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画中的女子
“我们找人。”
苏云笙将令牌收回,心里不禁有些满意。本以为自己就是在飞鹰卫挂个名,但不曾想,这块令牌居然这么有用,早知道直接拿着令牌来县衙查找线索就好了。
“这位楚姑娘有一位朋友在县衙内当值,我二人今日便特来此地拜访……”
他话音未落,门外就走进一人,是一个年迈的老者,黑袍白发,双目炯炯有神,看上去精神抖擞。
正是本县的教諭,赵贺。
“县令大人,小公子。”
赵贺刚一进门,就看到县令和他儿子站在边上,便向二人道了声,而后转头看向楚柔,声音柔和了几分:
“小柔,找老夫来有何事啊?”
他的视线从楚柔身上转移到苏云笙身上,而后看了看,道:“这位,就是你的那位朋友?”
楚柔曾和他说过,有一位朋友需要他的帮忙,正好今天他有事到县衙里,于是便约好时间,等他们过来。
“是这样的,”
楚柔看了一眼路大有,路大有心领神会的哈哈一笑,道:
“既然你们有事,那本县令就不打扰了,这位大人,不如约个时间,本官代犬子向大人好好赔礼道歉,大人意下如何?”
“不必了,”苏云笙婉言谢绝,“我与令公子并无纠纷,况且在下有要事在身,还望县令大人谅解。”
“哪里哪里,大人既然有事,那就等日后有缘再向大人赔罪也不迟,本官这便告辞。”
路大有向赵贺点了点头,一张肥肉横溢的脸上轻松了许多,步伐也变得轻快。带着身旁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路明,三两步便走出了门,往后院走了去。
“赵大人。”
苏云笙向赵贺抱拳一礼,这个老头身上有一种很儒雅的气质,光是站在他面前,就让他感觉很舒服,像是见到了自己的爷爷一样。
楚柔说的没错,赵贺老爷子,果然是一位真正的读书人……
他心里一声暗赞,赵贺抚须笑道:“既然是小柔的朋友,便不用这么客气,叫我赵老爷子便好。”
“赵老爷子。”
苏云笙请他坐下,将此行的目的原原本本的告诉了赵贺,赵贺听罢,脸色也变得凝重了起来。
“原来是刘家庄那件事,我也听说过,你们想要查县里的卷宗,这好办,我带你们去。”
县里的卷宗很多,有些是高度机密的卷宗,不会轻易开放,因此,得有个身居高位的人做保,他们才能进去。
正好楚柔和县里的教諭赵贺关系较好,征得他的同意后,便约定今天由他带着苏云笙和楚柔二人去找卷宗。
“这件事,你可算是找对人了,整个县衙里,只有不超过五个人能带外人前卷宗室,老夫正是其一。”
赵贺笑呵呵的带着他们二人前往卷宗室,他平时只要没事干,就一头扎进卷宗里,因此对于各类卷宗的位置,他早就烂熟于心。
卷宗室在县衙东北角,有专人看守,有些放置机密的地方,更是有暗卫把控,连赵贺都不能进入。
“我带你们进去,不要乱跑,要是跑到一些禁区,我可保不住你们。”
赵贺走在前面,和外面的守卫打了声招呼,就带着苏云笙和楚柔一路来到卷宗室。
“这里,就是梨县的地方志。”
卷宗室占地很大,整个存放地方志的区域,就占了整个卷宗室的三分之一,赵贺带着苏云笙和楚柔来到放着刘家庄地方志的区域。
“你们要找的东西就在这里,能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就看运气了。”
苏云笙和楚柔点点头,在一排排卷宗中寻找着有用的线索。
“这里,”
找了半天,苏云笙在其中一个卷宗的某一行看到了有用的消息。
“你们看。”
赵贺和楚柔也都围了上来,随着苏云笙手指的方向看去。
“这上面说,在七年前,有一个哑巴的女人从刘家庄逃了出来,这女人疯疯癫癫的,被刘家庄的人找到后拉了回去,但没过多久,又跑了出来,跑到了陆家镇。”
“当时的女人已经神志不清了,没人知道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只是女子手脚白嫩,不像是经常下地干活的农家女人,这让当时的捕快觉得很纳闷。”
苏云笙和楚柔面面相觑,卷宗记载的很模糊,有很多细节都没说出来,他们只能从卷宗里的三言两语来判断,还原当时的场景。
当时这件事在县衙里还传的沸沸扬扬,主要是刘家庄这个村子很神秘。对于县里的绝大多数人而言,对于这个庄子的印象只存在于每个月刘家庄的人赶着牛车来购置物资。
莫名其妙的看见一个疯了的女人,自然会有人好奇。
“这件事发生在七年前,”
苏云笙眉头紧锁,“也就是说当时刘家庄还没有出事,那么,这个疯了的哑巴女人,会不会,还活着?”
他抬起头,对面的楚柔也看向了他,二人目光交汇,一瞬间,双方心里好像都明白了什么,脱口而出道:
“找到那个女人,也许很多事情会水落石出!”
他们二人激动不已,就在这时,赵贺也抱着一大箱东西走了过来,老人家看起来上了年纪,但手脚还是很利索,抱着一箱子东西走起路来一点都不吃力。
“这些就是你们要找的东西。”
他把箱子放到桌子上,“小丫头,你要找的是刘秀才家的遗物吧?老夫给你们都找来了。”
“多谢老爷子。”
楚柔没说话,怔怔的看着桌子上的东西。
“这些,就是若飞哥哥父母的遗物吗?”
她伸出手,轻轻捧起其中一本写满了的本子,纸上字迹娟秀,应该是一位女子所写。
“这字迹,应该就是若飞哥哥的母亲的吧?”
她想象着那个早就离开人世的女子的容貌,上面写着的是“三字经”,须臾,一位端庄典雅的女子形象就浮现在她脑海中。
苏云笙从里面找出一张画纸,上面一位绿衣女子正坐在树下,笑面盈盈。
“这位,就是刘府的女主人。”
赵贺看着画中女子,笃定道。
第267章 寻找线索
苏云笙看着手中的画卷,陷入了沉思,他记得自己曾经在刘家庄找到过一幅画像,上面画着一个粉衣女子。
而那副画,毕竟是他在刘家庄唯一的收获,因此也被他随身携带。
“赵老爷子,你看这幅画。”
他从腰间挎着的包裹中取出来那副画,展开给赵贺看。
“我在刘家庄找到了这么一幅画,这两幅画,好像是出自同一个的手里面。”
“咦,”
赵贺轻吟,惊疑道:“照你这么说,这两幅画的风格,确实很像。”
他认真观察着两幅画的画风,两条眉毛一抖一抖的,显然很专注。
“你看,从这些地方,”
他将两幅画平摊开,放到一起比较,手指顺着画像中两位女子的衣角勾勒着轮廓。
苏云笙和楚柔也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从衣角往上,包括更多的细节,转笔的轻重,都出奇的一致。
“这两幅画,难不成真的是出自一个人的手笔?”
苏云笙和楚柔面面相觑,因为兴奋,楚柔的面颊微红,呼吸也变得粗重了许多。
“如果真的出自一个人之手,那我们只要找到当初作画的这位画师,不就可以知道这个女子的真实身份了?”
“当年刘府在整个梨县也算得上是大户人家,能给刘府女主人作画的人,绝对不是一般的画师。”
赵贺敲了敲桌子,陷入沉思,
“我想想,整个梨县也就六、七位画师颇负盛名,而在十几年前就声名远扬的画师,也就四人而已。”
“我们挨个问一遍,就知道是谁做了这幅画。”
“但是,”
楚柔犹豫了一下,轻声道:“那四位画师声名远扬,我们就这样贸然前去,人家会见我们吗?”
“这点你不用担心,老夫乃是本县教諭,和那几个老家伙还是有几分交情的,老夫带你们去,相比你们不会吃闭门羹。”
“那就多谢赵先生啦……”
楚柔展颜一笑,眼里露出几分狡黠。赵贺恍然大悟,连忙笑道:“原来你这丫头用激将法,引老夫上钩。”
“哪里哪里,明明是赵先生古道热肠,小女子感谢还来不及呢。”
说罢,他们便匆匆启程,当即便坐上轿子,前往四位画师家中。
梨县四位上了年纪的知名画师,住处相隔不远,这四人平日里来往频繁,作画的功力本就绝妙,再加上他们风格不同,让几人有事没事就聚在一起切磋画技。
从其中一位画师的家仆口中得知,他们四人今天去不远处的碧月湖钓鱼,赵贺又掉头去了碧月湖。
“四位大师,近来可好?”
赵贺隔着老远,向四位画师招手。
“呦,这不是赵大人吗?赵大人平时公务繁忙,今日怎么有闲心来找我们几个糟老头子?”
一个老叟开口笑道。
“我一看见他这幅笑,就知道他找我们准没好事。”
另一个老叟也呵呵笑道。
“哪里哪里,好些日子没见你们,我心中甚是想念,这不,今天忙里偷闲,就专程来看看你们。”
赵贺哈哈大笑,将苏云笙和楚柔介绍给几人,又说明了来意。
“几位老友,我这里有两幅画,你们看看这是谁的手笔?”
他和苏云笙一人一幅画,将画展开,给几人看。
“不是我的。”
“也不是我的。”
“我等作画,画需留名,这画没有名字……”
蒋天禄,也就是第一个开口的画师看着两幅画,摸了摸没几根毛的头,犹豫了片刻,道:
“我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无名画师杜一指的手笔。”
“杜一指?”
剩下的三个老头也都大惊小怪。
“杜一指?”
“对,杜一指。”
蒋天禄笃定道:“整个梨县,只有一人作画不留名,这人便是无名画师杜一指。”
“他早在十年前便封笔不再作画,不过,这风格,和他的风格很像。”
说到杜一指,赵贺也明白了。当年的杜一指可以说是整个梨县名气最高的画师,即便是在燕然城,也有很多追捧杜一指的人。
不过,杜一指早在十年前便销声匿迹,这让赵贺一时间也忘了此人的存在。被蒋天禄这么一说,他这才想起来。
“杜一指?蒋老弟,你可知道,杜一指现在家住何处?”
“家住何处?”
蒋天禄想了想,“一年前我曾听人说,他住在梨山脚下,已经隐世不出,如果你想找他的话,可以去梨山脚下看看。”
在这里知道了杜一指的线索后,赵贺便马不停蹄的赶往梨山脚下。
经过楚柔和苏云笙二人的一番劝说,他早就对刘家庄祭尸案起了兴趣,这会儿的他,比苏云笙还着急。
梨山前接梨县,后接燕然城,中间是一大片森林。
梨山脚下,有一个小村庄,平日里这个小村庄并无外来者,只有十几户村民。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此地倒不失为一处人间仙境。”
清风卷起丝丝泥土的芳香,扬起众人长发的同时,也将那股芳香送入鼻中,脚下的青草柔软,远处一行大雁徘徊,夕阳的余晖在天边和地面行成一道金色的弧线。
赵贺摇头晃脑,一句诗便脱口而出。
“我是知道杜一指为什么会选择在这里隐居了,换做是我,我也想在这里安度晚年。”
他放下车帘,说话间,已经到了村庄门口,两个正在织衣服的妇女坐在土墩上,好奇的看着这架马车。
“二位大姐,请问你们知道,杜一指在哪里么?”
“杜一指?”
左面的妇女停下了手里的针线活,看着从车上走下来的苏云笙,她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人,一时间竟呆住了。
旁边的女子同样呆住了。
“哦,你说的是那个杜老头啊?”
她慌慌张张的站起身,把乱糟糟的头发用指头捋了捋,而后将已经油了的手在破旧的衣服上蹭了蹭,露出有根韭菜叶子夹在牙缝里的大黄牙。
“杜老头家,在那边呢。”
她用手指着,上前几步,又后退一步,仿佛不敢靠近苏云笙,
“要不,俺带着你去?”
“那便多谢大姐了。”
苏云笙客气的笑了笑,赵贺和楚柔也从马车上下来,另一个女人见状,不甘示弱的挤了过来,用肩膀顶了她一下。
“俺也知道他家咋走,俺也带这位小哥儿去。”
她俩互相瞧着对方,只感觉对方很讨人厌,刚才还有说有笑的二人,现在仿佛一对仇人,恨不得把对方按在地上,抓破她的脸。
第268章 初现端倪
“这位小哥,你是哪里人啊?俺长这么大,还没见过你这么好看的男人……”
左面的村妇小心翼翼的看着苏云笙,她长这么大,见过最好看的还是村东头王二家的三小子,但三小子和面前这个男子相比,简直就像茅坑里的臭石头,臭不可闻。
在看见苏云笙的一瞬间,她在心里就把王二家的三小子给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大姐,还没到吗?”
走了老长一段路,苏云笙见已经出了村子,有些纳闷。
“没嘞,还早着嘞,那杜老头家……”
村妇有几许娇羞,羞涩一笑,一股浓烈的带有腥味和几十天没有刷牙的类似于腐烂发臭的恶臭味扑鼻而来。
苏云笙只感觉脑海一阵天旋地转,差点两眼一翻,昏倒过去,连忙屏息,不敢再开口说话。
又走了大约十余里,苏云笙心里觉得不对劲,便又开口问道:“大姐,你确定这条路,是去往杜老先生家的么?”
他总觉得怪怪的,这村妇一直把他们往偏僻的地方引,不是他多疑,那村妇没走几步就心虚的看他一眼,谁能不多想?
另一个村妇见状,立刻揪住她的袖子,声音尖锐,好像要吃人一样,在幽静的树林中显得很刺耳。
“臭八婆,我倒是想起来那个杜老头家是谁了,他家根本就不在这一块,这位小哥儿,她故意带你们往反的方向走,你可别上了她的当。”
“你放屁,”带路的村妇勃然大怒,撸起袖子正要把双手往说话的村妇脸上掐,看到苏云笙三人站在原地,便下意识的心虚起来,双手缓缓落下,低下头嘟囔了几句。
“那个,俺给记错路了,”
她挠了挠头,“哦,俺记起来了,走这边……”
说着,她好像犯了错被逮到的孩子一样,自顾自的埋头便走。
苏云笙和楚柔相互看了一眼,眼中都有一丝无奈。
经过这件事,那带路的村妇老实了很多,不多久,便把苏云笙他们带到了杜一指家门口。
临走时,那两人还依依不舍的告别,搞得苏云笙很狼狈。
“你们是?”
不等苏云笙敲门,一人从里面打开了门,看了一眼苏云笙,又看到苏云笙身旁的赵贺,恍然道:
“原来是赵老弟,赵老弟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找我有什么事?”
“杜老哥,数年不见,你好像年轻了许多。”
赵贺哈哈一笑,被杜一指请进了门。
杜一指住的院子不大,但院中种着许多瓜果,还有十几株叫不上名字的花,一潭池水清澈见底,水中游动的小鱼儿清晰可见。
杜一指为众人沏了一壶茶。
看着院子里的一株株花草,赵贺笑道:“杜老哥,老弟此次前来,确实有一事相求。”
他开门见山,直接拿出来那两幅画。
“哦?”
杜一指看着赵贺手中的画,“这两幅,是我所画的。”
“那便对了。”
赵贺的神情放松了许多,把来这的目的原原本本的告诉杜一指。指着苏云笙在刘家庄找到的画道:
“杜老哥,你看这幅画中的女子,你可还记得?”
“我想想,”
杜一指作这幅画的时候,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他皱着眉头,仔细看着画中的女子,在脑海中飞速的寻找关于她的记忆。
顺着画中女子的视线,杜一指的记忆穿过时间,来到了二十三年前的那个夏天。
那时的他,已知天命,是整个燕然城为数不多的几位画道大师之一,他的画,一画难求,许多人慕名而来,专程请他作画。
那年夏天,他受邀为一大户人家的千金作画,那女子风姿绰约,一颦一笑,都能让人沉醉其中。
他端详一刻钟,便开笔作画,那女子倚在树上,慵懒却不失妩媚,即便是阅人无数的杜一指,也不免得看呆了。
…………
“我想起来了,这女子,是楚家的千金,楚倚香。”
“楚家?”
赵贺皱眉,“你说的,莫不是燕然城的那个楚家?”
“不是,是梨县的楚家。”
杜一指摇头。
“梨县的楚家?”
赵贺一愣,立刻道:“据我所知,梨县好像没有哪个楚家很有名。”
他是梨县的教諭,梨县那些大户人家,他基本上都能说出来,但唯独没有楚家这个家族。
“我说的,是二十三年前的楚家。”
杜一指重复了一遍,缓缓起身,目光望向远方,“你记不记得,二十三年前,梨县的楚家。”
“二十三年前?”
