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苍蝇拖牛
新任务下达之时,东方三里正骑着他的“大苍蝇”,费劲吧啦地拖拽着一头牛,横行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大苍蝇,是东方三里的摩托车。升职后,按照级别,他应该享受轿车待遇了。但他却申请购买一辆摩托车。
申请被批准!于是,东方三里欢天喜地购买了一辆名为“苍鹰”的杂牌摩托车。
这摩托车,黑乎乎的,噪音还非常大,启动后,一公里之外都能听到“嗡嗡”的声响。
“小帅胡,你这是苍鹰?我看是苍蝇吧!”武汐汐戏谑。
随后,他的摩托车便有了个“大苍蝇”的绰号。
虽然大苍蝇的噪音令人烦躁,但优点也不少,特别是,个头很大,骑在上面,风驰电掣般从人群中穿过,相当的拉风!
自从有了大苍蝇,东方三里就时不时招摇过市,显摆一番。但最多的时候,却是后座上要么载一箱红酒,要么捆着牛肉。
然而,今日,6月10日,端午节,上午,东方三里的大苍蝇后却拖拽着一头牛,活牛。
他本想去市场买牛肉的,然而去晚了,新鲜牛肉早已销售殆尽。
“少爷,就这头牛了。”牛肉铺的掌柜说。
掌柜叫老康,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儿。牛肉铺属于武汐汐家的产业。
东方三里经常来此购买牛肉,一方面是照顾武汐汐家的生意,另一方面就是这里的牛肉质量确实上佳。
起初,老康直呼东方三里为姑爷,他看东方三里和武汐汐关系那么亲密,就想当然的以为是姑爷了。被纠正后,就改口为少爷。
少爷“东方三里”捋着胡子辫儿,看看那剩下的最后一头牛:牛在牛圈里,一头彪悍异常的大犍牛,正用犀利的牛角对着地面哞哞硬拱,牛蹄子也没闲着,嘣嘣嘣的,连跺再踢,尘土飞扬。时不时的,这老小子还龇牙咧嘴,用恨恨的目光盯人。
“活的?”东方三里惊讶而问。
老康点点头,解释:“这牛,就是个暴脾气。伙计几次想宰它,都没能得手。这牛,实不相瞒,咬人,比狗还狠!”
顿了顿,他补充说,“实在搞不定它,就想忙完这一阵儿了把它卖掉。当然,你要有本事,你就牵走,看在小姐的份儿上,免费赠送。”
东方三里犹豫不决。现在的问题不是钱,再说了,他也不缺钱,何况是公款,省它干嘛呢?关键是,这庞然大物,牵回去,如何宰?自己虽然会杀人,但真不会杀牛啊!
但整个市场上,牛肉销售殆尽,毕竟,节日嘛!现在,这是唯一的一头牛了。伏地陌说了,前段时间特务们很辛苦,决定趁节日好好犒劳大家。今日中午,必须有牛排。
东方三里面对犍牛,不太相信的口气问:“老康,为何宰不了它?难道它是神牛?”
老康指着几个或脑袋开花或手腕断裂或脚指被踩断的伙计说,“那牛,他姥姥的,就是牛魔王转世!”
“要不这样吧,我赏它一颗枪子儿,直接干死,你们再宰。如何?”东方三里建议。
“这个,少爷,伙计们……老康吞吞吐吐,“几日几夜没合眼了。那个手腕断的,是宰牛的刀头儿,可你看——”
东方三里目视几个伙计,一个个累的像狗一眼,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的。也是,这里的牛肉都是现宰现卖,质量好,价格低,顾客络绎不绝。莫说端午节,就是平时,也都忙的焦头烂额。
“另外,也不合规矩。”老康诺诺而言。
老康的意思是,牛死后再宰杀,就不新鲜了,并且,牛肉中会有脏血。
东方三里体谅老康的难处,就只好作罢。
实在无奈,他答应把牛牵回去自己宰杀。当然,钱一分都不少给,还有小费。
随后,在老康和伙计们的帮忙下,终于把那犍牛的缰绳拴在了大苍蝇的后面。
那犍牛也通人性,似乎明白东方三里不宰杀自己,便也没有太为非作歹,不过,肯定也不老实。
东方三里骑着摩托车在前,它在后,期间,这老小子或是骤然冲上去,对着大苍蝇就是一犄角;或是四蹄牢牢抓地,哞哞不前。反正,就是各种的捣蛋。
在路上,有调皮的孩子,用板砖砸牛,用棍子抽牛;还有乖孩子,给牛喂草,给牛喂水;更有善良的好孩子,见牛可怜,就趁东方三里不注意,剪断牛绳……东方三里那个气啊,那个苦啊,嘎咕嘎咕的。
这也就罢了,在东方三里和犍牛穿越贫民窟时,几个饿的前胸贴后背的愣小子盯上了犍牛。他们趁东方三里没注意,扑到犍牛身上,张嘴就啃。
犍牛是暴脾气,你姥姥,玩粗暴啊,老牛我奉陪,于是,它是嘴咬蹄踹,不但击退愣小子,还虎口抢食,从其中一个愣小子屁股上咬下一块肉。
在那愣小子疼的嗷嗷哭喊时,犍牛冷笑着,把肉津津有味地吞下。
但这激怒了愣小子们,其中一个冲天打了几个尖锐的口哨,随后,从四面八方涌出无以计数的愣小子,一个个饿的前胸贴后背的愣小子。
见势不妙,东方三里加大油门,想拖拽着犍牛逃之夭夭。
然而,犍牛却脑袋一昂,笑傲江湖状。
但它目光里的江湖和想象中的江湖完全不同,愣小子们前仆后继,扑到犍牛身上,生啃,连毛带皮,一股脑儿吞下。
犍牛刚开始还想暴脾气一下,可一虎难敌群狼,很快,它就败下阵来。不用东方三里动员,这老小子撒开四蹄,哞哞的狂奔。
这正合东方三里心意,于是,黑不溜秋的大苍蝇在前,皮开肉绽的大犍牛在后,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冲出愣小子们的饿嘴,逃出生天。
遭劫后,犍牛老实多了,屁颠屁颠的,一声不吭。
就这样,东方三里拖拽着它,越过苏州河,进入法租界内。76号特别行动署,目前依然驻扎在圣母教堂大楼。
在东方三里即将抵达目的地时,三胖骑着自行车迎面而来。远远的,他就急乎乎喊,“科长,紧急通知,科长,人都去大本钟洋行了,大本钟洋行。”
“大本钟洋行?那里有人会宰牛?”东方三里现在一门心思是如何宰牛。
“我不知道,我就是个厨子。”三胖挺实诚的回答,“反正,人全都去大本钟洋行了,出大事了!伏主任说了,让我通知你,直接去大本钟洋行。”
好吧,东方三里只好拖拽着那犍牛,去大本钟洋行。
第七十七章 幺蛾子
又是一番艰难历程,东方三里终于带着犍牛来到位于公共租界的大本钟洋行。
大本钟洋行门口,聚集着一帮特务,有索·白尔德,有于有鱼,有韩老蔫儿,等等。
“大过节的,搞什么幺蛾子?”东方三里询问缘由。
“小帅胡弟弟,你要转行当屠夫吗?”索·白尔德答非所问,并目视犍牛,一脸诧异。
“哥哥,洋白菜哥哥,究竟搞什么幺蛾子?把弟弟我折腾到这儿,还拖着一头牛。容易嘛我?”东方三里擦擦脸上的汗水,长长吁口气。
索·白尔德苍白的脸笑笑,先递给他手帕擦汗,然后简单解释了缘由——
今日上午,梅机关突然下达了鬼手策的下一步行动计划:关门杀贼。
贼是巴正开。巴正开是大本钟洋行的总经理。
大本钟洋行主要经营医药生意,位于公共租界。
根据梅机关提供的情报,巴正开经常暗地里把盘尼西林、麻醉药及医用纱布等伤员亟需物品卖到大后方。
然而,巴正开做事非常隐秘,无论鬼子方面如何查禁,他总能神不知鬼不觉通过层层封锁,顺利把货送到大后方。
梅机关要求伏地陌,进驻大本钟洋行,摸清巴正开运货的秘密渠道,再做掉巴正开,掌控大本钟洋行。
“既然如此,进去啊,在门口干嘛?”东方三里不解地追问。
“伏主任带着武汐汐和沙心心进去交涉了!”索·白尔德目视大本钟洋行的办公大厦说。
交涉?东方三里一脸懵,让匆匆忙忙进驻大本钟洋行,鬼子却没提前搞定吗?
