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做得好
杜氏风一样冲了出去,瞧着柴房那边,滚滚浓烟,真是吓人,好在没瞧见火焰,她麻利的进去将那柴火整顿了一番,很快就好了许多。
白氏尴尬的看着孟融:“相公……我、我平日在家也做活的……按你说的,轮着做……”
真的,也没偷懒。
只是每次到她做活的时候,公爹、大嫂、小妹甚至侄子们,都会尽量帮把手。
不帮也不成,那些活,她真的学不会。
她现在只会喂鸡。
就如同在大宅里时赏鱼喂鱼一样,捏些它们能吃的东西扔过去就行了,不难,可烧火就不一样了……
那火星着实可怕,稍稍一个不留意就能在她的皮肤上燎出个火炮来!
白氏可怜兮兮,红着眼,活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如今离家远了,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也怕被相公嫌弃,平日做出一副端庄大气的样子,可私底下不知偷偷摸摸哭过多少回。
孟期云和老父亲对视了一眼,然后十分识相的去了别处。
将屋子留给这夫妻俩谈心。
孟融被大都督折腾这一遭,心境上反倒是放宽了不少,这身子骨也比刚回来的时候强了很多,如今又担了官职,面对白氏,也少了很多的无力感。
耐着性子和白氏说说府城里的事儿,将白氏的那些委屈抚平了。
只是这团聚太短,第二天天没亮,孟融便又坐着马车走了,白氏只能站在门口流眼泪。
“二嫂,再过几个月,咱们去府城买个宅子,到时候你若想见二哥,会更方便些。”孟期云安慰道。
“你二哥也是这么说的,他要攒几年银子,让我等一等。”白氏叹了口气,望着她,“你二哥听说你在府城和别人合开了铺子的事儿,特地交代我了,你赚的银钱自己收起来,不用为咱们一家人想,他是男人,又有功名,不能让你这个做妹妹的担了他的责任。”
“卖了大哥这件事,他也说你做得好。”白氏又补了一句,“这老宅离府城又不远,咱们便是多住几年也没什么。”
白氏从来没想过惦记孟期云手里的东西。
小姑子能赚钱是她的本事,与她何干?
她家相公也能干,若她事事求着小姑子,那是打她相公的脸。
她的确是很想立即去府城住,但相公说的也没错,水昌村也挺好的。
她也相信,相公总有一日可以靠自己的本事买个大宅子!
孟期云心里真的暖了很多。
她死死赖在家里不放手,不是因为她自甘堕落,喜欢被大嫂二嫂她们嫌弃排挤,而是因为她知道她们二人是什么样的秉性!
孟家一族是出过大儒的,每一支都注重读书,爹名下这一房更甚!
娶大嫂的时候,那也是多番打听,确定大嫂品性好才点头定的亲!还有白氏也是一样,二哥这样挑剔的人,不可能只是因为白家条件好便点头应下婚事的,必然也偷偷相看试探过!
“我们一家子齐心协力这日子才能更好,二哥如此辛苦,我这做妹妹的怎能袖手旁观?”孟期云是真的不甚在意那些银钱,她想赚钱,又不是只为了自己。
白氏张嘴又要说些什么。
可还没开口,却瞧着那边族长家的孩子往这边跑了过来。
第137章 放火
瞧着像是出了什么事儿。
没一会儿,人就气喘吁吁的在孟期云她们面前停住了。
“阿云姐,连三哥哥出事了,刚才被人绑了回来,直接冲进了咱家祠堂里头!”传话的孩子脸上都淌了不少汗。
“怎么回事!?”孟僧明目光一紧,“虎头,你仔细说说,我家三儿是犯了什么事儿了?什么人绑得他?!”
“我们也不认识,只说是怀疑连三哥哥烧了别人家的祠堂,被抓个正着,这人一打听说是咱们村的,就带过来了,还让人报官了,说他还烧死了人!”虎头表述的十分清晰。
孟期云她们一听到这话,脸色彻底变了。
放火本就是重罪,若是还烧死了人,那问题就更大了!
“不可能的,我三哥人虽冲动,但绝对不会做出这放火的事情来,爹,我们过去瞧瞧,三哥必然是受了冤枉。”孟期云连忙说道。
孟僧明颤颤巍巍点点头,拄着拐杖跟着虎头走。
孟家的祠堂修建的十分气派。
三年多以前,孟融考上状元,孟氏一族荣光,将这祠堂整修加盖了一番。
此刻孟连被五花大绑,扔在了祠堂外头的院子里,四周站满了人,但这些人都是外村的,因为现在天色才刚亮,孟氏一族的人都还没得到消息,没来得及赶过来。
孟僧明一到,看见自己儿子脸上被打得都是伤,人还被绑起来了,忍不住心疼。
“三儿……”
他才张了嘴,便被一大汉挡住了去路。
“你们便是孟连的家人?”这大汉凶神恶煞,“你儿子烧了我家祠堂,你说说,该怎么赔?!”
“不可能!你空口白牙,有什么证据说是我儿做的!?你们私下用刑,告到官府去我们也不怕你的!”孟僧明怒气冲冲的回道。
这大汉听到这话,却讽刺的笑了笑。
“臭老头,你搞清楚,是你儿子,夜半三更闯入我们汪家祠堂放火,后来被我们汪家人抓个正着!当时附近只有他一个人,如果不是他又会是谁!?他一个外姓人,跑我们村子做什么!?”
“如今我媳妇儿还躺在床上半死不活呢,要是没熬过去,他就是杀人了!”
这汉子怒气不轻,看上去竟不像是在说谎。
孟僧明手抖了抖,看向了孟连:“三儿!到底怎么回事?你和爹说说啊!”
