆了呢。”凯蒂懊恼道,“如果要是我更小心调查一点,也不会有后面这些事儿了。”
“对吧!”林义龙笑道。“不过,换回我们最刚开始谈及到的话题——虽然我猜不透邦妮在做什么打算,可我得这么说,邦妮的目标肯定不是我。”
“为什么?”
“因为我问过了!”林义龙答道,“或者说,她问过我了。”
“你拒绝了?”
“凯蒂你也对自己有点自信啊!”林义龙道,“当一个外貌、身材甚至引以为傲的头脑都被完胜的自己的竞争者出现在邦妮面前,她怎么可能还有这份竞争的勇气?!”
“我就当作是义龙你对我们的夸赞吧。”凯蒂笑道。
“所以,你还想今天晚上见艾米吗?”
“见还是要见一见的。”凯蒂答道。
“她今天下午正好演《曼侬》,也是她在舞团里作为首席舞者的第一次登台。”林义龙看了看自己的Line,“摄政花园晚上演歌剧,正好她没什么事,约出来和凯蒂你聊聊天也可以。”
“就在这里吧。”凯蒂同意了林义龙的计划,“虽然本来应该是我和你的两人时光,但为了满足我的好奇心,我豁出去了!”
林义龙获得艾米的首肯后,改订了自己的用餐时间,同时把人数从两人增加到了三人。
只过了40分钟,艾米就到了,穿的是流苏针织衫配长裙的风格,正好和凯蒂的流苏连衣裙风格极为相似。
“这位是凯蒂,这位是艾米。”林义龙给两人作了一下正式的介绍,不管场面稍显尴尬,他仍然面色如常。
艾米和凯蒂都紧闭双唇,除了两人相互问好外并没有做什么交流——两人好奇地相互打量,试图从对方身上打开突破口。
“你们有什么话想说就说,辞不达意的话我来负责翻译。”林义龙讨好地笑道。
34 拆伙
这次见面,也只不过是聊一聊艾米在伦敦的生活和经历,包括凯蒂很感兴趣的演员工作。
“我真的是拿你没办法了。”一晚上礼貌却疏远的尬聊,林义龙和凯蒂把艾米送回了家。凯蒂发现虽然艾米并不老道,但脑袋还是很灵光的:两人在交谈中,凯蒂下得很巧妙的陷阱都被艾米轻松地躲过,虽然暂时无力反击,却也不算打了一场“无准备之仗”,至少自己的资料已经被艾米充分挖掘了——而且知道的资料都是公开的内容。
“没什么,但是现在凯蒂弄明白了我那条不怎么适当的审美标准?”林义龙问道。
“没有!”凯蒂摇摇头。经过了在包括耶昂姐妹、艾米和自己的横向分析,凯蒂没发现任何东西。
“你不觉得,如果以我作为参照物,你们或多或少地都比我高一些么?”林义龙说道。
“这......好吧,这么一想确实是这样。”凯蒂坦率地承认了。
回到家,凯蒂的保姆已经把波莉和塞莉姐妹俩给哄睡着了,凯蒂进门时没有吵到女儿们。放保姆回家并迎接林义龙进门后,两人压低声音亲热了一番。
“姐妹俩除了睡就是吃。”林义龙说道,“还好暂时不用跟他们解释发生了什么。”
“那谭雅和娜塔莎呢?”
“她们每天都望眼欲穿地跟我回家。”林义龙道,“希望波莉和塞莉跟爸爸别像姐姐们这么恋父。”
“这是孩子们的天性,没办法的吧。”
“是这样的。”林义龙答道。
凯蒂雇佣的负责收拾卫生的人员和负责看护孩子们的保姆并不是一个人,前者只在周二和周五负责全面的清洁工作。凯蒂虽然做家务不算废柴,可她既要关注孩子,又要关注自己的工作,还要顾及到作为“林义龙主管”的职责,她自己是没有时间的。于是凯蒂除了选区会议,推掉了很多其他的社交活动,每天三点一线地往返于在家、议员办公室还有威斯敏斯特宫。
林义龙见到凯蒂生活如此忙碌,于是周六就当起女儿们的保姆,把凯蒂解放出来,让她也喘口气,去享受一下板球比赛的乐趣。
有了抚育谭雅和娜塔莎的经验,林义龙照顾波莉和塞莉的时候没有抓瞎,一切都有条不紊推进。
“多好!跟爸爸摆摆手!”周日上午,凯蒂推着婴儿车在公寓门口和林义龙告别。
林义龙把厨房打扫一遍后也离开了,坐上火车去伦敦,并不去见艾米,而是去见了准备结束代购生涯的表弟们。
林父和耶昂先生搭伙重新在塔尔伯特钢铁去做他们的老本行,导致林母的代购事业也全都交给了林义龙的表弟们。因为林义龙严格区分“亲戚”和“合作伙伴”,表弟们不得不自己花钱支付位于帕丁顿站旁的阁楼——结果就是,代购的大部分收益流向终点并不是两人的户头,而是房东的户头。
“现在政策收得越来越紧,经常有人在机场过关时被查出来,就会得不偿失。”林义龙的大表弟餐桌上谈及到了做出决定的原因,“每个月,我发现我和冬冬(林义龙小表弟的乳名)的收入只有不到6000块的时候,倒着时差做这样的活计也没什么意思,就算了。”
林义龙的两个表弟脸型和身材和林义龙差不了多少,三人打眼一看就是有血缘关系的亲戚。因为国内经济增长,国人们对海外购的热情增高,他们每个人每周都要在希斯罗和首都机场往返一次处理订单。
表兄弟俩是林母带到英国从事代购行业的——林义龙一方面可以通过差旅协议获得非常不错的航班价格,一方面也可以为两人的商务访问签证做担保。
“我建议你们还是继续做下去吧。”林义龙劝道,“毕竟你当插画师,一个月也只有不到4500的收入,6000至少比4500强一点吧,别的不说,吃饭是免费的。”
林义龙为两个表弟都办了万事达白金卡——除了办理退税和刷卡折扣以外,机场候机室贵宾服务也是一项能享受到的权益,而贵宾权益一般都可以享受到自助餐和机场浴室,所以从经济角度来说,他是很希望两个表弟继续做下去的。
“龙哥也为我们考虑一下呀!”大表弟也要年将三十,他也有自己的顾虑,“现在家里催得很紧,之前我记得龙哥不想让相亲的对象留在国内,我同样不想,可是代购又是这样......”
