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体面
孟期云眯着眼睛,努力回想关于那邪祟的一切。
“那邪祟心中并无男女大防的意识,只会些粗浅的礼仪,她这人还有些嫉恶如仇但又颇为自以为是……”
孟期云越说越觉得厌恶。
她承认,那个吴秋瑶身上有许多难能可贵的品质,例如她天性自由张狂,身为女子却能跳出那框架肆意忘我,的确让人羡慕佩服。
可邪祟的骨子里似乎太自信了。
自信到看到其他任何一个女子,都会生出鄙夷看不起的情绪。
“她刚附在我身上的时候,对于你我的婚事是嗤之以鼻,还说我们是……是包办婚姻,她偶尔蹦出的词语我听不懂,也曾评价过我们这个朝代的人都十分无趣……我想那邪祟应当还不是一般的阴魂野鬼,也许是从什么极乐世界跑来的也说不定……可不论她是仙还是人,她都夺走了我的一切,我必须要找到她。”孟期云坚定的说道。
陈肃躬听她说的这些,眉头紧皱。
脑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整个路上,都是孟期云单方面的提供有关邪祟的一切信息。
快要到郇王府的时候,陈肃躬才来了一句:“当今圣上身体越来越差,这两年他好丹药、喜美人,一月之前,怀王提议选秀,圣上大为欢喜,已经派天使为他去各地征选美人,凡年满十五到二十岁女子,模样秀美的都要记录在册。”
这些美人都要画下画像来,然后再层层筛选,最后各地选出最优秀的二十名女子进京充盈后宫。
怀王此举,算是拍对了马屁。
可当今圣上身子骨早就虚了,人也年迈,如此不知要祸害多少人。
除了选美之外,朝廷今年更是狮子大张口,要了不少银钱,户部那袁大人前来传旨,大概意思便是让他加税。
这焰林府乃是他义父的封地,义父当今唯一一个异姓王,为表忠心,每年进贡极多。
如今还要加税,那便是嫌那些还不够了。
若只针对郇王也就罢了,偏偏当地富户,也没一个能逃出去的。
京城来的那几个官员,简直是挨家挨户的串门,每进一家,那腰包便会鼓几分。
“你的意思是那怀王如此讨好皇帝,将来怕是要登位的?若是如此……”孟期云咬了咬牙,“你我的仇恨,怕是报不了了?”孟期云道。
陈肃躬欲言又止。
他的意思……不是这一层。
她莫不是忘了自己的年龄,也在朝廷选秀的那一列。
天家使者选秀,水深得很,有些极美的女子,即便是身份不适合进宫,多也会被带走,最后送到谁手里,那就说不好了。
孟期云满脑子都是那些仇恨,确实没往这出想。
而且现在到了地儿,也不适合再谈。
陈肃躬于她之前先下了车,本以为他又要大步子迈走,可下一刻,他却等在原地,伸出了手。
孟期云愣了一下,然后将自己的手放了过去。
“小心些。”下台阶的时候,陈肃躬突然又来了一句。
孟期云很不习惯,但看着这诺大的郇王府,心里约摸也能明白他的意思。
应该是,要在郇王爷面前,给她体面?还是当着侄子的面,不好太冷漠?
第167章 郇王爷
不管是哪一样,他投来的这丁点的善意,孟期云都能十分高兴的收下。
郇王府并没有她所想的那样热闹。
下人不多,都挺规矩,见了陈肃躬更是各个恭敬无比,他一来便立即有人前去通传。
他们快到正院,孟期云便瞧见一个小姑娘冲了出来。
那姑娘宛若骄阳,浑身透着一股精神气儿。
“九哥!”小姑娘蝴蝶一般。
只是到了他们面前,急停住了,狐疑的看着她:“你是谁?怎么牵着我九哥?”
孟期云手都凉了。
陈肃躬握着她,依旧没什么变化,平平淡淡:“这是内子,孟氏,昨日进的门。”
“你成婚了!?怎么没人告诉我?!”小姑娘惊呼一声,“孟氏?哪里来的孟氏?是哪家的姑娘?怎么冒出来的?”
“亲事定了许多年,早该成了,日子到了便顺其自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便没劳烦你们前去贺喜,只知会了义父一声罢了。”陈肃躬像个石头一样,说的话都冷冷硬硬的。
孟期云本有些心慌,毕竟这三四年,她与他之间隔着仇恨,还被“她”退过亲,他如此辛苦,便是与旁人知心相许了,也都正常的。
只是她会妒忌罢了。
“早就定的亲……”小姑娘迷糊了一下,随后惊得瞪大了眼睛,“九哥,这是……你从前的未婚妻啊?义父和我说她另嫁他人了啊?你抢回来了?可真是了不得哦!”
“……”孟期云听到这话,为自己刚才的怀疑生出了愧疚。
这哪里是要来和她抢陈肃躬的人,这分明是个憨厚可爱的小姑娘。
小姑娘围绕着她转了一圈,然后笑眯眯的凑过来:“九嫂,你生得真不错,也难怪会让人难忘了。”
“义父还在等着,你有何话快点说。”陈肃躬不想搭理她。
“他就是这样凶巴巴冷冰冰的,亏得我每次都这般高兴的迎接他,简直让人心凉!”小姑娘哼了一声,“九嫂,我是义父唯一一个义女,叫郇岚,你叫我十一妹就行了。”
“十一妹。”孟期云笑了笑。
“快进去吧,义父还等着你们呢,我说今天怎么一大早便等着了,原来是为了儿媳妇儿茶!”郇岚咧嘴一笑,风风火火在前面领头。
孟期云侧头看了陈肃躬一眼:“郇王爷收了不少义子女?”