显然没搞定!大本钟洋行的门口,有他们的保安队护门。这些保安队员,手中的枪械,一水的美式装备。
“这是洋行?比青帮还嚣张啊!”东方三里万分感慨。
“因为这不是普通的洋行。”索·白尔德若有所思地回答。
大本钟洋行的大股东是个美国人,大号“伊恩”,工部局的董事。二股东是个英国人,据说和英国皇家关系匪浅。三股东,就是总经理巴正开,这老小子,据说曾经是杀手,后来漂白了,加入大本钟洋行。
他们做的是医药生意。战乱时代,医药生意,那油水非同寻常的肥,谁都想啃一口。
为了自保,大本钟洋行雇佣了一批人,购买美式装备,组建保安队。巴正开本就是杀手出身,当着总经理,还兼任了保安队的队长。
他们的医药生意做的很大,不但有自己的制药厂,遍布各地的门店,还从欧美国家进口正宗的外国货。
但现在,战乱时代,上海就是孤岛,外围都是鬼子。鬼子担心他们的医药卖给大后方,就在外围加强戒备,像盘尼西林、麻醉药等伤员亟需药品,一旦查到,立即全部没收。
受此影响,大本钟洋行运往大后方的货物就转入地下。
这么一来,鬼子成了睁眼瞎,明知洋行在搞鬼,却束手无策。
当前的局势,鬼子和美国人不敢翻脸,于是,便对二股东英国人恩威并用,高价购买他的股份。
二股东英国人,胆儿小,还很鬼,见欧洲战场上英国军队不断失利,鬼子也虎视眈眈,便趁机变卖了股份,卷起铺盖,溜之乎也。
很顺利的,鬼子取而代之成为二股东。当然,代理人是伏地陌。他们意欲以这种方式,彻查巴正开的秘密运货渠道。
然而,鬼子太心急了,刚刚搞定英国人,只向大股东伊恩通报了一声,便给伏地陌下令,进驻大本钟洋行。
伊恩不知是故意,还是疏忽,竟然没通知总经理巴正开。因而,在76号的特务们浩浩荡荡抵达大本钟洋行门前时,就被全副武装的保安队持枪阻拦。
无奈,伏地陌只好先行入内,拜访伊恩。为防万一,他带上能说会道的武汐汐和罗刹红姝沙心心。
一个小时后,双方交涉完毕,特务们才在那些凶神恶煞的保安队的戒备下,进驻洋行。
自此,76号特别行动署正式从圣母教堂大楼迁入大本钟洋行办公大厦,特务们也有了对外公开的新身份。
伏地陌,是大本钟洋行的监理会主任。本来,作为二股东,他是想当总经理的,毕竟,那个是实权,在彻查洋行秘密运货方式上更具有便利条件。但是,巴正开不让位。
当时,伏地陌想耍耍真小人的威风,口出恶言,威胁对方,却不料巴正开根本就不尿他那一壶,你小人?老子更小人,于是,当即回敬了他。
巴正开,平时都有两个保镖随同。这两人,一黑一白,号称“黑白无常”。黑无常背着一把狙击枪,白无常背着一大包手雷。
巴正开回敬伏地陌的方式很粗暴,他从黑无常手里接过狙击枪,看都不看就朝着伏地陌开一枪。子弹从伏地陌那只完好的眼旁飞过,贴着他的睫毛。
“逗你玩!”
在伏地陌冷汗泉涌时,巴正开呵呵一笑,表示在开玩笑。
伏地陌能怎样?人家也没伤着自己啊!何况,对方兵强马壮,自己还是初来乍到。最重要是,他必须完成梅机关交给的任务。如果此时开战,一切就泡汤了。
无奈,伏地陌放弃了总经理一职。但他必须有权,否则,二股东不就白当了吗?于是,转任监理会主任。
大本钟洋行监理会,全称是“董事监察理事委员会”,是有所有董事会成员组成的监察理事部门,主要是监管洋行管理层的工作。
这个职位,伏地陌认为还可以,最起码便于查找巴正开秘密运货渠道的线索。
当然,东方三里、索·白尔德、于有鱼、沙心心及武汐汐等人,也在监理会担任了职位。
搞定一切,时至午时。伏地陌盛情相邀对方品尝自家上等牛排,以缓和激烈的关系。当然,不忘向对方介绍从法国留学回来的超级大厨“东方三里”。
东方三里却捋着胡子辫儿,苦笑连连,为何?牛没了!
东方三里参加伏地陌主持的任职会之前,把牛交给三胖看管。
三胖和牛,无处可去,便逗留在大门口。
大门口的保安队,有几个二愣子,左看又看上看下看,反正怎么看,都看着三胖不顺眼,于是,他们一拥而上,两个摁住三胖,其他的人,解开缰绳,对牛又是抽打又是开枪,结果,那牛哞哞的窜出洋行大门,追求自由去了。
好吧,尴尬到……五体投地,四蹄朝天!幸好伊恩还算大方,就邀请特务们在员工食堂就餐,算是接风洗尘。
今日,是端午节。大本钟洋行准备了丰盛的美味佳肴。
然而,巴正开故意给特务们下马威,先让自家人一窝蜂抢光,打包的,用锅碗瓢盆装的,用水桶带走的……花式抢饭,看起来比乞丐还贪婪。
但伊恩既然允诺了特务们就餐,巴正开也只好留一些,留的全是萝卜白菜,外加黑窝窝头。仅此也就罢了,结果,一顿饭后,包括东方三里在内,特务们个个拉肚子,拉的倒在地上,如挺尸一般。
洋行本就是做医药生意的,治拉肚子的药,比比皆是。
然而,当特务们拿药时,洋行的职员却要么爱搭不理,要么就是不耐烦地说没药。
无奈,伏地陌只好派人到外面买药救急。
“我,我,我去买药!”东方三里捂着肚子,有气无力的毛遂自荐。
伏地陌无意见,其他特务更无意见,拉的稀里哗啦的,拉的眼晕腿软的,岂能有意见?岂敢有意见?何况,这是个苦力活儿!
而东方三里,则急忙骑上大苍蝇,嗡嗡的,飞驰而出。
第七十八章 不淑女
东方三里表面上是去买药,然而却直奔夏红藕的住处。他要把76号鬼手策中的“关门杀贼”计划告知她,从而让她上报组织。
夏红藕的家中无人。非但家中无人,学校也没她影踪。
在学校,东方三里听几个仅剩的学生谈话,说是学校师生去参加抗日游行了。
抗日游行?东方三里苦笑,这个夏红藕,作为一个潜伏者,太不合格了。
今日端午节,的确有个抗日游行,主要是租界内的师生,大约有一千来人。这些人,上午已经在公共租界和法租界转了几圈。怎么,下午还游行吗?
是的,继续游行!但他们没转圈,而是在租界和鬼子占领区的边界。
东方三里赶到时,便见一千来个师生,正与虎视眈眈持枪的鬼子兵对峙。他们群情激奋,呼着响亮的口号。
鬼子兵很快就失去耐心,露出狰狞面孔,对着人群先是一通几枪扫射,再就是冲进租界内打人、抓人。
师生们只好四处逃窜。一时间,师生的哭爹叫娘声,鬼子的奸笑怒骂声,不绝于耳。
见状,东方三里把大苍蝇放在一个隐秘的角落后,冲进人群,四处寻找夏红藕。
片刻后,他望见了她,在混乱奔跑的人群中:夏红藕披头撒发,被几个鬼子兵追赶着,嗷嗷狂奔。
东方三里是又气又笑:藕妹子啊藕妹子,让你低调,你当作耳旁风,现在好了,被鬼子追的,像个疯子,唉,太损淑女形象了!
当然,埋怨归埋怨,人必须马上救!于是,东方三里撒腿奔去。顷刻间,他抵至鬼子兵的身后。
东方三里骤然出手,先猛然扭断一个鬼子兵的脑袋,再抢过他那带刺刀的步枪,几个凌厉的拼杀,将围追堵截夏红藕的鬼子兵全部撂倒在地。
惊慌失措的夏红藕看见东方三里,带着哭腔儿喊:“你怎么才来啊,我几乎要被鬼子侮辱了,哇……”
好吧,这妹子,直接咧嘴大哭,更没淑女模样了。
此时此刻,东方三里没时间与她探讨如何做淑女,更没时间教育她要遵守党的纪律,而是直接把她扛在肩膀上,迅速逃离。
幸好,乱糟糟的人群阻挡了鬼子兵,他们才得以逃出生天。
之后,东方三里骑上大苍蝇,载着夏红藕直奔凯旋门咖啡馆。
凯旋门咖啡馆。午后,静谧,温馨。
东方三里与夏红藕面对面而坐,在一个角落内。
东方三里:“藕妹子,你回去向组织自行申请处分。记大过!”
夏红藕:“凭什么给我处分?我都这么惨了!”
东方三里:“违反组织纪律!”