“那就找一个英语流利一点的,和你们一起把这个事业做下去呀!”林义龙不怎么赞同两人就这么回国,从事代购让两个人其实相对来说没工作经验可言,“要不我帮你物色两个?”
“别了!”大表弟答道,“我和冬冬认为,现在趁好了结掉现在的生意的时机。”
“你们自己决定行就行。”林义龙不可能过多干涉表弟们的生活,他们毕竟也是成年人。
之前林父林母和表弟们一起合伙时每个人每月可以累积1000镑开销,现在就算少了两个分钱的,没人帮他们做退税申请导致的订单积压,此外再加上英镑弱势还有祖国积极的汇兑制度导致表弟们的收入锐减,现在每个人只有800镑上下的纯收入,这个收入甚至比不上每天在LHR和PEK贵宾室恭迎他们往来的服务员。
“反正回国去闯荡闯荡也是好的。”林义龙见表弟们去意已决,就决定祝福他们了,“如果国内混的实在不开,都是家里人,吃回头草也不算什么,我可以继续在泰晤士河畔金士顿帮你们找那种一人公寓继续干,反正你们护照和签证齐备,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嗯。”大表弟点点头。
“其实我哥想去霓虹跟他们同学合伙做代购,他是那边毕业的,对霓虹更加熟悉。”借助上厕所的时间,二表弟冬冬私下里这么表示道,“我跟他合伙先做两个月试试,实在不行我自己一个人接着往返伦敦。”
“我这边的大门总是对你们敞开的。”林义龙道,“大概多长时间你能看好?”
“半年。”二表弟答道,“而且,我感觉我哥江户那边的代购支撑时间会比这个时间更短。”
“一言为定。”林义龙说道。
35 艺术赞助者
英皇很少在周日安排演出,而周一又是各个舞团众所公认的休息日。每到这一天下午,舞团内人心也就散了。舞团成员们在大课或者排练结束后直接回家。
林义龙午间和表弟们中午告别,下午帮助表弟们腾退房屋,晚上空余了出来和艾米约会。
中午和表弟们吃得是意大利面,晚上和艾米就来到伦敦华埠和艾米尝试吃霓虹拉面套餐。
“凯蒂对你的印象还不错!”林义龙说道,“真心的。”
“难道义龙哥没看出来她对我的敌意吗?”艾米有些生气地诘难道。
“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不过......艾米的小伎俩也应用得不错,至少让凯蒂毫无发挥。”林义龙叹道,“我怎么对这种‘同性相斥’的情境理解越来越纯熟了......不过话说回来,这种事儿我不会过多参与的,就当我是个木头人,并不在场就行了。”
“怎么可能不在场。”艾米很不高兴,“有的时候缓解一下紧张氛围好不好,我确实没有那我怀特豪斯议员小姐那么强势。”
“凯蒂的强势在于她是波莉和塞莉的母亲,我们有句老话——‘为人母则强’。”林义龙说道,“这一点,我相信艾米以后会理解的。”
“义龙哥的意思是说......”艾米惊讶地捂上了嘴。
“我们谈过这个问题。”林义龙耸耸肩,“凯蒂也安定下来了,现在是艾米你自己的计划和想法。”
“我当然是......”
“先别这么仓促下决定。有很多东西需要好好考虑——比如对艾米你的舞台生涯的影响、对生活节奏的影响还有对你自己原生家庭的影响——这种事儿不用着急,我又不会就这么跑掉,像美剧里的那些不负责任的人那样。”林义龙拍了拍艾米的手臂,“反正只要你想好并且愿意承担责任,一切都好说了。”
“这是义龙哥你的责任。”艾米有点兴奋地小声道,“从四月份开始,我就已经准备好了。”
“hmm”林义龙拿起菜单,准备点菜,因为视野的关系,他能看到从正门进来的人,这人恰好是他认识的,田叔的女儿萨曼莎。
萨曼莎不是一个人来的,同她一起的,还有一个长相清秀的本地男孩,看起来是同舞团的演员。
不过,他们并没有对林义龙和艾米这一桌投来什么目光,去二层去吃晚饭了,并没有留意里面的林义龙和艾米。
“你跟萨曼莎还有联系么?”林义龙小声问道。
“还有点。”艾米说道,“我能感觉出来萨曼莎言语中的酸味。”
“她现在怎么样了?”
“义龙哥为什么问起她来?”艾米有些诧异。
“因为刚才,她正好进店。”林义龙盯了一眼艾米,“跟她们团的男演员一起。”
“哎......”
“她现在仍然是她们舞团的群舞。”艾米答道,“有的时候也会去当独舞的救场演员,但......”
“金丝雀码头(国家芭蕾)永远赶不上摄政花园(皇家芭蕾)?”林义龙问道。
“我可没这么说,是义龙哥说的。”艾米嘴角透出了狡黠鬼的笑容,“义龙哥又是知道点行情的观众,这是观众的选择。”
“......我明天就去买国家芭蕾的票!”林义龙笑道,“我应该给国家芭蕾一些机会。”
“你确定么?”艾米用威胁的语气问道。
“离家太远了,就不去了。”林义龙装出一副很惊恐的样子,打了退堂鼓。
艾米的信心非常足,除了她对自己舞技的自信外,“英皇首席”这个头衔代表自己被其他专业人士所认可。
只是她并不知道的是,就算她自己如何有才能,以这么幼小的年纪,并不能那么幸运地在皇家芭蕾直接毕业就能通过试镜当上首席。
艾米能当上首席,还要从两个舞团的恩怨说起。
去年夏天,20岁就晋升皇芭首席的阿丽娜·科约卡鲁和她的同僚费尔南达-奥利维拉从摄政花园跳槽到金丝雀码头让皇家歌剧院颜面扫地。同时离开的,还有科约卡鲁女生的男友和舞伴的男首席。作为“报复”,摄政花园从金丝雀码头挖角挖回了瓦迪姆,并签约了与莫大结怨四海为家奥西波娃。出场阵容里仍然有一个女首席的空缺,舞团就在内部进行了三轮试镜,艾米在各种训练加持下也只是进入了最终名单罢了,虽然可以预见到艾米会最起码会被提升到第一独舞,可虑及到她舞台经验欠缺,艾米并不是名单里考虑晋升的第一人选。
为艾米扫清障碍的,仍然是林义龙。
摄政花园需要资金,单单是通过售票处预订出去的票根本就不够整个剧院花费的,通常的解决方式除了艺术拨款外,还有通过艺术捐赠募集而来的资金。有了这个渠道,捧一个“名角”所需的东西,很遗憾地,只是钱的问题。
林义龙通过他自己的信托公司向摄政花园提供了250万镑,为艾米扫清了晋升的障碍。
需要解释一下,在英国,如果你向慈善组织捐钱的话,受捐方获得的每一镑都会得到国库的25便士的补助。就算林义龙为此实际支付了200万镑,但林义龙的捐赠额仍然是记入四分之一补助的250万镑,他也据此可以主张抵消也减少了信托需要支付的62万英镑的资本利得税。
至于让林义龙可以在摄政公园有他信托赞助的“主要资助人”铭牌和只要有演出就会被保留的剧院包厢等待遇,只能算多出来的填头——这样看来,艾米去年在蒙特卡洛对林义龙通过菠菜弄回来的那些欧元连林义龙在她身上投入的三分之一都达不到,也难怪当时林义龙有些生气。
摄政花园尚且如此,预算只有皇芭一半的金丝雀码头就更别提了。为了让女儿萨曼莎进入舞团保留群舞位置,田叔每年都会捐助金丝雀码头的3万英镑,今年为了让女儿晋升更是达到了5万英镑。但如果他知道林义龙付出的200万艺术赞助,大概会用一句某电影里的评论来感叹,“你小子泡妞可真下血本!”