“嗯,义父幼年时,郇家人皆数战死,只剩他一个,他老人家身子骨也不好,孤身一人有些冷清,便收了些无亲缘的在身旁侍候。”陈肃躬解答道。
孟期云脑中忍不住相出了复杂的过往。
亲人皆战死,不知郇王爷心头可有怨气。
培养这么多义子女,也不知有没有别的心思,若是陈肃躬也卷什么仇怨之中,又该如何。
陈肃躬太了解她了,只看她一眼,便知道她脑子里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不等她开口询问,便直接说道:“义父对朝廷的确有些意见,但郇家立过誓,必要世世代代忠于朝廷的,义父已经年迈,他有生之年,绝不会做出些旁的事情来。”
当然,也不会拦着别人对朝廷不利。
这些年,郇王一直中立。
第168章 敬茶
陈肃躬几句话,便将郇王爷的情况说得清清楚楚。
孟期云也放心了些,还有意再问些别的,但抬脚已经到了正厅。
看到了这位传闻中的郇王爷。
他看上去约摸也有六十左右了,有些黑瘦,若不是身上穿着的衣服材质极好,这副模样看上去更像是个常年在泥地里干活的庄稼户。
郇王爷瞧着身体不好,但眼睛里头难掩精芒,必是心有丘壑之人,他那面上沟壑纵横有些疲惫之色,但坐姿却很有威严,让人心生惧意。
郇岚站在一旁,也是端庄大方。
“郇九携妻孟氏期云,拜见义父。”陈肃躬当即便拉着孟期云跪了下来。
三年前,他险些身死,幸而遇见了郇王爷,将他救了起来,那时候郇王爷也只是将他安排在车队后头,又着了大夫救治,而他之所以能成为郇王爷义子,是因为当时突逢郇王病发,而他身上,恰好有一药丸。
当时他身上是受了外伤,那药丸也不对症,可郇王爷却内里都要耗得干净,那药丸一用,便有了回天的机会。
而这药,乃是孟期云所赠。
他与孟期云拜的是同一个师父,可所学却完全不同。
师父也有命,二人不可相互打探所学,还说将来若是收徒,也不可收同一个,必要将师门分了支传下去……
此刻郇王爷扫了孟期云一眼:“来人,上茶。”
陈肃躬心头一松,义父这是同意他们敬茶了。
二人一道,恭恭敬敬的拜长辈。
敬完茶之后这才坐了下来。
“从前我觉得你最不可能痴迷于儿女情长,没想到竟然是我看错了眼,这小姑娘每回出现都让你五迷三道,如今总算是将人娶进门了,那以后便不可再如之前一样心不在焉了。”郇王爷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
五迷三道?孟期云觉得这词儿恐怕用的不合适。
陈哥哥自重遇她之后,一直都在欺负她,可不曾对她有过半点温柔和气,这也能算痴迷?
“儿子谨记义父教诲。”陈肃躬并没有反驳,只是老老实实的应下来。
看上去冷冷淡淡的,一点也不像是义父义子的关系。
“朝廷来的那些官员你都应付的如何了?我听闻,你得罪了那袁侍郎。”郇王爷每句话都像是敲在他们夫妻俩的心口上。
提到袁家,孟期云有些心虚。
那日陈肃躬抓了袁陵,必然会让袁大人恼怒的。
“朝廷派来的官员行事有些过了,以那袁大人为首,这些日子在焰林行事猖狂,若是由着他们胡闹,焰林当地的乡绅怕都要遭殃,如今拿捏住那临南侯之孙,那袁大人也不能不克制些。”陈肃躬回道。
郇王爷深深瞧了他几眼:“你也用不着糊弄我,你为的什么本王心里清楚,不过你说的没错,朝廷此次的确过火了,那怀王心里,本王不过就是强弩之末,由他欺压,本王年纪也大了,待本王一死,这些兄弟前途,就要靠你了,你行事便是再狠辣些,也没什么。”
第169章 世子
郇王爷态度还算宽容,孟期云也瞧出来了,他的确十分欣赏陈肃躬。
“再过些日子,本王想立你为世子,即便你不是本王亲生,可本王膝下无子,当今圣上看在我郇家满门忠烈的份上,也会给本王几分薄面,只是这爵位在皇家眼中便是肉中刺,不好承担,届时,你也要做好准备,尤其是如今朝廷正乱着呢,你一旦成为世子,那几位皇子,怕都不会让你安生了。”郇王爷幽幽叹了口气。
他本想着,这郇家的王位就此断了也好。
所以自他妻儿过世之后,便不曾再娶,膝下养的这些个义子,不过就是为了让郇家有人供奉香火罢了。
然而却没想到,临死了,遇见了这么个人物。
他膝下那么多义子,郇九当初用几个月的功夫便让那些兄弟心服口服,如今更是马首是瞻。
他郇家军也同样落在他的手里,被他整顿的更加强横。
这陈肃躬,简直就是上天派来专门继承郇家一切的。
陈肃躬沉默了一会儿,最后点头应下了:“劳烦义父为儿臣谋划了。”
“我还以为你不想做这个世子,你要知道,若是真做了世子,从今以后,你与陈家可就没关系了。”郇王诧异的看着他。
以为要劝劝呢。
“义父偏爱,将这权势财富皆送于我手,我自是求之不得,怎会拒绝?陈家还有我侄儿继承,不会断了香火,况且当年若非义父救我一命,如今陈家里头,已经是一个不剩,哪有如今的活路?”陈肃躬很有自知之明。
他是用药救过郇王爷,可那也是因为对方先救了他。
郇王对他满意,得人恩果,他便要去为郇王做一些郇家血脉不能做的事。
“你能有如此想法便好。”郇王爷满意的点了点头,最后又看了孟期云一眼,“你这妻房,终究是身份低了些。”
“义父。”陈肃躬开口。
“我知,你二人青梅竹马。”郇王爷对这年轻人酸倒牙的情分理解不了,只道,“本王只是想说,这世子妃的名头怕她担不起,即便本王不会对她做出什么来,可你觉得将来那些皇子能眼睁睁瞧着你身边的位置被一普通女子所占?”