夏红藕:“上梁不正下梁歪。都是你教我的!”
说着,夏红藕双手抱着咖啡杯,泪眼婆娑地轻嘬一口。
她的身体依然在抖。自坐上摩托车,她就抖个不停。虽然她受过训练,但毕竟她主攻的是伪装术。这种粗暴的场面,她是第一次经历。
面对凶恶的鬼子兵,踏着如河的血流,踩着死不瞑目的尸体,她的心理阴影面积,不是一般的大。
面对惊魂未定的夏红藕,东方三里捋捋胡子辫儿,愧疚地笑笑:“藕妹子,我,刚才说话太直白了,其实,我没别的意思,就是——”
“直白的话少说,我不爱听!”夏红藕赌气打断他的话。
东方三里无奈苦笑,但自知时间有限,便把这次与她联络的目的告知,希望能她尽快把情报上报组织。
夏红藕只是默默听着,不言不语,唯一的动作,就是时不时轻嘬咖啡。
这妹子,似乎被吓破胆了。东方三里心道。他本欲起身离去,因为在洋行大厦还横七竖八躺着76号的特务呢,他必须尽快买药返回。
但见夏红藕依然未从惊恐中走出,他犹豫一下,便决定等她平静后再离开。
随后,他们谁也没言语,就那么坐着,喝咖啡。
然而,两人谁也没料到,穆蓝来了。穆蓝和皮实,两人手挽手,进入咖啡馆。并且,穆蓝一眼便把东方三里和夏红藕揽入眼帘之内。
他们笑意满满而来,毫不客气而坐。
穆蓝:“小帅胡?小藕?呵呵……你俩是凑巧遇见呢,还是凑巧遇见呢?”
夏红藕:“你说的这不是废话嘛!自认很幽默吗?无聊!”
穆蓝:“就是新鲜,非常新鲜。你俩怎么会在这儿喝咖啡?”
夏红藕:“你管得着嘛!咸吃萝卜淡操心!”
面对夏红藕的不友好,穆蓝并未介意,只是转向东方三里,惊讶的口吻,“小帅胡,你不应该呆在洋行大楼吗?哦,对了,你是出来买药的,呵呵……”
东方三里捋着胡子辫儿,不阴不阳说:“你似乎很了解我的行踪嘛!”
穆蓝没回答,而是先给自己和皮实点了咖啡,又给夏红藕要了些点心。
随后,她端起咖啡,用妖娆的嘴唇舔一下咖啡杯的杯沿,再闭目深吸那袅袅而起的咖啡热气。最后,才笑的深不可测状,回答:“不瞒你说,我现在是巴正开的秘书。”
哦?东方三里轻哦一声,原来如此,怪不得她对一切了如指掌!看来,她今天上午也在洋行了,只是自己没见到而已。这个女人,究竟是何方神圣,为何神出鬼没的?
于是,他疑惑而问:“那,蓝妹妹,你和皮哥怎么凑巧遇见呢?还凑巧来此呢?难道是跟踪我吗?”
穆蓝妖娆而笑,回答:“我们可不是凑巧,我们是早已相约来此。”
哦——东方三里若有所思的哦一声,然后目视皮实,问:“皮哥,不知现今在何地高就?”
他很想知道皮实的现状,因为自上次签约仪式后,这老小子便再也没有消息。
“巡捕房特别顾问。”皮实微笑回答。
说着,他掏出证件,递向东方三里。
东方三里礼貌性地查看,果然是公共租界巡捕房的特别顾问证件。他心道:军统的能量就是大,也不知搞定公共租界的哪个头头,便赏了皮实一个“特别顾问”的职位。凭借这个职位,皮实在公共租界内,可以横行无忌。
这时,皮实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就问:“据我所知,你和夏小姐似乎不熟吧?”
不待东方三里搭话,穆蓝目光中露出不可捉摸的笑,代为解释:“皮哥不知,不但他们俩很熟,我们三个都很熟呢!”
“我们三个,都是燕京大学的校友!我和小藕是表亲,小帅胡和小藕,都是毛老师的学生!虽然,他们不一届。”
“对了,听说毛老师是共党,还从北平来上海了,真的假的?”穆蓝笑问,笑的很微妙。
你姥姥,终于提到这个话题了。东方三里心道。
第七十九章 大花贼
穆蓝口中的毛老师,是东方三里和夏红藕在燕京大学的老师。
毛老师,当时给人的印象是个淡泊名利的文人。在外人看来,他整天钻在旧纸堆,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研究那些老掉牙的古文字。其实,毛老师是中共地下党北平情报负责人。
然而后来,在学生中间,莫名其妙流传起毛老师是共产党的小道消息。
由于这个原因,毛老师还被鬼子特务明里暗里调查过,但每次调查都是无疾而终。
后来,工作需要,毛老师调到上海,继续负责情报工作。
在上海,毛老师身份秘密,几乎无人知晓。
穆蓝如何知晓毛老师在上海?东方三里想从穆蓝的目光里察觉出一些端倪,然而,穆蓝的目光中除了妖娆,还是妖娆。
在东方三里和穆蓝的四目对视时,夏红藕不耐烦插言:“穆蓝,毛老师在哪儿,是什么身份,关你屁事!”
“火气这么大?呵呵……”皮实很不解的神情。
穆蓝却不介意地解释:“小藕啊,打小儿就看我不顺眼。对我呢,爱理不理。皮哥,你也看到了,我们都在《摩登画报》待过,你见我俩在一起说过话吗?没有!一次都没有!不是我不想,是小藕啊,太孩子气……”
“恶心!”
不待穆蓝话说完,夏红藕睥睨地瞟她一眼,摔杯而去。
东方三里担心她的安危,正欲起身跟随,却被穆蓝抬手拦住去路。
“小帅胡,你这个大花贼,你给我小心点儿,别骗我家小藕!我家小藕那么单纯,肯定玩不过你这个大花贼!”穆蓝皮笑肉不笑地威胁。
而皮实则恍然大悟的神情,“原来如此啊,小帅胡弟弟与夏小姐,呵呵……明白!”
“明白就好!”东方三里懒得与他们解释,便默认了他们认为的某种事实。
随后,他疾步而出,却发现夏红藕已坐上电车走了。
无奈,东方三里只好购买了药后,返回洋行大厦。
……
虽然拉肚子拉的元气大伤,但伏地陌并未让特务们喘口气,而是分派任务,有的去查账,有的去连锁药房巡查,有的去制药厂调查……东方三里的任务是巡查药房。
东方三里、索·白尔德一组,带着第二行动队的猛牛等人,先从洋行大厦附近的药房查起。每到一处,他们都想利用职务之便,顺手牵羊,抢一些治疗拉肚子的药。毕竟,他们的病并未痊愈。
然而,药房的职员似乎早知瘟神驾临,提前把相关药物藏到隐秘之处。并且,各药房之间还通过电话订立攻守同盟,提防家贼。
结果,东方三里他们所到之处,根本看不到治疗拉肚子药的踪影。
“他姥姥,洋行的人,比记者还坏!”
“应该说,比咱还坏,哈哈……”
特务们一边巡查,一边万分感慨。
就这样,在傍晚时分,这些人,晃晃荡荡,来到第十八号药房。
不巧,猛牛的肚子再次发作,无奈,这老小子就翻箱倒柜地找药。很幸运,在角落里,他发现一瓶。情急之下,他也没仔细看,便把药片吞入腹中。
吃了药,猛牛长吁一口气,可气只吁了一半,便捂住肚子,一头栽倒在地,随之翻着白眼,口吐白沫,四肢抽搐,一副哭哭啼啼奔向鬼门关的模样。
“快,救人!”东方三里命令。
洋行的药房里,一般都配个坐诊大夫。这大夫,主要为买药的百姓们看小病,开药方。
第十八号药房的大夫,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他坐在一张方桌后面,戴着一副墨镜,闲来无事地把玩听诊器。
当东方三里命令他救人时,这老小子扶扶墨镜,歪着脑袋向另一侧望去,很热情地问:“先生,人怎么了?难道要嗝儿屁吗?”
“你瞎啊,向哪儿看?人在这儿!”
眼看猛牛就要嗝儿屁,东方三里呵斥大夫。虽然猛牛不是什么好鸟,但现在好歹是自己的手下。在表面上,他也不能见死不救。
然而,大夫却阴阳怪气地回答:“先生,还真让你说准了,我就是个瞎子!”