36 新家
尽管林义龙和艾米很小心,可艾米结账的时候还是和结完帐的萨曼莎撞了一个满怀。
“龙哥和艾米在交往么?”萨曼莎有些气愤地问道。
“主要是我父母想长留在英国,想让我找一个移民方面的律师商量一下。”艾米没否决,刚才吃拉面的时候也确实在谈这些东西,只不过没谈及两人正在约会的事实,“义龙哥又是我知道唯一一个执业律师,仅此而已。”
“是这样啊。”萨曼莎看着林义龙那边有些平静的面孔,“实在是不好意思。”
“没什么。”艾米答道。
“那艾米你现在住在哪里?”萨曼莎问道,“改天找你出来玩啊?”
“我现在住芬奇利路车站附近。”这个地址倒不是艾米编造出来的,因为9月份她父母还有奶奶确实会暂时住在那里,“O2中心对面稍微往里面走一点。”
这是林义龙想到的相对适合艾米亲人的住所。
“房租怎么样?”萨曼莎问道。
“Studio一个月在890镑。”艾米把自己之前租房子,布置房间时的经历说了出来,“我平时的骑车上下班。”
“也挺好的。”萨曼莎聊着,“我现在也要考虑自己租房子了,各种意义上的。”
“唉?!是要结婚了么。”
“我现在也稳定了,准备按部就班,开始自己的小家。”萨曼莎不想多聊自己的私人事物,“我也应该有些自己的生活了……艾米之前看了哪些区域?”
“你可以试试温布尔登或者新梅尔丹。”艾米说道,“我租房子的时候感觉还行,但是转车太多。”
“要是有时间晚上一起出来玩!”
“我和义龙哥还要喝咖啡继续谈下去,下次吧!”艾米表示了拒绝。
林义龙在两人谈话时,一直装作没看到那样坐在座位里摆弄手机,玩黑白棋。店里的服务员几次递来账单,都被林义龙用目光示意交给柜台那边的艾米。然后装作才看到的样子,跟萨曼莎招招手。
萨曼莎还是很善解人意的,她看到林义龙被账单困扰公事公办的坦荡荡的神色,觉得艾米没说假话,安心地和自己的男友离开了。
“不去和萨曼莎说话好么?”艾米结账完,这么说道。
“我觉得没问题。”林义龙答道,“萨曼莎还是有些太大小姐气了,经验不足,着急的时候脑袋有点不好用。”
随后,林义龙就和艾米一起前往帕丁顿站的路上,聊了聊他和萨曼莎发生的一些事儿。
“啊,萨曼莎竟然做到了这个份上?”艾米问道。
“她被吓得六神无主了,觉得我是唯一依靠。”林义龙露出了疑似奸笑的表情,“我作为一个绅士,总不能趁人之危对吧。”
“那我呢?”艾米品了品,觉得自己和萨曼莎当年没什么区别。
“我记得那时候,艾米说自己回国还可以进入女团当爱抖露。”林义龙回忆起两年前,“生活无论如何艰难也会继续,只是之前的训练就白费了,也不会达到现在的成就。我个人觉得很可惜,就帮了点呗。”
“这是赞扬么!?”艾米疑惑地看着林义龙。
“那艾米觉得是批评么?”林义龙笑道。
“感觉像是义龙哥的自吹自擂——这就好比义龙哥当经纪人,看上了好苗,然后就下黑手了。”
“也许有点吧,不过这不是也说明艾米和萨曼莎的不同了么。”林义龙被戳破意图也不觉得自己需要对艾米顾忌什么,傻傻地笑。
“真是的。”艾米发出来为数不多的娇嗔,让后面两个女学生中东女学生有些羡慕。
两人乘坐的公交车很快抵达车站,时间刚刚好,正好是之前林义龙预订的那个车次。
“你父母说服得怎么样了?”上了车,林义龙决定讨论别的事儿,虽然任先生夫妇要来,但他愿不愿意在英国长期生活,还是一个未知数。
“不知道爸爸是怎么想的,他并不怎么想来打扰我的生活。”艾米答道,“所以,我还得继续说服他——不过,奶奶有可能就留在英国了。”
“啥?”林义龙问道
“妈妈和奶奶的关系非常差。”艾米答道,“义龙哥知道的那种婆媳关系,而奶奶没其他的收入,又把小卖部卖掉了,我打算让奶奶和我一起住。”
“等等......我怎么觉得,你父母把这些负担都扔给你了呢?”