孟连自己也有些懵,他回头看了孟僧明一眼,随后又扫过孟期云,脸上表情有些怔怔。
“我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
“三哥!你为何去他们村子?”孟期云也顾不得许多,立即开口问道。
她目若寒星般盯着孟连,生怕他说不清楚。
孟连自己也有些头疼,更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我……我昨夜和兄弟一起,喝了点酒。”
“一起喝酒的人呢?”孟期云立即又问。
“可能回家了……”他每日骑马送信风尘仆仆的,很是辛苦,前段时间为了孟期云的事儿更是烦的脑袋都要秃了,心情便也不畅快。
昨夜便和一起传信的兄弟喝了几杯,越喝越多,到底喝了多少,他自己也不清楚……
第138章 杀人放火
孟期云有些无奈,三哥做事竟变得这般不可靠!
“那你再想想,是如何去的那村子,又在那村子里做了什么?”孟期云也有些紧张。
“我……我好像是骑马去的?对,我的马……”孟连敲了敲脑袋,“我隐约记得昨儿晃晃悠悠的的,应该是骑了马,别的记不清了,到了那村子之后……”
“我真的没印象,他们找到我的时候,用水将我泼醒的……”
孟连有些烦躁。
他也觉得自己不会干出放火的事情。
但是……
“你们还不服气,觉得是我们汪家村冤枉了他是吗!?”那汪姓汉子冷哼了一声,“你们看看他的手,上头有好几道划破的痕迹,我们祠堂四周被堆了不少野草干柴,而且他当时就是在附近的柴堆旁睡着了!不是他还能有谁?!”
“可有人亲眼瞧见?”孟期云站定了身子,“你刚才也听见了,我三哥昨夜喝得多,连意识都没了,可见当时颠三倒四根本做不了任何事情,若真放火,那么大的动静,要搬运那么多东西,他一个醉汉,可能做到?”
“不是他还能有谁!?你这小娘皮子还想颠倒黑白不成?!我已经报官了,我们汪家村的损失你们必须赔!我媳妇儿都要死了,杀人偿命,他也得死,你们还得陪个娘们给我!”这汉子直言不讳,目光便盯在了孟期云身上。
哪里还有媳妇儿受伤快死的伤心?
那眼神都猥琐了几分,甚至还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你是他妹妹?他欠的债,就该你来赔,要不然我们汪家村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孟期云脸色难堪,有些恼怒。
白氏也没见过这样的场景,脸上也又青又白的。
杜氏听见这话,却是扯口大骂起来:“我呸!你这么着急换媳妇儿一看就不是好东西!我还说是你自己放火烧人呢!没凭没据没影子的事儿你们凭什么算在我们头上?!我家小叔子压根就不认识你们家人,说他烧你们家祠堂,我们不认!我看你们故意冤枉想讹银子呢!”
杜氏恨不得将孟连一起骂了。
这个呆子,这么大的事儿,怎么能说不记得?!
他应该给自己找个理由啊,现在好了,被人咬住不松口了,这可怎么办!
“是不是他做的,等官差来了,带去衙门就知道了,今儿之所以将人带过来也是先知会你们一声,让你们能早点想想该怎么选!”那大汉压根不着急。
说完,一群人竟还直接坐下来等。
孟氏族长面露焦躁,将孟期云一家子叫到了一边。
“你家连哥儿这次怕是要遭殃啊,若是真让这些人告他肆意纵火,一旦罪名判了,连哥的命怕是都保不住!依我看……只能与他们先商量一下,实在不行,多给些银子赔偿,便是官府的人来了,只要这汪家出面不追究,这罪能小一些……”
不管怎么说,放火都是大罪。
这还差点烧死了人,肯定是要赔命的,但如果用银子赎罪,衙门那边疏通一下,汪家那边再多给些赔偿,那就这死罪便能免一免。
如今也是没旁的法子了。
第139章 赔偿
族长也是为了孟连好,也怕他年纪轻轻的,真没了命。
“族长,我家孩子不可能放火的……他做事是有些不踏实,但心眼不坏,哪怕喝醉了,也干不出这种事的!”孟僧明很着急。
“我明白!可现在这不是被他们拿捏住了么?哎,你们一家子好好商议商议,总之这汪家必然是要安抚住的,这是在祠堂里头,咱们……也不好让祖宗不安宁……”族长无奈又道。
若是旁的事情,他还能不这般斤斤计较。
可这祠堂着实要紧,万一惹怒了汪家村,他们一窝蜂的将祠堂砸了,到时候怎么办?
这烧人家祠堂本就是不共戴天的仇,如今若能用银子解,那也是省事儿的,可若是不按照汪家的要求做,以后就是死敌。
他这个族长能怎么选?
全族上下,可不止有孟僧明这一房而已。
“那他们……要多少银子?”孟僧明浑身无力。
“你们来之前,他们提了要求,说是祠堂要重新盖,要……二百两,一条人命赔一百两,另外还要赔个妻房回去……”
“想都别想!又要钱又要人,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孟僧明大怒。
族长叹了口气,“我也是这么说的,可他们说……那妇人还有三个孩子,说是这一百两给孩子的,她们没了娘可怜……若是不愿意赔人,那这人命就要赔三百两……加在一起,那就是五百两了啊!”
简直狮子大张口!
族长都心里明白,那汪家就是想要人!
孟僧明这一房里头,两个妇人一个黄花大闺女,孟期云是出了名的好姑娘,识字知礼,旁的村也都是听说过她名头的。
几百两几百两的要……哪里能是庄稼户干出来的事儿?
无非就是知道孟僧明是京城回来的,家底足罢了。
“既已报官,便由衙门裁决。”孟期云突然开口说了一句。
杜氏看了她一眼,小声嘀咕道:“银子咱们也能赔得起……”
“大嫂,没做的事情,为何要认?又凭什么赔?”孟期云一口咬定。
“我也知道你三哥冤枉,可你三哥现在是满身污泥洗不清啊?若是去官爷面前咱也这么强硬,那就是拿他的命赌呢。”杜氏不是不相信孟连,是觉得这次赢官司的可能性太小了。
“此事疑点太多,必须过衙门。”孟期云很坚持。
不过衙门的话,那她家里头这亏就吃大了!