瞎子?东方三里白他一眼,那小子墨镜片太厚实了,双方距离又远,傍晚时分,对方又没掌灯,药房内昏暗模糊,观察不到对方是真瞎还是假瞎。但按照常理判断,这么暗的环境中戴墨镜,应该是瞎子。
于是,东方三里就歉疚的口气:“抱歉大夫,救人心切,冲撞了大驾。”
说着,他亲自上前,搀扶瞎大夫。
瞎大夫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在起身时,臭脚不小心踢到东方三里的小腿。然而,这小子非但没道歉,反而故作惊讶状,“药房怎么会有狗腿?”
说着,他就又猛踢几脚,还嘟嘟囔囔,“好狗不挡道,挡道的不是好狗!”
在东方三里表明是自己的腿后,这小子才一副道歉的口气,“先生见谅,千万别和一个瞎子一般见识。瞎子我还以为,你的腿是狗腿呢!”
这话,聋子都能听出是嘲讽,当务之急是救人,东方三里就没与他计较,只是把他连拖带拽,扯到猛牛身旁。
瞎大夫不慌不忙,问:“病人什么症状?”
东方三里简单进行了介绍。
“嗯——好!好!好!”瞎大夫摇头晃脑,似乎很欣慰的神情,然后诊断病因,“此乃药物中毒也!”
药物中毒?东方三里狐疑,问:“他是拉肚子,吃的是治拉肚子的药,为何会药物中毒?”
“先生乃外行也,就不要给我磨磨唧唧了!”瞎大夫半雅半俗的呵斥,“瞪大你的狗眼看看,药瓶里的是治疗拉肚子的药吗?”
闻言,东方三里打开药瓶,把药片倒在掌心上,仔细一看,你姥姥,果然不是治疗拉肚子的药。
瞎大夫得意的笑了,心道:你们这些狗特务,老子更换了药瓶里的药片,就等你们上钩呢!哈哈……随后,他故作姿态,为猛牛开药方:“半斤黑膏,半斤砒霜,外加一斤白酒,一次服下。以毒攻毒,药到病除!”
话毕,瞎大夫笑的更加得意了。
可笑着笑着,他脸色变僵,因为索·白尔德摘下他的墨镜。
去掉墨镜的瞎大夫,两只眼睛滴溜溜地转,分明就是个正常人。
心知不妙,“瞎大夫”转身就逃。
第八十章 都是兔子
东方三里气急而笑,本不想理睬“瞎大夫”,逃就逃吧。
然而,他的手下人却不甘心,你姥姥,我们76号的特务,被你们背后当汉奸走狗的唾骂,反正我们的确就是汉奸走狗,也就忍了,但你一个小大夫,当着我们大特务的面儿,把我们当猴儿耍,真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的嗷嗷的!
于是,几个特务一拥而上,把“瞎大夫”摁倒在地。随之,就是一顿“爆炒肉”,把他揍的哭爹叫娘。
“算了,先治病!”东方三里担心“瞎大夫”被打残,就制止了特务们“炒菜”。
“队长,你啊,心太软了。”一个特务甩着揍人揍的有些疼痛的手说,随之又对“瞎大夫”猛踢一脚。
而索·白尔德,苍白的脸笑笑,淡淡而言:“你们的队长,原来就是个厨子,做这等伤天害理的事儿,还是头一遭。难免会于心不忍。呵呵……习惯了就好了。”
“副队长,副队长……”东方三里没反驳对方,只是很谦虚很低调的解释。
话毕,他吩咐“瞎大夫”救治猛牛。
“瞎大夫”这次乖了,也不以毒攻毒了,哭丧着脸,从货架上找了几瓶药,各倒出几片,让猛牛服下。
片刻后,猛牛恢复,甚至,拉肚子的病也痊愈了个七七八八。
“谢谢你,大夫哥!”东方三里不计前嫌,对“瞎大夫”的妙手回春给与感谢。
“先生慢走,慢走!”“瞎大夫”表面上客气而言,心里却恨恨唾骂:大夫哥?哥你妹啊!你们这些狗汉奸,骑驴看唱本儿,走着瞧!
于是,在东方三里带人走出药房后,他便打个电话。
东方三里他们并不知危险逼近。他骑着大苍蝇在前,索·白尔德和其他特务坐着汽车在后,耀武扬威,巡查下一家药房去。
很快,车队走到一家银行门前,银行名为“汇利银行”。在这里,他们被突然从斜刺里冲出的几辆黄包车挡住。
黄包车上没人,也没车夫。它们被人猛推到车队前面的。
东方三里立感不妙,四处一扫:华灯初上,街上却没几个人。这不符合常理,因为这是号称东方巴黎的上海滩。他命令车队停下,拔枪戒备。
果然,正前方迎面奔来几辆汽车,后方也冲来几辆汽车,风驰电掣般而来。
嘎吱……嘎吱……汽车发着刺耳的声响,停在东方三里车队的前后不远处。
车辆一停,蒙面黑衣人从车辆上冲下,提着一水的美式枪械,前后夹击,对东方三里他们开枪射击。
对方人多势众,火力强大,压的东方三里他们根本就抬不起头。
生死攸关之际,东方三里本想击毙对方几个,震慑一下,可随之便打消了这念头,特务们都在场,所有人都知道自己是个厨子,一个不会玩枪还怕枪的厨子,一旦变成神枪手,傻子都会怀疑其中的猫腻,何况还有索·白尔德此等情报高手。
但也不能白白死在这儿啊,于是,他便向索·白尔德寻求帮助。
“洋白菜哥哥,怎么办?”东方三里抱着脑袋,蜷缩着身体,躲在汽车后面,假装惊慌失措地问。
索·白尔德很淡定,他就在东方三里身旁,在枪林弹雨中,这洋白菜竟然闭目空弹吉他,哼起了那首他最喜爱的歌曲“ScarboroughFair”。
见他充耳不闻,东方三里猛踹他一脚,吼问:“大哥,这会儿你就别骚包了,否则,就只能去阎王殿骚包了!想个逃命的辄儿啊!”
索·白尔德终于有了反应,他睁开眼睛,看看“手足无措”的东方三里,苍白的脸笑笑,说:“小帅胡弟弟,你平时不是挺能耐的吗?在独眼龙面前挺能白话的吗?那时候,你可不是这怂样儿啊?!”
“洋白菜,弟弟我命都要丢了,你还嘲讽我?麻溜的,想个辄儿啊!”东方三里又踹索·白尔德一脚,急赤白脸状。
索·白尔德苍白的脸依然在笑,打趣儿:“我要是带着相机,一定拍下你这怂样儿,让武汐汐看看。你想会怎样?她啊,一定会对你失望万分!”
东方三里没言语,因为对方已经渐渐逼近了。己方这里,除了东方三里和索·白尔德,其他的特务多多少少都挂了彩。
特务们也不想光荣在这里,毕竟,他们加入76号不是为了什么理想信念,更不是为了什么国家民族,而是为了能有口饭吃,在乱世当中,能生存下去。
于是,特务们就询问东方三里如何逃命,毕竟,他才是特务们的顶头上司。
“是啊,你是头儿,主意得你拿!”索·白尔德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神情。
东方三里见索·白尔德不上自己当,就只好拿主意了。他扫视一圈周围,再打量对方的枪手位置,然后吩咐:“兄弟们,先投一颗手榴弹过去,炸开汇利银行的大门,然后我们集中火力压制对方,趁对方枪停的间隙,大家拼命冲进银行去!”
“切记:拼命跑!谁要是跑慢了,嗝儿屁了,做了鬼不要半夜敲我的门,不能怨我,只能怨你们自己腿短!”
东方三里再三叮嘱特务们后,便命令行动。
一切按照计划进行,在对方枪停后,东方三里喊:“兄弟们,跑啊!”
他话音刚落,除了他,几乎所有的特务,如兔子一般,全都冲入汇利银行大门内。
特别是索·白尔德,一反常态,嗷嗷的狂奔。何况,这洋白菜,脑子活泛,还是大长腿,第一个起步,第一个奔入银行。
见状,对方的枪声又响起来了,并且气势汹汹杀过来。
乱枪之下,东方三里只能再次缩在汽车后面,还“惊慌失措”地喊,“兄弟们,不带这样的,你们救我啊……”
情势危急,索·白尔德也不再调侃他了,吩咐特务们还击,压制对方火力,给东方三里制造逃命的时机。
但对方是吃一堑长一智,这边儿枪停,那边儿枪响,轮流攻击。并且,再度逼近。
千钧一发,东方三里不还击是不行了,他先是乱开几枪,子弹有的飞向空中,有的击中身旁的汽车,还有的,飞向银行,擦着索·白尔德的耳朵滑过。
唉呀,我这弟弟啊!索·白尔德恨铁不成钢的叹气,“小帅胡,你开枪啊,对准人!”
说完这话,他察觉不妥,对准人没错,但要看对准谁,要再对准自己,自己岂不当场嗝儿屁?于是,他提高声音,喊,“对准敌人,猛烈开火吧!昂起你高贵的头颅,挺起你结实的胸膛,视死如归,勇往直前,猛烈开火,我亲爱的兄弟!”