“没辙的。”艾米答道,“我跟奶奶的关系本来就很不错,爸爸妈妈又很忙,我来照顾他们最安心。”
“真辛苦......你父母那边,你可以用‘个人金融公司’作为让爸爸妈妈来这里的诱饵。”林义龙说道,“毕竟侨胞们在不列颠也需要借款嘛。”
“这......”艾米当然知道林义龙说得“个人金融公司”是个什么机构,正好和她爸爸任先生的专业对口,可做起来不可避免地要做些让艾米父亲觉得违心的事儿。
“反正,这也是一个备选方案不是么?”林义龙反问道,“我想到的也就是这些,艾米有其他的方案也可以拿出来参详参详。”
“我再想想。”艾米开始衡量其中的利弊了。
一路上,两人就围绕着艾米父母的工作行业和就业地点展开了“头脑风暴”,不过任两人怎么脑洞大开,最后也没拿出来一个稍微深入的结论。
在卡迪夫总站换乘,林义龙和艾米来到了博纳斯,在凯蒂海滨联排别墅附近的一栋房子前,停步。
“这还是第一次来义龙哥的家呢。”艾米说道。
“这不仅我的家。”林义龙答道,“也是以后艾米的家。”
“伦敦的房子怎么办?”艾米问道。
“错误理解!你每个演出季度隔几个月就有将近10天的调整期,暑期的假期更多,没什么事儿就到这里来好了——都说了是假期房子,演出之后的休假期也可以来这里居住。”
“那义龙哥的宅邸呢?我记得也在威尔士?”艾米十分好奇。
“你要想去的话,下次就带你去看看,不过我们今晚在这里过夜。”林义龙答道,“我还指望着在这儿能和艾米在这里‘建立家庭’呢。”
37 启蒙
周一上午,林义龙和艾米吃过很晚的“早午饭”去了车站,在月台分手。艾米回伦敦,林义龙去自己的律师楼“工作”。
在“英格兰和威尔士”这个单一司法区,律师职业是有区分的——出庭律师和事务律师。林义龙之所以从事后者而非前者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他的所有法律老师都表达过这么一个想法——即如果一个法律顾问或者非诉律师把争端诉诸法庭,那么这个律师一定不是一个好律师。即使法庭开庭审理(过堂),如果事务律师们的手段高超,很多判决甚至不需要出庭律师们进行庭辩,只是走个必须流程就万事大吉。
这其中很多原因是因为“过堂”的时间长,耗费精力大,对财力的要求也不低,没有几个当事人愿意走冗长的程序完成诉求。大部分的时间,事务律师们都在试图找对他当事人有利的证明材料,然后利用这些证明材料在和解过程中向对方当事人施压,为当事人谋取最大利益。
至于如何整理材料,用什么方式分析,用什么方式呈现给对手和其他利益相关方,以及证明力不足材料如何应对,怎样施压对方都是律师的专业经验的问题。
有过SEC经验的邦妮,这些经验是很丰富的。
林义龙午饭时和邦妮谈起了他即将着手的行动计划,不过邦妮并不属于“已经亲密到负距离”的集合内,所以还是隐藏了他的真正意图,用了“主要客户”这个称谓。
“客户真的要这么做么?”邦妮问道。
“已经确定了,但是方式没想好。”林义龙正在研究池塘那边的能源行业和交通行业,认为有非常大的入手空间,“你觉得,我们客户会在这种情况下被SEC问询么?”
“问询是一定的,但不一定是面对面的形式.....”邦妮仔细考虑了一下林义龙的立场,谈及到了问询流程和其中的瑕疵,“......大概就是这样。”
“这也行?”林义龙听到邦妮的审查流程有些瞠目结舌。
“当然啦,我相信,NY的策略应该跟我们是一样的,毕竟香江SEC是跟着学得。”邦妮说道。
“这真是太无趣了。”林义龙终止了两人的谈话,不过邦妮方法的思路对林义龙有些启发,可还需要进一步查证的,于是就换了话题。
整个下午,林义龙除了必要的邮件,把自己沉浸在邦妮的启迪的方案中,甚至邦妮下班离开时,都没察觉。
“终于完成了。”晚上七点,林义龙终于做完了所有方案,往基雷的住所去。
从律所门市往家走的这段距离不算远,只有4公里,坐公交车很快就到。
“妈妈,好像是爸爸回来了!”在游戏室里,谭雅听到开门的声音,提醒着纳迪亚。
纳迪亚于是带着谭雅和娜塔莎去门厅,正好看到林义龙换拖鞋。
“爸爸!”谭雅和娜塔莎跳着,要林义龙抱着她们。
林义龙先跟纳迪亚接吻,然后象征性地走两步,把女儿们抱进游戏室,让姐妹俩继续玩去了。
在卧室里换了件衣服,林义龙就去厨房,和正在做晚饭的薇拉接吻。
“乡村农舍派?”林义龙蘸到了薇拉嘴唇上的汤汁,立即尝出来晚餐的内容。
“没错!”薇拉答道,“我打算试试给谭尼卡和娜塔莎这个,配沙拉。”
“hmm.....只要你不往沙拉里面加酸奶油,一切都好说。”林义龙说道。
“这句话是在说的实在是太晚了......”薇拉拿出了一盘生菜色拉。
林义龙这一点得夸赞一下英国人,也同样要夸赞一下俄国人——她们吃得东西实在是太简单了。拿小耶昂姐妹的食谱为例,早餐在家喝燕麦粥、牛奶和水果,午餐吃蔬菜三明治或者几片奶油饼干,晚餐可以吃烤肉沙拉——考虑到林义龙在她们这个年龄段还在喝奶粉配蔬菜泥米糊,倒也不能说女儿们吃的不好。
“爸爸为什么先吃沙拉?”娜塔莎问道。
“不应该先吃头盘/主菜/甜品这样的顺序么?”林义龙教导道。
“但妈妈就两个搭配着吃。”
“娜塔莎也喜欢酸奶油么?”林义龙问道。
“喜欢!”
“可爸爸不太喜欢。”
“挑食!坏爸爸!”娜塔莎对林义龙的抗议让所有的耶昂们抿嘴地笑。
“......”被说得没什么脾气的林义龙生气地吃掉乡村农庄派,然后看向拿着小勺和同样菜色战斗的女儿们。
“上面是不是应该再加一点酸奶油?”林义龙问谭雅。
“不要!上面已经有奶酪了!”谭雅答道,但加快舀土豆泥的动作。
“一定慢慢吃,别学爸爸。”林义龙劝道,“爸爸现在肠子不好,不希望女儿们也长大后肚子难受。吃的太快,也不怎么淑女呀。”
“淑女是什么?”
“你们不就是我的小淑女们吗?”林义龙笑道,“所以,慢慢吃吧。”
“爸爸来喂。”谭雅说着。
“好。”林义龙于是从谭雅手里接过小勺,但娜塔莎也拿着她的碗放到了林义龙的面前。
雨露均沾般地,林义龙一小勺一小勺喂女儿们吃饭,喂谭尼卡的时候,娜塔莎在咀嚼,喂娜塔莎时,谭尼卡在咀嚼。
“不用着急,烤盘里还有不少。”
“已经吃不下了。”谭雅和娜塔莎吃完林义龙喂给她们的最后一点派,摇了摇头,“等会儿还要吃黄油小饼。”
“好。”
“小淑女们,如果吃完餐盘,需要做什么?”林义龙问道。
“谢谢,妈妈(薇拉姨姨!)”女儿们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感谢了薇拉。
“不客气!”薇拉慈祥地笑着答礼。
“然后呢?”林义龙继续问道。
“把餐盘递给晚上要刷碗的人。”
“但那个人正在吃饭,怎么办?”