“你是说,”赵贺紧锁眉头,他这时才想到,二十多年前,梨县确实有一户楚姓的大户人家。当时楚家在梨县也很有名,但后来楚家似乎出了些变故,就从此消失了。
“是当年楚员外的那个楚家吗?”
“不错。”
杜一指颔首,而此刻,苏云笙忍不住心中的疑惑,道:
“杜老先生,这幅画,是我从刘家庄那里找到的,你肯定,这画中的女子,是楚家的千金?”
“绝不可能出错。”
杜一指笃定道。
“那便奇怪了,”苏云笙皱着眉头,“这幅画是我在刘家庄找到的,而身处穷乡僻壤的刘家庄,怎么可能在楚家手中拿到出自杜老先生手中的这幅画?”
这里面的问题,确实很大。
这种大户人家千金的仕女图,一般不会流到他人之手,就算是后来楚家落寞了,也不会被拿来卖。
而且,更诡异的是,一幅来自大户人家千金的仕女图,是怎么,来到刘家庄的?
八竿子打不着边的两类人,是怎么产生交集的?
“我想起来了!”
就在众人苦苦思索的时候,杜一指突然一拍桌子,手指颤颤巍巍的指着画中的女子,咽了一口唾沫,艰难道:
“当年,楚家千金在一次出游的时候,意外走丢,外界传闻是楚家千金不想接受父母接的婚姻,一怒之下,和相好的私奔。”
“自从楚家千金消失之后,楚家就一落千丈,家道破落,没过几年,楚家就彻底消失了。”
他这话一出,好像所有问题,都烟消云散了一般,但苏云笙,却始终觉得有问题。
第269章 疯女人
关于刘家庄的卷宗他基本上都看过,他可以肯定的是,画像中的女子,绝对不是和人私奔而出现在刘家庄的。
他的手在桌子上轻轻敲打,陷入了沉思。
耳边杜一指的声音渐渐模糊,苏云笙眯起眼,视线逐渐向外,脑海中的回忆也如同在海面飞驰的浪花,闪过一幕幕画面,直至那个在深夜的自己,从床底掏出布满灰尘的那副画。
以及,那棵槐树里,诡异的桑树,桑树下,孩童的尸骨。
这并不像杜一指所说的,是一个凄美的关于富家小姐和穷困书生私奔的故事。
更像是,一个甚至一群山野莽夫绑架少女的情景。
他斟酌片刻,没有把心中的疑虑说出来。
刘家庄这个案子,背后牵扯极大,甚至有一双看不见的大手在幕后操纵着这一切,在没有找到真相之前,他绝对不会把无关的人牵扯进来。
至于楚柔和赵贺,调查清楚刘秀才之后,苏云笙就会和他们告别。
“希望,一切顺利吧……”
心里幽幽一叹,苏云笙涣散的瞳孔重新聚焦。
“那位楚员外,现在还在梨县吗?”
楚柔的视线从画像中的女子身上挪开,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到没落的楚家,以及,那个疯女人。
杜一指摇头,“楚员外,我不清楚”,他已隐世十年,不问世事。况且,楚家没落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他和楚员外的交情也不深,自然不甚了解。
“不过,他家的宅子我还记得,你们可以去那里看看。”
杜一指把楚家旧址告诉了众人,众人辞别了他,又一路返回。
这时已是日落西山,约好明天见面的地点,苏云笙找了就近的一家客栈,和楚柔住了下来。
第二天。
按照杜一指所说的位置,苏云笙和楚柔,赵贺一路找了过去。
原本楚家的地皮,已经被一个姓吴的商人买走,商人拆完重新装修了一遍,现在是一处茶楼,富丽堂皇,来往的人身份都不低。
“这是……”
赵贺和楚柔面面相觑,看着眼前的春江阁,赵贺恍然大悟,抚须道:“原来楚家,就是现在的春江阁啊。”
梨县的茶馆,最有名的便是这家“春江阁”,出入这里的都是些达官贵人,富商大贾。
这里最便宜的一杯茶便要几两银子,最贵的,据说能卖到几百两一杯。
赵贺看着宛如园林一般的春江阁,他来过这里几次,春江阁的老板识趣的很,梨县的几位带品官员,他一人送了一张卡。
“春江阁成立至今,好像有十几年了,也许,他们就知道楚员外的消息。”
赵贺带着苏云笙和楚柔走入春江阁,凭他的身份,自然轻易地见到了春江阁的管事,不过,那管事并不知道楚员外如今在何处。
“赵大人,大老板今日恰好在春江阁,方才我已派人禀报大老板,他片刻便到,估计,他知道楚员外在什么地方。”
管事点头哈腰,恭敬的将赵贺请入雅间,赵贺接过管事端来的茶,摆了摆手,不露情绪,声音多了几分威严,“既然如此,你便下去等着,我等你们大老板。”
“小的就在门外,教諭大人有事便叫小的,小的就来。”
管事弯着腰缓缓退了出去,不多时,门外传来一阵动静,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教諭大人,好久不见。”
男人哈哈大笑,身穿一身淡青色长袍,脚踩两只金丝边木屐,浓眉利眼,看上去和善,但总给人一种笑面虎的感觉。
“吴老板人贵事多,能见你一面,倒是老夫之幸。”
“哪里哪里,教諭大人,您说这话,咱老吴可不敢当。”吴老板拿着一包茶叶,沏茶的手法相当娴熟。
“这茶是我今年从大秦长白山顶,花重金买来的,一年也就产几百斤,据说是皇室贡品,大人尝尝。”
说着,吴老板不露声色的看了一眼苏云笙和楚柔,“这二位是?”
“是我的两位小友。”
赵贺没有向吴老板详细介绍楚柔和苏云笙,只是一带而过。
“小友?”
吴老板冲二人点头一笑,手中依旧沏着茶,却对他们重视了许多。
能被赵贺带在身边,说明这两个年轻人和赵贺的关系很好,可能是赵贺的晚辈。
但赵贺却说,他们是他的小友……
这让吴老板比之前更重视了。
“三位,尝尝我这茶。”
未拆茶包时,就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在房间里弥漫,而沏好茶之后,这股香味就更浓了几分,余味在鼻间残留,甚是奇特。
吴老板不免有些得意,这茶名叫“白玉春”,整个大秦也只不过几株母树,生长条件更是苛刻无比,一年也不过数百斤。
这次,他可是花了近万两银子,才从大秦茶官那里买了三斤茶叶,平日自己都舍不得喝,今日是看见教諭来才拿出来喝。
“诸位,如何啊?”
苏云笙的嘴唇在杯上轻抿了一下,几滴茶水入口即化,须臾间,整个口腔便是那股香味。
“这茶,香气一点也不冲,是那种很舒服的香气,清新舒畅,类似闻兰花带来的感觉。茶色淡而透亮,茶香入水,汤似无味,唇齿间环绕着一种兰香,唇齿生香。”
“是极品。”
“小哥也懂茶?”
吴老板似看到知己般,双眼放光的盯着苏云笙。一般来说,只有那些上了年纪,身居高位的人才会精通茶道,面前这个年轻人,看上去一脸单纯的模样,没想到,居然懂茶。
“一般般,只是听长辈说过罢了。”
苏云笙笑笑,提起茶道,他立刻就想到了自己的师父,李太白。
师父收藏的茶,可比这吴老板的多多了,有的据说是天下独一份,皇帝想和都喝不到的极品好茶。
不过自从他六岁那年,把一罐不知道叫什么的茶偷吃了之后,老剑仙就再也没把那些茶叶摆在外面。
吴老板眼睛一亮,正要张口再问,突然听见外面一阵吵闹,男人的打骂声,女人的尖叫嘶吼声杂糅在一起,街上瞬间就乱了起来。
吴老板一皱眉,脸色有些许不快,“张管事,去看看外面怎么回事。”
第270章 疯女人的身世
“怎么回事?”
苏云笙拉开窗帘,视线向声音的源头看去。不远处的一个巷子里,一个披头散发,穿着一身破烂大棉袄的女人正坐在地上。
这时候的天气还是比较热的,街上的行人大都穿着单薄的衣衫,而地上的疯女人却穿着一件大棉袄,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也不知道她到底热不热。
“呜呜...”
疯女人的脸上爬满了惊恐,她的瞳孔几乎缩成了一个黑点,因为紧张,额头上和脖子上的青筋一根根狰狞而立。四肢如同章鱼爪一样,在地上摩擦,卷起一阵阵烟土,仿佛面前有什么恶鬼。
几个男人闻声出来,正要看看是什么情况,被她一阵乱蹬,不能近疯女人的身。有个男人执意上前,被疯女人一扫帚打在脸上,脸登时便被划开几道口子,鲜血慢慢从划破的脸上渗出。
“怎么回事?”
“谁知道呢?我这刚吃了一口饭,就听见门口这疯婆娘在发疯。”
男人捂着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我知道她,”
又有个人从家里探出头,“她是个疯子,你们别理会,越理她她就越疯......”
周围的人作鸟兽散,一听说这人是个疯子,谁都不想再招惹而这个麻烦,遇到这种人,被打了也只能自认倒霉,报官都没办法说理去......你能和一个疯子讲什么理?
“疯子?”
楼上的苏云笙耳朵动了动,心里暗自琢磨了起来。
方才那些人说的话,他都一句不落的听了进去,这疯女人据说是从别的地方过来的,别的地方......
“该不会,楼下的这个疯女人,就是我们要找的正主?”
“何出此言?”
楚柔和赵贺放下手中茶杯,神情庄重。
“下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苏云笙站起身,率先下了楼。赵贺和楚柔也都跟了上去,此时的疯女人已经不大喊大叫,慢慢安静了下来,等到苏云笙走过去的时候,看见疯女人抱着腿,看着自己的脚尖。
“蚂蚁,嘿嘿,好玩......”
疯女人的双眼被杂乱如草的头发挡住,但从她的语气中不难听出来,此刻的她心情很好。
苏云笙慢慢走到疯女人跟前,这时才看清楚,她穿着的棉裤破了一条缝,烂棉花从里面溢了出来,裤子上的油渍已经变得发黑,身上的异味隔着十几丈都能闻见。
“你好。”
苏云笙蹲下来,好像没有闻到那股能深入人灵魂深处的异味,平静的看着疯女人,声音温和。
疯女人听见了苏云笙的声音,微微摇晃的身体顿时僵住,脖子缓缓转动,连着脑袋抬了起来,一双漆黑的眼睛在头发的缝隙中露出,眼神带着些许怯懦。
“唔......”
疯女人喉咙动了动,一声听不清的咕噜声从带着痰的喉咙里发出,似乎想说话,见苏云笙是个陌生人,即使他看起来并不凶狠,但疯女人还是本能的想往后退。
“别怕,我不会害你的......”
苏云笙眼神温柔,手掌打开,掌心里捧着一块点心,他伸出手,把点心送到疯女人面前,像哄小孩一样,“给,好吃的,你尝尝。”
一般来说,疯了的人,会有很多不同的症状,譬如疑神疑鬼,惶惶不可终日;又或者神神叨叨,总觉得“世人皆醉我独醒”等等。
而面前这疯女人,看起来像是心智一下子倒退回四五岁的样子,应该是受到了什么刺激,触发了身体本能的保护。
所以苏云笙试着像哄小孩一样,疯女人怯懦的看着苏云笙手里的糖,眼睛里闪过一丝渴望,一缕口水顺着她的嘴角流了下来,手指翘了翘,又迅速放了下来,低着头,一副想吃又不敢吃的样子。
“别怕......”
苏云笙轻轻掰开疯女人的手,把手里的糖块放在她手心。
“看不出来,小苏你还挺有爱心的嘛......”
赵贺笑眯眯的蹲在苏云笙身边,端详着疯女人,眼里闪过几丝惊疑。
“好吃吗?”
疯女人低着头,眼皮向上翻起,悄悄看了一眼苏云笙,见他没有像其它人那样凶神恶煞的,便快速把放着糖的手“砰”的一下拍在嘴上,像是害怕被抢了糖吃的孩子一样,糖被顺利送进嘴里,疯女人的嘴疯狂咀嚼,没几下就把糖咬碎了咽进肚子里。
“咕嘟......”
舌头舔了舔嘴唇上残留的甜味,似乎有些意犹未尽。
苏云笙又递给疯女人几块糖,许是被苏云笙的真诚打动,疯女人这次不再像之前那样小心翼翼,把糖含进嘴里,头也渐渐抬了起来,虽然眼神还是有些躲闪,但相较于之前,已经好了很多了。
“我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你要是知道的话,就点点头,不知道的话,就摇摇头,好不好呀?”
苏云笙揉了一把脸,挤出一抹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善良。
他这副模样,让认识他好几天的楚柔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一脸古怪的看着他,小声嘟囔了一句,“苏公子现在这样,可真像小时候故事里听到的那种变态大叔一样......”
“唔唔......”
疯女人点点头,嘴里发出几声含糊不清的声音。
“你可知道这幅画?”
他打开那幅从刘家庄找到的画,如果疯女人真的来自刘家庄,那么她很可能认识画中的女子,即便是她现在疯了,但她的潜意识里,肯定会对这个女人有印象的。
刘家庄不过五十多口人,再不怎么来往,也起码能见过几面,有个印象吧?
他满怀期待的打开画卷。
疯女人把糖含在嘴里,还不忘吮吸着手指,视线挪到画像上,疯女人一愣,瞳孔瞬间就紧缩了起来。
“啊啊啊啊......”
疯女人双手猛地握紧,拼命地撕扯头发,好像这不是自己的头发一样,双腿在空中胡乱的蹬着,苏云笙一愣,站起身后退几步,面色阴沉。
赵贺和楚柔也郑重的起身,三人面面相觑,苏云笙看着歇斯底里的疯女人,意识到了什么。
“看来,她果然是刘家庄的那个疯女人......”
第271章 楚员外
在听到刘家庄这三个字的疯女人,表现得这么疯狂,想也不用想,她肯定就是从刘家庄跑出来的那个疯女人。
“她现在这样,什么也问不出来啊……”
疯女人的尖锐的嘶鸣声让一旁的苏云笙忍不住掏了掏耳朵,他试图让疯女人平静下来,拿着手里的糖果递给疯女人。
“唰!”
疯女人咕嘟一声,眼里浮现凶狠之色,往苏云笙手上抓了过来。
“小心。”
疯女人的指甲又长又尖,如果被她抓中,少说也得被刮来几道口子。
“她现在情绪非常不稳定,你最好不要招惹他。”
“嗯,我再试试别的办法,实在不行,就算了吧……”
他伸出手,在疯女人脖子上点了一下。
在苏云笙内力的疏导下,疯女人眼里露出一丝迷茫,也不闹了,慢慢的平静了下来。
“还是不行吗?”
“不行,什么都问不出来,一但让她想起来过去的事,她就又发疯了……”
苏云笙的声音有些遗憾,他想了好几种方法,都不能让疯女人顺利的开口。
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他也不好再和这个疯女人多计较。毕竟,和一个疯了的人计较,那也太没有脑子了不是?
无奈递给疯女人几块糖,见她唯唯诺诺的看着自己,苏云笙又摇了摇头,一声叹息过后,回到了茶馆之中。
疯女人这条线索断了,剩下最后一条线索,只有楚员外了。
“楚员外的女儿……”
他盯着桌角,手里的画卷紧了紧,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逐渐陷入了沉思。
“苏小友,苏小友……”
赵贺叫了苏云笙两声,苏云笙激灵了一下,回过神来,冲着赵贺抱歉的笑笑,端起茶杯来抿了一口,茶杯里的水早就凉了,但那股独特的香味依旧弥漫唇齿间。
“苏小友,该走了。”
赵贺招了招手,之前和他说话的吴老板早就离开了此地,他见苏云笙半没动静,这才出声打断了苏云笙的沉思。
“方才吴老板告诉我,楚员外把他的院子卖了以后,就搬到祖宅去住了,他们家的祖宅,就在梨县的楚家镇,要不,我们现在就动身去楚家镇?”