闻言,东方三里心道:你个洋白菜,我都一脚踏入鬼门关了,你还在那儿骚包抒情?不过,谢谢你的鼓励,我这会儿开枪,击毙对方,我就有理由了。
随之,东方三里“胡乱”射击几枪,枪枪命中,但不敢枪枪击毙,只是打伤对方,否则,厨子变成神枪手,会让人怀疑。
即便如此,对方枪声也停了。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东方三里抱着脑袋,嗷嗷狂奔向银行。
第八十一章 救兵来了
东方三里即将奔至门口时,对方的枪再次响起,子弹如流水一般,哗哗罩过来。
无奈,东方三里只好扑在地上,然后几个驴打滚儿,滚入银行的大门内。
随后,索·白尔德指挥特务们,用桌子椅子等物件,堵住大门。
而这时,东方三里也缓过劲儿了,就缩在角落里,捋着胡子辫儿,懊恼地连声哀叹,“失礼了,失礼了……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同感,同感!”索·白尔德也坐在他身旁,感同身受的表示。
“洋白菜哥哥,这从哪儿窜出的龟孙子?”东方三里终于想到这个问题了,“军统吗?”
“不是!”索·白尔德否认,“不太像是军统的风格。”
“是的,的确不是军统的风格!”一旁的猛牛插言解释。
“那是谁?难道是共党?”东方三里追问,假装惊奇的神情,“共党好像没这爱好吧?!”
索·白尔德苍白的脸笑笑,回答:“也是,共党的确没这爱好。再者,共党也没这么先进的装备。如果不出意料,应该是巴正开的保安队。”
保安队?东方三里似乎不解的神情,然后悄悄趴着脑袋向外查看,那一水的美式装备,的确很像是巴正开的保安队。
呵呵……他笑了,苦笑,然后捋着胡子辫儿,若有所思地说:“好了,以后在洋行,有咱好果子吃了。”
有好果子吃!对方从汽车上搬出重机枪,还有手雷,炸药,准备在重火力压制下,派人炸开银行大门。
见状,几个特务全都吓尿了,你姥姥,不带玩这么狠的!于是,他们全都目视东方三里,意思是:要么,咱投降?但无人敢直接挑明,只是可怜兮兮状。
特务“大狗”说,“家里还有八十多岁的老娘啊!”
东方三里怼他,“你老娘不是在你三岁时就驾鹤西游了吗?”
特务“小树”说,“我老婆就要生孩子了,孩子不能一出世就没爹啊!”
东方三里怼他,“上个月你就说你老婆生孩子!每次有事你都说老婆生孩子,到底生了多少个了?月月生孩子啊?!”
特务“老棒槌”委屈的目光,正要言语,却被东方三里挥手制止。
“不瞒你们说,我也怕死。问题是,对方的阵势是要致我们于死地,投降了,也是死。”东方三里客观分析,“现在,我们还有机会。这样,我们打电话搬救兵,伏主任很快就会派人来救我们。”
是啊,银行有电话,打电话搬救兵,太简单的事情了。于是,众特务们便提起精神来,一个个拼死一搏。
而东方三里,则躲着从窗户飞进来的子弹,连蹦带跳地跑到电话机旁,给伏地陌打电话。
伏地陌倒是不含糊,当即派沙心心和于有鱼支援。
沙心心距离较远,是去郊区制药厂了,返回需要一段时间。
于有鱼就在附近,可那臭咸鱼,故意捣蛋,磨磨蹭蹭,良久未到。
而外面的攻势越来越猛,炸药包都已经放在门口轰几次了。如果不是银行内的桌子椅子多,还有那柜台坚实,早就露出缺口。
援兵迟迟不到,东方三里必须另想办法。他蹲在地上,目光扫着银行内部,想找出一个逃生的通道。
通道倒是没有,却看到一副挂像,相框里的人,是公共租界的警务总监。警务总监是美国人“布兰顿”。
为何挂他相片?东方三里好奇地爬过去,从下向上查看,这一看,大喜,原来这汇利银行的老板竟然是布兰顿。
于是,他便跐溜跐溜窜到电话机旁,急忙打电话给巡捕房。
巡捕房那头儿,接电话的竟然是皮实。
皮实听说汇利银行遭袭,当即就答应带人前来救援。
而这时,对方已经炸开了大门。
无奈,东方三里带着索·白尔德、猛牛等人,撤到银行的密室内。
密室的门,是被大狗打开的。大狗没进76号之前,是小偷儿,开门撬锁,不在话下。这银行的密室虽然有些难度,也费了大狗一些时间,但好歹是打开了。
密室的门是钢铁之门,闭上之后,无论对方如何炸,都纹丝不动。
这一下,众人终于能舒口气了,全瘫坐在地,累的驴喘。
在外面炸药轰轰时,东方三里打量密室:密室是银行的存物室,并排置放着许多的钢铁橱柜。每个橱柜内都存放着客户的秘物。每个橱柜一个密码。密码由客户自己掌管。密室的角落内,有一扇门,门牌书写两个字:金室。
金室内,全是客户在银行存放的金条金砖及其他金饰品等。也是一个橱柜一个密码。密码也是由客户自己掌管。
你姥姥,要是把这地方打劫了,可就发大财了!东方三里暗暗心道。这要是换成美式的装备,全运到抗日前线,我党不但会减少人员伤亡,还会大大打击鬼子。
似乎与他心有灵犀,几个特务全盯住那金室,一个个眼馋的冒光。
老棒槌:“反正也来了,不能白来,是吧?”
小树:“我老婆又要生孩子了,需要钱啊!”
其他特务,也都吵吵嚷嚷,讨论是否要撬开金室,大发横财。
东方三里苦笑,你姥姥,他们是与自己心有灵犀,但不是一点通,他们想的是如何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如何住上大别墅,开上豪车,如何在外包几个小娘们儿……突然,东方三里心里一动,这不是汇利银行吗?这不就是花上花藏钱的汇利银行吗?
当初,在广慈医院病房,大犇儿持枪逼迫花上花交代藏钱地方时,花上花告知的,就是汇利银行,在汇利银行的金室内,藏着一部分金条。
想到这里,东方三里心动了,之前忙的焦头烂额,把这档子事忘记了。好吧,等这件事了结后,一定抽时间来取金条。
金条,嘿嘿……东方三里眼前浮现出金光闪闪的金条,好诱人……
在他浮想联翩时,密室门外的轰炸声停了,很快,安静下来。
又是片刻,外面响起皮实的声音:“小帅胡,你在里面吗?”
“皮哥,是我,我在里面。”东方三里急忙回应。
随后,他们开门走出,映入眼帘的,是皮实和几十个巡捕。
第八十二章 放屁夹臭虫
皮实他们赶到时,枪手们已经驾车逃去。
“感谢感谢,万分感谢啊!”东方三里自认为很有面子,就握住皮实的手感谢,“皮哥,今晚弟弟请你喝洋酒,吃西餐,咱兄弟好好叙叙旧情。”
皮实没他激动,很淡定地说:“小帅胡弟弟,旧情一定要叙,西餐一定要吃,洋酒一定要喝,不过,这都得有时间了再说——”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东方三里打断他,盛情相邀。
“今日,实在抱歉,还有更重要之事。”皮实依然淡定而言。
“那,好吧,”东方三里似乎很失望的表情,“既然如此,那弟弟就不叨扰了,先行告退。”
然而,他,他们却被巡捕们阻挡,对方全都荷枪实弹。
见状,东方三里诧异问:“皮哥,这,这,这是何意?”
皮实一如既往的淡定,解释:“小帅胡,亲弟弟,你暂时还不能离开啊!”
为何?东方三里目视而去,一脸懵。
皮实手指遍地狼藉的银行,说:“此事是因你们而引起。看在咱们是兄弟的份儿上,出警费就算了,赔偿也不要了,但你们最起码把银行恢复原状吧?”
东方三里明白了,你姥姥,还是要赔偿吧?!什么兄弟情,还说的这么冠冕堂皇!
于是,他既真诚又可怜兮兮说:“皮哥,这个还真不能懒到弟弟身上。这么说吧,银行的大门是被袭击我们的蒙面人炸开的,我们只是顺便而入。银行内的物件,也全都是蒙面人损坏的,你也看到了,我们一直躲在密室内。”
“你这满天扯淡的话,我会信吗?”皮实不为所动,然后一副是他肚里蛔虫的口气,“小帅胡,我一直以为你是个诚实人,是个善良人,是个规矩人,可我终于知道,你啊,就是个笑面虎,还是个诡计多端、伶牙俐齿的笑面虎!”