当着孟期云的面,郇王爷也没客气,直接明说了。
孟期云面色不为所动,好像说的话和自己不相干一样。
她这厚着脸皮一点惶恐都没有的样子,倒是让郇王爷有些诧异,略生出几分好感来。
在他眼里,郇九的妻子,身份可以普通,可这心性绝不能太过于简单。
陈肃躬没有过多解释,只是说道:“今日带着她过来,一是给义父敬茶,二是给义父瞧瞧身子骨,她是个大夫,有她出手,必能保证义父长命百岁。”
郇王爷笑了:“天下间女大夫不多,你难得碰上一个是觉得稀罕,可本王这病可不简单,便是京城那位来历不凡的神医,都断言,本王撑不过十年,本王剩下这几年寿命,还能被她延至几十年?你也是太看得起她了。”
第170章 色令智昏
郇王爷笑眯眯的喝了口茶,压根就没将孟期云当回事儿。
虽有人每日将他这义子的行程禀告于他,他也早知道军营那边花了不少银两购买药方的事儿,但也只认为这是义子有意照顾这小姑娘罢了。
再想着那孟融毕竟是个状元郎,的确有些才学,便没插手。
只是现在义子竟然将这小姑娘拉过来给他治病?
色令智昏啊!
“我观王爷眼色略有些青灰,唇边隐隐黑紫,神疲乏力,双手不时有抖动的症状,虎口晦暗……我想,您平日里是不是会难以入眠、偶尔还会头疼心疼?”孟期云开口问道。
“你连这些都和她说了?”郇王爷却不满的看了陈肃躬一眼。
“并不是儿子所说。”陈肃躬立即回了一声。
郇王爷却不信,看着孟期云的眼神都越发不善了。
这小姑娘能哄的男人为她心计钻营,枕头风吹的可真是厉害。
孟期云听到这话,有些无奈,迟疑了片刻,还是说道:“王爷的症状应当不止这些,您是平时胃口不佳……应该吃得少,大恭也数日未解,另外这小恭也是量少,且余沥不尽吧?”
孟期云也没有太过难为情,毕竟现在这一刻,她的身份是大夫。
郇王爷一听到这话,那腰板瞬挺的更直了,吹胡子瞪眼:“胡说!”
“义父,您可不曾与我说过这等症状,总不能还是我告诉她的吧?”陈肃躬一如既往的严肃,反而还让郇王爷更憋火了。
小姑娘家家的,怎么能当着丈夫的面,对他这个公公说如此无礼的话!
“义父?您这病这般痛苦吗?您可不要讳疾忌医啊!”郇岚紧张起来,也顾不得许多,连忙问道。
“她懂什么,没有的事!”郇王爷怎么也不愿意承认自己小恭滴不尽。
孟期云走上前去:“可否请您张张口?”
郇王爷不动,郇岚立即撒娇:“义父,您之前还答应过我一定会保重身体呢,九嫂嫂给你看病,您怎能不配合呢?”
郇王爷脸色阴沉沉的,可听了郇岚这话,到底是张了嘴。
郇王舌红苔白,再试试这脉搏,更是不好。
“您体内气机紊乱、脏腑失和,应当是曾经中过毒,伤了根本,这样的病很是折磨人,不咳嗽不吐血,可体内生机却一点点消失,活不了多久,另外便是您这身子骨年轻时调养的不好,所以如今容易腰酸背痛或是头疼心疼,这些症状时有时无,需要您日日控制饮食才能缓解,可对?”孟期云看完之后,缓缓退了回去,然后恭恭敬敬的说道。
郇王爷脸色有点尴尬。
那双有些细小抖动的手,立即放回了衣袖之中。
“九嫂,依您看,义父这病要如何治?”郇岚紧张的问道。
“有两种可行的法子,一是稳妥些,以温和的药物拖延,王爷不缺财富,所以所需的药材必然也能凑齐全,这般吊着,是能支撑几年,这法子应当也是如今王爷再用的那一种了。”
“没错,我义父三四年去京城时见过一神医,开了方子,说是能熬十年。”郇岚连忙点头。
第171章 尽管去拿
那时郇王病的厉害,本以为只有三五年活头,神医又多延寿几年,他们已经十分满意了。
“可若是王爷体内没残毒,是能活十年的,但您体内残毒未清,对吃食要求极高,一旦不小心引发残毒,便随时有可能伤及性命,所以这十年的延寿就算不得数了。”孟期云又道。
瞧着这毒挺久的了。
“你连这都知道?”郇岚震惊了,然后看着郇王爷,“义父,当年您从京城回来的时候,不就是吃了极快烤鹿肉才病发的吗?”
“您这病,最好吃清淡的,越淡越好,鹿肉鹿血不是不能吃,但要炖得软烂无味,绝不能添加重料才行,运气好了能撑过去,若是运气差了真就神仙难救。”孟期云缓慢镇定。
郇岚也是当初郇王爷将其一路从京城带出来的,自然知道路上发生的事情。
更知道,郇王爷当时嘴馋的很,不仅吃了鹿肉,还饮了鹿血和酒水。
病势汹汹,差点就死了。
多亏了九哥的药。
郇王爷脸色有点挂不住了。
“那还有一种法子是什么?”郇岚操心的问道。
“另一种要痛苦些,最少也要治疗三个月才能起效,这三个月内,每日都要蒸药浴、吃苦药,每隔几天还要针灸,若是意志不够强硬,撑不过去。”孟期云又道。
所需的药材自然也更好,不过这话就不用说了。
对方毕竟是个王爷,药库里头不可能连几种极品好药材都拿不出来。
上次在大都督府的药库中,她都瞧见了其中几味。
“会很疼?”郇岚有些忧心,觉得义父一把年纪了,的确是受不了这苦。
“不是很疼,只是吃喝方面,要求极高,每一餐每一顿都得按照我的安排来才行。”孟期云解释道。
这么一说,郇岚松了口气:“这岂不简单?只要不是让义父日日饿肚子便可了!对了九嫂,这法子,能延寿多少年?”
