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成长的代价
邦妮与雷离婚之后,一直住在沙田附近的来你两居室的公寓里,而且是租住。这里比不上她和雷一起在半山购置的曾经的爱巢,却也能接受。
从SEC辞职离开之后的邦妮,很快进入了一个投行担任合规律师,月薪大概在8万左右——这么“低”的薪水是因为邦妮没有律师执业证明的情况下——如果能够顺利转正,那么邦妮的薪水差不多在9万左右。这一数额和林义龙曾经的高级助理律师的薪水相当,可即便如此,这样的数额比雷的辞职之前的60万的月俸差了将近十万八千里,没有达到邦妮要求的水准。
到了香江,怎样林义龙都要见一见邦妮。邦妮工作很忙,只有在晚上有时间。这次两人约会的地点,并不在九龙城寨附近的泰国餐厅,而在邦妮公寓楼下的一个牛排餐厅里。
“邦妮的前夫”这个问题是两人怎么样也回避不了的,短暂地寒暄过后,直接聊到了雷。
“你知道,雷从我这里辞职了。”林义龙直接说道,如果一个问题怎么也规避不下去,还不如把它点破,“以后,他和我们也再无瓜葛了。”
“说实话,两年前的那天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我要做什么?”邦妮见林义龙起了这个话头,问道,“我是说,前两年我们在九龙城寨的那次会面。”
“差不多吧。”林义龙回答道,“毕业时你选择了雷,没选择我,不也是有这样的因素在?”
“我不否认。”邦妮笑道,“如果你那时候真的追求我,也不是没有机会,你有没有所后悔?”
“我承认稍微有一点。”林义龙不知道怎么接这个话,“可在当时,我和雷相互认识,就是以邦妮【注】你的男友身份相互介绍的。”
“他下手快了点,你知道的,我当年出国留学的两个月,刚刚和前男友分手。”邦妮从不避讳和林义龙分享她当时的伤悲,“从现在看来,你本应该是最好的人选。”
“当时来看,这个人选却是雷,不是么?”林义龙苦笑道,“假如我在你的立场上,我也会这么选的。”
“我当时觉得自己为爱情付出的太多,该是好好考虑自己干什么的时候了。”邦妮认可了林义龙的说法,“所以,在‘新的爱情’和‘前景的未来’,我选择了后者,我相信你能理解。“
“我当然能理解,要不然我早就采取主动了。”林义龙直接说道,“我认为,把你现在的这种情况归罪到我身上,是有些不公平的。”
“我是女人啊。”邦妮说道,“当然有权力不公平。”
“你说服了我了。”林义龙尬笑道,“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我想离开这里,回到英国。”邦妮说出了自己的打算,“我能接受低工资,但只要能让我拿到执业资格就行。”
“这应该没什么问题。”林义龙把话说得十分缓慢,好像在考虑什么事儿一样,“可这么一来,你就不得不去尼尔斯,阿历克斯甚至我助理怀特豪斯小姐手下进行两年实习,长时间都要在外面搞一些遗嘱还有房屋审查交易方面的工作,你能接受么?”
“只要能拿到执业资格,我什么都愿意。”邦妮微笑道,“放心,假如你不愿意留我,我也能在这里重新找工作。”
“那就好了。”邦妮考虑的未来规划,就这样定下来,“不过,得等一段时间,最好是今年7月份,因为我还需要重新申请签证担保人的资格,你的签证也要花时间申请——从你现在工作离职遇到的琐事,还需要你自行解决。”
“没问题。”邦妮答应的很干脆,“假如——我是说假如——我想重新追求你,你会接受我么?”
“你已经见过凯蒂了。”林义龙摇了摇头,“你认为我会如何回答?”
“我同意你的看法。”邦妮露出了十分轻松的微笑,“这是成长的代价。”
时间掐得分毫不差,在邦妮说完话没过两秒,侍者给他们上了蘑菇汤和面包,以及鹅肝酱。
所谓Foiegras,法语原意指的是“脂肪肝”,在伦敦餐厅的定义中,永远且只能跟松露一样,是调味料。一般来说,需要鹅肝酱的场合一般是在餐前点和开胃汤这两道菜当作白面包的佐餐品。因为吃起来口感非常顺滑,相较黄油来说油腻程度低,如果餐桌上有肝酱这道菜,就会点。
“让我想起了留学那时,你为我庆生时我们一起去的牛排餐馆。”林义龙陷入了回忆,“同样的面包,同样的蘑菇奶汁汤,同样的鹅肝酱,甚至主菜也是牛排;就餐的仍然是邦妮和林义龙两个人,但那时候还有理想有憧憬,觉得即使去做法律援助也没什么问题,就算是非常廉价难吃的牛排餐厅也感觉很幸福——等到真的开始做法援,收入又太低没办法独立维持生活,结果抛弃了这些曾经的追求后,那些东西就来了。”
“这来的也太容易了一些。你那些个奋斗史,恐怕没那么容易吧。”邦妮叹道,“说起来真轻松,事业上的东西不是你辞职了,那些东西就这么来一样。要是我毕业的时候,能确保一份实习合同,我也不会到这里来的。”
林义龙突然发现自己和邦妮没什么话可说了,在从酒店来沙田的路上,他想聊很多东西,也有过弥补之前两人的青春宿债的念头。无论如何尝试,林义龙发现他和邦妮两人之间的关系,充其量也仅仅是关系相熟的同学罢了,完全没有他和凯蒂,他和耶昂姐妹之间那种一起过下去的感觉。
尽管牛排肉质很好,厨师的手艺高超,终究变得有些味同嚼蜡了。吃罢了饭,如威尔士求学时一般,林义龙与邦妮逛了逛附近的公园,把邦妮送回家,又在她的闺房里喝了一杯咖啡,然后离开了,找到一直“暗中观察”的凯蒂,坐地铁回酒店。
“我还以为,你们真的会旧情复燃呢。”在地铁里,看着目光有些呆滞的林义龙,凯蒂说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直到我和她见面,我才明白,这是人成长所付出的必要代价。”林义龙总结道。
8 规避
在不列颠乃至整个西方世界,最常用的男女“照料”协议中,其实并不需要男女之间有直接的金钱往来。直接付费实在是明显太招摇,而且于声望有碍——尤其是对一些需要声望、信誉以及商誉维持股票价值的高层人群中——更多的,是不太明显的“公费”“照料”,即任命高层相关的“被照顾人”到董事会或者监事会拿一份薪水;也有类似于许振坤前女友这种,成立一个资产咨询和管理公司然后“监督”那个富二代发行的公司债券的后面的行为;还有一种就是类似凯蒂这样,成为专业性质的服务人员提供专业咨询服务的。
所以,在某种意义上,凯蒂的名义薪水是最多的,没有之一。
作为Cwmdonkin资本的法律代理人,凯蒂被授予超过20个公司董事会的席位,按照平均每个董事会席位的五万八千镑的收入,凯蒂的这种额外年收入,高达100万镑——不过,她真正能得到的,大概也就是每次会议按照她时间收费的180镑,而不是作为董事会成员出席董事会会议的补贴和薪水,这些收入最终会被汇入Lynn,与作为咨询费的费用进行充抵。
这是因为,作为代理人,律师们有责任把所有取得的收入交给他们的客户。哪怕出席会议的补贴是100镑,而出席会议的花费是300镑,根据衡平关系而不是债务关系,这100镑也不能自然截留,必须返还给客户。
需要说明的一点是,聘请律师、会计师的咨询业务,并不是可接受的抵税的主要理由,而被列为消费。
人们长时间存在这样的一个误区,在很多文学作品这种错误认知表现得尤其突出,这种误区即——如果纳税人不能花掉某项款项,就会被课以重税。可是这种花费—投资的抵税方式并不适用于自然人纳税人,而属于公司纳税人以及其他形式企业纳税人独占。这部分钱的法理,已经在你获得的刹那就已经产生了,只要超过免税额和免税项,就会被课税。池塘那边的华府税务机关,不会傻到眼睁睁地看着这一笔收入变成固定资产投资充抵所得税。
真正的,而且广泛地私人投资基金用来避税的主要方式,是极其复杂的,对提供金融服务的企业来说,合伙人制才是主体:比如林义龙的Cwmdonkin资本,用来投资的是林义龙的资金,每当产生效益的时候,产生的效益本来会被要求支付资本增值税,如果直接以现金形式分红,会让林义龙支付个人所得税——最佳的策略就是,Cwmdonkin资本的资金总额保持不动,因为证券和债券的交易而不断增多的资金会以“资本花费”的名义被真正的资金托管人以“普通合伙人”以报酬的名义以股票或者期权的形式授予。这样的报酬不产生任何需要支付资本增值税情形;同时被分红的股份、股权也不会卖掉,没有的法律意义上的“所得”,完全免个人所得税,只要这个经营者再以投资的名义让这样的股本回归到私人投资的资金池中,就能够做到资金利用的往复循环,如果需要个人的资金花费,完全可以在每个财政年度前以“报销”的形式进行申报,剩下资金需要进行再投资,因而这一年只需要缴纳企业所得税就很好。
企业所得税,这也是可以进行妥善的规避的。在这份工作中,最重要的是选择一个企业税收税合理的平台,乍一眼看,爱尔兰并不是一个非常合适的选择,金融业的25%税率并不比38.7%的英国税率高多少。可但是,但可是,在爱尔兰的企业可以利用《1997年爱尔兰税务修订法案》的第110条规定的特殊机制(Section110SPV)和爱尔兰央行的“适格投资者的替代型基金”的用途,可以通过和百慕大或者开曼群岛或者低地国家对一笔收入以最合适的税率进行折算。
这样的避税方式并不适用于所有人,按照所谓的专门从事这类活动的律师们的行话说,如果“魔力圈”代表的是一群顶级“白领律师”的集合的话,那么“离岸魔力圈”就是顶级“金领律师”的集合,作为入场费的律师费和其他维护注册实体的花费每年大概需要至少50万镑左右,如果少于这个数额,很可能导致避税方式不正规而遭到很多国家的共同协查而被处以各种天价罚金。就算是身为律师的林义龙也需要花费这笔钱,他对企业并购方面的的事务很熟悉,而不是一个合格的税务律师,就算是通过加强学习,也仅仅知道一些大致的方向,在细节上却受限于各种资料短缺不如当地的律师办起事儿更牢靠。所以,超过50万英镑以上的应缴税额,才有必要去那些国家进行规避,不然的话,基本赔本。
顺便说一句,因为联合王国也在几乎所有的税务条约中,如果不是有爱尔兰的那个“适格投资者的替代型基金”作为外皮规避掉几乎所有企业所得税且更容易和曼哈顿的证券经纪人接上线的话,林义龙会最终把他的基金放在伦敦,而不是加尔维。
至于林义龙为什么要来香江开展业务,因为香江没有资本增值税(或者叫资本利得税),和狮城一起,作为最重要的亚太地区的投资平台,可以与伦敦进行直连,就算从税收角度也非常方便快捷。林义龙是不可能这样抛离这样的投融资平台和税制理想中转地的。
“所以,我们过来就是接手这些的?”凯蒂为了接手工作,从雷那里拿到了几乎所有香江业务有关的报告书,所有报告书都与并购和报税有关。
“那当然。”林义龙答道,“总得有人做这样的工作。”
“可不是应该‘诚信纳税’么?”凯蒂问道。
“难道我纳税不诚信?”
“倒不是说不诚信。”凯蒂想了想,重新组织了语言,仍显得一点点愤愤不平“为什么我们工薪族要缴纳几乎所有税务,大企业和这些企业的高层却什么都不用缴。这些海外实体,原本不就是为了这个用途设定的么?”