“甚好……”
苏云笙和楚柔相视一眼,立刻就跟了上去。
楚家镇,距离梨县县城有五十多里远,论占地面积,却和梨县县城差不多大。和之前的刘家庄不同的是,楚家镇有几千户人,本身就繁荣的很,各种作坊都有,完全实现了自给自足。
在燕然郡,楚家镇都能排的上号。整个楚家镇有一半的人都是楚氏家族的人,数百年来,楚家镇出了许多人才,在仕途,商界,军队中都能看到楚氏家族的人。二百多年前,楚氏家族更是出了一位燕然郡的太守,可谓是人才济济。
即便是现在,楚氏家族在整个燕然郡,也具有相当大的影响力,每任梨县县令上任的时候,都得来拜见楚家的老太爷,有了楚氏家族的支持,梨县县令才坐得稳。
楚家镇西部,是一片低水泥房,相较于楚氏家族本家的建筑,这里就显得落魄了很多,基本上是一些外姓人,或者在楚氏家族不受待见的偏房才住在这里。
“啪嗒,啪嗒……”
脚踩在水里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端着一碗饭,正蹲在门头的年轻人瞪大了眼,嘴里塞了一大团饭还没来得及嚼呢,就努力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年轻人的视线中,一个佝偻着腰,亦步亦趋的老人抓着一只野鸡,脚下是一条泥泞的路,路上的积水都是街里邻房平日里用过的废水,隔着老远能闻到那种臭味。
老人看起来不高,加上他佝偻着腰,看上去只有五尺左右,他身上的衣服缝缝补补,看上去像是穿了七八年一样。黝黑的脸上一道道皱纹沟壑纵横,头发像枯草一样,似乎是营养不良导致的。
在老人的眼里,看不到半点光彩,仿佛对整个世界都绝望了一样,麻木,没有一丝情感。
“楚老头,又去山里打猎了?”
老人眼皮耷拉着,有劲没劲的瞥了一眼蹲在门头的年轻人,而后紧了紧手里抓着的野鸡,仿佛手里的不是野鸡,是什么金银财宝一样。
“又不说话,没劲……”
年轻人见老人没理他,嘟囔了一句,闷着头,手里的筷子飞了似的在碗里乱刨,没一会儿功夫,一大碗饭就被他塞进嘴里,嚼了嚼,咽下最后一口的时候,老人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
“嗝儿~”
一声响亮的打嗝声从年轻男人嘴里发了出来,这种很具有轻蔑性的举动,换做是二十年前的老人,早就把这年轻人打的连他娘都不认识他。但现在的老人像是没看到一样,依旧迈着僵硬的步伐,一步一步往前挪动。
“野鸡……”
年轻人眼睛里一抹精光转瞬即逝,喉咙滚动,贪婪的看着老人手里还一蹦一蹦的野鸡。
老人一瘸一拐的从年轻人身旁走过,年轻人嘿嘿一笑,“今天又能吃到好东西了……”
他舔了舔嘴唇,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土,一边往回走,一边还念念不忘的看着老人手里的野鸡,嘴一咧,哼哼唧唧的走进了门。
“狗东西……”
老人走远了,往旁边狠狠地“呸”了一下,才从嘴里挤出来几个字。
他老伴儿去年染上了风寒,一病不起,郎中建议多吃些补品,他趁着天气好,上山打猎,好不容易才逮到一只野兔。他想着等到第二天杀了野兔给老伴儿做顿好饭,却不曾想,等到他第二天再去看这那只兔子的时候,就找不见了。
不知道被哪个天杀的给偷了去!
他那天气的咬牙切齿,恨不得把那个该死的小偷粉身碎骨,后来他无意中发现刚才那家人的门口有兔毛,这才知道,自己辛辛苦苦逮到的兔子,被这贼配军给偷了去。
他气的呀,只恨自己没了往日的风光,不然早让下人把这厮拖出去打的个半死。
“呸!狗娘养的贼配军!”
老人吐了口痰,咬牙切齿的骂了一句,这时候,干枯无泽的脸上才浮现出几抹红来——这是被气的。
“等哪天那贼配军不在家,老夫我不得往他家泼几盆屎尿,好叫这腌臜货知道什么叫报应……”
这般想着,老人的腰板都直了几分,脚上也有了劲,往家里走去。
他一直低着头,等快到家门口的时候,几道脚步声从远处传来,他清楚的听见一个年轻人的声音,“老人家,请问,这是楚东楚老员外的家吗?”
“哦?”
听到楚老员外这四个字,老人的耳朵动了动,一道微弱的色彩在他眼睛里慢慢浮现了出来,上次被人这么叫,还是十几年前的时候。他莫名感觉有些温暖,抬起头,眼睛努力睁大,看向了说话的年轻人,“嗯,我就是,你们有什么事吗?”
“楚老员外。”
苏云笙眼睛一亮,立刻上前几步,“我们一路赶来,问了许多人,这才找到您老人家的住所。”
说着,他看向了楚老员外的家,一阵风吹过,破烂的木门发出“吱”的尖锐声,楚老员外咳嗽了声,苦笑道:“远来是客,诸位请进吧,小老儿家道破落,若是有什么招待不周之处,还望诸位见谅……”
“哪里哪里,”
苏云笙跟着走了进去,两只手提着满满两袋子东西。“这些东西,是我们的一点心意,楚老员外不要见外。”
“万万使不得,”
楚老员外连连摆手,诚惶诚恐的道:“这些东西价值不菲,小老儿和诸位非亲非故,无功不受禄啊……”
他虽然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但就看这包装,也知道不是什么烂大街的货。换做以前的他,这些东西不值一提,但对于现在的他而言,这些东西,他受不起。
他和这些人非亲非故,尚且不知道他们的来历,就这么收下礼物,他实在放心不下。
“我们这次前来,有事要请楚老员外帮忙,无功不受禄,这些东西,就当是我们的一些心意了。”
苏云笙看了看身后的赵贺,赵贺的神色却隐隐有些不对劲,上前几步,复杂的看着楚老员外,抱拳一礼,“楚老员外,二十多年没见了……”
“你是……”
楚老员外双眼浑浊,看着面前一身青袍的赵贺,想了想,不确定的道:“莫不是赵先生?”
二十多年前,赵贺还不是梨县的教諭,但他和当时的楚老员外有过几面之缘,等到他上任本县教諭的时候,楚老员外早就家道落寞,不知所踪了。
“没想到楚老员外还记得我,赵贺深感荣幸。”
赵贺走上前,“上次见面的时候,你我都还是中年之人,这次见面,却都已到了古稀之年……”
时光荏苒,世事无常,当年的赵贺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教书先生,而楚员外,在整个梨县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富裕之家。但二十多年后的今天,赵贺已是梨县的教諭,地位之尊,仅次于县令。而当年风光无限的楚员外,却变成了现在这幅潦倒的模样。
“现在老夫如此穷困潦倒,倒是让你见笑了……”
楚老员外苦笑一声,
当年的事,已经过去了,就让他过去吧,这些年,他早就把当年的风光忘了一干二净,人生无常,不能总活在过去吧?
再加上,当年他的女儿离奇失踪,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唉,诸位,请进吧,家里没什么好东西,招待不周,还望诸位海涵。”
楚老员外苦笑着摇头,不再拒绝。
楚老员外的家里,基本上没什么东西。一个满是刮痕的水缸,一个破烂的木桶,厨房也缺了半扇门,里面的东西一览无余,破瓢烂锅,连把菜都没有。
“老婆子,我回来了。”
楚老员外喊了声,屋里没动静,他回过头,自嘲的笑了笑,“老婆子卧病在床,清醒的时间很少。”
他带着苏云笙等人走进了房间里,楚老员外的夫人卧病在床,脸色苍白如纸。整个屋子向阴,大白天的都没有多少阳光,屋子里昏暗的很。
“你瞧我这地方,”
楚老员外咳嗽了一声,“屋里没什么物件儿,你们就凑合着坐吧,坐炕上。”
他一瘸一拐的走了出去,门外传来他的声音,“我去给你们倒些水……”
赵贺看着他走出了门,将视线放在了躺在床上的楚老夫人,不免有些唏嘘,“当年的楚老夫人可谓是巾帼不让须眉,把整个楚府都打理的井井有条,但现在……”
他摇头,不再往下说。苏云笙听出来他话里的意思,也跟着点了点头,“看来,当年的楚小姐,不像我们听到的那个传言,是和心上人私奔才消失了……”
倘若当年楚小姐只是因为父母不同意自己的婚事才消失不见,那楚老员外根本不会像现在这样,连对生活的希望都没有。
“难不成,里面有我们不知道的隐情?”
赵贺抚须,喃喃自语。
第272章 古镇
辞别了楚老员外,苏云笙和楚柔等人就此分道扬镳,江湖总有分别,倒也并没有太多情绪的流露。
半夜。
今天的月亮格外的圆,看不见一颗星星,除却偶尔的风声和鸟鸣声,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
苏云笙席地而坐,掌心向天,内力在经脉内一遍遍运转,直到从嘴里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他才睁开双眼。
“嘿……”
两道光在苏云笙瞳孔深处转瞬即逝,他握了握拳,感受着丹田内力的澎湃。
上次强行突破,自己的丹田和经脉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这段时间,他一直用刘老头给的药来恢复自己的伤势。
现在,他的伤势终于痊愈了。
“嘿,”
苏云笙笑的很轻松,自己伤势这个心结,一直缠绕在他心里,万一留下什么暗伤,对日后的修行道路,也会有很大的影响。
好在现在,他的伤势终于痊愈了。
“刘老头这药王的名头,果然名不虚传,若不是他,我这身伤势,指不定得啥时候才能痊愈。”
他嘴角一咧,笑得像个孩子。
抬头望向天上的月亮,明月如玉,瞳孔倒映出了月亮的轮廓。
周围的风渐渐小了起来,耳畔是鸽子在天空中划过时留下的鸣叫声,伴随着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叫声,时不时就能听到。
月亮的光照在地上,好像给整个大地铺上了一层薄薄的纱,夜色都因此变得温柔了许多。
苏云笙站起身,躺在石头上,头枕在双手上,翘着腿,怔怔的望着天空。
看着头顶上的天空,好像很熟悉,记忆在脑海中浮现,心里的那阵悸动,突然就涌现了出来。
“子瞻,你,在哪里呢……”
呢喃的声音在风中揉碎了,消散了,好似未曾出现过……
和子瞻分别,已经是半年前的事了。
说实话,子瞻不在的日子里,他还真有些不适应。
有时候他就在想,以子瞻那种没心没肺的脾气,在行走江湖的时候,会不会被人骗了?
他长得那么好看,万一被哪个霸道的女人看上了,抓去做压寨相公,岂不是后半辈子都逃不出去了?
这后果……
“啧……”
苏云笙嘴角不知不觉划出一抹弧度,一种恶趣味的想法突然涌出心头,“这小子,该不会是去蜀山找洛语蝶了吧?”
“话说那会儿子瞻见了洛语蝶,魂都被人家姑娘给勾走了,他对洛语蝶的心思,人家姑娘能看不出来?”
他哼哼了一声,笑容越来越大。
不知胡思乱想了多久,他的双眼渐渐迷离,不多时,呼吸便平稳了许多,原本一颠一颠的脚尖也停了下来——他睡着了。
………………
第二天。
太阳刚冒出头,苏云笙就已经打坐完毕,正式结束了早上的修行。
从楚老员外那里得知,他女儿最后消失的地点,就在离楚家镇二十里外的古镇里,但那里如今已经荒废了,估计找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
这是楚老员外的原话。
事实上,当年楚老员外还没落魄的时候,花了不知道多少钱,大量的人手被他派到古镇里,也没找到一点线索。
之前在刘家庄发现的那些孩童的尸骨,他没告诉任何人,这件事如果被公之于众,肯定会成为整个燕然郡的劲爆消息。
但同样的,对于灭掉刘家庄的那些人,或者那个人而言,这样做,无异于把自己暴露在他们面前。
现在的情况就是,苏云笙在暗,对方也在暗,如果自己真的那么做了,那基本上就丧失了主动权。
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灭掉整个刘家庄,这背后的势力,恐怕不会太小。
“唔……”
远远的就看到古镇的轮廓,这里已经荒废了十多年了,寂静,没有人烟。
这一幕,让苏云笙想起了当初去刘家庄看到的那一幕。
一样的寂静,一样的荒凉。
镇子周围,是一片荒地,平日里也没什么人来这附近,最多,也就是些江湖之人路过此地,歇个脚。
他没有犹豫,径直走进古镇里。
这座古镇的布局,和普通的镇子一样,一条大路从镇门口直直往里通去。路的两旁,是一排排民居,每一排民居中间,是一条条小路,不知通往何处。
这些民居,大都是些土堆砌成的,年久失修,许多民居的墙,屋子都早已倒塌。
“据说,当时楚小姐在镇子中间的那一片小吃巷走丢的,当时人多,随行的丫鬟稍不留神,就被人流冲散了,再回过头去找楚小姐的时候,就怎么都找不见了。”
苏云笙抬头看了看远处,他此刻的位置,距离镇中央的小吃巷,大概三里左右远,很快就能赶到。
片刻后。
“这里就是,当年楚千金消失的地方么?”
苏云笙走在空无一人的街上,两旁的店铺都关了门,有的牌匾耷拉了半块,被风一吹,摇摇欲坠。
店铺里大片大片的蛛网数不清,还能看见里面的瓶瓶罐罐,但那上面也大多有了蜘蛛网,一层厚厚的灰在店铺的桌面上,能很明显的看出来,这里已经多年没人来过了。
“奇怪,”
苏云笙停在一家名叫“张记凉粉”店铺门口,眉头轻蹙。
“楚老员外之前说过,这个镇子,人都走光了。”
“但如果说是因为什么原因,导致他们不得不举家搬离这小镇,那为何,他们走的这么匆忙,甚至,连店里的这些碗筷,都没来得及带走。”
这些店铺干的都是小本生意,正常人,恐怕都舍不得把这些东西扔在这里,最起码都得带走吧?
苏云笙轻飘飘的踩在地面上,脚下的尘土并没有因为受力而扬起。
凉粉店里,饭桌上的筷筒被尘土堆了一半,有些筷子掉在地上,有些筷筒打翻在桌子上,筷子散落一地。
“这,好像和楚老员外说的不一样啊……”
苏云笙面色越来越古怪,这个地方,他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如果没有这些尘土的话,”
他掀开门帘,来到后厨,里面的东西很齐全,不像是有人动过的痕迹,
“那么,”
他身上的汗毛一根根炸立,瞳孔深处,一抹惊疑一闪而过,他轻声开口,似乎身旁有人,
“也就是说,这些人,类似于突然蒸发一样,以至于,他们没有任何反应,就消失了?”
想到这里,他“嘶”的一声,倒吸了一口凉气,周围静悄悄的,但这种寂静,却更折磨人。
“是我多想了吧?”
他轻掩嘴唇,疑神疑鬼的往四周瞅了瞅,像一个小偷一样,蹑手蹑脚的走了出去。
明明是大白天的,太阳正当头,但苏云笙就感觉现在像是掉进了冰窖里一样,浑身冰冷。
这个镇子,着实透露着古怪,每一间屋子里的东西都放的好好的,他一路走来,每一家店铺都是这样。
更诡异的是,这么大的一个镇子,出现了这种离奇的事,整个梨县,就没人察觉到?
这怎么可能?
苏云笙眉头一皱,
就在这时,
远处两道脚步声,几乎微不可闻,从街道的那头,大概百丈远的地方,渐渐向这边传来,越来越近!
“有人!”
几乎在听到脚步声的瞬间,苏云笙一个翻身,躲在房顶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能听出来,那两道脚步声的主人,轻功已是不弱,换做一个灵觉稍差的人,恐怕根本听不出来这两道脚步声。
根据脚步声判断,
这两个人,实力应该在先天大成,而且,属于那种先天大成里实力较强的一类人。
这种实力的人,会出现在这里,还是以这样鬼鬼祟祟的方式……
苏云笙微眯着眼,一动不动的盯着声音正在接近的转角。
街道的转角,脚步声越来越近,苏云笙一动不动的趴在房上,屏气凝神,整个人和自然几乎融为一体。
视线中,两道人影几乎是“飘”着往前走,腿脚被宽大的袍子遮的严严实实,从远处看,整个身体一动也不动,如同鬼魅一般那。
“有意思……”
他舔了舔嘴唇,一股说不上来的刺激感在心底涌现,这种感觉让他全是的血液隐隐沸腾。
两道人影越来越近,
苏云笙透过砖头的缝隙,努力看清这两人的脸,但他们的头被黑色的兜帽遮盖的严严实实,
可以这么说,他们的皮肤,几乎每一寸,都隐藏在阴影之中。
二人渐渐逼近,
直到走过苏云笙所在的房屋,速度依旧不减,
他们没发现苏云笙。
“虽说好奇心害死猫,”
苏云笙嘴角扬起一抹弧度,眼睛随着二人离去的方向转动,他舔了舔有些干的嘴唇,一抹平静而又危险的目光闪过,
“但我,还是想看看,你们在搞什么鬼……”
反常的镇子,古怪的人。
他敢打赌,这两人,一定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鬼使神差般的,他决定跟上去看看,大不了,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撒腿就跑还不行么?