“这是治疗根本的法子,若是撑过去了,身子骨也就彻底痊愈了,届时王爷身体应当如同普通的花甲老人,若不刻意挥霍寿命,想长命百岁也不难的。”孟期云声如空灵,每一个字几乎都让在场的人心动了。
便是陈肃躬,也没想到能彻底治痊愈。
若说郇王不心动那是不可能的。
只是面子作祟,他克制住了心情,往陈肃躬那里看了一眼。
“便劳烦夫人为义父治疗了。”陈肃躬冲着孟期云客气的说道。
郇岚听到这话,都觉得这二人之间怪怪的:“你们青梅竹马、感情深厚,怎么还说这样的客气话?还有九嫂也是,义父也是你的义父,叫王爷也太生疏了,咱们一家人,就不说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了,需要什么药材、多少人手,你尽管说,义父的库房可大了,里头好东西更是数都数不过来,你尽管去拿!”
“咳!”郇王爷还想威严下去。
只是郇岚性子跳脱,冲他咧嘴一笑。
郇王爷无奈,这才道:“岚儿说的没错,有何需要,你尽管你拿,将来这些东西,本也都是你们夫妻俩的。”
第172章 义子
郇王爷早已做好了离世的准备,可若是能活谁想死?
孟期云也没得理不饶人,郇王一把年纪,能说出这话就代表已经低头了,他又于陈哥哥有恩,她若还拿乔着实不好。
“好,还请岚妹妹帮我一把。”孟期云应下。
郇岚很激动,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没一会儿,便拉着孟期云去外头亭子里琢磨药方了。
“这药浴不可懈怠,每日最低都要泡上两刻钟才行,吃食方面……都是些药膳,味道上怕是有些古怪,需要你看着王爷吃下去,三个月内,断绝一切酒水和其他食物,便是半夜饿极想吃夜宵了,也要按照我所写的东西来安排,我人不在王爷府,这一点就全靠你了。”孟期云向郇岚交代。
“没问题,义父身体不好,平日这王爷府上下就是我来管的,我的话谁敢不听?”郇岚拍拍胸脯。
孟期云忍不住一笑:“我就是觉得你能做到,所以我才敢说这个治疗法子。”
“三个月与长命百岁相比,任谁都能克制住吧?”郇岚看着她。
“吃了我那药膳,会食欲大增,仅靠王爷自己,还真未必。”孟期云不是怀疑王爷贪嘴,而是对自己配的方子很了解。
郇岚听到这话,更重视了许多。
孟期云交代了几个时辰。
因着第二天要进行第一次针灸,所以孟期云还留了一夜,郇岚抓着她说了不少话。
说得多了,孟期云对陈哥哥这些个义兄妹也有了更多的了解。
郇王爷收了不少孩子,这些孩子有的是从战场上捞回来的,有的是军营战士的遗孤,他不会刻意从人牙子手里头买孩子,但若是觉得有缘分,便会特殊照顾些。
他看照的晚辈,少说也有几百了。
这里头,挑选看得最顺眼的,收为义子义女。
郇岚本是要被父母卖去青楼的,她性子贞烈,被卖的时候,怀里揣了一把菜刀,当街砍了亲父一只手,惹得官兵抓捕,险些判刑,最后被郇王看到后买下。
她没被父母疼爱过,遇到郇王爷,便觉得对方比她亲生父亲还要好。
一路上鞍前马后的伺候。
一开始还只是个小侍女,但她赤城,想方设法让郇王开心,回到焰林之后,郇王便认了这个义女。
若说陈肃躬在这些义子中最能干,那么郇岚最得郇王心意的那一个。
父慈女孝,在郇王心里,这义女和亲女差不多了。
孟期云也忍不住唏嘘,真是各人有各人的缘法。
这郇王爷看上去威严不好靠近,却没想到内心竟是如此柔软。
他培养的这些义子,可不是按照对属下和死士的方式养的,真的就是养儿子,不会读书的送去读,不会习武的请武师,年纪大的安排职位,年纪小的,承欢膝下。
就如陈哥哥,王爷瞧他有些本事,竟直接让他做了这焰林的大都督,将手中所有权利都挪到了他的手里!
对待亲儿子,怕也不过如此了。
孟期云药膳方子写的更用心了。
而那边,陈肃躬回去之后,直接叫了心腹前往京城,探查怀王。
第173章 拖累
孟期云在郇王府呆到了第二天一早,这才坐着马车回大都督府。
孟融早就在通往后院的侧门守着了,她一回来,便立即将人拦了下来。
他面上有些焦急,见到孟期云之后,两眼有些木呆呆的:“怎么真是你?!我今儿才收到家里人来信,信里说你做了大都督的人,还让我尽力照料着,幺妹,你怎么不提前与我商议一下!”
前儿大都督成婚的时候,他都没看出来!
大都督身边的人多,他又是新来的,自然排在后头,他对这些热闹更是不感兴趣,也没细看,只知道新娘子衣着简朴,只头上盖了个红盖头有些喜庆而已!
“我说呢,那日尉迟文慕还有大都督那几位义兄,怎么都跑到我面前来敬酒?!我当时还想着是不是大都督又想法子折腾我了……原来、原来他们都知道,大都督娶得人是我妹妹?”孟融有点崩溃了。
想起那日,他便觉得自己丢人。
那些人冲着他笑得很是古怪,一个个眼神热切的不像话,大都督那几位义兄,有三个还是军中的人呢,最是凶猛可怕了,使得他心里慌乱无比,都不敢回话!
“二哥不知道?”孟期云也有些诧异,“不曾想他竟然没告知你。”
“……”孟融嘴角抽动了两下,“你是我妹妹,这事儿岂能由别人说?老三写给我的信里还说了不少事,我说你啊,怎么就这么能瞒呢?你三哥入狱,我这边竟然都没收到消息!”
“有传信给你的,可都督府难进,二哥有贵人事忙,这口信便没能带到。”孟期云又道。
她当时满脑子都是“大都督是陈肃躬”的事实,也忘了与二哥提。
后又觉得不提也罢。
“你是怕拖累我吧?”孟融目光深了几分,书生脸上多了些无奈和虚弱,“家里的事情我也没能帮上忙,如今竟累得你牺牲自己为老三翻案……大都督的确将焰林治理的极好,可我听闻他素来没有怜香惜玉之心,你怎能用这种下下乘的法子?那么多年的圣人书都是白学了吗?”