“不,你也说了,这些书本上的‘铭牌’企业,都是实体。”林义龙笑着解释道,“50万镑纳税额以下按章纳税的是一个守法的企业;那么,花在“离岸魔力圈”50万英镑而节省500万镑外人看来的“应缴税收”难道是描述是一个不守法的企业么?”
凯蒂无语,显然这是耍滑头的,可没有任何能够制约这种行为的办法——只要经济全球化的背景下各个地区发展不平衡,就会如此这般,让穷人支付承担税费,让大企业“免税”。
“能决定企业这样做的,只有企业的决策者。”林义龙变了一张脸,非常认真地解释道,“当一个企业独自承担市场风险,没有其他人共担的时候,就会有这种心理,而且享受得心安理得。”
9 外表问题
整个交接工作进行得很顺利,但因为各种事情十分琐碎,一直耽搁到了五月中旬。这时,香江已经开始热了起来。
许振坤也来到了香江,仅仅为了和林义龙约个饭,喝杯咖啡。
其实许振坤在新南威尔士也很难熬,倒不是说别的什么项目,只不过近一年都在等着他的投资签证获得批准。之前许振坤毕业之后去了江户就读金融工程,没有申请大洋洲的研究生毕业后的无担保人签证,所以产生了一些程序问题。等这些问题都尘埃落定了之后,就如同林义龙之前那样,需要找人庆祝——在希德尼,除了自己父母以外,许振坤是没什么熟识的朋友的。既然知道林义龙在香江,他就搭乘夜间的飞机,从新南威尔士首府来到了香江。
在努力弄到一笔财富之后,许振坤有些怅然若失,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他的财富除了50万澳元的本金投入到高风险的激进基金以便满足移民要求外,其他的基金都放在了新南威尔士的地方债和澳大利亚国债上:每年产生的孳息大概达到了170万澳元上下,换句话说,也就是平均每天5000澳元。虑及到政府债券的性质,税后的收入也能有110万澳元,个人财富的追求上许振坤已经没有什么更好的追求了。
“哟,什么风把你吹到亚太来了。”两人见面后兄弟般地拥抱了一下,许振坤挖苦道,“是觉得四月份实在是太潮湿发霉了,所以到这里来晒太阳么?”
“当然不是。”林义龙答道,“我是觉得,某个人在新南威呆得太久,是不是胖得都不运动了。”
林义龙在纳米比亚的狩猎结束之后,觉得自己85公斤的体重对自己一米七五的个头并不匹配,下定决心减重,经历了各种断食、断碳水化合物等极端的方式减脂后,在四个月内体重下降到了72公斤,勉强在“健康标准”的基准线上——带来的效果也是感人的,他的胸腹部的赘肉几乎见不到了,即便不是很瘦也终于变成了“正常人”的情况。许振坤这一年在自己玫瑰湾的家里各种原因养尊处优,反而胖了不少——这一点在两人视频的时候让林义龙感觉很明显。
“你真的瘦了不少。”许振坤评价道,“怎么啦,决心要娶媳妇了?”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林义龙摇摇头,“只不过,有一天感觉起来特别低沉,换心情从改变外貌开始。纯属自己看自己不顺眼罢了。”
“这可不像你说出的话啊。”许振坤笑道,“我记得,你从来不在乎自己外表来的。”
“我这几年体会到了一个道理,就是其实你的内在如何,人们并不关心,他们只相信她们自己看到的,听到的。”林义龙说道,“之前如果说那个表面上看起来显得散漫、笨拙且迟钝的林义龙是隐藏刀锋的话,现在继续这样做,完全没有意义——因为他们已经知道你的坚定、机敏和迅捷,这种东西,一次是伪装,这以后叫装x。倒是振坤你,打算回归真我了?”
“当然不是,只不过人一旦闲下来,就想吃点什么东西——尤其是你自己不太清楚马上要干什么的时候。不过,这个外形问题先放一边,我这些天在想一些问题,有关我到底要干什么。”许振坤突然谈到了他的未来,“我有时候觉得,如果真的就这么离开之前钟爱的产业的话,还是有些无趣的。”
“那你总得做点什么吧。”林义龙说道,“我记得,你不是挺想继续回到大学去读一个金融方向的工程学硕士么?实在不行的话,可以进入债市——你懂的,我们用的交易系统都是大洋洲的。”
“怎么说呢,因为本土学生和海外学生的收费不同,我打算身份下来之后再去读那个Msc。至于债市,我现在不想继续因为自己的财产而影响睡眠和心情。”许振坤把这两条路线的计划都给否定了,“我记得,你说过你的理想要买下一个庄园,然后在乡下过日子。”
“现在这个理想稍微有些变化了。”林义龙答道,“因为我发现,假如真的居住在乡间,离什么都很远,尤其是各种应急服务:比如医院和火灾,通常来说,从消防站到村庄,再到你的家,还要很长时间,这个时候,火势其实已经控制不住了,而且你周围,还没什么应急的消防水源。在比如说,冠心病什么的,如果只靠医院的救护车,半个小时根本来不及,每年必须要保险。考虑到父母不断增长的年岁,可能乡下的压力并不大,但如果考虑到难闻的暮霭和晨雾,如果离城市不是足够远,环境还是这样的。”
“不瞒你说,最近我打算也在内陆地区弄一个小牧场。”许振坤说道,“你知道,在内陆地区,离附近的医院更远。我对农活也没什么经验,所以想问问你这方面的经验。不过,看来,是没有必要买下来的。”
“像我们这样几乎没怎么在乡村居住过的——或者说已经习惯城市方便生活的人,是无法离开城市生活的。”林义龙讲解道,“假如你真的有这方面的想法,不如去横断山南麓的村庄去看看,我保证你不顾一切地想回到城市。你觉得现在乡下生活更好,是因为人口流动的频率增加,导致乡下各项待遇都提升的原因。可毕竟能共享到的社会资源,乡下还是不足。所以,只是表面看上去很好,至于能不能适应,虽然说我不是你,但我认为,你也是难以在那里久居的。”
“让我再看看吧。”许振坤听了林义龙给出的理由,把这个想法从自己脑袋里敲了下去。
“假如,振坤你真的很悠闲的话,你下半年可以到伦敦来看看。”林义龙这样建议道,“我知道伦敦城里有很多的消遣活动,你一定会对某一种方式感兴趣的,至少是表面看上去很好。”
10 回归
似乎是觉得林义龙与凯蒂在香江腻的时间太长了点,林父林母外加耶昂姐妹有些抱怨,林义龙和凯蒂在五月中旬的最后一天准备往伦敦去。
林义龙不怎么在乎舱等——尤其是自己独自一人的情况下——这是因为,头等舱或者商务舱带来的增值服务远没有他所需要的:提前寄存行李、登机的服务,他可以用航空联盟的中级会员卡就可以解决;机场候机大厅可以凭借他信用卡附带的功能进入;无论怎样高端的餐食,飞机上的餐食赶不上地面上的。能让林义龙唯一羡慕的头等舱或者商务舱的设施,就是飞机上的那张可以完全伸展开的座椅。于是乎这个问题对他就变成了:12个小时的舒适度能不能比得上高出的近两倍的花费,他的答案是否定的。所以,林义龙最多最多也只会预订高端经济舱,而不是更高端的两舱。
这里要说明的一点是,两舱的很多乘客,尤其是头等舱乘客,并不是真的拿真金白银去购得这两个舱等的:全价购买头等舱的乘客,少得简直可怜。通常来说,抛去因为航空“超卖”而勉强升舱的乘客,很多两舱旅客的来源,一是所谓的“里程兑换券”,即用之前的里程兑换出来的机票;还有一个是商业差旅,利用其议价优势进行商谈出来的。
航空旅程积累也有技巧。欧洲人,无论东西欧,出于对工作的“尊重”,一般来说乘坐飞机的行程并不算多。很多时候,航空里程他们没有办法使用而毫无经济意义,或者之前积累的航空里程即将过期,或者商业旅行中商业公司和雇员常旅客的双重里程累积——一些‘聪明’的公司和个人就会到网站上进行里程交易。各大航空公司官方的里程交易对里程出售者和购买者算不上划算,通常来说人们会进行第三方网站进行交易,换得的两舱价格往往很廉价。
至少在林义龙的印象里,他付过全价票款的头等舱只有两次,一次带耶昂姐妹去燕京旅行,还有一次是春节时段布莱肯林场的常驻居民们从燕京回威尔士;其他的时候,包括这次凯蒂和林义龙旅行,也是在网上用里程加手续费廉价换购的商务舱。
回到威尔士,比起即将台风肆虐的香江来说实在是凉快了太多,林义龙一手一个抱着自己已经六个月的两个女儿,他女儿们因为这一个月离得时间很长,见到一个稍显陌生的人靠近,立即急得哇哇大哭起来。纳迪亚和薇拉企图从林义龙的手中把女儿抢下。林义龙却拒绝了她们,努力试图哄他的女儿开心。
经过不断地尝试探索,林义龙终于让两个女儿熟悉了自己,放下防备,破涕而笑了。
“你会是个好爸爸。”纳迪亚看到林义龙努力的样子说道,“不过,看起来在以后的亲子关系中,我和薇拉要变成让我们女儿厌恶的那个了。”
“其实这样不好。”林义龙评价道,“谭雅和娜塔莎的教育,我们有必要保持完全一致,该严格的时候严格,该宽松的时候宽松,该鼓励的时候鼓励。用不着摆出传统家庭严父慈母或者慈父严母的形象。我想,我们之间对一些事务的认知,已经有了些共同的标准了吧。”
耶昂姐妹不说话,姐妹俩确实对林义龙敞开心扉,也确认过她们和林义龙在很多时候的“逻辑和标准”十分符合。可她们无法赞同林义龙说法的原因是林义龙对很多关键的事情十分保留:她们承认只要她们询问什么事儿,林义龙会十分真实地进行回答,可即使这样,她们担心得到的答案未必是她们想要知道的完整的答案;一些无关她们与林义龙交集的敏感问题,因为姐妹两人与林义龙的地位并不平等,也没办法去直接地或者旁敲侧击地询问。
纳迪亚和薇拉还是出于对林义龙的“完全信赖”,确认了他的观点。
给孩子们喂完奶,耶昂姐妹趁着娜塔莎和谭雅有些餐后有些困倦的间歇,把姐妹俩交给了保姆照顾,在大卧室找到林义龙释放身体中已经积攒了一个月的欲念。
“这次没办法,我香江的合伙人辞职了,交接的时间是这么漫长的。”见姐妹俩稍微平复了点,林义龙气喘吁吁地解释道,“本来是不需要这么长时间的,但我还有一些必须要解决的公事,只能等在那里。”
“以后,请尽量把这样的安排控制在一周以内。”纳迪亚俏皮地说道,“要不然,我和薇拉就会‘自由’地追求解决方案了。”
“委屈了你们,真抱歉。”林义龙虚情假意地做着检讨,把自己埋在在姐妹俩围成的温柔乡里,“等谭雅和娜塔莎他们再长大一点,我再进行商务出行的时候,带上你们。”
林义龙的建议确实算得上是虚情假意,纳迪亚和薇拉的身份除了他的伴侣外,还承担着各自的学业任务以及谭尼卡和娜塔莎的母亲的义务,此外她们的事业也才起步,整天忙得不可开交,甚至比需要处理相当繁杂事务的凯蒂更忙碌。