“我就远远的看,远远的看就好……”
他心里自我安慰,旋即猫起腰,不带起任何响声,远远的跟了上去。
路上,
两个黑衣人依旧不做声,宛如两个鬼魅一样,在空无一人的街上飘过。
倘若在半夜,有人看见这飘来飘去的两人,怕不会下的个半死,以为自己遇见了鬼。
走了没多远,
前面飘着的二人突然转弯,速度比之前更快几分。
苏云笙见状,也悄悄翻身下了房顶,远远的跟在他们身后。
古镇很大,前面如同鬼魅一样的二人从一条小道拐了进去,这条路很窄,基本上没有什么阻挡物。
苏云笙只能离他们更远,这样才能保证自己不被发现。
很快的,这二人就来到一个院子外,轻飘飘的开门,而后默默走到其中一个房间,关门,再也没有动静。
苏云笙也悄悄翻到不远处的一家屋子上,一动不动的趴在房顶。
半晌,
他觉得鼻子有点痒,伸手挠了挠。
“小家伙,看来你这定力,还是不行啊……”
一道苍老的声音在他耳边突兀响起,苏云笙眼神一凝,身上的汗毛“唰”的一下就炸立起来。
这是谁!
他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就来到自己身边的?
这种突如其来,让他吓得几乎要跳起来。
于是,苏云笙艰难咽了下口水,尴尬的笑了笑,“不知道这位前辈,可有事否?”
第273章 古镇的秘密
能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自己身边,这个人的实力,已经远远超乎了自己的想象。
“这位前辈,不知有何事?”
苏云笙露出几分讨好的笑,他和面前这个老者的实力差距,已经大到了让他连提起反抗的心思都没有的程度。
与其自取其辱,不如先放低姿态,这种实力的人,你不惹他,他自然不会自降身份对你出手。
况且,让苏云笙暗自松了一口气的是,这个老者对他没有敌意。
“小家伙,”
老者就趴在他身旁,侧过身笑眯眯地看着他,声音不大,但很清晰。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老头子我花了吹灰之力才好不容易发现这些人的老巢……”
吹灰之力?
苏云笙感觉一阵古怪,只能在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句,而后也侧过身,“哪里,晚辈不是本地人,偶然路过此地,便进来看看,恰好发现这两个行踪古怪的人,这才跟上来看看情况。”
他也没有刻意压低声音。
这老者说的很明白,他和下面这帮人不是一路人。
苏云笙能这么自信的说话,不怕被屋子里的人听见,也是笃定,这老者已经用内力隔绝了周围,任何声音也传不出去。
“小伙子,”
老者眯眼,饶有兴趣的看着苏云笙,嘿嘿笑道:“不赖嘛,年纪轻轻,就成为宗师,看来,是大秦那边来的?”
“正是。”
“我就说嘛,这大秦蛇鼠一窝,只有那里,才能培育出你这种难得一见的货色。”
苏云笙:“……?”
嗯?
这语气,听着感觉像是夸人,但这话,怎么感觉他在骂人呢?
他看着老者的眼神更古怪了。
“小子,今天你算是走了狗屎运了。”
没有理会苏云笙诧异的眼神,老者很自来熟的拍了拍苏云笙的肩膀,
旋即,
他胳膊肘撑在地上,双手撑着下巴,两根小辫儿在脑袋上晃来晃去。
“今天呢,老夫要办一件大事,而你,将会是除了老夫之外,第二个活着见证的人。”
他伸出手指,先是轻轻点了点苏云笙的肩膀,而后用那根翘着的,指尖红软的手指,在自己那大鼻孔里扣了扣,搓了搓,弹出一团黑乎乎的东西。
“怎么样,是不是已经被老夫的贼眉鼠眼给震惊到难以启齿了?”
他桀桀一笑,双手叠在一起,头放在胳膊上,摆出一个自己觉得舒服的姿势,
一脸陶醉。
“老夫我才华横溢,唉,这不佩服都不行啊……”
“才华横溢?”
苏云笙差点没绷住,在脑子里把自己这一生的伤心事都想了一遍,才勉强把那股想笑的劲给压下去。
“咳咳咳,咳咳咳……”
他用力咳嗽了两声,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刚才绷的太用力,呛着了。
“怎么?你有什么意见?”
老者眉头一挑,扭头看着苏云笙。
“哪里哪里,晚辈见前辈境界盖世,又才华横溢,心生羡慕,这才失态,还希望前辈不要怪罪……”
“这才差不多嘛,”
老者扭过头,“老夫冠盖满京华,当年整个咸京都说老夫是万年难得一遇的大文豪,总有些老东西在背后说老夫的坏话,老夫就知道,他们是在嫉妒老夫的才华……”
“你这才华,好像没人愿意嫉妒吧……”
苏云笙在心里默默吐槽一句,就在他正想着说什么才能让此时的气氛看起来不那么尴尬的时候,老者突然把手按在他头上,低声道:“嘘……”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
远处,几道人影,如同之前的那两个奇怪的人一样,慢慢悠悠的飘了过来。
和之前不同的是,
现在的这几道人影,看起来,有些模糊,好像虚幻,却又很真实。
仿佛从远处来的海市蜃楼,单是用肉眼来看,根本分辨不出来到底是不是真实存在的。
“这几个人,”
苏云笙只是看了一眼,就感觉到这几人的与众不同,他们估计,都是宗师,而且,比他要强的多。
最少,也有宗师大成的实力。
宗师?
他把头又埋低了几分,很识趣的闭嘴。
他不确定身旁这位老者的实力在哪一步,毕竟,这老者看起来蛮不靠谱的。
万一他布置的结界,被下面这几位发现了异常……
那自己就死定了。
“嘿嘿,大鱼来喽……”
老者却依旧没心没肺的笑着,眼睛里露出几分兴趣。
说话这功夫,
那几个黑影已经从很远的地方,“飘”到了他们下面,来到之前那座院子里,径直走进房间。
老者偷偷探头,确定外面没人之后,双脚后缩,手掌支撑着身体,慢慢向后退去。
一个干净利索的空翻,从屋顶翻了下去。
片刻后,
在苏云笙诧异的目光下,老者又从墙那边探出头,爬了上来,一把抓住苏云笙的领子,把他像提溜孩子一样提溜了下去。
“别说话,带你去看个好东西……”
………………
院子内,
屋子里。
却是空无一人。
在一处不起眼的地缝下面,一个狭窄的地道,往地底蜿蜒,地道错综复杂。躺若有人透过地面往地下看去,就会发现,整个古镇下面,有大半的地方,都是地道!
地底,
在一片被开辟出一个不小空间的地下,数十个黑衣人静静的站立,面前不远处,一片灼热的,流动的岩浆沸腾,滚滚热浪在周遭形成一道道波纹,整片空间的气温已经达到了恐怖的五十度!
而这群黑袍人,好像并感受不到这种温度,身体被黑袍紧紧包裹,一动不动。
“都齐了吗?”
像磨锯子一样的声音从最前面站着的三人中间的那人传来。
“齐了。”
“齐了。”
有陆续有四人的声音传来。
“好啊,”
中间的黑袍人怪笑一声,率先从左手宽大的袖子里取出一个小盒子,身后众多黑袍人也都取出小盒子,静静伫立。
“二十年前,长老发现此处地脉异常,三月苦寻,这才在地底找到这颗昊鈤果。
据说此果成熟后,与其它药物相调,服用给宗师巅峰之人,可助其突破至出云境。”
“但每一颗昊鈤果,从结果到成熟,至少也得百年时间。”
“长老查阅古籍,发现女子精血,可以催生昊鈤果成熟,这二十年来,数千女子的精血被源源不断送到这里,成为昊鈤果的养料。”
“今日,是最后一批了……”
中间的黑袍人仿佛神祭般虔诚,二十年,足以让一个人变化很多。
当年长老发现镇子下面的昊鈤果之后,就派他作为此事的执行人,全权负责此事。
而他,也在之后的时间里,先是慢慢派人在古镇中制造出古镇有脏东西的动静,经过几年的渗透,镇子里平白死了几十户人。
那些镇子上的人请来道士驱邪,但请来的那些道士也是由他们自己人假装成的,镇子里不断死人,许多人受不了搬出了镇子,除了些不信邪的,被他们解决掉之外,整个镇子最后成了一座空镇。
至此,一项浩大的地下工程,便在镇子里开展。后来有些镇民回来查看情况,发现镇子里经常有稀奇古怪的声音,慢慢的,这里就成了一座远近闻名的鬼城……
长老知道此事后,也对他赞口不绝,他这才能在长老的支持下,从宗师巅峰突破到出云入门。
“桀桀桀……”
他双手捧着盒子,
“你们都是长老的心腹,派你们来此地,是长老对你们的信任,切记,不可辜负长老的一片心意。”
“我等誓死效忠长老!”
身后四十名黑袍人单膝跪地,声音震天!
“盒子给我。”
为首的黑袍人揭开盖子,从里面取出一支玻璃管,里面是暗红的血液。
他凌空而起,一个踏步,便来到昊鈤果面前,玻璃管里的血液倾倒在昊鈤果上,被昊鈤果吸收。
“不愧是天地奇物,这味道,让人的灵魂都能彻底沉沦……”
漂浮在半空的黑袍人桀桀怪笑,露出一副陶醉的神情。
昊鈤果,不过成年人拳头大小,通体赤红,像一个赤红色的桃子。
其实,原本的昊鈤果若是自然成熟的话,应该是金色的,但这颗被人为催生过的昊鈤果,却是赤红色。
颜色不一样,但功效,应该不会有什么不同。甚至,和普通的昊鈤果相比,还略有胜出。
怎么说,为了催生出这颗昊鈤果,他们也用了数千少女的精血。换而言之,数千少女的命,才让昊鈤果能提前几十年成熟。
“昊鈤果,呵呵……”
将众多黑袍人带来的少女精血都倾倒在昊鈤果身上,看着血液被尽数吸收,面前这颗昊鈤果,颜色更深了。
他转身,一脚前踏,瞬间便来到地面上。
其实一开始接这个活的时候,他曾问过长老,昊鈤果乃是属阳类的天地奇物,为何不用成年男人的精血,而用少女的精血。
长老告诉他,
少女精血乃是凡间至阴之物,阴阳相调,不仅能让昊鈤果成熟的时间大大缩短,而且能让其功效大幅提升。
不过,相比于成年男人的精血,少女的精血更难得到。
他们要的又不是十几二十个少女的精血,而是数以千计。数千男人的精血,一场不大的战争便足以满足,但数千少女的精血,却让他们花了二十年的时间,才慢慢酬齐。
数千少女的精血,
数千条人命……
苏云笙和身旁那位老者在远处的一条地道,听的清清楚楚。
“我就知道,这帮见不得人的东西,所图之事不小,没想到,呵呵……”
老者喃喃自语,
却没了方才的那股玩世不恭。
苏云笙也沉默不语。
那帮黑袍人恐怕也想不到,他们的一言一行,都被他和身旁这位老者听的一清二楚。
因此,他们也就没防备,哪怕说话,也没有可以用内力隔绝。
“呼……”
老者闭上眼,轻吐一口气,再睁开时,杀气腾腾!
“你们这群畜生,老夫今日誓要将尔等斩尽杀绝!”
他一声怒喝,转眼之间,就已经来到那群黑袍人面前!
第274章 竹篮打水一场空
一声怒喝,让拿着昊鈤果的黑袍人吓得一哆嗦,几乎是本能的,转身,双臂一挥,数道黑影从袖子里飞速射出。
“簌簌……”
暗器!
从地道走出来的老者面颊通红,一挥袖子,从黑袍人手里瞬间袭来的黑影被他打飞出去。
几个躲闪不及的黑袍人被暗器刺中身体,刹那间便歇斯底里的吼了出来,一阵白烟从身体上冒出,刺鼻的味道也跟着传了出来。
像是好久没洗过的抹布被火焰灼烧,那种刺鼻而又恶心的气味顺着岩浆散发出来的热浪,钻入众人的鼻子里,刺激着众人的神经。
“啊啊啊……”
淬了毒的暗器腐蚀了黑袍人的身体,仅仅是在身体上擦了一个小口子,半个身体就被腐蚀的干干净净。
身上的肉迅速被溶解,只剩下森森白骨。
有个倒霉蛋,甚至半个脑袋都被腐蚀掉,只剩下一个眼球耷拉在眼眶里,先是剧烈颤抖了片刻,而后渐渐平息,没了声响,眼看就要一命呜呼。
这毒,恐怖如斯!
“果然是了不起的腌臜货,就会些下三滥的东西……”
老者挥挥衣袖,满脸冷笑。
声音顺着
凌空而立的黑袍人怔了怔,缓缓掀开自己的兜帽,露出一颗锃亮的光头,三角眼,薄嘴唇,看上去就不是什么善类。
“你是……”
他张开口,声音嘶哑,略带着些许疑惑,
“西北锤王?”
不正经的词在他正经的声音里显得更不正经。
“老夫的外号,也是你这种斯文败类能随便叫的?”
老者没有否认,反倒是冷笑着回道。
斯文败类……
一旁努力当一个小透明的苏云笙闻言,手捂在脸上,痛苦不堪。如果可以,他不想让人知道他是跟这老头一起来的。
但和苏云笙的反应不同,那几个知道这称号的,都冷静了很多。
西北锤王!
光头面色一冷,心里顿时就沉了下来。
西北锤王,
这名字听起来像是闹着玩似的,但对于朔州乃至整个西北数千里地区的宗师,出云境绝世高手而言,这名字,可谓是如雷贯耳。
西北锤王,成名于四十余载之前。
彼时的他还处于宗师巅峰这一境界,一次江湖中的盛会,让他与另三个被称为“姚氏三杰”的宗师巅峰境界高手结仇。
那三人虽然自称“三杰”,但干的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手底下更是背了上百条人命。
人们以为他要没命了,结果没想到,他一人一双拳,硬是将那三人活活砸死。
经此一战,孟三平的大名响彻整个朔州。
而让他被人称为“西北锤王”的原因,说来便有些好笑了。孟三平基本上大字也不识几个,却总是装作自己是个文人墨客,喜欢舞文弄墨也就罢了,关键是每次说话,都能把话的意思说反。
后来有几个朔州的大佬实在受不了,便在背地里称他为“瓷锤”。久而久之,孟三平便有了“西北锤王”这个称号。
“锤王,你我之间并没有恩怨,不知锤王,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他心里暗暗着急,
换做其他出云入门的人,他根本不用怕,他自己便能解决。
但面前这位,可是被誉为“西北锤王”的男人!
长老近二十年来没有踏足朔州一步,就是因为朔州有这个人的存在。一个在宗师巅峰便能轻易斩杀三位同境界,出云入门便能匹敌出云大成的妖怪!
虽然长老并不怕这孟三平,
但有些人,能不招惹的话,尽量还是不要招惹。
可以这么说,
现在的孟三平,说是朔州第一人,也毫不为过。
光头虽然对自己的实力很自信,但也是要分人的,譬如现在这位西北锤王,他根本就不是其对手。
不是他涨他人士气灭自己威风,
事实就是如此。
“西北锤王?”
苏云笙这时候才想起来,之前药王说过,朔州出云境界的存在,不超过二十个,其中最强的一个,便是孟三平。
听他说,孟三平和他的交情还不错。
但苏云笙看着面前这个老人,再回想起他那不着调的话,深刻的认识到,他俩能走到一块,绝非偶然。
“你们这些上不得台面的老鼠。”
孟三平冷哼一声,心里已是怒火冲天。
他这几年,一直浪迹于朔州各个地方。走的多了,见的人也就多了,遇见的事,也就多了。
他发现,有时候自己住的地方,莫名其妙,就丢了人,还都是妙龄少女。
至少十几个镇子,都发生过这种事。
他暗中调查,终于,被他发现了端倪,废了老大的劲,才从那些小喽喽嘴里套出来些情报。
然后他就顺藤摸瓜,终于管中窥豹,查出来许多了不得的东西。
朔州,来了一股神秘势力。
而这个神秘势力,背景不小,光是他知道的,就有十几个宗师的存在。更别说,还有不知道几位出云境的存在。
这种突然出现的神秘势力,让孟三平暗自警惕。
朔州,什么时候来了这帮牛鬼蛇神?