孟融不得不承认,才回焰林几个月,他对妹妹的看法就已经变了很多。
最起码在他眼里,那个博学多才、知书达理的妹妹似乎又回来了。
“我为了三哥牺牲?”孟期云诧异的看着他。
沉默了片刻,突然一咬牙点了点头:“没错,都是为了三哥……这都是三哥他心里还恨着我,我不知还如何还债,又恰好大都督对我情深义重,便顺水推舟应了的。”
孟期云胡说八道。
孟融面色哀伤:“都怪我们这做兄长的无用。”
“二哥还是不错的。”孟期云立即安慰他:“你当初官职都丢了,却也不曾怪我多少,宁愿自己憋闷,也保我安稳的回了老家,我心里记着呢。”
若是二哥当初容不得她,那她真不可能活着回来。
二哥是孟家的脊梁。
“从前是我不对,只想着让自己一人撑起这个家,可没想到我不在,大哥三弟竟完全帮衬不了!没有一件事能做得了主!”孟融有些生气。
第174章 放下
孟期云承认二哥的话,所以不仅没安慰他,甚至还十分配合的点了点头:“大哥和三哥确实撑不起门户。”
“大哥那边如何了?”孟融阴着脸问道。
“应当还在受苦吧,自他去了秦家做下人,我便没见过了,只听秦姑娘提起,说他头两日不懂事,倨傲拉不下脸面,被狠狠教训了一顿,吃了苦头饿了肚子,后来老实了许多。”孟期云回道。
只是这中间又隔了许久,现在那骨头有没有软下来,她不清楚。
大哥在家人面前能低下头,但在外人面前,总觉得自己是大老爷、高人一等,可去了秦家之后,没人能惯着他。
她早就和秦滢说好了,只要命在就成,其他的,都不要紧。
孟期云担心二哥觉得她太狠了,又补充道:“过段时间之后,等大哥忘了在京城的身份,到时候我手里头的铺子也会多一些,可安排他去做个掌柜,不说多么体面,却也是个正经活计了,二哥不要担心。”
“既然你都安排好了,那便由着他去,看他自己的造化了,当初我只养着他做大老爷却不知约束,也是我的错,这一点,你比我做得好。”孟融认同她的做法,“老三那边,我有意让他进军营磨练磨练,你觉得如何?”
他现在也有些人脉了。
疏通一下,弄个新兵进去完全没问题的,可就是一旦进了军营,往后这命就不是自个儿的了。
若是再没了命,对不住父母祖宗。
所以一直以来,孟融从不敢过于插手兄弟的前途,狠不下心。
“就算二哥不提,过些日子我也会请大都督帮忙的。”孟期云眼神一亮,“还请二哥等等,我去给三哥写封回信!”
孟期云说完,提起裙摆,立即回屋,让人安排笔墨。
刷刷落笔。
只瞧着那信里头,没有一句好话,全都是诉苦之言。
约摸就是说,自己在这大都督府苦不堪言,嫁进门第一日便独守空房,大都督府中上下瞧她不起,便是下人都能指着她的鼻子耀武扬威,又说自己郇王爷嫌她出身不好,觉得她父母兄弟无一个得力,她觉得自己迟早被休……
但到了信后半段,她话峰一转,又说自己甘之若饴。
将自小与三哥度过的好日子提了一遍,说自己为了三哥,不论受什么委屈都愿意,哪怕大都督一刀砍了她,她也不会叫屈,只愿三哥从今以后少恨她些,好好过日子,多多上进……
洋洋洒洒,写了好多张纸。
递到孟融手里的时候,他都惊了惊。
孟期云也允他看了一遍。
“你……日子竟过得这般苦?大都督竟让你如此丢脸?”孟融皱着眉头,心沉了下去,“你不是说大都督对你情深义重吗?”
“我与大都督之间有些误会,他对我确实有情,可也有怨恨。”孟期云直白道。
孟融攥了攥拳。
看了这封信,他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奔腾。
倘若那人不是大都督,他怕都要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冲过去为妹妹讨个公道。
纵使妹妹从前做错过事,可他心底,如今那些过去已经可以放下了!
第175章 鬼迷心窍
孟期云看到二哥都如此愤怒,就放心了。
三哥那臭脾气,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从前她“犯了错”,三哥恨不得亲手杀了她,如今她牺牲如此之“多”救了他的命,自然也要趁热打铁,让三哥谢她一回!
他心里的愧疚越重,便会越发的鞭策自己!
“给我些时日,待我、待我做出些成就来,撑起门楣,大都督看在我的面子上,也不会再如此待你……”孟融心都裂开了。
惭愧、懊恼。
孟期云点头:“我一定会坚强活下去的。”
孟融都不敢直视于她。
拿着这信,面色沉重的走了。
当天晚上,顾不上休息,连夜赶回了水昌村,意味深长的将信件放在了孟连的手上。
他一脸沉重,白氏和杜氏都很是心慌,静默一旁,孟连不明所以的拆开信,看完之后,浑身气得发抖。
“那大都督还是不是人!捉了她去却这般羞辱!?”孟连脸都气红了,“我这就去将她救出来!”
“站住!你怎么救?三弟,你也该动动脑子了,大都督府内,亲卫近千,他一调令,整个焰林数万军马皆听他安排,你以为他只是你的妹夫吗!?”孟融恨铁不成钢,“门第差别如此之大,你我兄弟能做的只有一件事!”