“不用。”纳迪亚摇了摇头,“我这边的事业也在上升期,慢慢来吧。”
林义龙随后转向另一旁的薇拉,用眼神询问她的心意。
“我也很忙。”薇拉抱怨道,“我还有一件事,医院招聘的进程很缓慢,你介绍的医生都没办法自动取得在这里的医师执照,还需要重新申请。”
“人的问题,慢慢解决。”林义龙说道,“我们提供的工资肯定在英伦三岛和西欧是招不到人的,但是在别的国家可以,我们可以为他们提供第二类签证。我建议让你父亲可以帮帮忙。我也有一些需要你进行决定的人选,你可以放手去做。”
“我会考虑的。”薇拉听出林义龙把医院的人事大权留给了她。纳迪亚虽然研究所和人员都是现成的,但毕竟不是纳迪亚的嫡系,自家姐姐也无法决定这些人去留,反而自己这边权限更大一些。
11 演出
布莱垦林场的夏日十分平静。虽然林场的火灾预警等级提高了不少,可夏日仍然十分平静。从布莱肯山区吹来的风顺着峡谷拂过,给布莱肯林场的居民们带来了些许清凉。林义龙恢复到了去香江之前的作息,除了与凯蒂在周六的正常约会外,不会离开布莱肯林场。
33岁的的生日,林义龙是在威尔士度过的。之所以说是威尔士而不是家中,是因为他在早餐时,破例地去了斯旺西和凯蒂一起享用早餐;在中午午饭前才返回家里与大耶昂姐妹的纳迪亚和薇拉和小耶昂姐妹的塔提亚娜和娜塔莉娅一起用了中餐,并分享了生日蛋糕;到了下午,又去自己父母那里喝了点英式红茶。一个生日的庆祝次数非常多,得到的礼物也不少——凯蒂赠与他的,是一对折边用小字刻着的“爱尔兰之爱”的纯银袖扣;从耶昂姐妹那里收到的,是一台铃木制造的踏板车;林父林母“关切”地给林义龙买了一套范德哈根的剃须套装——这让已经习惯吉列产品的林义龙接受困难;以及最重要的,女儿们的初吻。
六月中旬,林义龙和耶昂姐妹趁着“海淘事业”林父林母和耶昂夫妇两家长辈在商店暑期打折前夕回布莱肯林场消夏的间歇,把两个孩子托给了他们,自己跑去伦敦过了两天三夜的“没有孩子的都市周末生活”——他们去附近的摄政花园听了瓦格纳的《帕西法尔》以及莫扎特的《费加罗的婚礼》两台歌剧,以及芭蕾舞剧《唐-吉诃德》。
《帕西法尔》和《费加罗的婚礼》都是德文,耶昂姐妹会德语,听得津津有味;林义龙却不会,只能买下中场的小册子,去知道歌手们到底听的是什么。至于芭蕾舞剧,林义龙看得不太懂,观众们其实看得就是台上舞姿的美感。
结果,等《唐-吉诃德》的大幕拉起,林义龙发现出演女主角蒂奇的,不是别人,正是艾米。
作为皇家歌剧院的附属学校,皇家芭蕾舞学院一直秉持的学徒政策没变过,所以就算仅仅是学员身份,也是可以登台演出,如果足够出色,甚至能成为独舞演员,而不是伴舞。之前在香江时,艾米曾经和林义龙说起过这件事,林义龙仅仅是口头地表明了祝贺,却因为忙于重建与‘避税’有关的事宜把艾米抛在了脑后。命运就是这么神奇,让林义龙看到艾米第一次作为独舞站上摄政花园的舞台。
因为和耶昂姐妹买的是包厢票,林义龙给耶昂姐妹带上了几副专门看表演的望远镜,专心致志地看着舞台。
“话说,我记得薇拉曾经考虑成为一个芭蕾舞演员?”林义龙突然提出了这个问题。
“是的,那时候在幼儿园,我妈妈带我们去的‘少年宫’,我刚开始学的是芭蕾,后来因为个头太高,被教练开除了。”薇拉小声地回忆道,“给我的理由很奇葩,假如我以后上台的话,不可能找到一个和我相符身材的伴舞。所以,长太高不是什么好事儿,对于芭蕾舞女演员尤其不是。”
“等等,你看那个女孩。”林义龙指向正在演出的艾米,“她不是也很高么?”
“看起来应该和义龙你差不多高。”薇拉只是瞟了一眼艾米,就大概估算出了舞女的身高,“跟我还差一些呢。”
“这个......”林义龙也解释不了自己审美观里的这种趋向——即从凯蒂开始算,他身边的伴侣们大多都比他的身高要高,纳迪亚/薇拉这对姐妹甚至比他要高上五公分,穿高跟鞋之后更是差距醒目,于是笑道,“我们身高的问题先不谈,这样太伤我的自尊心了。”
薇拉调皮地吐了一下舌头,继续和自己的姐姐以及爱人看芭蕾舞剧。
幕间,林义龙借着上厕所的理由给花卉店打了一个电话,给艾米预订了一束白百合。他能做的也就是这些,闭幕后随着人流,带着耶昂姐妹返回了河岸街的公寓,度过了周末的最后一晚。
翌日,耶昂姐妹乘坐火车返回威尔士,林义龙以“农民俱乐部”夏季年会的理由留在了伦敦。本来姐妹俩想继续在伦敦陪伴他多呆一阵,可考虑到经常陪同林义龙出席社交场合的凯蒂也“宅”在威尔士,她们更想回去照顾娜塔莎和谭尼卡,就在帕丁顿站的月台和林义龙告别。
林义龙在返回了河岸街的公寓的路上,给艾米打电话。
按照这一季摄政花园的安排,《唐-吉诃德》的演出有六场,共有不同的四个独舞演员,艾米在首场演出结束之后就不会继续上台担任女主角,而是安排更有经验的舞者担当。艾米的昨夜的首秀反响相当不错,林义龙带着礼物给艾米庆祝。
艾米昨夜在演出结束之后一直和自己的即将共事的前辈们庆祝到了凌晨两点,在之前的三场伴舞中,她就成功地拿到了剧院的学徒合同,如果再接下来的一年没有什么特别大的演出事故,进入芭蕾舞团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即使行李和大部分个人物品已经转移到了河岸街的公寓,艾米也仍然正常通勤,平时住在维多利亚芭蕾舞学校的宿舍里。每到周末,才借着私人训练的借口,带着自己的换下来的衣物来这里进行机洗,并好好地享受她一个人的冲浪浴缸。
“这花真漂亮。”艾米赞道,初次作为正式独舞登台,就收到了林义龙寄来的鲜花,让她感到很开心。
“我是在包厢里全程看的你的表演,虽然我不是什么芭蕾评论家,但你跳得真不错。”林义龙和颜悦色地笑道,“继续努力。”
两人约在距离摄政花园不远的布鲁姆斯伯里的一个餐馆里,艾米在学校最后的日程只剩下两周后的毕业汇演。
“义龙哥。”艾米有些为难地说道,“我今年的毕业汇演的门票邀请给我父母了,但我还是希望能来我的毕业演出,你能满足我作为少女的最后一个心愿么?”
“可以。”林义龙沉声答道。
13 客人
林父林母和林义龙一起返回的伦敦,还未从湖区返程旅途的疲乏中缓过劲来,林母在国内打拼时的关系很好的下属来林家做了不速之客,来伦敦旅行时顺便来探望曾经对他提携的林母。
林母打拼的时候,主要是做信用贷款,她曾经在国内某个商业银行当上了支店的主管副店长。经历了企业改制,林母的位置碍了一些人的眼,采用明升暗降的形式把林母调去其他地方去当一个有名无实的店长。林母觉得这样的方式没法接受,就申请了“停薪留职”去了国外打拼,主管一些其他的与外侨有关的信用贷款。有林义龙在国内法学院的同学帮衬,林母的一直保持着相当高的清欠效率。林母的努力得到了她国外上司的赏识,越过很多男性职员,成为了一个区域的信贷主管——一个在男权社会鲜有女性担任的角色。
不过,看起来这种方式更像是“捧杀”一般,林母很快就觉得整个部门对她有些不满,提拔了一些更好控制的亲信,维持住了局面。这次登门而来的,就是她一直提携的一个下属。
由于公寓的门禁,需要有一个人到下面把客人带到顶楼来,很不幸地,林义龙不得不担任了这个角色。
只是没想到,艾米也在林义龙迎接客人之列。
似乎是和林义龙身上的绿色格子衫和灰色的休闲西裤相配,艾米穿了一件藕荷色的连衣裙休闲装,与她的发夹的颜色很搭配,显得很淑女。
“请问是任先生么?”林义龙装作不认识艾米的样子,直接越过他走向男人。
“是的,您是?”被称为任先生的男人询问道。
“我母亲说,有客人过来,所以需要我下来接您。”林义龙答道,然后躬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任姓男子一家在林义龙的带领下来到河岸街公寓的顶楼,林父和林母正在欢迎他们。
“很抱歉,请允许我失陪一下,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做。”林义龙决定找一个借口溜之大吉。
从林母说起她的下属要来这里做客时,林义龙感到了不妙——林母提携的下属肯定不会太年轻,但同时也不会太老——正好和艾米的爸爸的年龄对得上;艾米在填写她的“奖学金履历”时,她的姓氏就是可以和这个任先生的形式对得上;最后,抵达伦敦的时间刚好和艾米演出的时间差不多。当一切猜测都与事实相印证的时候,林义龙知道,自己需要小心一点了。
林义龙还能从艾米一家与林母见面的形态中确认艾米之前是见过他的母亲的。如若不然,林母也不会一见面就这么形容现在的艾米——“这孩子已经长得这么大了。”
可这样一来,新的疑问又出现了:假如艾米的父亲真的是林母提携的下属的话,艾米作为一个商业银行的信贷部门的一个课长一级的女儿,而且艾米和她父母的关系也没到破裂的地步,不太可能缺钱。虽然林义龙相信,艾米说的话应该是真实的。
在公寓的客厅里呆了两个小时,觉得艾米一家已经离开了,林义龙返回自己的公寓。
“客人走了?”林义龙回到公寓顶楼的大敞间,问自己的母亲。
“走了。”林母知道自家儿子最不喜欢在家里招待客人,“走了将近一个多小时了,就带他们逛了一圈我们的公寓。你是不是见过那个女孩?“
“我?为什么这么说?”林义龙问道。
“你一直回避和那个女孩对视,你没发现么?”林母说道,“虽然长时间凝视有失礼貌,但这样待客人也有失礼貌。”
“没有吧。”林义龙想了想,自己很自然。他无视的,是艾米家的所有人,没有特地回避与艾米的眼神接触。
“说实话!”林母的声音提高了八度。
“你记得萨曼莎吧,就是那个田叔的女儿。”林义龙于是开始把自己在飞机与艾米邻座,然后又在威尔士为了见萨曼莎而与艾米相遇的事情讲给林母听,至于艾米再到威尔士找他求助一事,十分聪明地没有提及。
“这个场景很尴尬啊。”林义龙解释道,“不如陌生人,没见过不就好啦?”
“这也是个方法。”林母听到儿子的话,同意了他的观点。
“不过,这位先生,家里是不是财政出了点什么问题?”林义龙问道。
“你能看出来?”林母反问道。
“大概能看出来一点。”林义龙需要找一个理由以明确自己的疑问,“怎么说呢,虽然我不是什么时尚家,但老娘你没感觉,这个先生和他太太与女儿的穿着不太协调?”