他顺着线索一路寻找,终于,被他找到了这些人的老巢,也就是这里。
“你们真正的大本营,不在这里吧?”
孟三平十指交叉,很平和的道。
“我如果告诉你了,你能放我们走吗?”
“我可以让你们死的很体面。”
“那就没得谈了……”
光头苦笑一声,心里飞速思考着。
他很想知道,为什么西北锤王,会发现这个地方。
他们已经做的很隐蔽了,二十年来,在人口数千万的朔州,只抓了几万的女子。
平均一年,才抓两三千人。
够谨慎的了吧?
就这,
动用了无数人手,花费了无数钱财,更是耗费了二十年的时间。结果,在最后,就要成功,不,是已经成功的时候,
他妈的,
遇见了这个该死的孟三平!
光头眼中流露出一丝怨毒,
用屁股想也知道,以爱管闲事好打抱不平,还蛮横不讲理而出名的孟三平,绝对不是偶然发现这里的。
这家伙,虽然光头没和他打过交道,但就凭他做的那几件事,就知道,他今天来这里,很可能是要和他们这些人作对的。
“孟三平,”
光头冷声道:“我们这里的事,你少管,我可不是那些没有背景的蠢材。”
“今日你若是就此离去,我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你想要什么,我们也可以商量。”
“但是你若是敢胡来的话,别说你一个西北锤王,就算是蜀山张六公来了,也得横尸当场。”
“呵呵,”
孟三平抚须一笑,声音平缓,但却有一种万事万物皆在掌握的坦然。
而后突然止声,
一股森然的声音弥漫开来。
“老夫游历朔州数载,隐居在一处山村,刚好碰见你们这帮人,还好巧不巧的,抓走了村子里的一个女孩子。”
“老夫虽然和那女孩没说过几句话,但到底她也叫老夫一声爷爷。她既然认老夫这个爷爷,那老夫,自然也认她这个孙女。”
“你们抓别人,我不想管,但你们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你们,是不是觉得自己活的长了?”
孟三平就是这么霸道。
你怎么弄别人,我管不着,也不归我管,但你要是敢动我身边的人,那你就去见阎王吧。
“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原来是我手底下那帮不长眼的东西冒犯了锤王大人。
这样,大人,改日我亲自到尊府赔罪,如何?”
光头干笑一声,内心暗自恼怒。
谁能知道,他们只是在一个偏僻的,不起眼的村子里抓一个不起眼的女人,却招惹到了整个朔州最不能招惹的孟三平!
这也没地方说理去啊。
光头此刻心里无奈不已,
如果长老在这里,一个小小的西北锤王,何足挂齿?轻易便能将其解决掉。
但现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只好先装孙子。
“先把这锤王先忽悠过去,等到见了长老,再让长老干掉这该死的东西……”
光头心里满是怨恨,但却不敢有半点负面情绪流露出来。
要说心里没半点气,那是不可能的。任谁在就要成功的最后一步,被人找上门来找麻烦,也不会觉得开心。
“晚了,晚了……”
孟三平呵呵一笑,“不听不知道,你们手里,居然有这么多条人命……”
他说着,眼皮跳了跳。
几万条人命!
一个县城,也才几十万人,他们这二十年来,居然不知不觉,就把几万个少女给杀掉取精血。
这种手段,惨绝人寰!
他可以肯定的是,这些人,绝对不是朔州本地人。
一些外来的人,在朔州布局二十年,杀害了数万少女,正好撞到了他的身上。
呵呵,
这要是不管,他就不叫孟三平了。
他十指交叉,沉吟片刻,“今日这事,你可以走,但这些人,包括那个昊鈤果,得留下来。”
“那就是没得谈喽。”
光头耸了耸肩,心渐渐沉了下来。
这种结果,他早就料到了。
因此,在知道这人是西北锤王的时候,他就想好了对策。
“给我,死!”
他一挥手,揽过一旁的昊鈤果,身体刚接触到昊鈤果的一瞬间,就被烧焦,一股烤肉味瞬间冒了出来。
光头好像没感觉到一样,一个闪身,便冲向地面。
还没彻底成熟的昊鈤果,在被摘掉的一瞬间,整个岩浆湖都沸腾起来。
大量的岩浆瞬间喷涌而出,数千度高温的岩浆顺着地面向暗道涌来,有个倒霉蛋就在岩浆湖的边上,瞬间被淹没,连惨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淹没,尸骨无存。
“轰!”
光头一掌,将头顶轰出一个大洞,他头也不回,顺着洞往上飞奔。
“你们,都死吧!”
他脸上的疯狂抑制不住,这些人,包括他的那些手下,和自己的生命比起来,显得一文不值。
别说是这些手下,就算是长老,在生死危机面前,他也敢丢下对方自己跑了。
“果然是败类,呵呵……”
孟三平摇头,没有理会身旁那些哀嚎的人,他们本就该死。
“簌……”孟三平一个闪身,来到苏云笙面前,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把他揪了起来。
“走。”
他紧跟着光头离开的通道,迅速跟了上去。
而之前的地方,已经被岩浆彻底淹没,岩浆顺着暗道,疯狂往上涌,除了之前跑掉的光头,其余黑袍人,全部葬身岩浆之中。
第275章 又见神秘势力
“轰!”
巨石滚落,那些黑袍人最多宗师的实力,绝大部分都是先天境界,面对上层石块的崩塌和岩浆的双重危机,没有丝毫反抗,就死在了地底。
不过十几息的时间,孟三平穿过地下的岩层,来到地面。
他手一松,把苏云笙扔在原地。
“就在此处等我,别瞎跑。”
说罢,他头也不回的追了上去。
只留下一头雾水的苏云笙。
前方,广阔的平原上。
“该死的,快点,再快点!”
往远处飞奔的光头低声咒骂,全身的内力拼了命般的在体内运转,如同一道闪电,眨眼间,便飞奔出百丈的距离。
昊鈤果形成的热浪把他的脸烫的通红,眉毛和衣服也被点燃。他来不及用内力隔绝这股热浪,这种时候要是还分心的话,那他不是自己找死吗?
“妈的,他怎么这么快?”
光头感觉到身后有动静传来,余光向后一瞥,就看见远处的孟三平像一道光一样,迅速向自己逼近。
太快了!
孟三平的速度,至少比他快了半成!
这地方方圆十几里都是平地,让他的处境更加危险。如果是山地林地之类的地形,没准他还能绕弯把孟三平甩开,但现在……
几个呼吸之后,孟三平已经来到他身后不足百丈的地方!
这距离,看起来不短,但对于他们而言,只需要一息,便能赶上来。
一息!
他走不掉了!
光头眼里流露出一丝绝望,这一分神,孟三平就已经来到他跟前,身后甚至能听见他的呼吸声!
“死!”
孟三平一声轻喝,眼中平淡,而又冷漠。
举手间,天地之力在内力的牵引下,在他手掌周围形成一团看不见的气,压缩,膨胀,压缩,膨胀……仅仅一个眨眼的功夫,天地之力便如此反复了几十遍,内力和天地之力杂糅在一起,平静的表面下,是压抑着的狂暴!
“不!!!”
光头的声音穿破云霄,他绝望,疯狂,几乎是本能的,反手一挥,黑色的内力席卷整个天空。
“轰!”
一声巨响,白色和黑色混在一起,不过在刚刚接触到的时候,白色的内力便将黑色内力击溃,气势不减,向光头袭来。
与此同时,
孟三平不知从哪里取出来一柄大锤,双手持锤,向光头狠狠砸去。
“砰!”
一声巨响,光头的手臂被大锤砸中,在接触到大锤的瞬间,手臂扭曲,衣袖炸裂,血肉混杂着骨头爆了出来。
“啊……”
一个回合都不到,他就丢了一条胳膊。
光头一声惨叫,身形爆退,昊鈤果形成的热浪将他那条断了的胳膊直接烤焦,往外喷出血液被堵住,正好不用他分心来止血。
但此刻的光头,可不是这么想的。
他风光半世,如今被人追着,像一头丧家之犬,还被打断一条胳膊,怎能不怒?
“锤王,”
光头的脸扭曲着,眼睛里被血丝布满,恶狠狠的盯着孟三平,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你当真要下死手?”
“自然。”
“就为了一个女人?”
“是,也不是。”
孟三平呵呵一笑,“你们这帮英俊潇洒之徒,是不会明白我这种贼眉鼠眼之人的。老夫怎么说,也是朔州人,在朔州,岂能让你们在老夫头上作威作福?”
光头扯了扯嘴角,孟三平这话,听上去,属实让人好笑。
怪不得他被叫做“西北锤王”,就他这说话的水平,也不知是骂自己,还是在夸自己。
但此刻的光头,却没心思再多想下去。
他和孟三平实力的差距,已经大到,让他连反击的资格都没有。
“呵呵,作为朔州第一人,不得不说,你可真是辱没了这个名头,”光头嘲讽,“确实,你这种人,就是贼眉鼠眼,鼠辈罢了,就连妓院里的妓女,都不正眼瞧你。”
“哇呀呀,气煞老夫!”
孟三平脸色通红,他最恨别人瞧他不起,光头此话一出,他瞬间就被点燃了。
“老夫今日就送你去见阎王!”
一锤砸来,气爆声瞬间在光头耳边炸响,只是刚起手,光头的脸皮和头发就被吹起。
这一击的威力,可见一斑!
“不能硬抗,不能硬抗!”
光头眼里满是恐惧,
他知道,这锤头但凡在他身上擦一下,轻则伤筋断骨,重则一命呜呼。
他全身的神经紧绷,在死亡的威胁下,他爆发出了巨大的潜力,在锤头快要砸中他的时候,一个侧身,锤头几乎是擦着他的鼻子往下砸去。
“砰!”
一声巨响,地面被砸出一个大坑。光头已经闪到十数丈外的距离,惊魂未定的看着孟三平。
“哟?运气不错。”
孟三平眉头挑了挑,一张老脸显得有些散漫,虽说散漫,但这下手,却一点也不马虎。
“轰!”
又是一锤。
光头嘶吼,脖子上的青筋暴起,宛如一头濒死的狼,想要拼尽全力殊死一搏,却在强大的攻势下显得格外渺小。
“这是你逼我的!”
他眼里凶光大盛,怒吼一声,手中的昊鈤果被他送进嘴里,瞬间便融化,换做一股庞大的能量,冲入体内。
生吞昊鈤果!
光头眼中的疯狂,几乎要化成实体。他明白,自己这次是必死无疑了,不吃这昊鈤果,他现在就死,吃了昊鈤果,没准,能从孟三平手里逃脱,甚至将其反杀!
一颗昊鈤果,便能让三四十位宗师巅峰的人突破,而这颗昊鈤果,更是用数万少女的精血浇灌而成,功效比一般的昊鈤果要强得多。
他在赌!
若是吃了这颗昊鈤果,能让他从出云入门,突破到出云大成,那他就有把握,从孟三平手里逃脱。
昊鈤果入腹,立刻转化成了纯粹的能量,光头感受着这股来自天地间的力量,一股自信涌上心头。
单是昊鈤果一成的能量,便足以媲美他全身的内力!
“呵呵,西北锤王,多谢了,若不是你,我还不敢这么做呢……”
光头狞笑一声,
一阵烟从喉咙冒了出来,那股肉烤熟了的味道随之弥漫而来。
他的嗓子被烤熟了。
但与此同时,昊鈤果自身的能量,治愈了烧伤的肌肤。
“桀桀桀……”
感受着体内疯狂增长的修为,光头放声大笑,但就渐渐的,他就笑不出声了。
“不,不,不!”
他的双眼由疯狂,逐渐转变成了惊恐。左手掐着嗓子,右手放进嘴里,似乎要把嘴里的东西扣出来。
但这时候,已经晚了。
在孟三平的视线中,方才还不可一世的光头,身体逐渐膨胀,体表浮现出金红色的光,就连体内的血管都清晰可见。
他的头,他的脸,他的胳膊,肚子,腿,身上每一寸血肉,都如同被注了水的气球,膨胀,膨胀……
“砰……”
一道清脆的响声。
光头的身体,爆炸了。
血肉在身体刚爆炸的时候,就被灼热的温度给融化,蒸发,最后化成几率黑烟,被风一吹,就再也没有了踪迹。
孟三平:“……”
他刚调动全身内力,准备动真格呢,就看见光头莫名其妙的自爆了。
一身气没处使。
若不是他对自己的内力做到完美操控的程度,恐怕就这一下,最低也得落得个岔气的后果。
“这……”
将躁动的内力平复下去,孟三平啼笑皆非的看着空荡荡的面前,手一收,大锤便消失不见。
他走到光头方才爆炸的地方,除了之前交手的痕迹之外,再也看不出别的异常。
好像,光头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孟三平略微一想,便明白了。
昊鈤果是吸收地底岩浆上百年精华而诞生的天地灵果,再加上少女精血的灌溉,蕴含的能量不容小觑。
昊鈤果一成的能量,便抵得上光头体内所有的内力,可想而知,当十倍于光头自身的能量送入他体内时,他承受的压力,将会是多么的庞大。
他以为身体和经脉能吸收掉这些能量,但事实证明,他错的离谱。
这也就导致了他的自爆。
“呵呵,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不论是哪一种,都是天资横溢的蠢货罢了。”
他摇头,卖弄起来文采:
“老夫我呀真牛逼,出手吓死一阴逼。”
“谁敢和我碰碰手,我给他两个大,大……”
他说到最后,突然纠结起来,挠了挠脑袋,呢喃道:“娘匹西,最后两个字怎么想不出来了呢?”
孟三平冥思苦想,绞尽脑汁,无奈自己肚子里就这两点墨水,再怎么想,也憋不出来什么好词。
他一个人在地上来来回回转来转去,边走还边手舞足蹈,不时叹气,不时驻足。
“不管了,单凭前两句,便足以让老夫的声明更上一层楼,哈哈哈,假以时日,大秦文圣的地位,老夫也要坐他一坐……”
孟三平摇头晃脑,学着那些文人作诗的样子,前踱几步,抚须长叹。
“可惜没有美酒作伴,倒是苦刹了老夫这颗好大心。”
他美滋滋的返回,走路还带着一阵风。
………………
一处不知名的山脉。
云雾缭绕在山间,从远处望去,白茫茫一片。
不时有仙鹤飞过,绿叶青葱,花草处处,微风拂过山间,一股清淡的空气的香味在鼻间缠绕。
一条蜿蜒的小溪从山上往下流,水里金鱼嬉戏,从小溪往上,一条两旁栽满竹子的石板路通往未知的地方。
在石板路的尽头,一间不大的茅屋静静坐落。
屋外,一盘棋,两道人影相对而坐。
宛若水墨画里出淤泥而不染的人。
“怎么有空到我这里?”
左边人影开口。
“来这里有些事要办,顺便来看看你。”
右边人影随后道。
“呵呵,丘长老,你说这话,可着实让我意外。”
“哪里哪里,自从王爷拜入我教之后,你我,便有十余年未见了……”
“一十三年。”
丘长老狭长的眸子扫过面前之人,红润的嘴唇轻启,“一十三年了,这时间,过得可真快……”
“是啊,一十三年了……”
对面的人一声轻叹,“我来到这里,也有二十余年,好在这次,终于要回去了。”
“那果子,成熟了?”
“成熟了,我昨日派向护法去收取那果子,算算时间,这会儿,他应该在回来的路上。”
“恭喜。”
“哪里哪里……”
二人寒暄片刻,突然,丘长老对面那人面色一变,“不好!”
“怎么了?”