“耐心地等。”
林义龙对女儿们的回答表示满意,然后站到了厨房的水槽前,示意女儿们把脏盘子递给他。
“谢谢爸爸!”女儿们才算走完流程,跑回游戏室,去玩玩具了。
“对啦,看女儿们的进步这么大,我感觉可以给她们进行启蒙教育了。”待女儿们走后,林义龙对耶昂姐妹这么说道。
“这么早?”纳迪亚和薇拉不知道林义龙为什么这样。
“稍微让她们先识字,一点一点来吧。如果方式恰当,那么女儿们学习也会产生快乐。”小耶昂姐妹还不知道自己要被安排进行学前教育,“如果她们更愿意玩,那就去玩呗。”
38 江户行(1)
“下周要出去公干。”妥定了女儿们的早教,林义龙这么跟耶昂姐妹说道。
“多久?”
“也许可能一个月,多多少少吧。”林义龙给出了完全不确切的预估时间,“给纳迪亚的化工工厂和薇拉的制药厂弄点便宜原料出来。”
“这样么?”薇拉问道,“用不用我或者姐姐陪你一起去?”
“你们就留在这里吧。”林义龙似乎是为了让姐妹俩安心,“我要前往江户去看看行情。”
“去那里做什么……”纳迪亚十分纳闷,“霓虹跟我们需要大量购买的东西毫无关系。”
“这个世界这么联系紧密,并不需要亲自去原产地,只要找到‘性价比最高’的地方插一手就行。完全没这方面的问题。”林义龙故作神秘,然后换上了一脸坏笑,“估计纳迪亚和薇拉听到独守空房一个月的消息会很难受吧!”
“这方面我和薇拉可以相依为命。”纳迪亚对薇拉挤眼睛,作为妹妹薇拉心领神会地笑了。
得知林义龙下周离开,接下来整个一周,耶昂姐妹、凯蒂外加艾米尽可能地散发出女性风姿绰约的那一面,试图让林义龙久驻,可到了该走的时候,林义龙还是要走。
林叔从自己哥哥那儿知道林义龙要去江户,便自告奋勇地向自己的继承人移交了他公寓的管理权,顺便还扔给他一张清单,上面详细列出了他需要的在萨里郡买不到的东西。
怀揣着亲人们满满的祝福与爱,林义龙坐上了前往东京的飞机。
“林先生是么?”清晨过关时,林义龙被霓虹出入境人员拦住,这么问道。
“是的。”林义龙答道,“有什么问题么?”
“请说一下到霓虹来的目的。”
“商务活动。”林义龙答道。
“什么样的商务活动呢?”海关人员问道。
“法务磋商。”林义龙泛泛而谈地回答了这个问题,“剩下的,恕我不方便透露,我要为我的客户保密。”
“完全理解,可如果林先生不能告知我主要商务访问内容和地址,我就不能让你入境。”海关人员十分礼貌,很耐心地追问下去。
“很遗憾,根据律师守则,我无权向第三人透露这方面的事儿,我希望你能理解。”然后,林义龙拿出了手机,向海关人员出示了他执照的照片。
“我只是为了确认林先生的职业,没别的问题。林先生你打算因为商务访问在霓虹滞留多久?”发现他没办法动摇林义龙的保密守则,审查员也就不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提出了一个新问题。
“三周。”林义龙答道。
审查员看了看林义龙的入境卡,没有发现任何疑点,于是就给林义龙的护照上印戳,放林义龙入境。
入境后就遇到了问题。
全世界都正在逐步地摆脱人对现金的依赖,比如伦敦和燕京甚至可以用信用卡直接刷门卡机进入,可一直号称“科技强国”的霓虹首都却不行,就算是自家发行的JCB卡也不能使用,只能用现金。
林义龙恰好属于没带好现金这一类的。
不知道自己要在霓虹呆多长时间,和上次去韩城一样,林义龙没有在威尔士或者伦敦的银行换日圆现钞,到了霓虹寸步难行。
错误是实际的,林义龙用他身上唯一的20英镑钞票在机场的换钱所换了不到2200日圆,500圆左右的汇兑损失的代价弥补了错误。
虽然看了异常大量的动画,林义龙却怎么也没学会说日语,好在二十三区内路标这里要么有英文,要么有和式汉字,外加手机地图和定位,林义龙顺利地在涩谷站下车,拉着拉杆箱到了驹场。
林叔的江户公寓就在这里。
江户大学的理学院数学学系在驹场校区,林叔于是在附近买入了公寓——首付是林义龙的爷爷奶奶出的钱——前年夏天重装修了一遍,用作林义龙的活动基地刚刚好。
林义龙从超市找来10个大箱子,把林叔需要的书籍资料和其他的零碎个人物品放入里面通过EMS邮了出去。
公寓的户型十分令人纠结,入门通过玄关,左手侧是厕所和锅炉间,右手侧为两间卧室(靠近门的那一间被林叔改造成了书房),走廊延伸到里间卧室的门口就向左边折,通向类似林义龙之前河岸街公寓顶楼大敞间功能的LDK和外侧阳台。与大敞间唯一的功能上的差别是,林叔公寓LDK的一角被规划成带炕桌的“和室”,用来聊天喝茶。
公寓很长时间没有人住,需要一些打扫,林义龙联系了家政公司,可明天才会有人上门。
今夜注定没法在这里住了。
因为对住宿没有特别的要求,林义龙对“胶囊旅馆”这个概念很好奇,刚好在林叔公寓的左近,就有一个。
就算是涩谷,就算是接待外国人多一点的旅馆前台,也有些人并不会说英语。飞机旅途的疲劳和时差让林义龙没法像在英国或者像在祖国那样耐心,非常尴尬地坐在大厅里,等着说英语的江户大学生上工。
如果说耶昂姐妹有些“看不上”燕京的胡同的话,那么林义龙也对江户和其他周边的城市有些厌恶。
怎么说呢,这种厌恶大概有点像三年前林义龙与凯蒂和菲斯科先生与他太太埃拉在梅菲尔的餐厅里庆祝时那样——一切都无可挑剔却就是令人远离。偶尔尝试一下尚可,可每天都处在这种“高压”的氛围中,就感觉自己必须无时无刻地带上一张面具,隐藏着下面如何扭曲狰狞狡诈的面孔。
林义龙要在这里呆上一个月有些艰难,尽管他并不是太在乎戴上面具和其他人交流就是了。
在胶囊旅馆的大堂里吃了意大利通心粉,会英语的前台终于上班,为林义龙办理了入住手续。
淋浴后,林义龙一边研究他的日程和一边强打精神硬是撑到了当地时间下午五点,向家人们汇报了平安抵达的消息,然后喝了一杯安神的牛奶,挂上帘子安然睡去。
“那你等着我,我弄完这边的嫁接就去找你。”第二天早上一早,许振坤发现林义龙到了江户,发来了讯息,“作为半个地主,我请你六本木看演出。”
39 江户行(2)
林义龙到江户来,倒不是出于什么特别重要理由——仅仅是因为江户拥有东亚最大的商品交易市场,对其他大宗商品交易所的主要行情关系不大,但有影响。
完成他自己的布局只需要一周,剩下的就是等着消息面的变动就好。
他倒不是必须要在江户等,可为了给米国人那边演全套,还是得在江户憋着。
吃了一整周的蔬菜沙拉和味增汤,终于在成田机场等来了许振坤。
“这次是什么风把你吹到这里了?”许振坤和他握手,挖苦道。
“没什么,只不过最近正在看《孤独的美食家》,突然很感兴趣了。”林义龙答道,“所以,到这里来看看风景。”
“你是一个无利不起早的家伙,怎么可能出于这么样的理由令你深恶痛绝的江户来?”