确实不太协调,尤其是艾米的衣物比起与她父母的衣饰有些太新太醒目了一些——这一点,林母也赞同。
“眼力真好!”林母称赞道,“你说的不错,他财政上确实遇到了一些问题——”
原来,是这个任先生自己前年在证券投资市场玩脱了,不仅将自己的房屋首付和艾米的学费搭了进去,还向林母借了一笔钱暂时周转——林母第二份工作的退休金一直放在账户里没动——除了拜访林母,艾米父亲的主要目的是想让林母的借款期继续宽限两年,给林母带来了过去三年年息的8万英镑,四成占借款的总额。
这笔钱,还是林义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允许她提前支取,支援她父母的,跟8万的金额虽然有些差距,但也应该差不了多少,艾米应该是以“签字费”的形式劝服她父母收下的。
换句话说,艾米用林义龙给她的“奖学金”去帮助自己父母还债的话,这笔钱转过手其实又回到了林义龙的口袋里。
除了感叹“造化弄人”,林义龙只能用纳迪亚对他和耶昂姐妹关系的总结来评价,“这是命中注定的事儿。”
“不过,他们现在好了。”林母已经确定她能够接下来获得一笔更大的的收益,“就是刚才的那个女孩,已经与芭蕾舞团签约,以后虽说可能生活困难一些,但这个坎还是迈过去了。”
不知道如果林母知道她刚刚收到的这笔本金利息,其实是自己儿子一周前给佳人的“苦难补贴”会怎么想。
14 终将成为自己所讨厌的
每年皇家芭蕾舞学院的毕业演出,作为四个新生代艺术家进入了芭蕾舞团,艾米就是一个。
林义龙是以“歌剧院的朋友(即歌剧院的会员)”的身份买票进入的——因为他在河岸街的别墅离摄政花园很近的关系,就算遇到艾米的父母,他们也说不出来什么。
在前厅,林义龙还看到了作为英格兰国家芭蕾舞团的萨曼莎,她作为艾米的好友,也参加了艾米的毕业汇演。林义龙认出了她,没有去主动与她打招呼搭话,一反常态地和其他一群发色已经花白的“歌剧院朋友们”挤在了一起,而不是去找一个有些僻静的地方。
因为毕业演出的时间是在下午,艾米来得及晚上六点去机场送别自己的父母,等登上返回伦敦的列车,艾米发现自己只有一个地方可以去。
艾米也是前些日子才知道她的爸爸的债权人就是自己保护人的母亲。被林义龙默许而寄回去的抚养费变成了欠款利息转了一圈,又回到了林义龙的账户上。如果没有林义龙的帮助,艾米凭借自己每年那两万镑薪水恐怕这辈子也难以还清,是故一个人安静的时候就开始胡思乱想——胡思乱想到怀疑是林义龙费尽心机让自己的家庭陷入困境——亦或者,如同《星球大战:绝地归来》那句最著名的“这是个陷阱。”才可以描述艾米现在的心境。
知道自己的境遇如同祭台上的牺牲一般,艾米小步小步地从伦敦地铁的殿阁教堂站往河岸街的公寓,想让自己的“自由”享受得更长一些。
这段只有不到450米的路,让艾米走了10分钟。在那扇河岸街公寓被保安戒备森严的大门前,艾米又停了一分钟,像之前来这里洗衣服的表情一样,十分从容地进入。
在自己公寓的玄关,艾米察觉到了坐在沙发上的林义龙投来的耐人寻味的目光。
“你先坐,我有事情要问你。”林义龙示意艾米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
艾米照做,戒备起面前的男人。
“你早就见过我妈?”林义龙问道。
“是的,那是我出国第二年寒假,回去探亲,参加爸爸银行的年终聚会的时候见到的。”艾米如实回答。
“那为什么之前你没提到这件事。”林义龙严肃地问道。
“因为你没有问过,我也是通过萨曼莎的社交网络的照片才知道的。”艾米于是说起她和萨曼莎归途时的谈话,“所以我才回想起之前我们见过这件事。”
“这样。”林义龙知道是自己闹了一个乌龙,“那你知不知道,你千方百计让父母收下的那笔‘签约费’其实回到了我的手上?”
“我也是去你公寓的前一晚才知道的。”艾米像被审问的犯人一样答道的,“我当时只是想稍稍报答一下父母的养育之恩,至少能让我接下来的心情过得下去,并没有别的意思。”
“我理解,所以我默许了。”林义龙拿出了艾米卡的对账单,上面有几乎所有艾米透现而产生的流水,“只不过,假如我提前知道这件事的话,这件事本来会得到更好地解决。”
“请原谅我。整件事我唯一没告诉过你的就是我和阿姨曾经见过。”艾米答道,“我一直以为义龙哥你应该对我的家庭做了调查,我觉得应该被调查出来了。”
“我托人做了,不过我拿到的报告对细节考虑并不这么多。我接下来将说的话,都是为了表示真诚并需要向你阐明清楚一些事实,首先,从刚开始的时候我就没联想到你之前可能见过我妈,如果我知道这件事的话,是绝对不考虑接纳你的。”林义龙决定把所有的情况都跟艾米说清楚,“接下来,我需要向你揭露一个事实,你父亲那次投资失利固然是他自己眼光问题,只可惜他和他的投资同伴的对手盘是我,我在整件事情后面对一些情况的发展进行了推波助澜的作用——这也是见到你父母之后,我才发现的。”
林义龙突然感觉到自己阴差阳错地演绎了两年前《凯蒂的不幸》这个剧本中作为凯蒂青梅竹马的汤姆一类的反派角色——皆是让女主角就范的阴谋家,看似无关的事实却在这个反角处心积虑的运作下形成了缜密却让外人无法察觉的小概率链条——虽然当时林义龙并不太清楚艾米的家人是他所作所为的受害人,可如果站在艾米角度,恐怕感觉是一样的。
我们终将成为自己所讨厌的人。
“不要这样敌视我啊。”看到艾米仇视的眼神,林义龙发现自己叙述的事实起到了反效果,“我不可能为了你父亲这区区20万镑才在背后推波助澜,这只是你父亲的非常差的运气使然而已;不妨艾米你这样考虑一下,你父亲向我妈借钱周转也好,你和萨曼莎来威尔士,给我打电话,甚至我愿意资助你这一系列事实都属于小概率事件,你同意么?”
“是的。”艾米想了想,这其中的可能性确实不大,只是——
艾米的父亲认识的有钱人不多,关系熟到可以开口借钱恰好又有闲钱的,却只有林母一个;萨曼莎在伦敦认识的人不多,自己恰好是一个;自己能够求助的人也不多,能打通电话却又愿意资助的,估计也只有林义龙一个;林义龙身边的类似自己的女孩不少,真的愿意接受近乎完全支配条款的,大概自己也能算一个。林义龙后面的理由其实可以说是毫无说服力,真的能让艾米认同的还是林义龙提到的第一点,她面前的保护人不可能为了20万镑而施展他的阴谋诡计,她当时还值不上这个身价。
“我完全同意义龙哥你的话,但不是因为你给出的理由。”艾米娴静地笑着,“就算义龙哥你说的全都是谎话,也给了一个无法容我拒绝的开价,很感谢义龙哥能这么看得起我。”
“你真的是这样想的?”林义龙不确定地问道。
“发自内心!同时,我也很感激义龙哥也不会花大钱去为我请一个相当严格的芭蕾舞老师,令我受益匪浅。”艾米撒娇般地坐到了林义龙的腿上,“我会遵守我的誓言,用我所有的一切回报你的。”
林义龙感到虽然艾米更注重的是艺术方面的成就,就个人评价来说也是十分聪明的,并不比已经接受过高等教育的耶昂姐妹和凯蒂弱。
摸了摸艾米的脑袋,林义龙吻在了她的额头上。
“你想要把氛围渲染的更特殊一些么。”林义龙问道,“我是指的一个比较浪漫的约会,如果你有这样的要求,我会满足你的。”
“从今天开始到九月一日,我毕业后还有一个半月假期。”艾米说道,“假如义龙哥你在这一段时间没什么安排的话,我想去普罗旺斯去看看,见识见识那里的蓝色海岸。”
“我18号要参加一个在伦敦的聚会......”林义龙说着自己的时间表。
“这几天足够了。”艾米生怕享受不到对她来说有些特别的约会,“从四个小时之前开始,我已经是一个开始领工资的成年人了,义龙哥。”
“那就去准备一个小包,带两件换洗的内衣。”林义龙仍然微笑着,“带上护照,我们这就出发。”
15 中年人的再就业
尽管林义龙很想来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因为各种各样的以外还是被延后了。
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林义龙的护照还在他布莱肯林场的书架上,就算艾米能够随时出发,他却不行。假如就这么回家,考虑到耶昂姐妹对他浓浓的爱意,等他和艾米再登上旅途,对艾米的热爱就会减淡很多——所以无论上是心理上还是生理上,不是艾米,而是林义龙需要这一段时间重新进行安排。
此外,由于暑期折扣季开始的关系,林父林母将会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住在伦敦——可陪同他进行交际的,是凯蒂——林义龙还需要去博纳斯海滨把凯蒂给“请”出来:他们就可以当天进行往返伦敦和南威尔士两地的通勤,而不用在河岸街公寓借宿。
艾米是不知道林义龙这样复杂的“家庭关系”的。听到林义龙的不得不推迟旅行的决定不由得有些扫兴。尽管如此,艾米还是接受了林义龙的体贴,推迟了旅程——可行李已经准备妥当,同时觉得和林义龙同去威尔士也不错
“你不是想见见我女儿的母亲吧。”林义龙看着艾米,想从她这里得到一个回答。
“我确实是这样想的。”没想到,艾米竟然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虽然我不可能直接去直面她们,我只是想知道我的标准是什么。义龙哥放心,我还没傻到讨人厌的地步。”
“既然如此,你就跟我一起回威尔士吧。”林义龙感觉艾米是一个非常有野心的女孩子,“但只能远远地看,不能打招呼也不能说话,如何?“
“一言为定!”艾米扬着头,让林义龙看到她看似真诚的面孔。
艾米在公寓外等林义龙去顶楼套间去和林父林母道别,两人就坐列车返回威尔士。
这是艾米第六次来南威尔士,除了第一次和第二次来这里每次呆了不到4个小时,剩下的三次虽然呆在南威尔士的时间很长,却都是被圈在一个枯燥的舞蹈教室里进行训练,还没怎么看过这里的景色。把艾米妥帖地安顿在卡迪夫的一个旅馆,林义龙才坐上末班火车返回马斯塔赫,让依偎在自己身边的耶昂姐妹的发挥她们的热情。
第二天早餐,在厨房里忙碌的耶昂姐妹神采奕奕精力充沛;对比之下,坐在餐桌前林义龙双眼凹陷萎靡不振。
“你的早餐。”薇拉笑着给林义龙端上一份两条培根、两片鸡胸肉、两根香肠、两块薯饼、若干煎蘑菇和两个荷包蛋组成的热量大餐,至于她和她姐姐的盘子里,照样是牛肉燕麦粥和蔬菜沙拉。
“我才减重回正常体重。”林义龙大声嚷嚷着,表示了他的抗议。
“昨晚消耗了大量的热量,早上需要补回来。”薇拉又为林义龙递上了一杯红茶,“我和姐姐在这段时间做了一个决定,到了九月末,我们就回到学校,继续上学了。”
林义龙看了看坐在他对面的姐妹俩,表情变的郑重了起来。
“你们要是准备好了,就去做吧。”林义龙沉声说道,“平衡好事业和家庭关系就没有问题。”
林义龙当然希望耶昂姐妹以家庭为重——但同样地,他也必须兑现他三年前说过的那句“我已经剥夺你们家庭幸福的选择权,不会剥夺事业的追求权。”的诺言。
“放心吧。”纳迪亚说道,“我和薇拉都策划好了,我只要毕业,薇拉只要拿到开业许可,我们就去做我们自己的事业,大概那个时候,谭尼卡和娜塔莎也该上学了。”
“那就好。”林义龙松了口气,虽然他也一个人尝试照看女儿们,可女儿们似乎更愿意和她们的妈妈在一起,他实在是害怕自己无法好好地照看好他们。至于有心照顾孩子的爷爷奶奶姥姥姥爷,林义龙从来就没有想过让自己的上一辈人去照顾。
“我要在家呆几天,然后去伦敦赴宴。”林义龙谈起了他近期安排,“回来之后,还要坐飞机去趟佛罗伦萨,去那里展示一下我们这里的松露,时间需要大概一周左右。”
“知道啦!你忙你的去吧,家里用不着担心。”纳迪亚叉起一个小柿子,“还有一个事情,我不知道怎么办。我爸爸在我的研究所投了简历.......”