那人没有说话,阴沉着脸,看向古镇的方向。
周围的空气仿佛要凝固,四周一片寂静,哪怕之前的风声,也在此刻消失不见。
他冷漠的眸子眺望远处,良久,才道:
“向护法,死了……”
第276章 新的线索
“老夫我呀真牛逼,出手吓死一阴逼。”
“……”
孟三平的声音远远的就传入苏云笙耳中,苏云笙以手掩面,不想再看他。
“这位小友,老夫这两句诗作如何?是不是比那些酒囊饭袋的诗人强多了?唉,与老夫生在同一时代,他们就偷着乐吧……”
来到距离苏云笙不远处的地方,孟三平双手负于身后,身体斜着背对着他,抬头望天,好像那伤春悲秋,郁郁不得志的诗才。
天空蔚蓝,一声鸟鸣,仿佛在迎合他。
“啪嗒。”
一泡鸟屎落在孟三平脚边。
苏云笙甚至怀疑,这泡鸟屎本来正正好好要落在孟三平头上的,但他可能用了内力,将鸟屎往右边偏移了一点点。
他看着孟三平的背影,但孟三平装作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头依旧呈四十五度斜角,仰望天空。
“当年的老夫,整个朔州,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朔州诗会,老夫一人,便连败才子一十八人。
可怜如今的老夫香消玉殒,芳华不在,才让那帮人钻了空子,得了名望……”
他仰天长叹,大有一副英雄迟暮,风骚不在的悲凉。
“不过,”
他缓缓转身,一双眼睛瞪得铜铃般大小,嘴角上扬,胡子抖动,想笑,但却努力憋住,把脸憋的通红。
“老夫方才和那人大战一回合,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就将那人捏死,区区小卒,何足挂齿?”
“哎呀,”
他摇头晃脑,看似闭着眼,实则一只眼睛睁开一条缝,斜着眼偷看苏云笙。
“这不,老夫灵感突现,作出这两句诗来,你听听,这诗,如何?”
他睁开眼,咳嗽一声。随后前踏一步,眼中精光闪烁,气势突变,如同绝世高人。
两句诗,从他口中缓缓吐出。
“老夫我呀真牛逼,出手吓死一阴逼。”
说罢,“唰”的一下来到苏云笙面前,几乎就要和他贴上。
“这两句诗,如何?”
他眼中发出一阵迫切的光,颇为激动的看着苏云笙,好像一个等着人夸的小孩子。
“如何?”
他双手抓着苏云笙的肩膀,用力摇晃着。
“好好好,这诗,简直是惊天地泣鬼神,我实在想不出,能写出这种诗的人,是何等的惊才绝艳……”
苏云笙好不容易挣脱了孟三平的魔掌,连忙恭维道。
即便是昧着良心说出来这种话,苏云笙也不由得嘴角抽搐,差点绷不住。
“好好学习,长大了就像我这样,受万人追捧。”
他拍拍苏云笙的肩膀,语重心长。
“…………”
苏云笙满头黑线,干笑几声,忍不住腹诽了几句。
二人又互相扯皮了几句,或许是孟三平也觉得有些无趣了,便不再卖弄自己。
“好了,不说废话了,这位小友,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这位前辈……”
苏云笙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孟三平。
他并没有刻意隐瞒什么,之前药王曾说过,他和西北锤王孟三平交情不浅,能让药王诚心相待的人,也不会是什么歪门邪道之辈。
虽然,眼前的孟三平看起来有些瓷锤相……
“原来如此……”
听完苏云笙的一番话,孟三平摸着胡子,思索半天。
“你说的那个刘家庄,我好像有所耳闻……”
他怔怔的看着地面,回想着自己在哪里听过这个地方。
“刘家庄,刘家庄……”
他冥思苦想,突然一拍手,“咿,想起来了……”
“来来来,”
他伸手揽过苏云笙,一副哥俩好的架势,“之前好像听有个黑衣人说过,他们在刘家庄有什么布局,我没当回事,也就没多听。”
“不过,”
他眼睛转了转,“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去我那里走一趟呗,好像那个人还没死……”
苏云笙嘴角扯了扯,“没死……”
他看着一脸人畜无害的孟三平,心里为那个人默默地可怜了一秒。
“那下面?”
他指了指地底,示意要不要去地底看看。
方才那些人被压在地底,但以他们的身手,不可能就这么全军覆没,没准还能找到那么些活口呢?
“此言有理。”
孟三平斟酌片刻,突然睁开眼,笑道:“不错,下面果然有活口。”
说罢,他一跺脚,整块地面突然塌陷,一个巨大的洞口旋即出现。
石块地下,一道黑影若隐若现,看样子,应该是一个人被压在了下面。
孟三平挥了挥手,那些石块便悬浮起来,在一边落下,露出了被压在下面的人。
“宗师巅峰?怪不得没死。”
他身体落到下面,停在幸存的那个黑衣人面前。虽说这黑衣人没死,但也和死差不多了。
整张脸被石头砸的血肉模糊,双腿被岩浆烤熟了,腹部被一根尖锐的石矛贯穿,肠子都露出来一截。
呼吸微弱。
“没救了。”
孟三平摆了摆手,一脸晦气,“老夫还以为发现了一个活的呢,这跟死了有啥区别?”
那黑衣人口吐血沫,一双眼睛瞪得贼大,手指颤颤巍巍的往上指,嘴唇蠕动,好像在说什么,但还没说出口,头一歪,就一命呜呼。
只有那双眼睛,还死死的瞪着孟三平,死死的瞪着……
仿佛在说:“你这老东西有种再说一遍?!!”
“看什么看,再看给你眼珠子抠下来。”
孟三平“呸”的一声,意识到自己说话的对象已经变成了一个死人后,他才罢手。
“哈哈哈,老夫这浩然正气,还没出手,就吓死了一个宗师巅峰的人……”
他一下跃了上去,如同鬼魅般来到苏云笙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笑眯眯道:“小友,这次把你牵扯进来了。”
“无妨,”苏云笙谦虚的笑了声,“能瞻仰前辈的英姿,晚辈……等等!”
他一愣,突然反应了过来,“前辈,为何要如此说?”
“你不知道?”
孟三平也诧异了,“能在朔州神不知鬼不觉的安排这么多人,甚至还有出云境的存在,用屁股想也知道,这背后的势力肯定大到离谱。”
“这种级别的势力,但凡其中有出云境巅峰的存在,都能隐约感知到是谁坏了他们的好事,你实力越低,被他们感知到的可能性就越大。”
“老夫在这里还好,不怕他们这些人,但是你嘛……”
他眼睛一转,“要小心喽……”
苏云笙:“……”
所以,我什么都没干,就被盯上了?
他额头上浮现几道黑线,就凭他现在的实力,被这种神秘势力盯上了,那不是成了案板上的鱼,任人宰割了?
都不用出云境的存在出手,仅仅一个宗师巅峰的人来,他都不一定能跑的掉。
“怎么了?害怕了?”
孟三平凑了上来,“是不是感觉自己好倒霉?”
他倒捉弄起苏云笙来。
看着苏云笙抿着嘴,一言不发的样子,孟三平一拍手,哈哈大笑:
“哈哈哈,逗你的啦,出云境巅峰的存在,虽然菜的一批,但也不是无所不能的,方才,老夫只是诈诈你罢了……”
他笑的弯了腰,眼泪都流了出来,整个人靠在苏云笙身上,上气不接下气,还顺便打了几个嗝。
全然不像一个站在一州之巅的绝世高手。
“我说,你们这些小家伙,还挺好骗的。”
他好不容易缓了过来,把眼泪擦干净,搂着苏云笙的肩膀,宛如一对好兄弟。
“这地方,以后,应该不会再有人来了。”
平静下来的孟三平回头看着古镇,那片地底岩浆,已经在古镇的边缘了,因此他们也出了古镇。
在距离古镇一里外的地方。
孟三平突然看着苏云笙,一动不动,就这么看着。
苏云笙不明所以,也不敢吱声,两人大眼瞪小眼。
气氛一下子就凝固了。
“你知道,为什么老夫会对你,这么亲切吗?”
“不知。”
苏云笙早就想问了。
他和孟三平非亲非故,要说他就是这样的人,见了谁都能像一见如故一样,那大可不必。
能修炼到出云境,不说心智如妖,起码也是那种老狐狸级别的人了。
怎么可能,在自己面前这么随意?
甚至,就像是认识了许多年一样。
“真的不知?”
带着些意味深长。
“真的不知。”
说的斩钉截铁。
“算了,不逗你了。”
孟三平摆了摆手,有些兴致阑珊,“来这之前,老夫去了趟刘半手那里。”
刘半手!
药王!
苏云笙暗道一声:“果然。”
药王和孟三平关系匪浅,要说为什么对他这么好,苏云笙能想到的,只有药王这一层关系了。
“刘半手那老东西,对一个年轻人赞不绝口,说是什么,下一个剑仙。老夫还想看看,到底是哪位鼠辈,能让那老东西这么夸,这不,看见你,老夫就知道了。”
他深以为然。
鼠辈……
苏云笙嘴角抽搐了一下,不想和他多说了。
“本来吧,老夫也没见过你,但你的特征,和刘半手基本上描述的一模一样,尤其是你的气质。”
“一个用剑的人,他的气质,和普通人不一样。”
“再加上,你这么年轻,就到了宗师,整个大秦也找不出几个来,老夫这么一想,便联想到刘半手给老夫说的那个年轻人身上。”
“不然的话……”
孟三平笑着,没再说话。
但苏云笙很清楚他后面的意思。
不然,他早就被孟三平打晕,甚至弄死了。
“走吧,”
孟三平拍了拍手,苏云笙连忙跟了上去。
“老夫对你说的那件案子,也很感兴趣,老夫活捉到的那个人,或许知道些什么。”
他一只手抓着苏云笙的肩膀,“咻”的一下腾空而起。
又“咚”的一下落了下来。
“把这里先清理一下。”
他看着苏云笙疑惑的眼神,解释道。
大手一挥,内力汹涌而来,仅仅过了一会儿,方才那个巨大的洞就变成了平地。
确保下面再没有活人,一切都万无一失后,他这才带着苏云笙,飞向天边。
只留下一座空落落的古镇,一切似乎像没发生过一样……
第277章 回到燕然
一个时辰后。
在一处村庄,孟三平带着苏云笙降落在距离村庄不远处的一座草房内。
“跟我来。”
穿过一片树林,苏云笙看到一座破旧的房子。透过缺了几根木头的木栅栏门,能隐约看到里面堆砌的杂物,大都是些农具。
“在里面,进去看看吧。”
推开门,一块平平无奇的石板下,机关启动,一条地道出现在苏云笙面前。
孟三平走在前面,下面昏暗,是一片不大的空间。前方一个角落里,蜷缩着一道人影,看上去已经昏迷了,脚下还摆着饭盆,不像是给人吃的。
倒更像是喂狗的盆。
孟三平踢了踢墙角的人,没反应。他又揪起那人的衣领,“咣咣”给了他两耳光,这才把他弄醒。
“起来。”
那人悠悠醒来,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当迷糊的眼睛转到孟三平身上时,那人一个激灵,瞬间便清醒了过来。
“呜呜呜,呜呜……”
从微弱的灯光中,能勉强看到这人的脸,整张脸已经肿成了猪头一样,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渗出来淤血,看样子这些天没少被打。
“吃饭。”
孟三平用脚把地上的狗盆踢到他面前,里面好像是剩菜,已经凉了,看样子是好几天前的饭。
“呜呜……”
也许是眼泪流干了,猪头男哽咽了两声,抹了抹眼睛,把手颤颤巍巍的伸进狗盆里,抓起一把剩菜,就送进嘴里。
他早就想死了,但孟三平每次出去的时候,都给他点了穴,再加上丹田被废,他想自杀也没这个能力。
二人一番拷问,终于问出来些有用的东西。
但不多。
又掌握了些许线索,再问不出别的东西之后,苏云笙便告别了孟三平,返回了燕然城。
………………
夜晚。
“咚咚咚,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紧接着,从屋里传来一道不耐烦的声音:“哪个不长眼的东西,大晚上的敲什么门?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说着,里面的人拉开了门。
“呦?小苏苏回来啦?”
看清来人,刘半手嘿嘿一笑,揉了揉眼睛,“你跑的倒是挺欢的,这些天,哪去了?”
苏云笙走进院子里,关上门,“最近发生了很多事,一时半会也讲不完,若是前辈不忙的话,晚辈给您慢慢道来。”
“那算了吧。”
刘半手打了个哈欠,指着屋子里的一团包裹,“老夫可没时间听你叨叨,最近有个老朋友有一事请老夫帮忙,明日老夫便要走了。你小子真是走了狗屎运,偏偏在老夫快要走的时候回来……”
“前辈,要走?”
苏云笙停住脚步。
“咋的,不行吗?就许你小子一走半个月,不许老夫出远门了?”
刘半手白了他一眼,伸手推着他往前走,没好气道:“滚吧滚吧,别打扰老夫睡觉。”
而后到了自己房门口,立刻闪身进去,“砰”的一声关了门,只留下一脸懵的苏云笙。
第二天,清晨。
简单的做了顿早饭,苏云笙继续泡到药桶里,用刘半手给的药粉浸泡身体。
临走的时候,刘半手用药封了他的丹田,硬生生把他从宗师入门,给封印成了先天巅峰的实力。听他说,现在他的伤势还没完全好,如果频繁动用全部内力的话,很可能会让伤势化成永久性的。
因此,为了能让接下来的修行之路没有暗伤阻碍,刘半手用特殊的法子,封印了苏云笙的部分内力。
也就是说,现在的苏云笙,只能发挥出先天巅峰的实力。
“嘶嘶嘶……”
绿色的小蛇从一旁的桌子上爬了过来,在苏云笙的袖子上缠了一圈,翘起头,吐着信子。
刘半手走了之后,他家里这些毒物,自然留给苏云笙来照料。他家的毒物大都被关在瓶子里,只有这条绿色的小蛇,刘老头特意嘱咐了一番。
他本以为这条蛇是什么罕见的毒蛇,结果刘半手告诉他,这条蛇,是一条无毒蛇。
要说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可能就是它的智商,要比一般的蛇要高吧,据说这条蛇的智商,相当于七岁小孩的智商。
“你乖乖待在这里,我出去一趟。”
给小绿喂了点吃的,苏云笙起身,前往杜鹃家里。
“杜鹃姐。”
他在门外喊了一声,里面“哎”的一声,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随之而来,门打开,杜鹃出现在苏云笙面前。
“小苏呀,半个月没见,你去哪了?”
面前的女人一身白色长裙,束带勾勒出盈盈一握的纤细腰肢,三千青丝如瀑,柳眉如画,红润的嘴唇挑起一抹微笑,这一笑,连天地都失了三分颜色。
苏云笙怔怔的看着她,过了片刻,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些唐突,便咳嗽了一声,连忙转移视线,低声道:
“有些事。”
他没多说,杜鹃也没多问,将他请了进来。一旁的凌若看着二人的背影,咬了咬嘴唇,露出一抹无奈。
这算哪门子的事?
这些年,哪里有男人来家里做客?刚才小姐可光着脚卷起裤子捉狗呢,老远听见他的声音,着急忙慌就穿上鞋好好收拾了一番。
这哪是见人,这分明就是见情郎呢……
“说说吧,来我这里,有什么事?”
她带着苏云笙坐下,翘起腿,裙摆被顺势带了上来,露出两条白玉般晶莹的小腿。
“没事就不能来这里了?”
苏云笙一笑,故意打趣道。
“当然不能啊,我可是女孩子,你一个大老爷们无缘无故就来我家,人家瞧见,会说闲话呢……”
杜鹃娇嗔一声,白了眼他,些许幽怨的道:“小弟弟,算你还有点良心,知道来看看姐姐。唉,姐姐一介女流,那些个男人只想着怎么把姐姐骗上床,姐姐能依靠的,只有凌若,和你了……”
杜鹃垂下眼睑,看起来有些娇弱,但随即她便展颜一笑,那份娇弱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别看她在燕然城混得风生水起,这些年,为了能在燕然城扎稳脚跟,她一次次周旋于那些男人之间,又借着刘老头的名字,才勉强在燕然城生存下去。
她表面上看似风光,但归根结底,她不过一介女流,除了凌若,再也没有人能让她说出来自己的心里话。
而当初和苏云笙在西山的那段时光,也在不知不觉间,影响到了杜鹃,二者的关系,也慢慢的,有了一丝变化。
苏云笙和杜鹃简单寒暄了几句,苏云笙给杜鹃讲了讲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
二人仿佛认识多年的老友,聊到尽兴处的时候,还会拍手大笑,完全没有架子。
只有一旁的凌若,越看越觉得牙痒痒,恨不得把苏云笙揪出来狠狠打一顿。
小姐之前还好好的,一遇见这小白脸,就跟犯了花痴的少女一样,没脑子。
“喂,”
看着神游天外的苏云笙,杜鹃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没什么。”
苏云笙清醒过来,“听我大爷说,你最近,和另一家赌场发生了一些小摩擦?”
“呵呵,那个啊,一件小事罢了,你问这个干嘛?”