不止是银子的事儿,若是银子能买来孟连清清白白名声,那倒也罢了!
可事实上除了银子,这人也要坐牢的!
“你二哥走的太不巧了,再晚点正好能帮把手,现在倒好,还得派个人去传信儿……回头让二哥求求那个什么大都督吧?如果他真被定了罪,看看能不能看在你二哥的份上,饶了他一回……”杜氏说的话都稀里糊涂的。
她脑子一团乱。
说完了,也知道自己说的不妥。
孟融不过就是在大都督身边办事的狗腿子而已,哪能让他去求那样的大人物啊!
万一那大都督看出孟融又包庇之心,一生气,都不让他做官了怎么办?
第140章 案子
“你们商议半天商议好了没有!?一会儿官差就来了,想让我们怎么报案,你们给个准话!”汪家人道。
族长唉声叹气,十分忧心。
孟僧明走过去,道:“我们相信官老爷,让官老爷还我儿子一个清白!”
“好!你们有种,死不认账是吧?那就别怪咱们不客气了!等你儿子被定罪,你们家的祠堂也别想要了!”那些汉子直接放了狠话。
没多久,孟氏一族的人也都来了不少。
也有几个认识这汪家人的,孟僧明打听了一下,也差不多摸出了这些人的来头。
这汪家底气这么足也是有原因的。
汪家也不是一般的氏族,族中也有靠山。
最猖狂的这个汉子,叫汪焦,他有个妹子模样秀美,多年前被卖了出去,本来被卖去乐坊,后来辗转落入高门之中,虽是侍妾,可嫁的门第高,甚至还能在主人家说得上话。
那妾室妹子做主给汪氏一族的年轻人找了好活计,也让汪氏一族的人过上了好日子。
如今被烧的是汪焦的媳妇儿。
汪氏一族的人为了利益,肯定要提汪焦做主的。
也就是说,哪怕是汪焦开口要砸了孟氏的祠堂,那些人也会照做!
可了解的越多,孟期云心里头越觉得孟连冤枉。
汪焦那妻房连生三个女儿,汪焦对其十分不满,根据认识汪焦的人说,汪焦对妻子非打即骂,这样的人,可比她三哥更有理由杀人的。
只可惜她的推测没用,还要看看这衙门怎么断。
午时,孟连等人被领去了县衙。
孟连昨夜被人打了一顿,又被绑的无法动弹,看那样子真是可怜极了,他自己更多的是茫然和担忧,也怕自己真在不知情的时候做了坏事。
衙门升堂。
只是这堂上竟不止一个大人,除了坐在上头的县令范大人之外,侧位上还坐了另外一位,瞧着派头十足,很不一般。
“袁大人,不过是桩小案子,怎好劳累您如此辛苦,不如先去歇息,一会儿我让人将账目送过去让您过目,如何?”范县令对于旁边坐着的人,客客气气的说道。
“无碍,本官这几天日日瞧账,确实辛苦,现在也帮着范县令断一断这案子,换个事做。”对方笑眯眯又道。
孟期云听到这话,心头凉了半截。
不止是她,站在外头等着的孟僧明也明白了,一张老脸都没了血色。
这怕不是那京城来的袁大人?那袁陵的亲叔叔?!
若是认出他们来了,那岂不是要趁机……
“堂下何人,状告何事?”范县令开口问道。
实际上,他手里已经有一份状纸,上头写明了来龙去脉的,只是此时循例一问。
双方老老实实的将身份和情况说了一遍。
范县令倒也没有一口咬定孟连有罪,而是根据他们的话,将昨夜与孟连一起喝酒的人带了上来。
是个十分消瘦的男子,双目乌青没什么精神,似乎很紧张。
“草民郑镖拜见大人……”
“郑镖,你昨日可是与孟连一起饮酒?”范大人问。
“是的大人。”
“饮了多少,说了什么?事后你又去了哪里?”范大人又问。
“草民……草民和孟连喝了很多,迷迷糊糊也记不清几坛了,只记得孟连和我诉苦说自己好好的婚事没了,如今未婚妻没准已经另嫁他人,草民为了安慰他,便将自己的悲惨遭遇告诉他,孟连听后果真舒服了不少,还说要替草民做主……”
第141章 斩首示众
孟连听到郑镖的话震惊的看过去。
范大人疑惑道:“你有何遭遇会让孟连如此动容?”
“草民命苦,是汪家村的人,从前那村子还不叫汪家村呢,叫石头村,是汪家发迹后改的名字,如今整个村子汪家为大,无人敢惹,我生来爹便死了,只有我娘一个亲人,后来我娘也改嫁给了汪氏一族的人,可这汪氏一族竟不许我娘照顾我,明明是一个村儿的,可自我娘改嫁后,我连面都见不得!我思母心切,将所赚银钱都托人送给我母,可汪家收了银钱仍旧不许我们母子见面,我恼怒不已……”
“恰好孟连也心情不顺,我二人喝酒诉苦,将这事儿都告诉了他。”
“孟连说,世上岂有拦着儿子孝顺母亲之理?便说要替我去汪家村找人理论去,若是、若是他们不讲道理,便狠狠修理他们一顿!我寻思着,孟连年纪轻轻,应当只是气话,便没多想……”
“早知道孟连会为了我放火烧了汪家祠堂,草民是无论如何也会拦着他的!”
“孟连,都是我连累了你!”
“……”
郑镖说了不少话,大家伙都听明白了。
孟连与汪家的确是无仇无怨,他就是重兄弟情义?!