“我知道。”林义龙稍微点头,“我找到的第一批园林工人,就是岳父介绍的同僚和学生们。如果岳父到这里,必定要相互串联一下,就给他回报介绍了这样一份工作呗。”
“你觉得,我该用什么态度拒绝?”纳迪亚问道。
“为什么你要拒绝自己的爸爸的求职呢?”
“这样的话,每天工作时候感觉实在是太奇怪了。”纳迪亚说道,“当你自己父亲是下属的时候,你就没办法当成是普通的雇员让他做事。而且,就招聘面试来说,我作为面试官,也没办法在自己的父亲面前强硬起来。”
“所以,你刚才的问题,总结来说,就是来求我,帮你爸爸找份说得过去的工作?”林义龙起劲地切着鸡胸肉,“我们不是不列颠人,完全可以不用兜这么大的圈子,直接说就好了。我又不可能‘以家务繁多为名,把你们俩困在家里,不让你们去工作”为交换条件,不让你们做自己想要的事儿。”
“好不好嘛?”耶昂姐妹用非常可爱的声调异口同声地问道——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耶昂姐妹也学会卖萌的各种招数。
“可以。”林义龙还是很吃这一套的,“我让我爸爸去找‘岳父’去谈谈。”
“?!”耶昂姐妹不明所以。
“是这样,塔尔伯特钢铁最近在招聘铸造工程师,正好我爸和‘岳父’都是学铸造专业的,虽然不是一个白领工资的闲置。但工作却不是特别多,特别适合他们做,我觉得纳迪亚知道铸造工程师的工作内容大概是干什么的,是吧?”林义龙解释道,“我就是这样想的,你们觉得可不可以,如果有不妥的地方可以告诉我。”
16 观察日记
午间,林义龙带着耶昂姐妹到了卡迪夫市中心吃所谓的“龙虾和汉堡套餐”,林义龙自己吃两份一只波士顿龙虾和汉堡配薯条和蔬菜沙拉。虽然不是什么值钱的食物,却可以把耶昂姐妹从带孩子和其他家务中解脱出来——哪怕就几个小时,对姐妹俩来说也弥足珍贵。
“我的减肥大业付之东流了。”林义龙看着自己面前的菜肴,感慨道,“早餐那么多肉食,午餐又是龙虾又是奶酪汉堡,这热量肯定是爆表了。”
“没事,只要适当运动,就没问题。”纳迪亚不怀好意地坏笑道。
就在林义龙和耶昂姐妹十分愉快地做着互动时,旁边正用长签钩龙虾肉的艾米却皱着眉,用余光仔细观察着林义龙身旁的耶昂姐妹。
三人的谈话的轻松氛围让艾米很嫉妒。她感觉林义龙还算是很好说话的人,只是她和林义龙两个人的关系还没亲密到他和耶昂姐妹的那种境地,至少现在还没到。
突如其来地感觉这顿龙虾餐变得十分难吃,艾米付了她的账单,草草结束了午餐,回到旅馆。
晚些时候,艾米接到了林义龙的短信,要她在第二天下午在一个很不容易找到的茶楼去“观瞻”他和凯蒂的英式下午茶。
所谓的“下午茶时间”其实有两种意思:在19世纪英国贵族的说法,这也是所谓的印象,把下午三点到下午五点的加餐,叫做“下午茶”——因为当时贵族们十二点午餐和晚上八点半晚餐的间隔实在是太长,这是妥协出来的加餐;还有一种对底层劳动人民含义是晚上六点到七点晚餐,因为当时的矿工和工厂技工把午餐称作“晚餐”,故而后面多出来的,自然是下午的茶餐,仍然叫“下午茶”,把吃饭的时间称为“午茶时间”。这种同一个词不同意思的分歧在二战结束后的四五十年代十分突出,因为二战和二战后的各种社会改革,让顶层和底层的界限不那么分明,结果就出现了一种很可悲的情况——原本劳动阶级的用词更接近之前的上层,而之前的上层的各种用法却融合各种来自民间的用语,以至于到了当代,只是论词语的使用没办法精确地区分起哪个人属于社会上层,而是不怎么直观的读音或者口音判断这个人大概是什么背景。
林义龙和凯蒂当然试图重现19世纪英国上层的方式。
“所以,今年圣诞,我要和父母去加勒比海。”凯蒂谈起她的圣诞规划,“就跟前些年一样,不回北爱尔兰了,去热带地区去晒晒太阳。”
凯蒂是做什么事情都很有条理的人,因为近两年,林义龙在从圣诞到二月末这一段时间都会把这一段时间用于享乐,而且就算不那么社交的场合也一准会带上她。而交换所付出的代价是圣诞节期间,凯蒂要么回北爱尔兰和自己父母一起过,要么是一个人呆在博纳斯海滨写新年计划。倘若可以确定耶昂姐妹会在圣诞节期间困住林义龙,那就不如好好地规划一下与父母的假期。
“至少比我做得有意义多了,打算租别墅还是住酒店?”林义龙问道。
“我前几天看到在网上有那种一价全含的度假酒店。”凯蒂指着她的手机屏幕,“我正在找类似的,这样很省心。”
“假如你真的要去加勒比海地区的话,去开曼群岛。”林义龙这样建议道,“假如你以我代理人的名义去开曼群岛的话,就能以考察的名义用不免税的额度为你和你父母购买往返的商务舱机票,还能为你父母申请一小笔外部顾问,而用不着花你父母的钱,或者占用你的额度。”
“可是我本来就可以申请一笔员工旅游津贴!”凯蒂很诚实地反对林义龙的建议,“假如在这样继续从账目上报销旅费得到‘实践上’的好处,我会不会因为这样的旅馆账单而被IRS(税务局)约谈呢?”
“这是必要的付出,尤其是并不太熟悉开曼群岛的人来说。”林义龙答道,“所以,只要你们不去太私人订制的旅行,这些坐在办公室的可敬先生,是不会勤奋到这个地步去调查你的。”
“既然如此,我也稍稍地享受一下员工福利。”凯蒂这才欣然决定采纳林义龙的安排,“去加勒比海好好地驱散一下阴霾。”
“那新年后,有什么地方想去看看的?”林义龙抛出了这个问题。
林义龙“工作计划”的整个年度前两个月闲下来的主要原因并不与他个人的懒散有什么关系,而是因为在一个财政年度的一二月份,很少有什么令人振奋的消息传出——比如各种财报和年报——虽然有冬季的季报,却反而是已经经过圣诞假期后的可预期情况,反而不需要特别注意。其他各种无法控制的社会百态引发的市场变动会变成主流,而不是存在着影响什么经济大势走势的绝对力量——不妨就这么休息休息,等待交易和信息面更加活跃的三月到十二月。
“我曾经有一段时间觉得,你冬天会选择一个比较炎热的地方去度过冬天,比如说马尔代夫或者加勒比海。”凯蒂提议道,“一月末二月初,刚好是一个滑雪的好季节。我要选的话,就去阿尔卑斯山。”
“滑雪?”林义龙重复着这个词,林母曾因滑雪事故而十字韧带撕裂,而林义龙又在青年时代是经常崴脚而导致有些心理障碍,“听起来挺危险的,我对滑雪有些心理阴影。”
凯蒂随后十分温柔地试图说服林义龙去瑞士,两人的小声的俏皮话让坐在两人不远处往嘴里不断添小三明治的艾米觉得十分腻味。
在旅馆房间,坐在充作梳妆台的写字台前,调出趁着没人注意时拍到的纳迪亚、薇拉还有凯蒂的照片,艾米用镜中的自己与手机的三张照片。
果然,艾米还是更满意镜中人的长相,虽然还是显得太青涩了,但假以时日,镜中人会更加标致、优雅。
就在艾米陶醉于自己的妄想以提振士气之时,林义龙又发来了要求周日早晨共进早餐的邀请。
17 汉堡店
“我现在想好了,准备要我们的孩子。”在凯蒂和林义龙喝下午茶的当天晚上,凯蒂含情脉脉地搂住了林义龙的脖颈。
看着林义龙无动于衷的样子,凯蒂有些生气,可没等她有什么激烈反应,整个人就被林义龙抱起。
“幸福来得有些太快了。”林义龙吻着凯蒂的脸蛋,“实在是太令人震惊了。”
凯蒂的俏脸变成了绯红色,也不害羞,极为直接地用亲吻回应着林义龙的爱意。
之前,因为各种原因,无论是凯蒂还是耶昂姐妹,都会在亲热时采用物理层级的保护措施,直到纳迪亚和薇拉想要孩子的意愿表示出来之后,林义龙和耶昂姐妹亲热时的保护措施才终止。至于凯蒂,她还想继续享受青春,不想在这样的青春年华时承受生育之苦,就算听到林义龙谈起姐妹俩怀孕的事儿也无动于衷。不知怎么,她突然在这一晚提出了这样的要求。
“你知道你的农民俱乐部的‘朋友’弗雷德吧。”凯蒂提起来,“他的妻子,埃拉前几天晒出了她新生宝宝的照片,我很羡慕。”
“哦?但我更想听一听你是怎么想的。不可能就因为几张图片就把我的凯蒂给吸引成这个样子吧。”林义龙打趣道,“我记得......”
“傻瓜,别问为什么,吻我!”凯蒂的索爱方式非常特别,然后就把林义龙扑倒在了沙发里。
第二天,各种疲惫累计的林义龙一直寐到上午9点才起床。凯蒂早已醒来,在身旁一脸坏笑地看着他。
“难道你在'觊觎'我这健美的身体么?”林义龙十分“惊恐地”把被子稍稍向上拽,试图挡住凯蒂的目光。
好吧,即使林义龙减重成功,他的身材也只能说变得匀称,而不是说有美的感觉在——他脸上和肚子上的赘肉消失了不少——反正一定比刚刚凯蒂认识他的时候要精神多了。
林义龙的俏皮话使得两人少不得又打闹亲热了一番。
洗了个澡,给凯蒂煎好了培根、香肠与鸡蛋饼清理好了厨房,林义龙跟凯蒂相约三天后去伦敦,就去找艾米。
因为林义龙已经打了招呼,艾米只是皇后街的咖啡厅里不断地喝着果汁奶昔,还找时间跟自己抵家的父母进行了视频聊天。艾米做完这些琐事的时候,已经接近午餐时间,林义龙这时候才姗姗来迟。
“抱歉,我迟到了。”林义龙道着歉。
“没事儿,有这个时间正好我可以跟父母聊聊天。”艾米说道。
“我们一起去吃早饭吧,或者午饭,或者早午饭,随便你想称之为什么。”说着,林义龙拿起艾米的衣服,示意她跟上来。
两人沿着皇后街走,周日来市中心的人很多,与宣传某先知思想的大袍和小帽子相比,东亚面孔的林义龙和艾米并不特别。最后,抵达城堡旁的“牛肉堡王”快餐店,吃星期日的第一餐。
艾米确实很饿,为了自己的舞技不生疏,每个上午她会在市中心附近舞蹈学校没人的时候进行训练。为了赴约,她早饭没有吃,只是稍微地喝了两杯水果奶昔,依然是饥肠辘辘的,一次点了两份套餐。
艾米的吃相并不优雅,大口大口地吃着汉堡,时不时还往嘴里添着薯条,灌着健怡可乐,嘴边还略微地沾着一些淡褐色的汉堡酱,活脱脱地像一个好几天没有吃过东西的难民。
“你是从北部饥荒地区逃难出来的吗?”看着艾米狼吞虎咽的样子,林义龙打趣道。
“饿了。”回答简单明了。
林义龙只是稍微沾了两下自己预订的薯条和洋葱圈,随后也只是喝了点无糖可乐,只是看着艾米狼狈的吃相,就让他很有食欲。
风卷残云一般,桌上已经没有什么剩下的食物了,林义龙点的鸡块和洋葱圈也被“侵占了”很多。
艾米恢复了正常,她仍然只是一个小女孩罢了。
“这几天过得如何?”林义龙问道。
“一般。”艾米有些激动地答道,“义龙哥,实话说,假如我是一个局外人的话,绝对.......”