“二哥你说,有什么办法?我、不想欠她这么大的人情。”
“若她的兄弟得力,即便她不受宠,其他人也不会将她看轻了!”孟融道。
孟连沉默。
说得简单,他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连那匹能赚钱的马都丢了……
“我送你去军营,你想法子立功,你自小跑得比旁人快,身子骨也比别人好,不是还会点拳脚功夫吗?总比我强,只要你肯吃苦,不怕出不了头。”孟融又道。
孟连有些犹豫。
军营,他没去过,但也知道那里头很苦。
可若是不去,那这一辈子恐怕真的是碌碌无为了。
“好。”握着这信,孟连应下了。
孟僧明看到这兄弟俩为了女儿竟如此认真坚定,心里头十分安慰,连忙冲着他们道:“你们不恨她了?”
“恨,可她这次不是……也救了我一回么,我还能如何?”孟连无力道。
他心情复杂极了。
“过去的事情便如此吧,只看将来,何必回首?”孟融无奈的扯了扯嘴角,摇着头。
“从前看你们怨她怨得狠,有些话我也不敢说,既然你们想开了许多,那从前的事情,我就不得不替她澄清一回了。”孟僧明叹了口气,望向了这一屋子的人,“都坐好了,不许着急,不许打断我的话,好好听下去。”
他这副样子,让白氏杜氏都不明所以。
都找位置坐了下来,乖乖巧巧,倒是和睦。
孟僧明喝了一口茶水,才幽幽道:“她从前一直说自己在京城的时候,是鬼迷心窍,你们没信过,对吧?”
杜氏有种不好的预感。
公爹的意思不会是,小姑子鬼迷心窍是真的吧?
小姑子真能忽悠啊,将公爹都绕里去了!开始替她当说客了?
第176章 对不上
杜氏心里嘀咕着,而孟僧明果然也按照她想的那样继续开了口。
“那丫头在二郎你考上状元的时候出了事,的的确确,是被邪祟占了身子骨!”孟僧明道。
“杜氏,你还记不记得,那时候丫头病了许久,去京城的路上一直迷迷糊糊,连人都认不得了?”孟僧明看向杜氏。
杜氏想了想,点头:“是病得厉害……”
当时小姑子晕倒,她又着急又心疼,等人醒来的时候,她就在跟前,那时候小姑子的确是没认出她来,吓得她还以为脑子摔坏了……
“你们再想想,路上,她是不是想方设法的和你们打听丫头从前的事?丫头与我说过,她被邪祟占了身体之后,能看到邪祟做的一切,却阻止不了,看着你们一点点被骗,尤其是你,杜氏,从前那丫头几乎将你当成半个母亲,对你极为孝顺,可后来却突然和你不对付,不奇怪吗?!”
“不是因为她瞧不上你,而是因为骨子里头换了人!”
“我女儿自小读书,懂得比二郎还多,纵使她不常在我们面前使用医术,可偶尔还是能听到她提到一些药理知识,可自从去了京城,她还懂什么?”
“我自己的女儿,养了这么些年,她是如何心性,我十分清楚,当初我瞧出她有问题,还特地试探过,可惜即便我确定她不对劲,却碍于那王爷,没法子对付邪祟……”
“杜氏,那丫头心疼你都来不及,绝对不是能嫌弃你出身的人呐!三郎,你们是一同从你娘的肚子里出来的,她自小最亲近你,到了京城,是不是一反常态疏远你许多?就是怕你看出猫腻啊!”
“还有二郎……你们从前在一起谈诗作画过吧?可在京城三年多,她在你面前是不是连个大字都没写过?你忙着公务,没发觉也只正常的,可若是你亲妹妹,在你为公务烦躁的时候,她绝对不会冷眼旁观,更不会默认京城那些人给你使绊子!”
“还有,那王爷变脸极快,突然将我们赶出京城,都是因为,你们亲妹妹回来了!邪祟走了的缘故!”
“……”孟僧明越说越激动。
四个人听得都傻了。
杜氏心里有准备,还能接受得了,甚至脑子里也开始按照公爹的话,不停的对比两款“妹妹”。
白氏是在京城之后认识的孟期云,所以有些懵。
而孟融,他最为孝顺,所以下意识觉得,亲爹不会说谎,所以也许真有邪祟这么一件事。
只有孟连,三观瞬间都被打碎了。
沉默了几息之后,突然站了起来:“不可能!世上怎有如此荒唐之事?!”
“三郎!你好好想想!”孟僧明连忙道,“刚回来的时候,我怕自己开口解释,会让你们觉得我是偏向着她,可你看看她回来之后行事,可有什么放浪之处?!”
孟连原地踉跄了一下,伸手敲了敲脑袋。
好好想……
过去、过去……
两款妹妹在脑孩子打转,一个笑靥如花,一个张扬蔑视。
“三哥,你尝尝我做的果酒,最香了,我都还没孝敬爹呢,就先给你尝尝了!”
“三哥,你最好了,一定要好好习武啊,将来陈哥哥要是敢欺负我,你替我报仇去!”
“三哥啊,你看看我新搓的药丸吧,它可厉害了,吃下之后保证你身轻如燕,习武事半功倍,吃多了你就能做大侠了!”
“三哥!三哥……”
她自小神秘……总是不见踪影,可但凡在家的时候,却爱缠着他,折腾他上山下河吃药丸。
每每冲着他笑,都像是那春日的骄阳,让他心里暖得舒坦。
唯独……在京城时……
笑容……的确是,对、不、上!
第177章 发誓
孟连脑子里乱哄哄的,想到在京时,那个妹妹,心里头都忍不住冒出了许多厌恶……
可再想想如今的孟期云,孟连即便是想要厌恶她,可还是会认不出生出几分担心,甚至比起厌恶,他有时候更多的是恼恨,恨自己拿这个妹妹没法子!
所以……
真的像是父亲所说的这样?
都是因为邪祟?
“爹,你真的不是诓我吗?”孟连坐立难安。
孟僧明一咬牙,道:“为父何时骗过你?今日,当着你们这些小辈的面,我敢发誓,当初在京城的那个人的确不是你们的妹妹!那是个叫吴秋瑶的邪祟,若我今日所说有假,便让为父死后不被祖宗所容,若你们的妹妹真做下那些事儿,便让她心口生疮,死无葬身之地!”