可再重情,这犯法就是犯法,绝不容姑息的。
孟连听完郑镖的话,却气得发抖。
“不是这样的!他并不曾与我说汪家村的事情!”孟连挣扎了两下,立即便被旁边的衙役压了下去。
“我与他相识不到两个月,怎么会为了他去放火?而且我分明记得,我们昨夜他一直都在恭维我,根本没有提过刚才说的那些!”孟连怒道。
“孟连,状纸上说,你并不记得酒后之事。”范大人皱了皱眉头。
“醉后的事情我是不记得了,但前面那些话草民还是有印象的!昨日是他请我喝酒,我推却不过这才应了!”孟连连忙道。
“大人,求求大人绕过孟连吧,他都是为了我!当时他喝醉了,才会做下错事,我愿意和他一起赔偿汪家的损失!”郑镖却在地上磕头。
二人这副全然不同的反应,让包括衙役在内的所有人,都觉得这孟连不算是个好东西。
醉酒办错了事,竟还不承认。
而这郑镖,却是侠肝义胆,这种情况还愿意与孟连一起承担,很了不起了。
“郑镖!你为何害我!”孟连气得想上去踹人。
“公堂之上岂容你放肆?!”范大人见他冲动,不由皱了皱眉头,拍了拍惊堂木。
这个孟连长得倒是十分俊秀,也是一表人才的模样,只是这性子真是不稳重。
范大人看了看状纸。
眼下听这二人的言辞,这孟连的确是应当判罪,可他又觉得这案子似乎还有点蹊跷。
孟连若真醉到那等地步,恐怕不可能悄无声息的入了村……
这些村子夜晚应当是有村民巡守的,就是为了避免有强盗小偷进入,这么大的一个酒鬼不仅进去了,还搬了许多柴火点了火焰,显然有些不合理。
再说这孟连,理直气壮的生气,半点心虚也无,一个真犯人不该是这等反应。
“这案子不是一目了然?按照我朝律法,故意纵火害人性命,应当斩首示众。”
第142章 板子伺候
范大人正准备让人将这孟连押下去,查后再审,旁边袁大人便已经开了口。
范县令尴尬的看着他:“大人,这案件还有些疑点……”
“不过是个放火案,这犯人还被抓个正着,哪里来的疑点?若这样的案子都要重新审理,其他案子想要入公堂岂不是要等上个三四年?”袁大人讽刺的笑了笑。
范县令一脸惭愧紧张。
“犯人并不认罪,按照律法……”
“范县令,这就是你糊涂了,这个孟连当时醉得厉害,以为自己不曾犯法,所以才不肯认罪而已,可事实上他做了就是做了,岂能因为他自己记不起便浪费时间由他抵赖?朝中有不少官员都赞扬焰林府治理有方、一片清明,我看着事实与传言是相差甚远不可尽信呐!”袁大人又道。
范县令头皮都要炸开了。
不过就是个放火案,怎么就牵扯到焰林府的治安上了?
这袁大人弄不是看着他不顺眼,想向皇上参他无能?
范县令冷汗瞬间都流了下来,琢磨了片刻,还是配合着说道:“大人说得对,是下官过于小心了!”
“尔等听判!”
底下一干人等都紧张起来。
“大胆孟连,竟于汪家村纵火烧人,着实可恶,现判孟家赔偿汪氏一族财物损失,共计银钱百两……孟连放火致人重伤……”
话没说完,外头一衙役跑了进来:“大人,那被火烧伤的妇人煎熬不过,没了。”
范县令神情一怔,看了孟连一眼,只好改口:“孟连放火致人死亡,秋后处斩!”
杀人放火皆是重罪,饶不得了。
范县令也觉得自己有些草率,只是被袁大人看着,这案子不定下都不行。
这袁大人侯府出身,不是他这等小官能得罪起的,而且人家是京官,万一将来回京之后在皇上面前说几句坏话,那他也别想好了。
好在这案子虽然判得急,但证据却足,这孟连也算不得冤枉了。
“大人!我儿子冤枉啊!”孟僧明一听,根本顾不得许多,便扑进了公堂。
他拄着拐杖,一张老脸都吓得惨白,但也没忘记替儿子喊冤。
孟僧明毕竟是个男人,猛地冲出去连孟期云都没意料到。
她下意识便要追上去,只是下一刻,却被白氏拽住了:“擅闯公堂也要判罪的,这个袁大人与咱家有仇,你可别傻送出去!”
孟期云攥着拳,死盯着那边。
她懂,都懂的!
只是公堂里的人,是她父亲和哥哥!
“一会儿我带着你亲自去拜会我姑姑,请我那表弟帮帮忙,还有相公,他一定有办法的!”白氏声音都在抖。
杀头啊,这也太突然了!
这样的案子,本也该来回审查即便再定的,可现在就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竟然就定下了!
孟期云也克制住了自己。
那边,袁大人冷笑了一声,看了范县令一眼。
范县令面对这突然出现的孟僧明,也有些恼怒,可又瞧着老头五六十岁还是个瘸子,心下又觉得挺可怜。
“本官怜你牵挂儿子的心情,便不多罚你了,速速退下,否则板子伺候!”
第143章 想办法
孟僧明此时根本没有理智可言,他身为父亲,如今要看见儿子被判杀头,心里头如同烈火烹油,煎熬不已。
往那地上一跪,便是“砰砰”磕着脑袋。
孟连还没从杀头的判决里头回过神来,便瞧见了亲爹如此可怜的模样。
心中震动:“爹!爹您快出去,是儿子不孝不能孝顺您了,您快走吧,不要管我了!”
孟连没想过让他爹救人。
这些年在京城,他也悟出了一个道理来。
纵使再如何才华横溢的一个人,都别想和有权有势的人斗,就如他二哥,那般有能耐,可每当王爷还有那些世家报复的时候,二哥都会一番焦头烂额,毫无反手之力。
孟连这会儿都不知道该求谁,竟下意识的冲着外头孟期云的方向看过去。
他是恨这个妹妹的,却那也是太失望了而已。
“照顾爹!”他连忙道。
那边,衙役已经动手,要将人拉下去了。
“大人,我儿子真是冤枉的啊!”孟僧明沧桑的声音还诉说个不停。
袁大人脸色越来越冷,范县令一看,心里头也十分忐忑:“也一并带下去,监禁十日以做处罚!”