“这话真让人不爱听,我就不能从温柔乡出来旅游透口气么?”
“果然是这样。”许振坤露出了一副“男人们都懂”的表情,“我那边只有一个,都觉得力不从心了。我懂你!”
“所以,你怎么没带你的那位来浪漫一下?”林义龙问道。
“她也是要上学的。”许振坤说道,“我也得趁着春天(澳洲夏冬颠倒)出来透口气不是。”
“到六本木透口气?”
“不止六本木,还有比如银座,新宿,涩谷还有吉原。”许振坤开玩笑道,“啊,我们也可以去香江,那边更多。”
“你可得留神,别突然肾虚了呀。”
“我肾好着呢,不用担心。”
“现在放在你那里的那笔封闭式基金如何了?”林义龙问道。
“唉,因为项目不利,没有有效地对冲风险,贬值了35%。”许振坤露出了十分悲伤的表情,“真对投资人感到惋惜。”
“才35%。”林义龙说道,“换句话说,我的基金增值了10%了呗。”
“是这样的。”
“才10%,真的太少了。”
“怎么,年利率10%还嫌少么?”
“这话说起来就有些郁闷了。”林义龙答道,“我前几天读到,当年法国农民,每年开春种下种子然后放到地里不管,到了秋季每枚种子平均能收获13颗麦穗,利润高达1200%,按这个说法,当年他们的利润比我们现在的投资项目高多了。”
“你的比喻不能说错,可总有些不大对头。”许振坤叹道,“1000粒麦子才一两,就单纯不算税收,农民要种至少350公斤的小麦才能够一家人嚼用的,如果算上税就得700公斤,考虑到当年的亩产大概在50公斤左右,光是地就要你至少800亩地才能养活一家人,而且你还要向教堂缴什一税。”
“可你也说了,只要本钱够厚就没问题。”林义龙很高兴许振坤被他追着发表反驳意见,“我这两天经常在考虑到底种田和金融有什么区别。”
“得出了什么结论没有?”许振坤问道。
“我发现,果然没什么区别——都是食利,只不过也与天灾人祸等风险比种田联系更加紧密。金融投机其实就是农民种田,金融市场布局其实也就是农民种田的过程,至于证券买卖,债券兑付还有别的什么的,就是秋天收获。”
“就这个?”
“振坤你的想象力太贫乏了,你的投资目标可以当做是种田种子选择,你的投资策略好比比如二耕法和轮耕法的耕作方案,风险控制可以等同于田间管理。大概就是这样的种田方式。”
“......”许振坤被林义龙的逻辑给绕进去了,不想继续聊下去,“所以,你打算来这里做些什么?”
“该做的都做完了。”林义龙答道,“我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营救一场注定失败的项目,然后估计这次营救行动也没什么成功的可能性,但我还是得来。”
“我能参与一下么?”许振坤问道。
“可以,但只能用自己的钱。”林义龙抱着肩,“如果你不想被调查的话,最好现在先赔个十几万,然后再挣一些。”
“这么你想做弄潮儿了?”
“我从来不想,但如果必然发生,不如从我们先开始。”林义龙语气十分坚定地叹道。
“你剩下的工作还有什么?”
“就是像那些应召人员那样在家里等着顾客上门......”鉴于刚才谈论的都是男孩们谈论的问题,林义龙讲了一个段子,“就是在家等,然后提出我的几乎无法被接收的方案就好了。”
“这架势,看来所图不小啊。”
“一般。”林义龙没否认,“凯蒂那边唱红脸我这边唱白脸,别把那些人逼到绝境,到最后都是争取更好的财务表现罢了。”
“换句话说,就剩下玩了呗!”许振坤问道。
“对呀。听说你要来,我在家里已经啃了一周蔬菜和水果沙拉了。”林义龙抱怨道,“所以,午餐打算吃点什么?”
“先去送行李再说。”许振坤答道。
“你是去我叔叔那儿住还是住酒店?”林义龙问道。
“别打扰你叔叔家了。”许振坤只是知道林义龙有叔叔在江户大学客座,但从来没见过林叔,“而且,我们也不可能在江户一直都在一起吧,我也要去拜访一下自己的熟人。”
“有道理,那你打算住哪儿?”
“你叔叔住本乡校区还是驹场校区附近来着?”
“驹场。”
“我看看那儿附近有没有民宿可以住吧。”查了一会儿,并没有。
“看来振坤你注定要去住港区了。”林义龙说着风凉话,然后帮他预订了千豪旗下的怡思丁饭店。
“惠比寿?”许振坤问道。
“嗯。”林义龙答道,“行政套房,两周。”
“你真的办完事了?”