说完这话,皮实似乎还没有尽情抒发了自己的不满感受,就咬牙切齿状,“杀人不见血,太坏了!坏的头顶生疮脚底流脓,放屁还夹着臭虫!”
东方三里笑了,捋着胡子辫儿,斯斯文文地笑。他清楚,对方其实是气恼自己成功说服布仁德卖报社给76号。当然,军统被骗的损失也算到自己头上了。
事实就是如此。皮实对布仁德太了解了,布仁德虽然在办报方面是一把好手,但这种心狠手辣的鬼心思,并不具备。再者,他也清楚韩老蔫儿,那个蔫儿货,怎么可能想出那么高深莫测的妙计?如果他有那本事,就不会次次败给于有鱼了。思来想去,皮实认定,肯定是东方三里提前把计划告知了布仁德,然后为了脱嫌,就装病卧床。
因而,他这次抓到东方三里的把柄,就必须报复。
再者,上头儿也压的紧!因为这的确就是公共租界警务总监“布兰顿”的银行。布兰顿已经得知消息了,就让皮实务必摆平此事。
皮实:“小帅胡,这样吧,给你个友情价!”
说着,他伸出十根手指。
“十块银元?”东方三里故意惊喜状。当然,他知道肯定不是这个数目。
果然,皮实皱皱眉,揪揪鼻子,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不满嘲讽:“弟弟,亲弟弟,知道你不要脸,但你不能把脸丢在家,出门不带吧?!”
被对方辱骂,东方三里不急不恼,好歹人家为自己解围了,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于是,他捋着胡子辫儿,故作惊诧地问:“难道是十根小金鱼?”
“你——”皮实更加生无可恋的表情,摆摆手,说:“小帅胡,你很幽默啊!不过,这幽默从你嘴里出来,怎么就变味儿了呢?”
这一来,东方三里便不解的神情,问:“皮哥,你是穿着皮裤放屁——气不顺啊!你直截了当给我说多少钱,不就得啦?!”
既然如此,皮实也就不客气了,“一百根小金鱼。”
“你姥姥——老皮,有你这么坑人的吗?你把我卖了吧!”东方三里开始耍无赖。
一百根小金鱼,从哪儿来?让伏地陌掏?绝对不会!那独眼龙真小人的性格,东方三里太了解。
这时,大狗、小树、老棒槌及猛牛等人也不乐意了,张嘴就骂,还作势吓唬。
但对方人多势众,还是荷枪实弹,十来个人一拥而上,用枪抵住他们几人的脑袋,然后,这些小子立时怂了。
眼前的阵势,东方三里心知,皮实是王八吃秤砣,铁心要一百根小金鱼。无奈,他只好目视索·白尔德,让他想个辄儿。
索·白尔德风轻云淡地瞟一眼东方三里,再瞟一眼皮实,说:“俗不可耐!”
话毕,他就闭目空弹吉他,轻声哼起那首“ScarboroughFair”,相当的陶渊明。
无奈,东方三里只好自力更生,捋着胡子辫儿,很无耻地笑着,与皮实讨价还价。
然而,皮实一口咬定,“一百根小金鱼,到手就放人!”
但东方三里依然不急不躁,与对方讨价还价。
在两人耗嘴皮子时,沙心心和于有鱼也带人赶到。按照于有鱼的位置,早就应该抵至银行。事实是,这臭咸鱼也的确早到了,但他只是躲在附近角落内,坐在汽车里玩钢笔,兴高采烈地玩钢笔。
直到手下报告,“沙心心也到了。”于有鱼才带人假装急匆匆地奔入银行之内。
于有鱼和沙心心带的人,足足有四十来个。这一来,特务和巡捕们的实力是不相上下,于是,东方三里就更加无赖了,甚至直言,“你皮实又不是银行的经理,你有什么资格收取赔偿?对了,你刚才说了,你不收取出警费,哦哦哦……”
皮实哑口无言,你姥姥,小帅胡说的有道理啊!之前布兰顿只吩咐自己一定要到赔偿,自己也没多想,毕竟,在租界内,还没几个人敢招惹警务总监!
不过,皮实也有办法,他直接给银行经理打电话,让他马不停蹄赶到银行。
银行经理来了,果然是马不停蹄,因为他就叫“马不停”。
马不停是个混血儿,中美混血。这老小子是个中年人,嘴巴上留着一撮儿大胡子,还叼着一根雪茄。
马不停一进银行,就向皮实诉苦,并希望皮实还自己一个公道。公道就是,要求一千根小金鱼的赔偿金。
听到马不停的话,东方三里捋胡子辫儿的手顿时僵硬,你姥姥,吃人啊!于是,他也不捋胡子辫儿了,从一个特务腰里抽出几颗手榴弹,然后无赖地抱住马不停,嘟嘟囔囔,“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你姥姥,咱就拼个鱼死网破吧……十八年后,老子还是一条帅的要死要活的好汉!”
第八十三章 一屁股债
马不停没想到会是这结果,于是,他冷汗淋淋,冲着皮实哀求:“老皮,救命啊,救命啊,这可是警务总监老人家的银行啊!”
是啊,警务总监老人家的银行!皮实正色上前,威胁:“小帅胡,警务总监你招惹不起吧?你敢与警务总监为敌,就是与整个租界巡捕房为敌!”
东方三里根本就是无所忌惮的模样,还一副臭不要脸的口气:“谁给我要钱,我就和他一起见阎王!警务总监怎么了?他来了,老子照样拉他当垫背!”
皮实皱皱眉,再次提醒:“警务总监——”
“警务你姥姥,总监你姥姥!”东方三里粗暴地打断,话毕,便用嘴咬住手榴弹的拉环,准备玩真的。
见状,无论是特务,还是巡捕,一个个吓的嗷嗷后退,有的还趴在地上。
皮实没辄儿了,他没料到小帅胡这么粗野,这么不要脸。如果只是自己报复,他真的就自认倒霉,举手败给这无赖的小帅胡了,可上面还有布兰顿压着,不讨要一些赔偿金,实在难以交差。
思考片刻,他问马不停:“马经理,你要命还是要金条?”
马不停一脸倒霉催的神情,回答:“当然是要命啊!”
“那,一千根金条是不可能了,要不这样,让他赔一百根金条,如何?”皮实又回到自己最初提的条件上。
然而,不待马不停回答,东方三里吐出手榴弹的拉环,呵斥皮实:“老皮,一百根?今儿给你明说了,一根都没有!”
话毕,他就又赶紧用嘴咬住拉环,还是那副要钱没有要命一条的无赖模样。
皮实真的下不来台了,只好向布兰顿报告。
布兰顿直接给伏地陌打电话,让他交钱。
伏地陌是真小人,起初一口否决。但布兰顿也不是善茬儿,就一再威胁。无奈,伏地陌只好答应,交一半,五十根金条。
布兰顿不让步,死死咬定,一百根金条,否则,就派所有的巡捕,把76号的特务全堵在汇利银行之内。
伏地陌思忖良久,终于服软,答应缴纳一百根金条,但是,他的条件是,由特工总部缴纳五十根,再打个五十根的欠条。欠条上的,由东方三里归还。
布兰顿也不敢把伏地陌逼得太紧,便允诺了。
电话打到汇利银行,皮实和东方三里都接了电话,获悉了各自上峰商讨的结果。
皮实这里肯定没问题,他本就是唯布兰顿马首是瞻。随后,他告知马不停,让他明日上午去找伏地陌讨要五十根金条即可。
倒是东方三里,伏地陌担心他不肯就范,便从电话里命令,76号所有的特务,全部撤出汇利银行。东方三里也想撤,但巡捕们围着他,死不让步。
这招儿狠毒,整个银行就剩下东方三里一人挟持着马不停面对皮实及几十个巡捕。
皮实笑了,说:“小帅胡,这就是你当汉奸走狗的下场!要不这样,你跟着我干吧,不但免了你的赔偿,还给你高薪,如何?”
东方三里吐出口中的手榴弹拉环,也笑了,斯斯文文地笑,回答:“老皮,你也不是好鸟,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不过,今儿我认栽,来日方长,总有你栽在我手里的时候!”
话毕,他放开马不停,按照皮实提供的欠条,签署了自己的名字。
欠条要求,五日之内,东方三里必须归还五十根金条,否则,高利按日收取。
签字后,东方三里背着一屁股债,走出银行。他不得不服软,党精心培养自己,不能为了这五十根金条而送命。
一出门,特务们急忙上前安抚,甚至恭喜。
索·白尔德:“小帅胡弟弟,哥哥还想看看你如何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帅的要死要活的好汉呢!唉,你竟然又活蹦乱跳了!”