“先等一等,请定义一下,什么样的人叫局外人?”林义龙打断了艾米的话。
“比如.....唔.....萨姆(萨曼莎的简称,不是男名“西蒙”的简称)那样的第三人。”艾米想了想,回答道。
“好吧,请继续。”
“假如,我是萨姆那样的第三人,我会选择自己退出的。”艾米正视着林义龙,勇敢地说道,“我得说,我这几天观察到的那对双胞胎也好,你提到的那个凯蒂也好,根据我的观察,她们对义龙哥的付出程度绝对是我想都没想过的。我能看得出来,她们是真心地热爱义龙哥你的。”
“嗯哼!这我当然知道。可你现在仍然出现在了这里,不就已经给出了你的答案了么?我理解得没错吧。”林义龙漫不经心地说道,“还是说,艾米想获得一些额外的怜悯?我并不是一个有双重标准的人。”
“在我回答这个问题钱,我能问一个问题吗?”
“当然,只要是你想知道的,我将尽力给你最直观的回答。”
“她们知道相互的存在么?”艾米问道。
“当然知道,虽然有些不那么舒服,但她们是知道的。”林义龙答道,“她们就算知道这一点,也没办法反对——这是她们作为我的依附的本分。至于说她们千方百计地试图隐藏起来的小心思,我是十分了解的。就像艾米你刚才吃相试图表现给我的青涩、单纯的这种印象,但你不觉得你既然已经在这里,你尝试展现给我的,不就有些矛盾了么?“
“......”
“我喜欢聪明的女孩子,这一点纳迪亚和薇拉也好,凯蒂也罢,她们知道我了解她们的小心思,所以绝对把这些给隐藏得得滴水不漏,几乎从来不会我这里表现出‘我比义龙哥你更聪明’这种耍小聪明的心思。”林义龙分析道,“最直观的事实展现在这里——假如你真的比我聪明得多的话,说这席话的应该是艾米你,而不是我。”
艾米完全沉默,但忍耐着,等林义龙说下去。
“所以,艾米你还是有些太‘小女生’了——这是应该叔叔(艾米的爸爸)告诉你的事儿——或者应该摔倒了才学会的事儿。我相信以艾米你的聪明才智,是能想明白的。对于艾米你来说,除了我这里,已经没有别的路可走了,不是么?”林义龙又露出了他充满了嘲讽味的绅士风度,“我可以很诚实地告诉你,纳迪亚薇拉姐妹俩还有凯蒂,在刚开始的我们相接触的时候也是和你一样的,你也看到了她们现在如何。你最终也会像她们一样。”
“为什么义龙哥要把身边的女孩打磨成x隶一样呢?”艾米眼睛有些发红,问道。
“完全没有这个意味在,请艾米你理解。”林义龙总结着他的发言,“我们一起的生活时间会很漫长,我需要的是一个相互完全信赖的关系:先有这种信任,然后才相互负责;而不是像商业合同那样进行讨价还价——也就是用对价进行博弈曾经试图获得更好待遇,但降低标准的尝试;我和纳迪亚她们初遇时,她们也都尝试过。可如果是这一种,她们的对价是无论如何也比不上我的——我理所当然地会选择付出最少但享受最高的条款,我做的一切只是为了证明,如果有人试图想耍花招,我也有对付花招的方法。”
“这就是义龙哥你说过的‘付出一切’的说法?”艾米联系到她一年前和林义龙有些狼狈的对话,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是的。”
18 板球比赛
在与农民俱乐部的“朋友们”见面前,菲斯克先生会带着她的夫人和带着凯蒂的林义龙提前举行一个“两家之间”的小聚会——不如说是几个杜伦大学校友的忘年会。
忘记说了,这场忘年会是在肯辛顿的椭圆体育场进行的——这些杜伦人不知为何,非常喜欢板球。
林义龙对板球规则什么的一无所知,他对棒球还稍稍有些涉猎——比如跑垒、触杀或者三振一类的术语他是知道的——这是由于他是看着安达充的《Touch》长大的。在林义龙的印象里,板球是一种贵族运动,比网球的“贵族血统”更纯。
板球的观赛十分轻松而且和煦,甚至在菲斯克先生预订的包厢桌上,放着三文鱼小点和香槟酒。
板球比赛的包厢,有点类似于剧院租给别人的大包厢。不是一个人或者一行人独占,而是很多先生和小姐们共用的,三张桌子摆在透明的玻璃前,后面用椅子围起。
两位女士,坐在更靠近玻璃两侧的椅子上,把后面的座位留给她们的爱人聊天。
“年景如何。”菲斯克先生问道。
“有点失去兴趣了。”林义龙答道,“我上半年在‘福斯特集团’身上稍微赚了一点,小意思,大概1350万镑左右。”
“你是指三月份的跳水行情?”菲斯克先生问道。
林义龙既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福斯特集团,是一个总部位于伦敦的运输公司,运营公共汽车、铁路和其他公共交通运输事业。这家公司在“池塘对岸”收购了一家远途巴士公司而负债累累,为了保持债务评级,福斯特集团不得不在2013年的五月初向股票持有人寻求6.15亿英镑的注资。福斯特集团股价因此大跌,短短的20天跌去了35%的市值,让无数投资者折戟,却也让做空者赚了一把,看起来林义龙是其中的一个。
“你有失手的时候么?”菲斯克先生问道。
“也许有吧,我又不是上帝。”林义龙自嘲道,“就算信息准确,也不能保证市场一定就如自己想象地那样起起伏伏。”
“你可留神,假如我是国库的金融调查员的话,不会对你置之不理的。”
“无所谓,反正只是调查的话,查不出什么的,我毕竟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林义龙说话的时候很淡然,好像真的没什么可需要担心的一样。
“那你还是挺高兴的吧。”菲斯克先生问道,“别装作无所谓的样子了。”
“好吧。”林义龙答道,“我只是前几天事儿比较多,然后又突然闲下来,压力不太适应罢了。”
凯蒂坐在一旁独自撇了撇嘴,分明是林义龙这几天和耶昂姐妹还有自己亲热的时候毫无节制——或者说,是她们毫无节制——以至于有些没精神。
“你要回阿伯丁去度夏天?”林义龙问道。
“不会,我现在在斯卡波罗镇的郊外弄了一个不错的房子,埃拉也要到那边去住。”菲斯克先生答道,“我周五,结束在农业部的工作之后,就去那里。”
“‘和选民亲近’?”下议院在夏季会给议员们45天的休假,让他们可以去自己的选区亲近选民,不是什么大部负责议员的菲斯克先生也会利用这一段时间去为自己所属的派系争取更多选票,了解“民生”。
“是的,我可以在45天假期最后一周回苏格兰小住,和埃拉的父母一起。”菲斯克先生谈起了他的时间表,“然后,这一段时间,我应该都在北约克郡会见选民和各种委员会代表。”
“真不错。”林义龙不明觉厉,“嗯,夏天的话我也考虑去那里小住一下,虽然享受不到狩猎的乐趣,我们还是能去那里吃点鱼和薯条。”
“维特比?”菲斯科先生问道。
“不知道,我只是看过《最高档》而已,要不是这个节目,我还不知到到底哪里是维特比呢。”林义龙答道,“不知道那里的鱼和薯条好不好吃!”