她微微一笑,漫不经心的回道,好像真的只是一件小事。
“先不说这个,”
她美眸一转,红唇微启:
“今儿个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姐姐做东,请我家弟弟去富春楼一趟,尝尝朔州的地方菜。”
“听刘老头说,你是大秦那边过来的,应该没吃过这边的地方菜吧?”
拍了拍手,杜鹃站起身,没给苏云笙说话的机会,“我回房换衣服,你先等等。”
说罢,便“噔噔噔”的跑回房去,只留下苏云笙一个人。
半晌。
一身长袍的杜鹃出现在苏云笙的视线中,比起之前穿长裙的杜鹃,此刻的她看起来多了几分干练,少了几分娇弱。
人靠衣装马靠鞍,
现在的杜鹃,看起来就像是大姐大一样,英姿飒爽。
“走吧,小弟弟。”
她走到苏云笙面前,招了招手,苏云笙也不客气,起身道:“既然如此,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
富春楼。
燕然城最大的一家酒楼,整栋楼高七层,是燕然城最高的一栋建筑。旁靠一条人工河,临街便是燕然城最繁华的一条街,整栋楼的地理位置极佳。
在燕然城,富春楼素有“一重楼是一重天”的美称。
每一层楼,装饰,菜品,包括餐具,厨师都不一样。越往上层,格调就越高,花费也就越大。
据说,七楼普通的一桌饭,就高达数百两银子,最高价的一桌饭,能达到数万两白银!
能在第七层吃饭的人,大都是燕然城有头有脸的人,不仅价格和菜的品质符合他们的身份,还有第七层的寓意,这才是这帮大佬愿意来这里的原因。
“富春楼的第七层,叫‘仙居’,顾名思义,就是仙人居住的地方。”
杜鹃带着苏云笙,从一旁的扶梯上去。
富春楼的扶梯,通过底下的机关,能自动将人送往想去的那一层,不用他们爬楼。
当然,这种服务,只针对于五楼以上的客户。
“在七楼,不仅能品尝到各地的美味,更重要的是,有一种,意境在其中。”
杜鹃想了想,也只能用“意境”这个词来形容。
人如果到了一定的地位,对于那些吃的喝的穿的,也没有那么在乎了,毕竟该有的都有了,也不缺这一个。
这时候,能打动他们的,往往是那些与众不同的东西,譬如,杜鹃口中的意境。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
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这种意境,往往是修行之人所追求的东西,尤其是对于剑修而言,一场意境,可能就是突破的契机。
说话间,扶梯已到了七楼。
第278章 旖旎
整个七楼,一共有二十个包厢,中间则是一座巨大的沙盘,从布局来看,沙盘上的建筑,包括地形,应该是整个燕然城。
其中,最突出的,便是七层高的富春楼。一眼看去,富春楼仿佛鹤立鸡群,在一众建筑中显得与众不同。
这个沙盘占据了中央大厅的大部分,长约五十丈,宽约二十丈,巨大无比,几乎做到了一比一完美呈现整个燕然城。
苏云笙从小到大还没见过这稀奇的宝贝呢,即便是装作镇定,但微微张大的瞳孔和四处乱瞟的眼神却出卖了他。
每个男人从小便有一个驰骋疆场,封狼居胥的军旅梦。这种巨大的,精致的沙盘对于他们而言,就像胭脂水粉对于女人而言那么吸引人。
“杜小姐,您的包厢在这边,请随我来。”
一名侍者连忙走上前,看样子,他早就认出了杜鹃,不用她开口,便知道杜鹃平时的经常吃饭的包厢在哪里。
苏云笙略带遗憾的跟着侍者走到包厢。
富春楼的包厢,有一种别样的雅致,一进门,一种绿意盎然的感觉扑面而来,几株绿植点缀的恰到好处。桌子,椅子都是上好的檀木做成的,还带着一股淡淡的清香,这应该是用了一种名贵的香料。
至于这桌子,则大有讲究。上圆下方,桌面还能转动。
几幅山水画悬挂在墙壁上,窗户是从西洋那边传来的“假琉璃”,不需要开窗,便能清楚的看见外面的风景。
踏进包厢,苏云笙就感觉像是踩在了软软的被子上,他低下头,地上是层约有半根指厚的毯子。踏上去感觉柔软,但走起路来却毫不费力,没有丝毫异样。
这种感觉,很奇特。
杜鹃点菜,苏云笙双手放在膝盖上,像一个听话的小孩子,静静地看着大人办事。
不得不说,
在外面的杜鹃,比他认识的杜鹃,要多几分霸气。
不但是她的说话做事,
就连她的气势,也让人能感觉到,非同一般。
这是个女强人。
他静静地看着杜鹃的侧脸,阳光从窗户外照了进来,洒在杜鹃脸上,细小的汗毛清晰可见。
就在这一瞬间,苏云笙的心脏好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揪了一下,反应过来的他立刻转移视线,刚好和凌若的目光碰到一起。
带着些若有若无的冷笑,凌若瞥了他一眼,颇有些警告的意味。
这边,杜鹃总算和侍者交代完了事情,回过头替尴尬的恨不得用脚指头扣出来两室一厅的苏云笙解了围。
“怎么了,你俩,看起来有些不对劲……”
她狐疑的看着苏云笙和凌若,直觉告诉她,这两个人之间绝对发生了些什么。她眯着眼,目光在苏云笙和凌若身上来来回回扫视。
颇有些一家之主的意味,仿佛是在审问两个偷情的人。
“没什么,小姐,你多想了。”
凌若轻声开口,苏云笙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他总不可能说自己是看她看入迷了,被凌若当场抓包了吧?
那也太社死了……
他在杜鹃面前还怎么抬得起头……
感谢凌若。
他向凌若点头,眼里多少带着些感激。
“真的没什么瞒着我的?”
“真的没有!”
凌若再次肯定,加重了语气。
她是不想告诉杜鹃苏云笙方才都干了些什么,事实上他什么都没干。你总不能因为人家多看了几眼杜鹃,就说他是什么心术不正之徒吧?
不提他救过杜鹃这回事,你就看杜鹃这没出息的样子,要是知道他是看她看入了迷,那心里不得乐成啥样?
得不偿失。
再者说,
她又不是那种长舌妇,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她还是知道的。
再次得到肯定的杜鹃收回了疑惑的目光,桌面上,浓郁的茶香从杯中溢出来,侍者陆陆续续上来凉菜,在杜鹃的吩咐下,又端上一壶酒。
“能喝酒吗?”
她倒酒,酒水从瓶口拧成一股细流,慢慢填满了酒杯。
“自然。”
苏云笙颔首,接过杜鹃递来的酒杯,没有含蓄,拿筷子夹起一块牛肉,放在嘴里拒绝了起来。
“你看。”
杜鹃举起酒杯,走到窗前,伸手指着下面。
从他们的这一视角来看,下方的风景一览无余。身处在富春楼的七层,他们距离地面大约十二丈高,这个高度,大半个燕然城都能看得到。
再加上,整块东面的窗户,都是假琉璃制作而成,上面的视线就更加宽敞了。
登高望远,
苏云笙也站起身,手中握着酒杯,来到杜鹃身旁,俯瞰燕然城的风景。
这时候还没过午时,是一天中人最多的时段,隔壁芙蓉街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你看那边,”
杜鹃拍了拍苏云笙,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一处园林内,一男一女两人乘船在湖面上垂钓。两个人挨得很近,几乎肩并肩靠在一起。
两人似乎正在有说有笑的商量着什么,看得出来,他们的关系很不错。
就在这时,
男子的手,悄悄搭在了女子的肩膀上,能明显的看到,在男子的伸出来的那一刻,女子的身体,僵硬住了。
而后,另一只手勾住女子的下巴,二人四目相视,两张唇,越靠越近,越靠越近……
“这都什么跟什么,光天化日之下,他们二人怎么能做出这种事?真的是,真的是……”
杜鹃突然转过身,脸上一抹潮红。
苏云笙就在她身后。
二人之间相差不到半臂的距离,甚至苏云笙呼出的气,她也能清晰的感觉到。
她比他矮了半头,这股气刚好打在她的唇上,浓郁的男子气息瞬间让她有些昏了头。
整个人都感觉晕晕乎乎的,感觉眼前有星星在转啊转……
四目相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
风扬起她的发梢,浅浅的刮过苏云笙的脸,他能闻到她身上的淡淡清香,那股味道,像是麝香,又带着些奶香味,很好闻。
应该是她的体香。
他一动不动,凝视着杜鹃,不知怎的,他的心跳加速,眼神也慢慢有了变化。
从一开始的错愣,到现在的些许温柔。
那是怎样的眼神?
宛如一汪清泉,看不见半分杂色。
而杜鹃,则看着苏云笙清秀的面庞,漆黑深邃的瞳孔,目光里蕴含的那种坚毅,又有些青涩。
这是她从未见过的眼神。
杜鹃的脸“噌”的就红了。
她感觉自己现在有些站不稳了,双腿发软,眼神也渐渐变得有些迷离。
彼此的距离,近一点,再近一点……
时光扭曲,仿佛她和苏云笙就是刚才船上的男女。
就在气氛逐渐旖旎起来的时候,一旁的凌若不合时宜的咳嗽了一声,横插在两个人面前,
“我想,我们该吃饭了,小姐,你昨晚还没吃东西呢。”
“哦,是哦,吃饭吧吃饭吧……你不说我都忘了自己还饿着肚子呢,真是的……”
被凌若这么一搅和,杜鹃终于清醒了过来,连忙低下头,两步做三步,慌忙找了张椅子坐下。
由于太过紧张,她拉椅子的时候,差点被绊倒,若不是凌若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她,她早就摔倒了。
回到椅子上的杜鹃心里小鹿乱撞,都能听到自己砰砰乱跳的心跳声,窗户旁的苏云笙也干笑了一声,回到座位上。
二人心照不宣的没有提刚才的事。
“吃饭啊,还愣着干啥!”
看着陷入沉默的二人,凌若急了,连忙用胳膊肘顶了顶杜鹃。她“啊”了一声,就像是做坏事被老师发现的小女孩一样,着急忙慌的拿起筷子,慌乱间打翻了茶杯,茶水顺着桌子撒到了她腿上。
“砰……”
凌若一巴掌打在自己额头上,不想说自己认识她。
我是谁?我在哪?
她在这一刻,彻底怀疑人生了。
以前的杜鹃,虽然一介女流,可凭借自己的手段,硬生生从城西夺得了一块地盘,开了几家赌坊,不说日进斗金,至少能赚得个盆满钵满。
更不用说,她手底下,还有几十条人命呢……
什么剁手,剁脚的,以及肢解啊,做成人彘啊,凌迟啊这些残忍的手段,她都用过。
虽然不是她亲自操刀,但干这些事的时候,她可都在旁边看着呢。
就这么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居然做出这么一幅小女儿姿态,这要是被认识她的人看见了,不得把眼睛瞪出来?
简直是太阳打西边出来,没见过。
凌若恨得牙痒痒。
“没事吧,杜鹃姐。”
苏云笙这时候清醒过来了,他和杜鹃隔着不远,中间只夹了一个凌若,见杜鹃一阵手忙脚乱,他连忙从桌子上抽出来几张纸,递给杜鹃。
他可不敢亲自给杜鹃擦,
旁边还有个虎视眈眈的凌若呢,但凡有一点不对劲的地方,她总能在不该出现的时候及时的出现。
烦死了……
“谢谢呢,小弟弟~”
这时候的杜鹃好像又回到了之前那种大姐大一样的气势,邪魅地看着苏云笙,伸手拿纸的时候,小拇指勾了勾他的掌心……
怪痒痒的。
当然,表面上看起来是杜鹃占了上风,但她另一侧微红的脸颊,却出卖了她的内心。
“咳咳,咳!”
凌若是看出来了,没等人家男的主动呢,自家小姐就跟着了魔一样拼了命的倒贴上去。
真的是,
女大不中留啊!
她一脸恨铁不成钢,“噌”的一下站起身,强行打破了此刻的气氛。
“来,”
她举起酒杯,“这一杯,我敬苏公子,上次苏公子的救命之恩,我和小姐没齿难忘。”
“日后但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苏公子不要客气,我自当替小姐报答公子。”
“哪里哪里,姐姐对我多有照顾,我救姐姐,哪里还需要回报?一家人自然不说两家话嘛。”
他笑眯眯的回应,举起酒杯,和凌若碰杯,一饮而尽。
小样……
凌若的小心思,他岂能不知道?她先前说这些话,就是为了把苏云笙对她们的恩情,揽到她一人身上,把杜鹃倒摘了出去。
但苏云笙的回话,也丝毫不客气。
二人一番简单的较量,苏云笙占了上风。
“哼,小小年纪就伶牙俐齿,该打。”
凌若笑着坐下,心里却恨得牙痒痒。
“呵,女人,有本事就打一架,少给小爷在这逼逼赖赖的,小爷可不惯着你。”
苏云笙也笑着坐下,心里放着狠话。
他没注意到的是,
今天的他,没有了往日的谦逊,反倒是,多了一丝,嚣张?
他和以前不一样了……
第279章 龚艳
一场平淡的饭局,
三个各怀心思的人。
很快的,菜就上齐了,虽然不是什么山珍海味,譬如龙虾鲍鱼,海参燕窝之类的,但从外表看,还是挺让人有食欲的。
苏云笙不知道的是,
这些食材看上去平平无奇,但每一道菜都大有讲究,单说这道青椒炒肉,肉是用的上好的猪肉,吃起来肥而不腻,香劲耐嚼,光是看起来,就让人食欲大增。
这种猪,一般一头就要上百两银子,普通人根本吃不起。
还有旁边那盘竹笋,采自太行山脉深处,一斤就要二十两银子,口感就不提了,营养价值更高。
这还只是最便宜的几道菜,最贵的还属那根巨大的——
虎鞭?!!!
苏云笙眼睛差点没瞪出来,
他眨眨眼,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两个肾。
好好的啊,干嘛要吃虎鞭?!
难道,凌若和杜鹃会中医?看出来自己,肾虚?
但是不可能啊,他肾不肾虚她能不知道吗?他一个未经世事的处男,用得着吃这玩意?
当然,也不一定是虎鞭,这只是他猜的罢了……反正一定是某个东西的鞭……
“这可是小姐最喜欢吃的一道菜,你尝尝。”
凌若也看出来苏云笙此刻有些怀疑人生,给他加了片,幸灾乐祸道。
小姐的品味,她是知道的,苏云笙没看错,这确实是虎鞭,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她也不清楚小姐为何偏爱这玩意,大抵是吃了这东西能壮阳,小姐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凶恶一点,才这个东西的吧。
虽然这可能只是心理作用,但小姐信就好。
“这可是虎鞭,大补之物,今天小姐看你来,特意为你点的这道菜。”
凌若看似热情,但这番话,却让杜鹃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什么叫我最喜欢的?什么叫我特意为他点的?
呵呵,先声夺人,凌若啊凌若,
你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故意这么说一番,搞得老娘像是个变态一样,特地为小弟弟点的,呵呵,你的意思是说,老娘觉得小弟弟肾虚喽?
好你个凌若,话里处处是坑啊……
想到这里,她眯着眼,眼里一道厉芒划过。
桌子下的左脚找准位置,
踩!
我拧!
脚掌踩在凌若的脚上,一边踩着,杜鹃一边笑眯眯的看着凌若,那眼神,似乎有些挑衅的意味。
疼你也只能忍着,谁叫你先这么说的,没办法,老娘就是这么小肚鸡肠,怎么滴?
她不动声色的继续踩,打算等凌若自己把脚拿开。
“小姐,别傻坐着,喝酒。”
凌若站起身,走到她身旁,倒起酒来。
凌若,身边……
杜鹃脑袋懵了,傻傻的看着杜鹃,又转头看着苏云笙。
那我现在踩的是谁的脚?
大眼睛眨啊眨。
不知不觉,脚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她好像明白了什么,假如现在凌若的脚和腿没分离的话,那自己踩的就不是凌若的脚。可是,如果踩的不是她的脚,那是谁的?
小弟弟的?
杜鹃楞楞的看着苏云笙,她看出来了,他的脸有些发白,再联想自己方才的动作……她又眨了眨眼,像做了错事的小女孩一样,抬起脚,蹑蹑的放了回去。
此刻的气氛略显尴尬。
啊啊啊啊啊,
为什么我会踩错人!