东方三里:“失礼了,失礼了……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沙心心:“厨子,今儿你挺拽的嘛!以前还真低估了你了!”
东方三里:“失礼了,失礼了……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于有鱼:“小帅胡,恭喜你荣升背锅王,恭喜恭喜!”
东方三里:“失礼了,失礼了……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之后,就是猛牛、大狗、小树及老棒槌等人的感谢,甚至是五体投地、四蹄朝天的敬佩。这些人一个个甜言蜜语,好话说了一百箩筐,但没一句是要与东方三里共患难的,只字不提钱的事儿!
东方三里也不为难他们,只是在嘟嘟囔囔“失礼了、有辱斯文”中,骑上侥幸没损坏的大苍蝇,嗡嗡而去。
他直奔伏地陌家,干嘛?辞职!当然,辞职也是欲擒故纵!
——特务们在洋行大厦没有宿舍,伏地陌就让特务们要么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要么回76号的宿舍,反正,汪伪特工总部也在公共租界内。
至于伏地陌本人,则每日回家。
东方三里即将抵达伏地陌家门口时,就改变了主意,随后返回自己家中,也就是他那在日租界的小楼。
这小楼,话说,他已经有很长时间没回来了。他以为,家中肯定是遍布灰尘,然而,却一尘不染,家具也被擦拭的干干净净。
家中有人,在浴室!
东方三里立即掏出枪,悄悄隐在浴室门外。
浴室内的人,并不知房主回家了,只是一边洗浴一边轻哼着小曲儿。
声音很熟悉!东方三里再侧耳聆听,笑了,分明就是夏红藕。
于是,他便收回枪,沏一壶茶,倚在沙发上,双脚放在茶几上,随意地翻阅报纸。报纸有今日的,也有最近几日的。看来,夏红藕早已鸠占鹊巢了!
在他翻阅报纸时,夏红藕身穿浴袍,哼着小曲儿,乐滋滋出门——有人?于是,她急忙紧紧捂住胸口,“你——”
她想说“你是谁?”可“你”刚出口,便辨出东方三里,于是,就气急败坏地把“你是谁?”换成“你个流氓!”
“你个流氓,偷看我洗澡,不要脸!”夏红藕脸色绯红地窜进内室。
东方三里捋捋胡子辫儿,不屑而言:“就你那竹竿身材,倒给我一百根小金鱼让看,我都嫌脏眼睛!”
说着,他品口茶水,冲在内室换衣服的夏红藕说,“你偷偷占了我家,我流氓?我看你才是流氓,女流氓!”
夏红藕换好衣服走出来,理直气壮回答:“我替你看家,好吧?”
“看家?感谢!”东方三里再品口茶水,笑笑,“主人回家了,你可以走了!”
“你——”夏红藕气急而笑,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正色道,“孔明灯同志,组织指示!”
第八十四章 取钱也,非窃!
组织指示?东方三里急忙放下报纸,目视夏红藕。
夏红藕传达的组织指示,主要是让东方三里保护巴正开,特别是保护巴正开的秘密运货渠道不被破坏。
东方三里沉思片刻,说:“这个难度很大,伏地陌势在必得。特务们日日夜夜守在洋行,总会有查出渠道的那一天。”
“不如这样,我们还像上次,把巴正开安全送走。然后,让他从大后方重新开辟一条秘密运货渠道,如何?”东方三里建议。
“不是,大哥,为何你总是与组织谈条件?”夏红藕不满,“组织给你的指示,每次你都扯东扯西的,你就不能坚决执行吗?”
“组织并不知我这里的具体情况,组织也是根据整体大局和所知情报安排部署,下达命令。如果命令和具体情况有出入,或者说影响到当事人的安全,为何不能提建议?”东方三里捋捋胡子辫儿,品口茶水,清清嗓子,“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夏红藕没言语,起身走向内室。在进入内室,关门时,她才抛出一句话,“懒得理你!”
“可是,藕妹子,你不能睡我家啊!”东方三里缓缓而起,步到内室门口,隔门对夏红藕讲道理,“太危险了,被人看到,咱俩就有可能暴露。”
“反正被人看到了,无所谓。”门内飘出夏红藕的话。
她指的是今日午后在凯旋门咖啡馆被皮实和穆蓝看见之事。
话毕,无论东方三里怎么劝解,她都再也不言语。
无奈,东方三里只好作罢,房间绰绰有余,随她便吧。
随后,他重新坐到沙发上,随意翻阅报纸。其实,他是在思考如何去汇利银行取花上花的存款。
今晚就去,还是明晚?或是再延后一日?无论何时,必须在五日之内。他不知花上花究竟藏着多少根金条,如果不够五十根,自己还需另想辄儿。
当然,这肯定不能向组织讨要。他还想着,如果花上花存的小金鱼足够多,在还了汇利银行后,把剩下的都上交组织呢!
担心夜长梦多,东方三里决定今晚就去汇利银行。
随后,他换好衣服,准备前去。
就在这时,夏红藕竟然身穿已经换好的夜行服,从内室欢天喜地奔出,“哥,执行任务吗?走,麻溜的!”
“你——什么情况?”东方三里假装不解,反问。
“我偷偷看到你换衣服,就知道你有任务。我也就急忙换好衣服了。”夏红藕得意洋洋,随后表示不满,“大哥,少装蒜了,你一撅腚蛋子,我就知道你拉什么屎粑粑!在我面前,你就不要玩虚头巴脑的东西了!”
东方三里捋捋胡子辫儿,笑了,说:“执行任务不假,但不能带你去!”
“为何?”夏红藕撇撇嘴,表示心中有怨气。
“你就是个累赘!”东方三里直言不讳,“带你去,非但完不成任务,还会出纰漏!”
被东方三里的言语刺激,夏红藕脸色阴沉,大步奔向内室。
见状,东方三里笑了,得意的笑,他就是故意刺激她的。今夜的任务很危险,不出意料,汇利银行会有巡捕彻夜把守。毕竟,银行大门都没了,密室还被外人侵入过,如果不严密看守,银行肯定会被洗劫一空!
但夏红藕也意识到了东方三里的诡计,在入室的一刹那,她驻足不前,并迅速返回,再就是如狗皮膏药一般,紧紧缠住东方三里。
东方三里犹豫不决,摆脱她是不可能了。去,就必须带上她。带上她,就会有危险。要不然,今晚不去?今晚不去,何时去?白天去取钱,必须有银行凭证才可能进入金室。而自己,除了花上花的密码,什么都没有。现实是,必须晚上去“取”。明晚呢?
东方三里瞟一眼沉默不言的夏红藕,这妹子,估计最近都会鸠占鹊巢了。
思忖片刻,东方三里决定赌一把!
“走吧,藕妹子!”他捋捋胡子辫儿,示意。
哦?嘿嘿……夏红藕笑靥如花,挽住东方三里的胳膊,“走,骑上你那拉风的大苍蝇!”
大苍蝇?肯定不行!那货,嗡嗡的,噪音太大了。这要是骑出去,还没到汇利银行,巡捕们就都知道是他东方三里大驾光临了。
那如何去?电车吗?半夜三更的,人家也不营运啊!
夏红藕抱怨起来,“大哥,你脑袋就是灌屎粑粑了,明明可以享受汽车待遇的,非要买一辆摩托车,春天风吹,夏天雨淋,秋天日晒,冬天雪打……最可气的是,还是杂牌的,全上海滩都被你制造的噪音搅得心神不宁……什么?摩托车拉风?大哥,你咋不去开飞机啊,飞机更拉风……”
当然,有交通工具——自行车!
东方三里带上夏红藕,骑着自行车,借着夜色,直奔汇利银行而去。
正如东方三里预料,汇利银行,里三层外三层,层层是巡捕。警务总监就是好,可以公器私用,让巡捕们无偿为自家服务。
巡捕们为了讨好警务总监,也个个卖力,精神抖擞的,神采奕奕的,看护个银行,比看护重病的亲爹还上心!
警务总监布兰顿也会来事儿,吩咐带队的皮实,时不时赏巡捕们几个小钱儿,赏个小酒儿,再赏个立功受奖的空头支票。
至于皮实,则在银行的密室门口亲自坐镇,万分戒备地四处扫视。
见状,夏红藕泄气了,说:“哥啊,要不咱明晚来吧!这些巡捕,一个个像狗一样,不好下手啊!”
东方三里捋着胡子辫儿,笑笑,掏出一个纸包。
“什么东西?”夏红藕好奇相问。
“让人好好睡觉的药。”东方三里一副早有准备的神情。
夏红藕乐的眉开眼笑,调侃他:“哥啊,只看你的脸,你就是个大好人,其实你啊,太坏了!坏的头顶生疮脚底流脓,放屁夹臭虫!”