很快,菲斯克先生就近给林义龙上了一堂北约克郡的课程,直到被凯蒂的“好球!”吼声打断。
“这玩意到底怎么玩?”林义龙问道。
“一个防守方投手投球,一个进攻方的选手击球,击飞出去,然后再两个杆子来回跑一圈,这就是一分。”
“跟棒球很像?”林义龙说道,这个两个杆子来回跑一圈的距离,差不多相当于棒球从本垒往返一垒,而把最长的一垒到三垒空缺出来一样。如果按照这个观点,除了击球球拍和场上人数的差别,玩法确实不算太远。
“对,跟棒球很像!”菲斯科太太高兴地插嘴道。
“真是一头雾水。”林义龙摇摇头,“除了投球和击球,根本没有相似的地方,连人数也不一样。”
“稍微跟棒球不同的一点是,板球每局不仅仅是三上三下就结束的事儿,要打满11个人全队的,知道一支队伍全部出局。”凯蒂曾经试图把林义龙发展为一个板球迷,最后也放弃了;现在是菲斯克先生在一旁十分耐心地讲解。
“那不是十分漫长。”林义龙抱怨道,“而且还要考虑休息时间和下午茶时间,这一天是打不完的。”
“是的,正式的MCC(马里波恩板球俱乐部)规则,正式比赛一般要持续三天。”菲斯克太太帮助自己丈夫和学妹完成他们未完的板球扫盲事业,“就连我们这样的板球迷,也持续不了多长时间,要是有空闲的时候就来一下,这是一个不错的下午时光消遣方式。”
“好吧。”林义龙完全理解不了为什么一个板球比赛会如何消遣时间,不过看着面前的香槟(林义龙面前是加气泡的白葡萄汁)以及吃了一半的三文鱼小点,林义龙大概明白了一点这种19世纪英国中上层的格调。
恰好到了板球比赛的下午茶的时间,菲斯科先生和林义龙还要分别去为今晚的聚会做准备,几个人于是告别,分开去做准备。
“我想好大概我们一月份旅行要做什么了。”林义龙看着凯蒂,开口说道。
“做什么?”凯蒂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不知道林义龙在想什么。
“环球航行!”林义龙说道。
20 会员之间的经济差异
不用问,看凯蒂和林义龙极为亲密的姿态,林父林母就知道,自己家孩子和旁边的漂亮女子有问题,但好像没认出来一样,瞪了一眼林义龙,然后装作不认识的生人一样,从他身边经过。
见自己的父母给了自己台阶下,林义龙十分放心地挽着凯蒂的手,进入萨伏伊酒店,与“朋友们”聚会。
虽然在圣诞节和一月份的纳米比亚,林义龙已经见过席上的这些太太们了,但这里还是要说一句,这几个朋友们的择偶观也是十分类似的——除了已经熟悉的菲斯克太太外,默克先生的女伴弗朗西斯卡是一个利用默克先生古城堡的婚礼策划人;而霍维夫人,是一个没有财产继承权的农庄主的女儿,学的是园林设计,现在有自己事务所;换句话说,包括凯蒂和菲斯科太太在内的所有女士,虽然在座的女士外貌上来看都很赏心悦目,但没有完全是花瓶的类型,都算得上男人们事业的“贤内助”型。
席间话题大多数都是毫无营养的家长里短,比如子女教育和父母医疗。这些话题都是所谓的大家都关心的“共同话题”;然后,席间的先生和太太们将会分开,先生们去谈几个人上半年的赚头之类稍微的私密话题——虽然自然没人在这样的话题说实话,却也算是一个好的开端——所涉及到的实质讨论也只是围绕着羊毛和土豆的价格预测配;以及今年的秋季如果出现极端天气会不会影响收成。至于喜闻乐见的威斯敏斯特宫内的消息,则是压轴的话题,即使今年并没有什么跟农业相关的立法计划。
不如说他们才是农民俱乐部的“一小撮”——大量农民俱乐部的破落庄园主生活并不适用于这几个先生:霍维先生的家族财富大部分投在精密制造行业;默克先生的财富来自于家用电器领域;菲斯克先生的财产积累主要通过从阿伯丁外的北海石油;只有林义龙的财富来自于金融市场(至少林义龙对外这么宣称的)。除了农业补贴和税费,没人愿意把“土里刨食”的工作讲给其他的伙伴们听,也不太感兴趣。
大部分的农民俱乐部的会员,每年的年收入虽然不少,可用于维护庄园、建筑和其他的开销也非常大。大部分庄园主的住宅都处于是“保护建筑”的I类IIA类,修葺起来十分麻烦。比如大宅的窗户是维多利亚风格的大玻璃窗,那么如果这扇窗户破损,也一定要按照要求,保持这些保护建筑的原样,换成同样的大玻璃窗,而不能随便找一个类似于塑钢窗或者铝合金的。就算维护大宅内部水管或者电器,也要加以十分的小心,说不准这些爱德华时代的“新鲜产物”就因为年久失修而老化,造成不必要的财产损失。这样来算的话,一旦这些老宅或者大宅因为大风和大雨或者其他“地质灾害”出了问题,需要大量的金钱进行维护,以至于这些“古典式”的庄园主的财政有盈余,却不会真的像这四个人一样“挥金如土”。
从某种角度来说,林义龙和他的“朋友们”属于拿庄园作投资多元化考虑的“田园度假式工业资本经济”,而其他农民俱乐部的会员属于传统“乡下地主庄园资本经济”。虽然这两种经济模式在很多方面的要求是一致的,可假如让林义龙等人在受金融市场欢迎的“自由式关税”和庄园主一直坚持的“保护式关税”二选一,林义龙他们不会有丝毫犹豫地选择前者,而不是后者、考虑到几个人土地控制的面积非常大,其他会员也不可能让这些“乡间度假阶级”去仔细琢磨该如何通过土地赚钱,进一步地拉低农产品价格。
“请原谅,我要失陪一会,去厕所。”喝了太多的苹果汁,林义龙有些内急,于是离席。
等他从厕所出来,默克先生已经在门外等了。
“义龙,我们约个时间聊聊天。”默克先生说道。
“没问题,什么时候?”林义龙问道。
“越快越好。”默克先生答道。
“明天早上共进早餐怎么样,我十点要乘坐那列著名的东方快车前往威尼斯!”林义龙说道。
“那敢情好,从哪里走?”显然,默克先生并不是火车旅行的爱好者,并不知晓这辆著名列车的出发地。
“维多利亚站。”林义龙答道,“所以,我们最好约在7点钟左右。”
“好,那么就在农民俱乐部怎么样?”默克先生考虑了一下,向林义龙确认到。
“好。”
两人重回席间不久,他们的女伴们也喝完最后一轮金汤力,回到了就餐包厢,几个朋友们就结束了他们的夏季会面,分头离开。
“明天我就去佛罗伦萨摆摊。”坐上凯蒂的车,林义龙就谈起了他的安排,“顺便尝试阿尔斯通的高铁旅行。”
“真想陪你一起去。”凯蒂说道,“要是郡委员会没有这么多事儿的话。”
“你想我陪你去意大利的话。”林义龙轻抚凯蒂的手,“我们就定在意大利狂欢节那几天,去看一看。”
收音机的音乐刚好结束,新的曲目播放,凯蒂突然想发表一些她个人的意见,却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
“等凯蒂你把手头的工作做完,我们去北爱尔兰吧,我还没见过你父母呢。”车至纽波特,即将进入卡迪夫之前,林义龙突然提出了这样的建议。
“好,那我就来当你的导游。”凯蒂笑着答道,却在思考她和菲斯克太太喝酒时有关“婚姻与家庭”的一番宣教——她不知道她和林义龙的关系,还是不是只属于他们两人的个人关系,还是已经囊括了包括怀特豪斯和林这两个家庭的家庭关系。
到了博纳斯,凯蒂和林义龙温存了一个小时,被吻了额头的凯蒂才慢慢地躺下,睡着。
回到自己的林场主宅,洗了个澡,喂饱了已经有些食髓知味而在卧室恭候他返回的耶昂姐妹。林义龙终于拿到了自己的护照,在汽车站与因为提前退房而在外游荡一晚上的艾米汇合,坐汽车前往伦敦。
21 连续不断的早餐
艾米在长途客车上,与林义龙依偎在一起,一路睡到了伦敦。
路过希斯罗机场外的M4高速公路岔口时,林义龙把艾米摇醒了。
“你先回公寓洗个澡,除了护照和梳洗包外,带一套晚礼服样式的衣服,穿一套几天前的连衣裙就行。”林义龙“命令”道,“然后,在维多利亚站等我。”
已经困到睁不开眼睛的艾米点点头,然后把头歪在一边,继续睡下去,林义龙不得不在给艾米送上出租车后,又嘱咐了一遍。
独自前往农民俱乐部,来到餐厅,默克先生还没有到。
“请给我来两份意式浓缩咖啡和全脂奶。”林义龙刚被侍者引入座位,直接点了一份咖啡,“假如我们尊敬的默克先生到了,请把他引到我这边。”
默克先生不出三分钟,就准时坐在了林义龙的对面,点餐后,他拿出一份文件,要林义龙看。
林义龙一目十行地看完了文件的摘要,然后还给默克先生。
“大概我了解了,你有什么计划?”林义龙问道。
默克先生给林义龙的文件记载着的,是关于他家族公司股权的一个难题。默克先生曾经是家族的二号继承人:因为不会直接继承家庭财产,默克先生一直处理家族产业的多元化投资,并不涉及具体行业的经营。不幸的是,他的大哥,就在默克先生年初从纳米比亚回到北约克郡的时候,故去了。虽然默克先生的哥哥结了婚,可家族信托的受益人名单并不会自动扩展到默克先生的嫂子(SisterinLaw),他的哥哥又没有留下任何继承人。默克先生就不得不回花费半年,去了解全面情况并出面掌管公司。大致熟悉公司的情形之后,他发现公司产品已经失去被来自于某东亚半岛国家的企业排挤的失去了竞争力;他大哥管理的大部分家族股份都被质押出去,为企业换取流通性。今年年末,这笔债务行将到期,如果要继续续期,他必须确保两亿欧元规模的担保额度,从而为收购者的完成收购腾出时间。
“这个收购者是怎么样的,个人、基金还是企业?”林义龙提出了他的问题。
“我不知道!这个收购者一直通过一个经纪公司跟我们联系。”默克先生答道,“我要么现在有两亿欧元的担保额度,可问题把我现在掌控的一切都变卖掉,也没办法凑齐这笔钱。个人来说,我真的对企业经营不感兴趣,还不如就此结束掉。”
“那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义龙你能够找到并游说这个收购者。”默克先生说出了他这次找林义龙的目的,“价格上,我可以做出重大让步;可时间上,必须要在我这边债务到期前,也就是今年年末完成收购。最后,还不能使用我们家的家族名继续作为商标。就只有这两个要求。”
“你是想自己跟这个收购人面对面地交谈,还是通过我来?”林义龙问道。
“虽然很遗憾,但我真的不打算继续接手企业经营了。”默克先生耸耸肩,“我只打算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然后通过投资公司债或者企业股票用分红分担我的开销,而不再寻求控股权:我没有我父亲和我大哥那样的责任心。”
“我明白了。”林义龙喝完了他的第二杯咖啡,叉起一块哈密瓜,“那我们两周之后在北约克见面再详谈,我先去联系我的'中间人',去看看他能不能接这个事儿。”
“那我就恭候佳音了。”默克先生把文件收回,拎着包走出,片刻后又回来交给林义龙一张似乎是刚买的旅行支票,上面的金额为一万两千欧元,“祝你在威尼斯愉快。”
“但愿如此。”林义龙答道,随后拿餐巾擦了擦嘴,极速喝完刚被侍者斟满的第三杯咖啡,留下一张五镑的钞票做小费,起身离开,去找艾米。
艾米换了一件清凉的黄色露肩休闲连衣裙,镂空的白色披肩遮住暴露在外的肩和锁骨。直让林义龙心中感叹,“年轻真好。”
林义龙快步跟上,艾米很自觉的挽住林义龙的手臂。考虑到艾米的身高和因为减重而“重焕年轻”的林义龙那张脸,完全不会让人有她是林义龙“宝贝女孩”的这种联想。
“东方列车”在维多利亚是有自己的候车室的,进门就有热情的工作人员迎接,帮你换票,并把你迎入候车室。
候车室和机场商务舱候机室的布置差不多,不过里面的人大多数都是双鬓斑白的退休人士,年轻的面孔也有,大多却是服务员。
如果考虑在这不到32小时旅程列车两个人接近6000镑的票价,老夫少妻组合的更容易被理解。
林义龙在农民俱乐部得到了能量补充,可艾米已经接近18小时没吃任何东西了,看到桌上的零食,她眼睛有些发亮。
“稍微吃点什么吧。”林义龙弄了一份迷你三明治,递给在艾米面前,“但不要吃得太多,我们等会儿上车就能吃到早午饭,列车上的伙食还是值得期待的。”