这么一说,一家子都呆了。
老爷子心疼小女儿,平日连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现在竟然会许下如此重誓!
那也就是说,都是真的?!
“我们真冤枉了幺妹?”孟连有些慌,“爹,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不早说!?”
孟僧明瞪了他一眼:“我早说你能信吗?!若不是这次你妹妹救了你一回,你能容许我为她说任何好话?便是我说了,你也会觉得我是在替她狡辩!还有你妹妹,她刚回来的时候便已经说自己是无辜的了,你们谁信了?”
孟连浑身都在抖,不知是气得还是内疚所致。
杜氏两眼发直,“不是她做的?给老大纳妾的人不是她?当着旁人的面说我出身低微不知礼数的人也不是她?”
“不是。”孟僧明点头。
杜氏眼泪立即掉了下来。
“夭寿的呀!我就说她怎么就突然变得不是个东西,翻脸不认人了啊!婆婆去世那会儿,她日日找娘,是我哄着她拍着她,这些年便是我粗俗无礼,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还以为她从前对我孝顺都是假的!”
“原来不是的……”
“我对不住她啊,回来之后我想方设法的欺负她,都是我蠢,怎么就没认出来呐!”
她不是没认出来,只是没敢往那处想。
杜氏眼泪不要钱一样,一边哭,一边拍着大腿,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很是可怜。
白氏也彻底明白了,害了相公的,竟然是个邪祟,心头忍不住害怕,想到自己竟然和邪祟共处一个屋檐下,真是毛骨悚然!
而且,这么说的话,她和小姑子第一次见面其实是在水昌村?
而她……态度并不好?
小姑子对杜氏有从前的情分,心里肯定不会怪大嫂的,可她不一样啊,小姑子眼里,她不会是个小心眼的恶毒嫂嫂吧?
白氏顿时坐不住了,小心翼翼的看向自家男人:“相公,你知道的,我真没想欺负妹妹,这不是中间也有误会嘛……可莫要让妹妹觉得我是个冷心冷肺的人呀?”
“哎呀,这可怎么好,我也没正经给她个见面礼,反倒一直嫌东嫌西的……”白氏搓着手,脸红了。
丢人啊,太丢人了。
小姑子会不会觉得她们白家不会教女儿?觉得她不慈?
白氏慌了。
小姑子虽然比不上婆婆身份,可说到底那也是相公最疼爱的妹子……
第178章 交代
白氏和杜氏两个女人已经失了理智,孟融和孟连对孟期云的愧疚更是达到了顶峰。
兄弟二人开始梳理这些年发生的事儿,一件一件的拎出来琢磨,探讨的越多,心里头对那邪祟的恨意便越重。
一夜过去,这一家子几乎都想立即将邪祟捉出来活吃了!
他们心痛、懊悔,可孟期云现在已经不在家了。
她成了那大都督府里的“小可怜”。
一早,孟融便将孟连带回了府城,安排去了军营里头。
他如今好歹也有个官职,又是大都督身边的别驾,更曾在军营呆过些日子,有些人脉,将孟连弄去了最好的营帐,请人帮忙照看,只要他足够勇猛,将来也方便提拔。
孟期云并没想到父亲竟将他们说通了。
她呆在大都督府,日子过得并不是很自在。
在孟家的时候,她能去铺子里坐堂,但现在,只能在后院熬药。
本来还说要养孩子的,可去了王爷府之后才发现,陈大头那孩子都已经在郇王和郇岚身边呆习惯了,压根不愿意跟着她回来。
反正她每隔几日便要去王爷府一趟,便想着慢慢接触,等熟悉了再说。
陈肃躬也不是不让她出门,而是她如今嫁了人,总要顾忌夫君颜面,他这样的大都督,若是家眷抛头露面,许会惹人笑话。
“明日要将那袁陵打板子,你要不要去看?”这天上午,陈肃躬一进门竟开口问道。
“他还没放呢?”孟期云十分惊讶,“那袁大人岂能乐意?”
“指使汪家放火,烧死了一个人,我便是判他死罪,他也得受着。”陈肃躬冷着脸,只是说完之后,似乎又觉得自己语气太硬,又稍缓了几分,“袁家财气粗,那袁侍郎又求了我好些次,替焰林银库省了不少钱,便饶他一命,坐这日子的牢狱,在打五十个板子便够了。”
也是可惜,不好将人直接弄死。
想起那日那袁陵说过的话,他这心头便有一层无名火燃起来。
一条命,只换这不到两个月的牢狱还有五十个板子,确实是太轻了。
孟期云也明白,若不是陈肃躬直接了当捉了人,打了袁侍郎一个措手不及,那如今怕是连这罪名都判不了。
世家公子,随便找个人顶罪都行的。
“我能去看吗?作为女眷,是不是不方便?”孟期云表现的很乖巧。
“怎么不能?”陈肃躬眉头一皱,“我将人弄到这都督府来,你便是想亲自动手也没事。”
“还是不用如此麻烦了,这袁陵让人作呕,我也不想瞧他,伤眼。”孟期云摇了摇头,“不过如果能行的话,我想出门行医,我原本是在百福坊那边坐堂的,现在许久没过去瞧瞧了,只是怕旁人笑话你……”
她小心翼翼的样子,让陈肃躬心头刺痛,很是不舒服。
“行医是你自己的事,无需与我多说。”陈肃躬没拦着她,说完语气顿了顿,转口又道:“那个吴秋瑶……我已经着人去查了。”
他不是不信,只是要证据。
他必须要给父母和大哥一个交代的。
也只有查明白了,她才能正大光明的站在二老和兄长坟前祭拜见礼。
第179章 贼匪
孟期云听到他的话,眼中多了几分光亮。
“可查出什么来了?”孟期云攥着拳,“怀王身边有没有这么一个人?”