总比打板子强。
这么一把老骨头,真要是打板子,没准就能一病不起死得干净。
范县令眼神有些心虚和无奈。
“范县令可真是宽仁的好官呐。”袁大人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声,说完了,这才离开公堂,范县令也不敢慢待,只能屁颠颠的跟上去。
杜氏腿脚有软了。
“这、这可怎么办?”杜氏只觉得天旋地转,眼泪婆娑的,“幺妹啊,你三哥、你三哥该怎么办啊!?”
这个小叔子,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啊,和儿子差不离了!
如今要死了?!
杜氏觉得自己承受不住,怎么这糟心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不会停止呢?!
“二位嫂嫂,我去想办法,你们、你们回家等信!”孟期云咬了咬牙,开始整理自己的思绪。
慌是不能慌的。
找尉迟先生又或是二哥,恐怕都无用,这毕竟是死刑,尉迟先生怕也不能和京城来的袁家对上,二哥就更不用说了,才在大都督面前做事,自己都还没立住,怎么能去牢里头救人?
当然,他们也能帮点忙,那就是托人照料一下牢里的父子俩,让他们少受些罪。
“你去哪里?”杜氏有些紧张,连忙抓住孟期云的手腕,“你一个姑娘家,你去找谁想办法?!你莫不是要去求那个公子哥儿?!你可别犯傻了,那人好男风,你去也没用的!”
白氏也担心的看着。
不管怎么说,这是她小姑子,总不能看着小姑子去送死吧?
她说那是送死是真的不夸张的,当初相公被袁陵欺负,她找娘家打听了一下,才知道这袁陵为人十分狠毒,后院被弄死的女子也不少呢!
孟期云将杜氏的手按了下去:“大嫂放心,那种人求了又有何用?我心里比谁都清楚的,我不找他。”
“而且……求人永远都是下下策。”孟期云咬了咬牙。
第144章 陷阱
若要找人出手,那便要找一个能处理此事的人。
她不过是个弱女子,凭借一张脸又能有什么用?颜色惑人最是卑微无用了,她不会那般蠢。
孟家族长也跟着过来了,所以孟期云并不担心两个嫂嫂的安慰,请他们帮忙,将人送回去。
来的时候,她还特地回家一趟,带了些银钱傍身。
直接租了马车前往都督府。
焰林府太大了,县令衙门就有好几个。
这也是为何二哥到现在都没赶过来的原因。
她目标准确,迅速到了都督府,守门的人还记得她,甚至看到她都忍不住露出同情的表情。
这位姑娘,那可是被关在都督府、坐过牢的。
“民女有要事求见大都督,还望官爷行个方便、通报一声。”孟期云客客气气的说道,又怕自己说的不够,又补了一句,“还请官爷告知大都督,民女又有良方,绝对值得。”
她别的东西不多,就是方子多。
前头那止血方最是合用,但别的方子这东西,肯定握的越多越好。
那些士兵长要穿山过水,蛇虫鼠蚁不可避免,解毒的避蛇的,她都能配,再不济……
她是个大夫,若是这大都督肯替她三哥翻案,她便是日日在军营里头救人也是行的。
如今对她来说,也无别的法子了。
面前这官爷竟都不诧异,甚至连孟期云推过去的银钱都没要,便直接带着她进去,都没去通报一声。
孟期云有些怀疑。
不通报?怎就像是预料到她要来一样?
有了这想法,孟期云心情有沉闷了几分,前头那大都督为了报复她,多次欺负她二哥,如今这一次,会不会又是这大都督做的陷阱?
而自己,竟都只能无能为力的往他定好的陷阱里头跳?
她脚步沉重,身上好似背着千斤重石。
官爷竟然直接带着她去了大都督的书房,在书房外头等了一会儿,她便被领了进去。
孟期云本来只有几分怀疑而已,现在看到自己一路畅行,那怀疑在她心里都成了确认。
书房里头不止一个人,就连孟融都在,他看到孟期云还惊了惊,很显然,孟融应当一直都呆在大都督身边,还没来得及听到孟连出事的消息。
“你们都退下吧。”大都督开口道。
其他人走的干脆,倒是孟融有点纠结:“大都督,孤男寡女……下官还是留下吧。”
大都督侧头看了他一眼:“没那必要,出去。”
孟融站在那儿,脚下就像是被绑住了一样,愣是站着不肯走,孟期云见状,开口道:“二哥不用担心,我是大夫,是来为大都督治疗白头症的,确实也不好让人打扰。”
她也不想单独和这大都督同处一室,只是现在不得不低头。
孟融听到这话,稍微松了口气,但还是不放心:“我就在门口等着你。”
孟期云点了点头。
屋门没关,甚至连窗户都是开着的,孟融确定了这些之后,他也不害怕旁人胡说八道了,而且大都督书房附近的人都是心腹,确实也不会将见到的事情外传。
第145章 告状了?
孟期云原本有意恳求,但现在,看着那冷冰冰面具下的目光,她开口道:“大都督若是怨恨于我,只管找我来便是,为何屡次三番折磨我的家人?”
他是大都督、他是这焰林的土皇帝。
只要他一声令下,便是将她拉过去砍了头,也没人能寻得了他的麻烦!
陈肃躬微微怔了一下。
孟期云以为自己能撑下去的,她甚至一次次的提醒自己,只要她努力赚钱、好好教导侄子,多多治病救人积攒名气,总要有一日,她能带着几人正大光明的回到京城!
可事实告诉她,她压根就没有出头的机会!
还没等她赚到想要的一切,家人都要被别人害光了!
这大都督在这焰林一手遮天,孟家就像是他手里头的小玩意儿,只要轻轻一捏,孟家就彻底翻不了身!
她和谁斗?还怎么斗?!
孟期云目色猩红:“还求大都督给个痛快!只要你放了我家人,我孟期云愿向你谢罪!”