“嗯,差不多了。”林义龙答道,“现在也没什么别的操作,该准备的都准备了,剩下的只有等着。”
“好吧。”许振坤悻悻然,和林义龙一起前往怡思丁。
在去酒店的路上,许振坤不断地感慨。
许振坤感慨什么,林义龙心知肚明。这个地方本来你就熟悉,但等过几年再回来,却发现自己已经成了客人。林义龙去年年初带着全家回家乡时,林父和林母就产生了这样的感觉。
到酒店安顿好洗了个澡,许振坤神采奕奕地到行政酒廊来找好友。
“走吧。”许振坤道,“我来当你付费导游。”
“走。”林义龙笑道。
40 江户行(3)
许振坤虽然在江户大也上过学,他在江户大学习的语言并不是日文,而是英文。
如果说林义龙对日语只停留在肤浅的模仿,那么许振坤的语言水平比林义龙稍高一些——他能认字。日语现在充斥着以英语为主的外来语,许振坤的英语词汇量刚好能用得上。
除了日语和英语外,许振坤还会德语。这门语言技能的来历和林义龙主修法学辅修俄语正好相反,许振坤本科第一专业是德语,金融是许振坤的本科二学位和硕士学位内容。
所以,一般对话许振坤没什么问题,但更深入的学术问题讨论,许振坤就得上英语了。
到了一处“豚骨拉面店”,两人都点了拉面饺子套餐,从未在霓虹点过餐的林义龙被问及到汤底如何处理时,林义龙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额外醇厚”的汤底。
“你确定么?”许振坤一旁翻译帮腔,“会很腻的。”
“这么来吧。我已经有日子没见着荤腥了。”林义龙坚持他的选项,然后又多要了一份饺子。
结果,报应就来了。
是这样的,和风拉面的“醇厚度”和里面的肥油有关,一般国人们认为的豚骨拉面最多是把剃干净的猪腿骨放到汤里熬;和风拉面对豚骨的理解显然不是按照国人的思维来的,他们所谓的“豚骨”是指的是肋间带着极多量肉的大块精排骨,更过分的是,厨师还要把里面的肉熬脱后在汤里捣碎。
至于林义龙的“更醇厚”,就是让制面师从满满都是荤油的容器里舀了一勺,洒在林义龙的面汤里搅匀。
普通的合适拉面已经很油腻了,林义龙只是喝了两口,就觉得有些上头,趴在了餐桌上。
“自己坚持点的东西,要吃完呀。”许振坤拿手指捅了捅林义龙的胳膊肘,“果然很腻吧。”
林义龙回过神来,吃了他自己的煎饺,鼓起了如赴沙场的勇气,把这碗油腻腻的拉面吃进了肚子里。
整个下午,林义龙顶着“思维迟缓、行动不力以及脏腑不舒服”的三重Debuff和许振坤一起逛了秋叶原和浅草寺,整个过程中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在夜幕时分,两人就坐游船到了银座。
银座是霓虹乃至整个亚洲最繁华的商业街,但夜色降临后,这里和香江乃至浦江的中心商业区没什么太大区别。
“这里好像和伦敦的皮卡迪利还有摄政大街的市中心商业街没什么不同,而且还会更贵。”进入了几件百货店,林义龙以1:100的日圆/美刀的折算价计算这里和不列颠的差别。
“你现在还在乎价格?”许振坤问道。
“当然,定价多多少少能知道各地市场的基础,商品如果不能传递到消费者手中,则毫无意义。”林义龙答道,“至少心里有个数,大概是怎么样的。”
“说人话!”
“就是出国购物养成换算的臭毛病!”林义龙解答道,“总想比较一下哪个国家对消费者更亲近嘛。”
“这里是最亲近但也最疏离的。”许振坤答道。
“怎么讲,感觉这儿的服务态度真的不错呀。”林义龙说道。
“我之前曾在一个会社做过中文的客服,我们这边的业务量还行,我旁边六个本土客服每天接投诉电话就要有1000次,尤其是老年客户,看起来慈眉善目,投诉起来一点也不留体面。”许振坤接着话题,为林义龙讲解道,“跟霓虹人做生意,一定要格外小心。你曾经跟我说,半岛人人前人后的样子,但那种只是叫人看不起却不怎么致命。这方面霓虹人比半岛人要危险得多。”
“Hmm,真有意思。”林义龙叹道,“我们今天去的地方,不会也是这样吧?”
“不会,我们今天去得地方是餐馆。”
“那种有女侍的?”林义龙一脸坏笑,十分猥琐。
“我想着,义龙你总想找这些地方试试看吧?”许振坤自问自答。
“我是很好奇的,但看看就行了。”林义龙答道。
“我们就去那儿吃饭。”许振坤说道,“会有一个女侍在一旁伺候你,让你多吃点多点些东西的。”
“这不是推销员么!?”林义龙问道。
“对这些‘酒场女侍’得工作性质来说,就是推销员。”许振坤讲解道,“因为所谓的《贩春防治法》,客户碰女侍身体是非常不礼貌得。别说能不能咸猪手,甚至话题都不能说。”
“换句话说,就是找一个人陪着聊天?”林义龙问道。
“对,其实这些女侍就是通过卖故事,让你买他们店里的酒。”许振坤道,“其实和某些公众号上的东西异曲同工。”
“那我还要找女侍吃饭作甚?”林义龙问道,“这不就是国内陪饭局的人么?”
“那你以为是什么呢?”许振坤反问道,“所以,就凭我现在的身体,一个两个都接受不住,还能更进一步?”
“你狠!”林义龙完全败退,“也就是说,我吃饭,身旁坐了一个推销员,最后还得我付钱请她推销?日语怎么说我不清楚,反正写着‘名物’俩字。”
“是的。本质上是如此。”许振坤答道,“所以,你付给这个推销员得价格相对便宜,一个小时4000日圆。”
“真见鬼!”林义龙说道,“而且,我还要给她付餐位费?”
“这是她们的工作,而且也是你去那儿的原因。”许振坤做无辜状,“你给她们点一份下酒菜或者类似的菜肴就好。”
“话说,我们为什么要去饮食店?”林义龙发现很多东西只是一个“道听途说”,连忙上网查,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女侍难道不是应该出现在酒场吗?”
“在这么一种约束下,她们能‘推销’得,只是酒水而已。”许振坤回应道,“不过,我知道义龙你无论什么情况下,都不会喝酒得,所以我们就稍微地雇人陪吃饭,你对面做一个养眼的美女肯定比对面坐一个邋邋遢遢的男人要好吧。”
“FxxK。”林义龙爆了粗口,“这意思是说,我还得感谢你是么?”