艾米已经饿到不想说话,静静地喝着红茶,把之前可以一口吃完的迷你三明治分成三小口,一点一点地吃完。
意犹未尽,奶酪和帕尔马火腿在嘴里的回味还未散去,就到了上车时间。
现代的“东方列车”是按照最富盛名的巴黎—伊斯坦布尔的列车快线进行装潢布置的。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爆发和航空业的兴起,这条线路衰落了下来,并最终于60年代停运。正如国内有些怀旧的人缅怀20-30年代沪江的小资情调那样,在欧洲和美洲,钟情于火车旅行的“黄金时期”格调的人也大有人在:于是,去威尼斯的东方列车就是一个怀念火车旅行的人的最佳选择。
因为艾米想去普罗旺斯和托斯卡纳,林义龙于是就计划了这么一个旅程,让艾米的第一次际遇放松一些。
艾米又累又饿,有些打蔫。从候车室到月台到登车一路无言地跟在林义龙的身后。
这趟列车严格地按照铁路“黄金时期”的方式,是分段联运的。英国的火车并不会开上那条非常著名的“海峡隧道”。从伦敦到加莱海峡北部的福尔克斯顿,用的是经典的普尔曼列车,所有列车都是餐车或者曾经的一等座。让已经快要被饿晕了的艾米直接吃到十分可口的“早午饭”。
22 从福尔克斯顿到加莱
林义龙已经在农民俱乐部吃过了早餐,不算太饿,所以看到食材主要卖点为扇贝的套餐时,只是用餐叉在嘴边沾了两下辅料,然后把他的前菜全部留给了艾米。
艾米大快朵颐着,林义龙和艾米几次在餐馆吃饭,阴差阳错下,艾米都处于某些极端的饥饿状态——就算观察林义龙和耶昂姐妹在龙虾餐馆以及林义龙和凯蒂在茶楼的两次聚会,盘中餐有些“索然无味”,艾米还是吃了不少。如果缺少不比昨晚林义龙在萨伏伊酒店晚餐差多少的早午饭,整个“东方快车”的壮丽旅程,有可能变成缓解疲乏劳累的艾米的“安眠之旅”。
扇贝的前菜被享用后,主菜被端上来,林义龙选的是是鹅肝酱配鸡胸肉配小分蔬菜沙拉,艾米的则是鳄梨酱炖羊肉,只不过这次林义龙没有发挥绅士风度把他的鸡肉让给艾米,两个人都需要留点肚子,等待去加莱登车的“东方快车”的下午茶。
吃过饭,不一会儿时间,艾米在林义龙对面的座位上直立着身子睡着了。林义龙于是摇醒艾米,打手势让她靠在自己身旁,自己把手搭在艾米的肩上。
艾米再次睁开眼睛时,列车已经驶达坎特伯雷。这意味着,至多还有20分钟,就要在福尔克斯顿下车,换乘巴士,前往海峡对岸的加莱。
“醒醒吧,你念念不忘的地中海之旅,就要开始了。”林义龙发现艾米已经醒来,对她说道,“稍微精神一下吧,等我们路过巴黎,我们的铺位准备好之后,再去睡。”
少女点了点头,打了个哈欠,继续合上好似被睡魔恶作剧似地粘住的上下眼皮,保持着一个半小时前坐在林义龙对面时那种上体正直的坐姿。向林义龙身边倾斜了无法被肉眼察觉的度数,仅此而已。
虽然留着长发,艾米的平时的发式也永远是排练和演出时的那种盘在脑后露出额头的样子,细细的柳叶形的眉黛在一双紧闭的大眼睛上,精致细腻的脸蛋、小巧玲珑的鼻子和樱桃般小嘴组成了一张极富有生机的少女的面庞。
平心而论,如果是一个化妆技术精湛的亚裔少女,就算长相一般,也还是可以用妆容修饰出艾米脸上所拥有的一切特质的。只是,艾米却用不着学习这种精巧的技艺;更重要的是,她永远没有需要补妆的顾虑。
“我有那么耐看么?”察觉到林义龙没有任何动作,喘息声却逐渐变粗,艾米发觉林义龙在仔细地观察她的面容,这样问道。
女伴的选择总是林义龙做出的决定,从凯蒂到耶昂姐妹再到艾米,仔细辨认的话,她们的长相都属于算甜美、可亲可爱而又永远不让人觉得厌烦的共性。唯一的区别,也不过是因为出身地域的不同,长相稍微有所区分。做一个不太好的比喻,那就是倘若凯蒂和艾米与耶昂太太一起上街被当作她的女儿的话,也绝不会有人觉得有什么问题。
如果不是林义龙之前的某种保证,她们大概都会被林义龙锁进某艘豪华游艇上或者一个杳无人迹的岛上,而不会允许她们去进行“自由追求”。
“当然,每次看到艾米,我的眼睛就看不进别的东西了。”林义龙蜜语道。
艾米当然不会不理会林义龙的恭维,更不会不审时度势,急不可耐地把内心想的——“假如在我、那对双胞胎姐妹和你的助理凯蒂间,你会盯着谁看?”——这种愚蠢问题直接问出来,只能微笑回应。
“艾米可以放松一点,在我面前不要这么拘束。”林义龙这样劝道,“以后想去哪儿,跟我提一句就好了。”
“义龙哥,我们的旅程是什么。”艾米什么都没有计划,全部都交给了林义龙。
“我们先到威尼斯呆一晚,然后去佛罗伦萨呆两天,终点站就是蓝色海岸的蒙特卡洛,我在那儿有一间小小的公寓。”林义龙说道。
这时,列车停下,站名就是这趟列车的终点——福尔克斯顿。
站台上,一支听起来就很廉价的乐队同列车的工作人员努力为旅客们摆出“欢迎”的氛围,艾米知道,这是必须下车转车的信号。
林义龙不知道到底“铁路旅行的黄金时代”的英国人是如何前往伊斯坦布尔的,但肯定不是通过海峡隧道。
自从1994年海峡隧道修通之后,从加莱/敦刻尔克往返于多佛尔的渡轮的两个半小时旅程缩短为35分钟,假如乘坐欧洲之星这种高速铁路,只有不到区区10分钟。当然从福尔克斯顿下车乘坐“东方列车”的旅客们是没有这种“10分钟”选项的,尽管他们喜欢铁路旅行。旅客们必须坐上准备好的“豪华巴士”载着开上海峡隧道的火车。尽管火车的货运车厢里有照明,在封闭的类似地铁的货运火车车厢里闷上将近40分钟还是令人感到不快的,完全没有登上海峡轮渡的开阔感。
开下海峡列车,进行完二次边检登上换乘的巴士后,艾米才长吁了一口气。
“怎么?”林义龙问道。
“是这样的,之前我曾经在德国转机时,尝试入境,被当地边检拒绝了。”艾米讲述了她的一些历史,“理论上来说,我的护照可以让我享受免签待遇,可就像书上说的,边检的工作人员有权力拒绝你入境,以至于我每次过申根国的边检,总是有些紧张。”
“没事儿,被入境审查这种小事儿,不算什么。”林义龙握着艾米的手,发现这个芭蕾舞女手掌的肌肉还在不断地痉挛着,颤颤悠悠的,“还有别的什么需要我知道的么?”
“其实不算什么,只是想到今天晚上的‘活动’有些担心。”艾米直言紧张的原因,“本应该是很喜悦的,可我确实很紧张。”
“这没什么。等我们上车,就直接休息,放松一下。”林义龙看着手机上的时间,“如果晚上我们大概可以休息4个小时左右,然后一起去吃晚饭,到巴黎大概是欧洲大陆时间的晚上九点。”
艾米点点头,转过头去,贪婪地望着窗外。
23 Dont Starve Together.
法国北部是很无趣的,除了绵延在铁路两旁的田地之外,剩下的只有一些逐渐被遗弃的工业园区。
林义龙很喜欢坐火车旅行,如果说从伦敦乘火车回家是林义龙从出国开始就无法放下的夙愿的话,那东方列车也算得上是正餐的餐前小点,为了提起食欲,可以吃一些。
如果让一个普通旅行者选择的话,没人会选这样的“奢侈”旅行,法国铁路自己就在巴黎-威尼斯的这条铁路线上运营着更现代的Thello。那趟现代列车上面有这趟复古列车所没有的空调、车上浴室以及无线网络,单人间的价格也“只有”480欧元,数额少了足足有6倍有余。可论及到“复古”二字,这种列车就会吸引一些“有情怀”的人们,林义龙虽很不喜欢附庸风雅。他有一些个人原因——最主要也最硬核的理由,只不过是为了向艾米展示经济实力,让艾米看到她可能的以后的生活是什么样的——那趟法国铁路的Thello,显然不能给艾米带来和这趟列车所产生的震撼力。
火车票预订的是单人间,林义龙和艾米分别享有一个舱室,等登车之后,就能要求乘务员把艾米的铺位降下来,让艾米舒舒服服地躺在上面休息。
林义龙自己,看着外面的田野出神,他认真地考虑一下是不是要改一改布莱肯林场的生产范围——跟默克和霍维以及菲斯克先生这几位都不一样,他的的确确是把他的布莱肯林场当成家的,而不是一个乡下度假的娱乐的多元化投资组合的一部分。
到了欧洲大陆时间的下午四点半,穿着蓝色号衣的乘务员把红茶和点心的菜单端到了包厢外。
知道艾米还在睡觉,林义龙只打算要一杯红茶和一块夹着奶油的司康饼。
“我能稍候要一个全套下午茶么?”似乎各种食物对艾米有一种特别的魔力,她几乎从来不会错过各种美食机会。听到林义龙和乘务员交谈的有些敷衍的选项,她急忙喊道。
“那就来整套下午茶吧。”林义龙跟他年龄差不多的乘务员吩咐道,“除了红茶外,请再给我加两倍双份的意式浓缩咖啡。”
乘务员很快就为林义龙准备完全,组成了一个塔式三层的下午茶餐点,看起来蛮像“高端出行”的那种臆想出来的样子。
这时,穿着浴袍的艾米打开了两人包厢间隔的门,像小孩子一样探出了小脑袋——林义龙也终于看到了艾米把盘发松散下来的样子——用很可爱的眼神望着他。
“来吧。”林义龙用愉快的声音说道,“注意少吃点,我们晚餐还有更好的。”
下午茶的茶点,理论上都是用手吃得,按照“贵族”们19世纪起的摆盘,一般都会组成一个迷你三明治-司康饼-蛋糕组成的三层塔。一般从底层的迷你三明治开始吃起,这种三明治与午餐三明治夹心不同,一般都是爽口果蔬或者咸鲑鱼的夹心,而很少有肉食;然后吃涂着黄油或者果酱的司康饼——一种稍微带些咸味的甜品;最顶层一般是只有甜味的甜点,比如林义龙十分钟意的重奶酪蛋糕或者奶油酥饼。
“为什么每次见到你总是特别饥饿。”林义龙问道,“我记得我给艾米交足了伙食费呀,怎么会把艾米饿成这个样子?”
“每天除了上午的三节课,我要在舞蹈房里呆将近12小时。”艾米向林义龙解释了她这么有食欲的原因,“因为学校对寄宿学生都是包餐的,会根据你的指导教师的意见决定你吃什么。出于身体塑形的原因,我们的饭总是有些不够,而且我还在长身体,身体更需要能量,肚子就更饿了。”
“除此之外,我刚到伦敦时英语实在是太差了,经常听不懂上课的教师在说些什么,所以练舞的时候也很难听懂,只能努力学着老师的动作和姿态,强迫自己记住,进展十分缓慢,我不得不用很多晚上需要休息的时间继续练习,消耗的能量更可观。就算是现在,英语终于有很大进步,这个习惯还没被我扔掉。以至于毕业之前,现在仍然负责我舞台形象的指导老师经常要我多吃点,增加一些体重,太瘦弱的话有些影响美感。”
“那最近......你不会在卡迪夫的时候,也在练习吧?”林义龙问道。
“是的,我请斯洛温小姐帮我了一个忙。”艾米说道,“我不知道这里哪里有舞蹈室,请她在网上帮我联系了一个。正好暑假,小孩子们去的很少,我就每天在那里练舞。”
“怎么样,我给你请的哪个斯洛温小姐?”既然艾米提到了,林义龙开始询问他给艾米找的那位芭蕾舞老师,“你们那时候在曼布尔斯,那时候她应该全权负责你的练习和生活来的吧?”
“说到这个,我得感谢义龙哥给我的找的这些辅导教师。”艾米突然站起,向林义龙鞠躬,“要不是这些老师在假期对我的磨练,我也很难在最后一年取得这么大的进步。”
“是艾米你想努力,我只是做需要我做的。”林义龙仍然微笑着。
“不过请允许我说句实话?”艾米用可怜兮兮的语气提出了她的要求。
“说吧,我尽量。”
“我其实感觉,我最近几个假期的训练,有点像古代女子入宫前的各种培训,请原谅我做这样的比喻。”艾米低着头说道,“或者作为某种商品,进行深加工,然后卖出一个好价钱的奴仆贩子。”
“我们都是自由的,只不过需要为这种权利承担责任。”林义龙答道,“就像艾米你现在的样子。至少,比某些不愿意承担责任的混球们强多了。”
林义龙说最后那句话的是带有深恶痛绝的强烈恨意。
艾米不寒而栗。
“开心一点吧,旅途开始了。”林义龙立即恢复了他和善的微笑,好像之前的从来没有给艾米过任何的阴翳之感,“我们可以去佛罗伦萨欣赏一下文艺复兴时期的艺术巅峰,好好享受这样的旅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