陈肃躬心情从云端跌入谷底。
他沉默着,过了片刻,才缓缓开口:“你二哥最近并未犯错,只是公务繁忙了些,不曾受罚。”
孟融精明的很,如今又是在做他自己最擅长的事情,简直是如鱼得水,他之前的确是有意针对孟融,可如今已经是犯不着那般小心眼了。
当然,他也承认,即便孟融能干,他也不曾给过孟融一丁点好脸色。
偶尔赏他一些苦得要死的药,派他去山路难走的村子巡查……
但也仅此而已,没别的了。
孟融昨儿回家了,莫非告状去了?
陈肃躬脸色阴沉了几分,没想着这孟融竟如此不中用,这点小事儿也值得大诉苦水?
“二哥?”孟期云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大都督,明日不说暗话,民女说的不是我二哥的事情……是我三哥,他放火烧人的事情,难道不是你算计的吗?”
说完,孟期云又有些不确定了。
之前大都督算计二哥,她张口询问,大都督直接认了。
这一次,不知是在故意装傻还是……真的无辜……
“你们孟家人真是有胆色。”陈肃躬声音凉凉,“脏水泼到我身上来了,孟姑娘,你觉得本都督院中那棵树如何?可够高大繁盛?便将你葬在那儿如何?”
孟期云张了张嘴,听到这话,声音有些虚:“果真不是大都督吗?”
他从前害过二哥,寻过她的麻烦,今日又让她这般顺利的进门,所以她便觉得他是早有预谋……
她错了?
“呵,白绫还是毒酒,你自己选。”陈肃躬都要气死了。
她眼里他是那等小人是吧?
没错,前头是算计过两回,可那是也孟融自个儿不争气,这不,教训了两回,便懂事儿多了。
孟期云老老实实跪下了。
“是民女冒犯。”孟期云也不慌,她干脆的磕了个头,“民女有罪,死不足惜,只是手中握着不少良方没有传承,今日前来求见大都督,是望大都督看在这些方子的面子上,替民女三哥主持公道,若大都督得了方子还不解气,取民女这条命也可。”
“……”
第146章 犬马之劳
桌面上的茶杯里头,冒着一丝热气儿。
陈肃躬听着孟期云的话,手却有些凉,他不着痕迹调整了一下坐姿。
“你的意思是,将方子给我甚至愿意自裁都要我救你三哥?”陈肃躬问道。
“是。”孟期云很清脆的认了。
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可如今她却切切实实感觉到了活着的辛苦,那邪祟去哪儿了她不知道,她想报仇,可仇人是她“自己”,那无力和憋屈已经让她快要疯了!
这等折磨本已让她快要崩溃,压住她的最后一根稻草,是让她如同惊弓之鸟的仇家!
太多仇家了,她都数不过来!
来了一个袁家人,她和家人吓得不敢出门。
下次呢?若哪一日那个决定一切的王爷来了,他们一家子岂不是要挖个山洞将自己埋进去?!
她不想躲,可家人的安危让她不得不躲,不能不退!
还有面前这大都督……
即便这一次,三哥的事情他没有插手,可二哥还在他手下过活呢,这人又记恨着她,谁有能保证,这大都督不会有一日突然报仇?!
“你三哥放火烧人可是事实?”陈肃躬问道。
他起身走了过去,居高临下,看着她平静的跪在那里,心里忍不住生出极其的烦躁的情绪。
“不是,民女信三哥为人,便是他喝醉了、意识不清醒,也绝对不会做出这等蔑视法度之事!民女本以为,大都督治下,各地县令皆是讲理严谨之人,却没想到,京城竟来了个严大人,亲自盯着范大人审案……”
说到这里,孟期云顿了顿,“我孟家,与袁大人侄子有仇怨,我并不确定这袁大人是否是故意针对……”
“你想让我帮你查案,可以。”陈肃躬竟直接应了下来。
孟期云猛地抬头看他,有些看不透。
他戴着面具,此时此刻是什么样的表情她都瞧不清。
只是现在,离得近了,那双眼睛,竟越发的熟悉。
“你入我都督府,一切好说。”陈肃躬鬼使神差的说道。
即便孟期云今日不来,过些日子,他也会想方设法的让这人出现在他面前,他自己都不得不承认,他就是想时时见着她。
“民女愿为大都督效犬马之劳。”孟期云没想太多。
陈肃躬却讽刺的笑了一声:“我院中缺个侍候的人,你也愿?”
孟期云瞳孔微缩,他的意思竟不是让她做大夫?
“大都督还是将民女的命拿去吧,蒲柳之姿,不好玷污大都督英名,外头那棵大树的确不错,大都督赏白绫一条,民女自己挂上去,都无需劳烦大都督动手。”
“孟姑娘是看不上我这都督府?是比不得怀王有权势?”陈肃躬的声音就像是从地狱传出来的,让人浑身发凉。
孟期云没想到他连怀王都知道。
那怀王,便是邪祟当初勾搭的人了。
“并无此意。”孟期云语气平淡,“民女只愿用手中的方子,换三哥平安,大都督若是愿意交易,民女感激涕零,若是不愿,民女也无怨怼,自去想别的法子。”
第147章 牢中雀
孟期云也知道,别的法子,比不得这土皇帝的一句话。
“大都督,民女擅医术,上次那止血方您是见过的,算是好用,我手中还有解毒方,另外快至夏日了,想必这军营之中蚊虫极多,民女也可解决将士们被蚊虫叮咬的苦楚……夏日解暑方子也是有的,提神醒脑……”
“大都督是习武之人,民女也可为大都督配制药浴、药丸,可使大都督筋脉畅通,不仅可解除大都督疲累,更可让大都督的习武之才更进一步。”
“只要大都督愿意替我三哥翻案……”
“……”
这诱惑,也该够大了。
比她这张脸可强多了吧?