“没事儿,你的感谢我欣然接受了,谁让咱们都是兄弟呢!”
41 江户行(4)
林义龙被安排的女伴是一个会说英语的当地妹纸——因为俱乐部的欧裔长相太过抱歉,林义龙又听不懂日文,于是在主管一类人的推荐下,就选了一个穿着传统浴衣长相柔和的当地妹纸当他的“专属服务员”,专门为他斟酒布菜。
“你想被如何称呼?”林义龙在被介绍的时候,主管说了一个日语名,有些复杂,林义龙没有记住。
“如果合适的话,请叫我‘光’。”女侍笑了笑,这么答道。
“请多关照。”林义龙说了除了“你好”和“再见”外,他知道的第三句日文——他只会这三句。
女侍回了一句什么,林义龙没听懂。
“小女子服侍不周,请多关照。”许振坤在一旁翻译道。
“算啦,还是说英语吧。”林义龙笑道。
“是这样,张先生既然会日语,那么我需不需要把我们俱乐部的规则再说一下?”许振坤指定的女侍问道。
“张先生”是许振坤的化名,林义龙的化名则是“彭先生”。
“不用,虽然我不会说日文,但你们领班还是经理给了我一份英文规则单,我已经了解了。”林义龙从马甲口袋里拿出了一张纸,上面大概写了一些关于禁忌的话题。
“既然如此,两位请入座。”“光”拉开就餐的包间门,领林义龙和许振坤就坐。
“给我们每个人来一份最高级神户牛寿喜烧套餐。至于两位女士是吃毛豆还是烤鸡肉串?”许振坤问道。
“毛豆就可以。”
“那就再添两份红金枪鱼刺身,两份北极贝刺身。”许振坤这么答道,“两位女士想喝米酒、红酒还是香槟?”
“如果可以的话,我们这儿的香槟很好。”
“义龙,你想喝点什么?”许振坤知道好友不喝酒,这么问道。
“好像怎么配饮料都不太适应,那就选对肉最帮助消化的菠萝汁。”林义龙说道。
许振坤点好单。
“这位彭先生是第一次来RB,我于是带他来银座感受一下氛围。”许振坤向两位女侍解释道,“所以,虽然我们穿得比较休闲,但并不是什么乡下人。”
“没事,这里经常有穿成彭先生这样的老爷爷到这里来消费。”“光”和颜悦色地答道。
“啊哈,那就好。”林义龙笑道,“那就能帮我节省很多口舌。”
随后,林义龙和许振坤的点的套餐被服务生奉上,两名女侍在一旁帮忙。
“感觉回到了江户时代。”林义龙笑道,“我记得看霓虹电影,客人们坐在大广间的榻榻米上,女侍在一旁给客人们斟酒布菜的场景吗?唯一的区别也就是缺了中间的歌舞伎一类的表演了。”
“感受一下呗,因为在现代的日餐餐馆,你其实是感受不到这样的服务的。”许振坤答道,他要了非常传统的日式米酒,放在一旁自斟自饮。
寿喜烧的布置流程很快,光示意林义龙可以享用了。
“为我和振坤的重逢,和两位女士的美貌干杯!”所有人一起举杯,虽然林义龙端起来的菠萝汁看起来有些碍眼。
“其实这里的菜品跟隔壁专门从事烧肉店的地方相差不大,只有8000日圆的差距。”许振坤用母语说道,“才65镑,仅此而已。”
“对于餐馆来说,有些太高了,但对这样形式的饮食店来说,价位还是能接受的。”林义龙随即一转,问了女侍一个问题:“两位本职是学生?”
“这个问题太没礼貌了。”许振坤在一旁终止了林义龙的粗鲁举动,“换个别的问题吧。”
“毕竟是好奇心,我也没问过别的什么不得体的问题。”林义龙说道,“我想,她们也是能理解的吧。”
“其实有很多人问。”光答道,“我就是专职的女侍,正在攒钱打算去别的国家留学。”
“自己赚学费?”林义龙问道。
“对。”
“真是努力。”林义龙叹道。
“你找对人了!”许振坤在一旁打趣道,“这位彭先生常住伦敦,对欧洲什么的很熟悉。”
“霓虹不是最喜欢米帝吗?”林义龙反吐槽,“我几乎没在伦敦遇到过霓虹人,但去湖区旁边的温德米尔有很多霓虹游人,看来伦敦的吸引力还是比不上纽约的。”
“确实,去往米国留学有很多人。”光答道,“但我个人更喜欢澳大利亚,想看春秋颠倒的国家是怎么样的。”
......饭桌的范围随即热烈了起来,林义龙和许振坤捡着女孩们喜欢听的在伦敦和希德尼的经历,直到林义龙在寿喜锅里发现了白松露。
“这锅底里面有白松露么?”林义龙问道。
“是的。”光答道,“其实我们并不觉得这东西很香,但价格确实很贵就是了。而且,因为霓虹列岛没有产出,这是我们从伦敦的供货商那边拿到的。”
林义龙沉默了一分钟,在绕整个地球半周竟然还是可以吃到自己林场产出的松露,着实有些令人感慨。
“怎么了先生,是口味上有什么不对么?”光关心地问道。
“不是,我突然咬到舌头了。”林义龙找了这样的借口,回避掉了这个问题。
吃完饭,闲聊了一会儿,两个人的消费已经接近14万日圆,两人既没有加时间也没有结账的意思。
这种情况让两位女侍有些担心。
时间不到7点半,仍然是俱乐部营业的黄金时间,她们仍然有机会挣到钱,可谁都不想让自己的工时没有报酬。
“今天到这里吧。”林义龙看到女侍们兴趣寥寥,感觉到许振坤的去意后说道。
侍者随后拿来了账单,Pos机和两块黑巧克力和两杯冰水。
林义龙直接从钱夹里拿出了米德赛克斯银行的黑金卡,交给侍者刷卡。
两名女侍还是识货的,看到上面的徽记就知道自己无意中表现出来的不耐烦赶走了多么重要的“饮食”营销契机,虽然想试一试挽回两人的考量,但林义龙和许振坤去意已决。
“今天晚餐还是不错的。”林义龙下楼的时候这么说道,“感谢两位的陪伴。”
两人随即向新桥方向漫步。
“你看没看到那俩女人看到你卡片望眼欲穿的神色?如果你刚才在电梯里说什么的话,她们肯定会往你身上扑的。”许振坤打趣道。
“没啥兴趣。”林义龙答道,“你见过凯蒂了。我怎么可能看上她们呢?”
“也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