完了完了,他会不会觉得我是个变态啊……
她感觉自己要崩溃了,两边脸热的发烫,轻咬嘴唇,紧紧揪着自己的衣角。
看了看苏云笙,杜鹃朱唇微启,终究是没能说出来话。
苏云笙也默默的把脚往后缩了缩,这点疼对他而言不算什么,事实上杜鹃也没怎么用力,他根本不疼,就是……
那小脚儿,
还怪软的。
他顿时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呸,死变态!
他摸了摸鼻子,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这都啥跟啥,他可是正人君子,这种事怎么可能会发生在他身上。
饭桌上的气氛一下子又如此的尴尬。
苏云笙和杜鹃谁也不敢看谁。
“小姐,愣着干啥?”
凌若的手在空中举了半天,见身旁的杜鹃没反应,忍不住了,把酒杯放在凌若面前,汹汹的回到自己座位上。
太可恶了,自己就走了一下,这两个人就开始眉来眼去了!
她气鼓鼓的回到座位上,多亏了她开口,苏云笙和杜鹃才开始说话,不然这俩人指不定得尴尬到啥时候呢。
“多吃些,”
杜鹃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给苏云笙碗里夹菜。
“你喜欢吃牛肉?这牛肉可是从西洋那边圈养的牛,肉劲,你尝尝。”
她夹起几片牛肉,方才看苏云笙吃凉菜的时候,第一口先吃的牛肉。所以,她猜苏云笙最喜欢吃牛肉。
“谢谢杜鹃姐。”
苏云笙有些受宠若惊,莫名感觉这嘴里的肉好吃的不得了。
就在二人慢条斯理,“你情我浓”,“眉来眼去”的吃饭的时候,外面嘈杂了起来,好像有人在说话。
好像还伴有吵闹声,苏云笙耳朵动了动,这包厢的隔音效果极佳,但却隔绝不了他的听觉。
能勉强听见,吵嚷的声音是一个女声,来头似乎不小,富春楼的掌柜的也在一旁陪笑。
又听她隐约说了几句:“等会儿我做事你不要插手,我自有分寸……”之类的话,应该是有什么仇家吧?
他不是什么好事之人,只是简单听了几句,就把注意力收了回来,专心的吃饭。
不对。
刚把头底下,苏云笙还没动筷子,就愣了一下,又抬起头。
听脚步声,好像,
刚才那个女人,往这边来了?
“噔噔噔”的脚步声渐渐传来,愈加清晰,他放下筷子,果不其然,门口传来几道重重的敲门声。
“咚咚咚,咚咚咚!”
“我去看看。”
苏云笙站起身,对身旁还在错愣的杜鹃说了一句,便走到包厢门口,打开门。
面前是个妖艳的女人。
一身紧身的短裙装,将身材完美的勾勒出来,一头长发如瀑,双目似水,柳眉如画,淡淡的脂粉将女人点缀的更加妖娆妩媚。从雪白的脖颈往下看去,胸前两团傲人峰峦的轮廓清晰可见,几乎将衣服崩开。
短裙的下端紧贴大腿,两条大腿浑圆修长,肌肉线条清晰可见,更增添了几分诱惑。
这是一个似妖精般的女人。
女人似乎也没想到开门的会是一个男人,脸上刚浮现出一抹冷嘲热讽,就瞬间僵住了。她一把推开苏云笙,径直往里走去。
“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杜鹃妹妹啊,这是,吃饭呢?”
女人走到杜鹃身旁,也不客气,拉开椅子便坐了下去,拉起杜鹃的手,装作关切。
“这么多菜,看来杜鹃妹妹好胃口呀,不像姐姐我,每次只吃那么一点。”
看似关切,实则笑里藏刀。
“呵呵,龚艳姐姐,您饭吃不饱,但别的东西,可吃的不少呢。”
杜鹃也不甘示弱,立刻笑着回道。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坐到今天这个位子上的,呵呵,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一路陪睡,硬是把人家副城主的大房给弄死了,自己上位。
仗着自己有副城主撑腰,整日嚣张跋扈,不嫌丢人吗?
杜鹃心里冷笑,但表面上,还是一幅平和的模样。
“死狐狸精,还搁这装什么清纯玉女呢,都带着小白脸吃饭了,呵呵,床上指不定有多浪,骚货。”
女人心里也一顿嘲讽,两个人表面上看起来像是关系要好的姐妹,但心里都看对方不顺眼。
城西的赌场,被两大势力所垄断,一个是杜鹃,另一个,就是面前这个妖娆的女人。
女人姓龚,名艳。
名字虽俗,但这人,长得却是极为妖娆,比起杜鹃,更多了一份女人味,身材更是前凸后翘,魔鬼身材。
早些年龚艳只是燕然城一个小商人的女儿,十二三岁的时候就已经发育成熟,勾搭左邻右舍。
等到她十七岁的时候,意外结识了副城主,凭借着早些年积累的床上经验,硬是把一个副城主给迷的团团转,成功嫁入副城主府,成了一个小妾。
后来不知道用什么手段,让副城主将结发妻子休了,成功上位,那原配据说是死于风寒,至于是真是假,恐怕只有她和龚艳知道了。
不过这龚艳虽然手段不怎么光鲜,可在做生意这块,却是个好手。本来城西的场子是杜鹃一家独大,但自从龚艳接手之后,城西慢慢就成了杜鹃和龚艳二人在争地方了。
因此这两个女人,就成了仇人,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两个女人自然不会给对方好脸色。
“妹妹啊,这位小弟弟是?”
龚艳冲苏云笙抛了个媚眼,转头笑着对杜鹃道:“我说之前给妹妹介绍男人的时候,妹妹怎么一脸抗拒,原来这里有个相好的呀。妹妹这就不够意思了,偷偷在家养着,也不给姐姐们介绍介绍,莫不是……”
她故意留下半句话。
“呵呵,姐姐,这位公子是我的恩人,你可别弄错了,让人家闹了笑话可不好。我不过一介小女子,可不像姐姐这般巾帼,让那些男人,都拜倒在姐姐的石榴裙下呢……”
二人你一句姐姐长,我一句妹妹短,气氛看起来平和,但苏云笙能感觉到,平静的气氛下,是浓浓的火药味。
两个人恨不得把对方扒光了从七楼扔下去。
“方才听下人说这个包厢已经有人了,姐姐还想是哪个不要脸的小表子这么大胆呢。进来一看,是妹妹你,怪不得这么有眼光,挑上这个包厢。”
龚艳捂嘴轻笑,两只大白兔一蹦一跳,露出一抹雪白。
“这死狐狸……”
杜鹃气的银牙轻咬,龚艳的骚浪,在她们这个圈子里可是出了名的,但人家也有这个资本,长得倾国倾城不说,身材还很好。
杜鹃就不一样了,虽说她的相貌不比龚艳差,甚至还略胜一筹,但身材的话……
她虽自信,和龚艳比起来,就有点自取其辱的意思了……
她看向苏云笙,
如果苏云笙敢看这死狐狸看入迷了,她绝对饶不了他。
第280章 针锋相对
在杜鹃犹如怨妇目光下,苏云笙不知道是看见了还是没看见,根本没有把注意力放在龚艳身上,很自然的坐回原位。
“呵呵,姐姐说笑了,你我姐妹行事向来光明磊落,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何须故意躲着人?不像有些人,既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
杜鹃捂嘴轻笑,有意无意的看向龚艳。
龚艳拉起杜鹃的手,一幅热心大姐姐的模样,颇有认同的道:“那可不是,你说,这人呐,就是贱,为了上位,先是攀上了一个干爷爷,又私下里养面首,真是恬不知耻。”
“哦呦,妹妹可别误会,我是说我们家邻居呢。哎,你是不知道,那会儿我还在娘家的时候,邻居家的女人看起来是个良家少女。
结果呀,这位大家口中的良家妇女,认了个干爷爷。呵呵,女人嘛,谁不知道谁?那说是干爷爷,就是不知道,这个干爷爷的干,到底是读几声了……”
龚艳看似热情的很,但这话,却直接让杜鹃和凌若冷下脸来。
杜鹃眯着眼,一句话也不说。
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的心情,有些差。
龚艳就像没发觉杜鹃的心情变差了,自顾自的说着,
“你说,这种人,是不是既当婊子,又想立牌坊啊?”
见杜鹃没搭理她,她拉着杜鹃的手,又看了看苏云笙,眼睛转了转,笑道:“方才妹妹说,这位公子是你的恩人,不知,你想怎么报答这位公子?”
龚艳妖媚的眸子不经意间瞥了一眼苏云笙,那眸子仿佛能滴出水来,即便是再铁石心肠的人,看见这种妖媚的狐狸精,恐怕也变成了花花公子。
妖娆妩媚的眼神要拉成丝一样,能激起男人内心最本能的欲望。这种无形的魅惑力,是龚艳天生的,任何人,只要是个正常的男人,就不可能能抵抗得了这种魅惑。
但苏云笙视若无物。
他早已脱离了这种低级的趣味,能让他动心的,已经很少了,至少龚艳这种人,不在他的心动范围之内。
相反的,
他一直在沉思。
方才两女的一番话,他虽然听不出来其中具体的意思,但大概说了点什么,他还是能猜到个一二的。
龚艳能坐到这个位子上来,肯定用了很多见不得人的手段,说她是一路睡上来的也不为过。
但要是因为这个就小瞧了龚艳,那就显得很愚蠢了。
至少,她的能力还是有的。
但龚艳方才的话,却让他感觉有些烦躁,甚至是莫名的恼火。
干爷爷?
什么干爷爷?
为什么这么久,他都没从杜鹃口中听说过这个干爷爷?
或者说,从龚艳和杜鹃之前的对话来看,那个所谓的干爷爷,只是一个虚构的存在?但真的可能存在那么一个人,即便不是干爷爷,也有可能是别的人。
“这个就不用姐姐考虑了,”
杜鹃抿嘴一笑,不动声色的从龚艳手中抽出手,装作不经意的在纸上擦了擦。
“姐姐平日里大忙人一个,今儿个怎么想起来妹妹这里了?”
“呦,”
龚艳柳眉一挑,如碧玉般洁白的手指轻拭嘴角,那种不经意间露出来惊心动魄,妖娆至极的魅力,简直令人沉溺。
“妹妹不说这个,姐姐还忘了要来做什么呢,是这样的,妹妹,咱俩,不是姐妹,胜似姐妹,你说是吧?”
杜鹃看着一脸温柔的龚艳,顿觉不妙,但一时间猜不出来她的目的,只好模棱两可,“嗯,姐姐说笑了,在很多时候,妹妹还是很钦佩姐姐的。”
“哦?”
龚艳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好像杜鹃的这句话,正中她的下怀一样。
朱唇微启,声音娇媚,而悠长。
“那既然如此,我这个当姐姐的,有一事相求,不知妹妹可否答应?”
“但说无妨,妹妹自当慎重考虑。”
龚艳故作惊讶,玉手轻掩朱唇,狐媚的眸子在杜鹃脸上扫过。
“这包厢呀,姐姐我也看上了,妹妹是知道的,姐姐我呀,看上的东西,是一定要得到的。不如妹妹让给姐姐可好?姐姐也不想你我姐妹之情,被这小事所影响。”
这话一出,在场的几人神色各异,气氛顿时冷下了来。
杜鹃和凌若脸色阴沉了下来,如果说龚艳之前的话,还属于是暗着说的,那现在这番话,就是在赤裸裸的打杜鹃的脸了。
什么意思?
你想吃饭就吃啊,这里这么多包厢随你挑,但你既然开口说就想要这间包厢,是不是太瞧不起人了?
别说她杜鹃的身份了,就算是个普通人,吃饭吃的好好的,被人闯进来一顿冷嘲热讽,还让你别在这里吃了,去别的地方吃,他们会怎么想?
这种情况下,哪怕是个神仙,也得有个三分怒吧。
于是不出意外的,
杜鹃生气了。
她生气了,
苏云笙和凌若看出来她生气了,
龚艳也看出来她生气了。
但龚艳就是想让她生气,商场既战场,在生意上两个人斗得你来我往,形同水火,在私下里,能恶心对方,自然是要恶心一下的。
反正,她们俩是死对头。
“龚艳,你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杜鹃眯着眼,之前她还能陪龚艳演一场戏,又不用付出什么。但现在,人家明着打她的脸呢,她要是再不有所行动,岂不是承认不如对方了?
她也不是容易拿捏的软柿子,这龚艳想恶心她一下,还得看她答不答应。
“呦,妹妹生气啦?”
龚艳好像没看到杜鹃冷着的脸,满脸夸张的看着她,
“女人家的,不要随便动火,会老的。你看姐姐,比你大了七八岁了,看上去和你差不多大,这是为何?就是因为姐姐不轻易动火,动火伤身……”
“哦?”
杜鹃轻笑一声,脸上的冷意瞬间消散开,“姐姐方才的话,是说笑的吧?之前我家养过一只母猪,每次我喂它的时候,它总是抢着吃。
你说说,到底是畜生,我给你的时候,老老实实接着不就行了?非要抢。所以啊,今年过年的时候,我就把它杀了,猪肉还是很好吃的……”
“杜鹃,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龚艳冷下脸,现在换成她生气了。
骂老娘是猪?是畜生?
真是个不要脸的小婊子。
龚艳眉毛一挑,小小的包厢内,两个谁也不肯让谁的女人针锋相对,空气仿佛化成液态,一股杀气扑面而来。
“咳咳,”
就在两个女人快要爆发的时候,苏云笙咳嗽了一声,打破了火药味浓重的氛围。
“我说,如果不介意的话,一起坐下来吃个饭?毕竟大家都是熟人,不至于把彼此弄得这么难堪……”
“闭嘴,你是什么人?胆敢插嘴?”
“别说话,这事不用你管!”
前面说话的是龚艳,满脸嘲讽。
后面说话的是杜鹃,一脸冷漠。
女人掐起架来,最好不要干涉她们,一般这个时候,不论你是出于什么想法,只要撞在她们的枪口上,那就别想着好过了。
不要妄图和她们讲理,
和她们讲理,还不如对牛弹琴。
这不,苏云笙刚鼓起勇气,准备当个中间人,还没等他说完呢,两个女人就跟商量好了一样,枪口一致对准了他。
“哦,那你们继续,我不打扰了。”
他老老实实的举起双手,眨了眨眼,直觉告诉他,要是再说下去,保不齐会被两个女人联手对付。
得不偿失。
还是安安静静当一个小透明的好。
女人太可怕了,
尤其是两个正在掐架的女人。
于是苏云笙默默的转身,盯着茶杯发起呆来。
两个女人收回视线,把注意力又放在对方的身上,火药味更重了几分。
“姐姐,没什么事的话,还请离开这里,妹妹还要吃饭呢。”
“哦?我说话,你是听不懂吗?我再说一次,希望,你能把这个包厢,让给姐姐,这是姐姐看上的。”
“呵呵,姓龚的,不要给你点阳光你就灿烂,当老娘是谁呢?赶紧给老娘滚蛋,麻溜的。”
杜鹃一拍桌子,
横眉冷眼,勃然大怒。
她不想再和龚艳虚与委蛇了,对于这种女人,根本没必要和她客气,直接把她轰出去便可。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女人就是单纯来找事的。
杜鹃拍桌子不干了,龚艳却依旧面不改色,她的目的,正是要让杜鹃发火,人在愤怒的情况下,判断力会下降,会更容易作出一些蠢事。
“呦,”
龚艳拉开椅子,翘起二郎腿,露出一截修长浑圆的大腿,如玉藕般白腻的小腿。
修长的手指划过胸前,
龚艳舔了舔嘴角,仿佛万事万物都被玩弄在股掌间的女王般,魅惑众生。
“急了?”
她的嘴角扬起一抹弧度,红润的嘴唇慢慢悠悠的吐出几个字,和对面气急败坏的杜鹃正好相反。
孰高孰低,一目了然。
和经历不凡的龚艳相比,杜鹃还是有些幼稚了。
三言两语,便被龚艳轻易拿捏。
“怎么,想动手?”
她看着胸脯一起一伏的杜鹃,眸子里出现几抹嘲讽,丝毫不慌张。
她不怕杜鹃出手。
如果就因为这点事动手的话,那杜鹃,就不配做她龚艳的对手了。
再者说,她身后也是有人的,如果杜鹃真的对她出手的话,她身后的那位宗师,也不会让她如愿的。
两个女人,
一个慵懒而又妖艳,波澜不惊。
一个愤怒而又不失理智,目光冷漠。
一时间,气氛又凝固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