若这大都督还觉得不行,那恐怕就是个傻子了。
“孟姑娘,像你这般厉害的大夫似乎是天下难寻?既然如此,我便更不能让你去别处了,你手里究竟还握着多少方子没人清楚,只有你呆在这都督府,我才能保证这些方子不会被你用到别出去。”陈肃躬目光幽深。
怎会这般傻?
便是那名震天下的神医,也不敢轻易卖方子的,必然要各个装的个性古怪,不轻易为人所用才行。
如今这世道,可不清明,她这般不设防,便是将命交道别人手上去。
孟期云都有点懵了。
发觉自己确实大意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只是……
孟期云沉默了一会儿,却不想示弱:“大都督私下早已派人看守我许久了吧?那便压根无需担心这方子外流,民女虽是一区区大夫,但也是有骨气的,绝不做牢中雀。”
卖身救三哥?
她做不到。
她这条命可以送出去,可这清白早已许了陈家,便绝不二嫁!三哥也绝不会愿意踩着她的清名来洗清冤屈!
“你出去吧。”陈肃躬看了她一眼,没生气。
孟期云攥了攥拳头,没想到这大都督竟真的不愿意用方子交易。
再厚着脸皮乞求怕也是不能了,她吐了口气,漠然从地上起身,准备告辞。
只是起身抬头的瞬间,她目光看到桌子上略微下垂的一张宣纸。
那字应当是孟融所写,只是旁边有些朱红批注。
她心头一紧。
竟下意识的向前走了一步,看得更清楚了些。
那字遒劲有力、笔势豪纵,能看得出写出此字的人,必然是个心存锋芒之辈,只是每个字的收笔之处,气势都温润几分,使得整个字体都带着几分克制工稳。
这样的字,她再熟悉不过了。
当年师父夸奖陈哥哥,说他字写得不错,而她却觉得这字太锋芒,都不像他了。
陈哥哥当时只是笑了笑,过了段时间,那字体便改了些,狂劲之中还多了些收敛,师父都有些诧异,说这字如人心,不是他的字变了,而是连这心态都改了。
那样的字她是极为喜欢的,每次得了他的墨宝,都小心心翼翼带回家,偷偷摸摸的临摹。
可惜她没学过武,能得其形,却不得其神。
即便如此,她的字也在这陈家哥哥的影响下多了几分大气。
那几乎刻在她心里的字,如今竟出现在了这大都督的案桌上!?
第148章 同意了?
此刻孟期云都不敢想,脑中一团混乱。
再看面前这大都督,却有些忐忑和慌张。
他的身形与陈哥哥一样,几乎瞧不出差别,声音有些相似,只是略沉了几分,他带着面具,都瞧不见容貌……
“民女冒犯,有一疑问,能否请大都督解惑?”孟期云紧张的问,眼神甚至都逾越的盯着他,生怕错过一丁点熟悉的感觉。
“你说。”陈肃躬背对着案桌,并未注意到这些。
“大都督从前说我得罪过您,可……我还不知大都督名讳……”孟期云道。
“郇九。”他惜字如金。
郇九?孟期云手有些抖,这不是真名,人人都知道,这位大都督是郇王爷义子,郇王爷膝下无亲子,谁知道这义子收了多少个?
或许这名字也不过是个排号而已。
“我想知道的是大都督真名!还有……大都督为何总带着面具?能否取下……让我一观……”孟期云急切又道。
“孟姑娘,你僭越了。”对方却冷冷的回应。
孟期云心头微凉。
她强撑着坚强,有些慌张的告辞。
身份天差地别,若不是他,自己又该如何面对?
孟期云走到了门口,看到了孟融,突然冲上前去,问道:“二哥,大都督案桌上的策论可是你写的?”
“是啊,怎么了?”孟融点了点头。
“那……红笔批注的是谁?”孟期云又问道。
孟融听到这话,竟还露出了钦佩的神情:“是大都督,我从前以为大都督是个武夫,却没想到大都督竟然也满腹才学,甚至比我还强上几分,说起来,我替大都督做事着实算是捡着了的,若不是大都督贵人事忙,无法桩桩件件照顾周到,恐怕也用不着我……”
不只是他,就是其他幕僚,又有几个能与大都督相比的?
从前他很奇怪,这都督府内为何各个都将大都督奉为神明,可自从他跟在大都督身边之后,也忍不住被大都督的能力所吸引,心悦诚服。
至于从前大都督故意针对让他挨打坐牢的事儿……
如今想起来,竟都觉得是自己太蠢?
孟期云耳朵里头已经听不到其他声音了,嗡嗡的响,等她理清自己,便又是冲天的惊喜。
他活着!
“妹妹,怎么了?”孟融有些奇怪,“大都督的白头症不好治?”
孟期云没理他,竟直接转身又回了大都督的书房的,孟融伸了一下手都没拦住,一头雾水的看着她的背影。
大都督和小妹到底说了什么?怎么这人神神叨叨的?
孟期云每一步都无比紧张,她一点点靠近,发现那人已经坐回了案桌前,一摞摞公文等着他处理。
即便隔着面具,似乎都能感觉到那愁眉苦脸的无奈。
“我愿意交换。”孟期云开口。
陈肃躬手里的毛笔落下一滴红墨,在纸上晕染出白雪梅花。
“我入大都督府,大都督需要什么方子?除了一些师门绝密的东西不可外传,其他的都能给你,大都督帮我三哥翻案。”孟期云又道。
陈肃躬差点捏碎了手里的笔。
她,竟这么同意了!?
第149章 滚出去
孟期云眼中却浮现出点点光亮,突然之间,内心生出了对未来的期待。
他活着,活着啊!
比什么都好!
“你何时迎我入门?”孟期云开口便问。
她还不到十岁的时候便和陈家哥哥默认了亲事,十二岁时写下婚书,交换了信物和生辰八字,说好及笄之后,迎娶进门。
若是陈家没出事,她早就嫁入陈家了,恐怕连孩子都能满地跑了。
“……”陈肃躬气得心里头冒火,“你就这么急不可耐?”