“目前只查到怀王订了亲,对方出身高贵,乃是三品将军家的小女儿,那女子并不叫吴秋瑶,怀王对此女十分喜爱,这女子也不拘小节,还没成婚,便整日与怀王腻在一处。”陈肃躬将得到的消息告知。
“另外这女子也如同你所说的邪祟性子差不多,进出青楼恍若无人,爱管闲事,处处得罪人,但怀王偏偏就爱她那副‘纯率’。”陈肃躬又补充道。
孟期云听到这话,却很是激动。
“天下间能做出那种事的人没几个!八成便是她了!”孟期云怒红着眼,“陈哥哥,可否请你一直盯着她?”
“我也想查清害我的父母兄长的罪魁祸首。”陈肃躬身体僵硬了几分。
孟期云攥着拳:“若最后证明是她伙同怀王害了我们呢?陈哥哥,那邪祟换了出身,怀王又是皇子……”
“你想不想报仇?”陈肃躬问。
“当然,我恨不能活剐了她!”孟期云咬牙切齿,“不论她是千金小姐还是公主皇后,我只知道,我此生所受的委屈都是因为她和怀王那些人,只要我活着,便绝不会忘,倾尽一生,也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除了她自己的屈辱,还有陈家陈家伯父伯母……
不,如今已经是她的公公婆婆了。
二老疼她十几载,与亲生父母不差多少,却被那些恶人害了!
“那届时便是你我夫妻二人,共进退。”陈肃躬眼中也闪过寒芒。
在这焰林做了两年多的大都督,他也不仅仅是在孝顺义父而已。
毕竟当初他便知道是那怀王动的手……
那时,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堵在心口,又怎能一点筹谋和报仇的想法都没有?
孟期云一直孤军奋战,此时听到陈肃躬的话,总算是觉得自己不再是孤立无援。
她面容多了些许轻松,陈肃躬站在那里,居高临下看着她,脑中想的却是未来谋划。
纵使她从不曾移情别恋,可这些年,他所体会的确是真切的绝望,那样的苦痛绝不能再来一次,可若想将他面前的这女人永远掌握在身侧,他就要得到更多的财势。
多到连那怀王,都再也不能对他们下手。
这些想法,他并没有说出口。
此时孟期云不去观刑,陈肃躬也没强求,那袁陵不过就是个梁上小人,用不着放心上。
他能安稳离开焰林,却未必能活着到达京城。
……
袁陵被狠揍了一顿之后,袁大人便立即带着这侄子启程,也知道这个焰林大都督不是那么好惹的。
可才出了焰林府,诺大的官道上,竟遇上了贼匪。
袁陵中箭身亡,袁大人都没来得及伤心,税银便全丢了。
从焰林搜刮走的银子可不少,这一丢可还得了?必是要掉脑袋的。
可袁大人等人能找谁帮忙?
这地界本就乱,山道多、贼寇数不清,唯一能出兵的就是焰林府的大都督,可这些日子,为了多收银子,将焰林官员得罪得死死的,扭头让他们出兵,那不是笑话吗!?
第180章 官匪一家
可这袁大人别无办法了,只能厚着头皮返程。
灰头土脸的样子狼狈极了。
这么大的事儿传遍焰林,已经是人尽皆知,但孟期云却并没有瞧见陈肃躬有半点着急的模样。
“那税银……真是土匪抢的?”孟期云有些怀疑,自从他管理焰林以来,周边土匪安分了许多,应该不敢胡来的,更何况还是抢税银!
“师父当年总会带你去山里为那些土匪治病,你可还记得?”陈肃躬问道。
孟期云点了点头,“当然,几百年师父曾说那些土匪大多都是逼不得已才上的山,可我觉得他们毕竟是匪类,每次瞧见,都觉得不安心。”
“师父只是让你去治病,而我曾被师父亲手送去了其中一个寨子,做了好些日子的土匪。”陈肃躬也忍不住回忆起当初的情景。
“!!!”孟期云震惊了,“竟有此事?师父为何如此?”
“总不会是故意折腾我。”陈肃躬见她这么惊讶,眼神里竟难得露出了笑意,“你也知道师父教我的东西都比较特别,那武功兵法都不是寻常人家能接触到的,只凭纸上切磋怎会有长进?”
“所以……师父让你去土匪寨子里磨练?”孟期云开始同情他了。
以前她还以为自己更惨一些呢,要认识各种各样的药草,背数不清的医书,没想到陈肃躬竟比经历的还要多。
“师父怕吓坏你,便隐瞒没提过。”陈肃躬道。
孟期云脑筋一动,惊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了,“也就是说,你和那些土匪都是认识的,官匪一家?”
“话不要说的这般难听。”陈肃躬坦然抖了抖一袖子,“当年潜入山贼营寨,一不小心翻身做了主子,那么多年时间,慢慢的也将那些寨子摸透了,我做了大都督之后,便疏通了一番,也是那些人还念着旧情,听我几句劝罢了。”
孟期云突然觉得心头那个温柔和善的心上人一下子没了。
取而代之的是个……笑面虎?
她不敢相信,自家那大好人陈哥哥竟然在土匪寨做过坏人?
“师父不是让你瞒着吗?怎么现在都告诉我了?”孟期云干巴巴的问道。
“自有让你知道的道理,今时不同往日,从前你我只是一介平民,但如今焰林都在我手,京城怀王做大,他对我肯定是满怀忌惮,拉拢不了的话,肯定要想法子将我除了,怎能不未雨绸缪?我所知道的事情,也不能瞒着你。”陈肃躬话说的挺坦荡。
就是这事儿,做的挺阴损。
可焰林每年都有交税,数目不少,可每次交完之后,朝廷仍嫌不够,回回还要再派人手,再来焰林“打劫”一场。
就比如这一次,竟又逼得那些富户掏出了白银足足二十万两!
这么多银子,总不会是心平气和谈来的,多是想方设法的威逼利诱,让这些豪商不得不掏钱。
焰林乃是郇王封地,当年分封这异姓王的时候,说好了此地税收皆入郇家囊中,郇王一脉一直忠诚,仍愿纳贡交税,时间久了,竟成了规矩,还越发繁重,这次焰林银库里头的粮食银钱,也被掏走了近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