“嗯。”孟期云点了点头,“我三哥还在牢里,我爹也是,也要早点将他们接出来才行,这样才能过礼。”
“滚出去!”陈肃躬忍不住了,直接赶人。
是了,她当年退婚退得那般绝情,如今又怎会在意那一个小小的坟头?在他眼里,他都死了近三年了,怕早已将他这个曾经的未婚夫抛诸脑后了!
孟期云看了他一眼,她张了张嘴,有些酸涩。
“怎么还不走?”陈肃躬眼神有些可怕。
真以为他还会娶她进门吗?!
他什么样的女子娶不到,区区一个孟期云、一个不知廉耻、绝情忘义的女子,他还会如当年一般,捧在手心?!
不可能!
陈肃躬冷眼的很,那浑身的气势就像是要将孟期云就地砍杀了一般,比任何一次发怒都要可怕。
若是之前,孟期云恐怕也要瑟瑟发抖不敢直视,可现在……
这是她陈哥哥。
热乎的陈哥哥……
会说话的陈哥哥……
他还会生气,还会凶巴巴的看着她,竟然还会让她滚!
“你再说些话。”孟期云呆呆的站在那儿,有点瘦小,又有点执着。
“……”陈肃躬咬牙切齿。
“我……我还有很多话想和你说,但是我三哥哥现在在牢里了,我不要你直接将他救出来的,只要你开口重新查案便可,我只要真相,若我三哥哥真的犯了律法,那我们一家也都会认,绝不赖皮。”孟期云立即又道。
等待他开口。
怎么这声音就比以前沙哑了一些呢?虽然也好听,可就像是一个生病了一样,一点朝气都没有了。
一定是吃了很多苦吧?
孟期云眼中闪着泪光,就像是一颗小树苗,扎根在原地。
“我不会娶你,刚才的话,假的。”陈肃躬不想看她。
这眼神对他来说,充满了诱惑性,她可怜巴巴的就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会让他无法坚定的继续厌恶下去。
孟期云压根就不听他的拒绝,而是自顾自的开始告状:“我三哥不算太蠢,我怀疑他是被人算计了的,可以查一查袁家来的那叔侄俩……我越想越觉得不对,那个袁大人,怎么这么巧就在范县令审案的时候出现呢?而且他是户部的官员吧?管案子做什么?”
“许是我小人之心,我此时就是觉得,没准是那袁家怨恨从前的事情,这才出手陷害,我只是一个大夫,没有能力找寻真相……”
“够了!”陈肃躬冷喝一声,“孟姑娘,这里不是孟家,你这些闲话家常,留给旁人吧!”
“来人!”陈肃躬直接叫了一声,下一刻,便有下人出现,“将她拎……赶出去!”
第150章 善堂
孟期云开口想认他,可也知道他生气。
该生气的,平白被退了婚,陈家……还家破人亡,如今伯父伯母都走了三年,还有陈家大哥,也成了亡魂一个。
“我去牢里看看父兄,明日再来。”孟期云执着起来那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走得也还算干脆,可是她一走,陈肃躬内心更憋闷,连公文都看不下去了。
直接提刀在院子里头发泄一通。
繁花树下,孟融瞧着这大都督锋芒如刃,吓得不轻,尤其是那漫天飘叶落花,都被砍得稀碎,着实可怖,大都督练武的画面勇猛好看,可像他这样的文人,真的扛不住这肃杀的气势。
偏偏孟融还不敢走。
那唯一一条离开书房重地的路被大都督堵住了,他现在冲过去,绝对要人头落地的。
只能老老实实看着,有些好奇,这大都督究竟是怎么了,难道是被他妹妹气的?
过了两个时辰,陈肃躬才收刀。
平静下来之后,他直接叫了两个侍卫还有管家过来。
“去查孟融弟弟孟连的案子,再去准备一份……聘礼。”他照旧的冷漠平淡。
“聘礼?”管家愣了一下,“大都督,这礼要轻还是重?”
陈肃躬沉默了一会儿,“重。”
管家也不敢多问,不知道这聘礼是要送给谁用的,但大都督的安排,当然只能老老实实听着,立马下去准备。
“大都督,您刚才说我弟弟的案子?这是何意?”孟融还蒙在鼓里呢。
而外头想给孟融传信的人早就死心了。
一大早就等着见他了,等到太阳都快落山,也没见到人,也太难了!
陈肃躬没拿孟期云发泄,但现在看着孟融,那气性又来了,“你那策论里头提到的水利可真是不错,只是那么多银子你来出?孟状元,我就等着你捧着银子将事儿办好了!”
“……”孟融一脸无辜。
大都督不是已经批注出来了么?他也在想呢,如何能缩紧用银,重新调整一下规划。
怎么又……
孟融低着脑袋,愁得很,他去哪里弄银子去?
他苦着脸,看上去挺可怜的,陈肃躬冷哼了一声:“你们兄妹俩都是一样的歹毒可恶,几句嘴皮子就想哄骗我?你当我这都督府是善堂?!”
“……”孟融明白了。
这是……在他妹妹那里吃亏了?
他也学精明了,此刻什么话也不说,就老老实实站在这里挨骂,左右这大都督虽然狠辣,可说的话多还是在点子上的,就像是那水利的事儿,本也是他筹备的不周到。
陈肃躬也不是多话的人,呵斥了孟融几句之后,便自己关进屋子生闷气去了。
孟期云也没回村,先去了一趟衙门大牢,买了些吃的东西,给狱卒塞了足够的银钱。
她掏银子的时候十分大方,狱卒也愿意给个面子,更何况,那范县令也和他们招呼了一声,不会让这和父子俩受苦的。
“这牢里脏,你来做什么……”孟连嘴硬。
这里是死牢,每个房间里头都是死囚,范县令看在他爹一把年纪疼儿子的份上,将他们父子俩关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