随后,很顺利,东方三里把药粉神不知鬼不觉撒入巡捕们用来提神和暖身子的白酒中,而巡捕们,包括皮实,很快全都东倒西歪,酣睡如猪。
东方三里和夏红藕悄悄入内,直奔密室。
密室的锁难不倒东方三里,金室的门锁也难不倒东方三里,他连过两关,直抵花上花存藏金条的橱柜前。
密码,上次大犇儿逼问花上花时,东方三里也听到了,并牢记在心。此时,他小心翼翼输入密码——密码错误!
第八十五章 凶手
密码错误?东方三里懵了,怎么可能?
他仔细回忆当时花上花所述,确认自己没有记错,那么,只有一种结果:花上花故意说错密码,留了后手。
这个花上花,太坏了!东方三里“取”人家的钱,还骂人家坏。这要是让女鬼花上花听见,半夜三更必须踹门去咬他!
花上花不咬他,他也无可奈何花上花,实在无奈,他只能附耳在橱柜锁旁,仔细转动锁键,试探性地开启密码锁。
花上花比伏地陌还狡诈,所设密码,非同一般的难,耗费了一个多小时,东方三里才破解了三个密码。
而这时,门外望风的夏红藕疾步入内,有些惊慌,说:“哥嘞,亲哥,你还没搞定吗?外面有的巡捕似乎要舒醒了。”
“让他再睡过去。”东方三里头也没抬,吩咐道。
夏红藕望一眼聚精会神的东方三里,欲言又止,然后出门奔向那半睡半醒的巡捕。她让巡捕睡过去的方式很简单,抬脚对着人家脑袋就踹,一次搞不定,再来一次!
然而,药效是有时间限制的,药效马上到期,巡捕们舒醒的越来越多,此起彼伏,夏红藕踹的脚都肿胀了,无奈,她只好拎起一把凳子,对着人家脑袋砸过去——
噗!
啊——夏红藕吓的肝胆俱裂,“哥啊,救命……”
东方三里又破解一个密码,正准备乘胜追击,猛然听到夏红藕的惊叫声,急忙奔出,却见她躲在一根柱子后面,全身发抖。
“怎么了?”东方三里以为她遭受袭击。
夏红藕指着那被她砸破脑袋的巡捕,结结巴巴说:“哥嘞,救、救、救人啊!”
东方三里这才舒口气,说:“你没事就行!”
话毕,他就要再去金室,继续破解密码锁。
可夏红藕一把拉住他,哀求:“你救救人家啊,我不想当凶手,救人啊!”
无奈,东方三里只好来到那脑袋开花的巡捕身前,用手探查一下他的心脏,再摸摸鼻息,早嗝儿屁了。但他见夏红藕失魂落魄的模样,担心惊吓了她,就故意摆弄一番,还扯下死巡捕的衣服把那小子的脑袋包裹住,一本正经的假认真。
片刻后,那死巡捕躺在地上,规规矩矩地躺在地上,安静祥和。
“好了,放心吧!”东方三里笑对夏红藕。
夏红藕半信半疑问:“活过来了?”
“当然,哥的手艺,那是杠杠的!”东方三里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夏红藕依然是半信半疑:“你杀人的手艺,那没得说,杠杠的,我信!可你又不是大夫,你救人的手艺,很糙吧?”
“不是,藕妹子,你墨迹什么呢?!”东方三里有要事在身,就言语铮铮,“我说活过来了,就是活过来了!”
夏红藕这次不再是半信半疑了,而是直接不信的神情,问:“人怎么可能再活呢?”
“你——”东方三里气急而笑,“你,你这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嘛!明知人必挂,还让我救?白白浪费时间!”
他的话让夏红藕有些不乐,她白了东方三里一眼,嘟嘟囔囔:“我是个女孩儿,善良淳朴的女孩儿,我没杀过人,我也不杀人,我不是凶手……反正,我只是砸了人家脑袋一下;反正,人家被砸后,还没死;反正,你是最后接触人家的人;反正,人死了,就和你有关……对,人就是你杀死的,你就是凶手!”
目视脸色晦暗、不知所以的夏红藕,东方三里捋着胡子辫儿,斯斯文文的笑,安慰她:“好了,人是我杀的,我是凶手,好了吧?”
闻言,夏红藕目光一亮,脸色流露出欣喜,欢天喜地来到东方三里面前,与他拉钩:“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东方三里这次是苦笑,说:“别说一百年,就是一万年,变成老鳖,我也是凶手!”
好了,夏红藕画风变了,不再是之前的惊慌恐惧,而是抓住东方三里把柄的傲娇模样,“小帅胡,你以后在我面前要老实点儿了,否则,我上报组织,告你滥杀无辜!”
“滥——杀——无——辜——”突然,有人对夏红藕随声附和。
“谁谁谁?”夏红藕惊的躲在东方三里身后,惊恐而问。
“我——”一个虚弱的声音。
“还有我——”另一个虚弱的声音。
夏红藕循声而去,却见几个巡捕已经舒醒,有的想努力爬起来,有的用哆嗦无力的手去拔枪,有的用如死鱼般的无神目光盯住她。
“哥,救命啊!”夏红藕催促东方三里。
东方三里:“救谁?你?还是巡捕?”
“你脑子灌屎粑粑了?当然是我!”夏红藕有些生气。
“好吧,你说的啊!”
说着,东方三里对那几个舒醒的巡捕,一脚一个,脚脚毙命,对方无一例外,鲜血四溅。
有些血液还溅到夏红藕裤腿上,吓得她惊慌失措的用手擦拭,可随之又感觉恶心,便顺手涂抹到东方三里的糙脸上。
“你杀人了,杀人了……”夏红藕口齿不清,嘟嘟囔囔。
“这些人没有一个不该死!”东方三里指着那些巡捕,“每个人都背着好几条人命,有无辜的老百姓的,也有军统的,所以,杀他们,杀的理直气壮!”
但夏红藕似乎没听到他这番义正言辞的话,只是聚精会神的擦拭衣裤上的血迹,还不断的嘟嘟囔囔,“杀人了,杀人了……”
嘟囔着,她突然晕倒在地。
唉——东方三里无奈叹息苦笑,看来,这次是无功而返了。必须无功而返,因为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巡捕们就要舒醒了。无奈,他只好背起夏红藕,失望而归。
返回家中,稍微休息,便到了上班时间。
东方三里骑上大苍蝇,在聒噪的让人骂十八辈祖宗的噪音中,飞驰电掣,直奔大本钟洋行大厦。
在路上,他一直在思索,该如何与伏地陌谈欠条之事:搬出影佐田子威胁对方,还是用退出特别行动署以退为进?是忍辱负重,自认倒霉,主动做检讨,还是理直气壮,打嘴皮仗,逞一下口舌之威?
第八十六章 好人有好报
东方三里准时到达洋行大厦。放下大苍蝇,他直入伏地陌办公室。
伏地陌似乎预料到他会来,不待他言语,便先斟上一杯红酒。
“主任哥,亲哥哥,不带这么坑人啊!”东方三里一口把红酒饮完,故作气呼呼的模样,“你这以后,还怎么服众?”
伏地陌没言语,只是笑,很鲜活的笑,独眼内闪烁着讨好的光。他想了想,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布包,放在办公桌上。
这时,他才缓缓开口:“三里弟弟,给你的。”
“别,别,主任哥,你还是叫我小帅胡吧。三里,还弟弟,我听的,怎么感到瘆人呢!”东方三里依然似乎很生气,然后瞟一眼那布包,问,“难道是手枪,你让我自杀吗?”
伏地陌的糙脸笑的更鲜活了,比狗尾巴草还鲜活,说:“小帅胡,你死了,说实话,我还真有些舍不得。为何?你牛排做的好,与哥我一样爱喝红酒,还时不时献计献策,人才啊!哥我还盼着你再立新功呢!”
顿了顿,他示意东方三里,“你打开看看,指不定是惊喜呢!”
东方三里这才缓缓走到办公桌前,打开布包,你姥姥,里面竟然是小金鱼,五根。这时,他才明白了,伏地陌是用这种方式为自己道歉。
伏地陌:“小帅胡弟弟,昨晚之事,哥我也有苦衷啊!”
苦衷?你能有什么苦衷?东方三里狐疑的神情。
“你也知道,对方就是讹诈,是吧?”伏地陌和颜悦色,问。
嗯!东方三里颔首,表示赞同。
“如果咱就那么轻易地答应了,咱76号以后在上海滩还怎么混?丁主任,李主任,会对特别行动署什么看法?梅机关会怎么想?”
“再者,从小的方面来说,你这次招惹的麻烦,用公款结账,万一,我说万一啊,万一以后哪个混小子也招惹这么大的麻烦呢?如果一心为公,也情有可原,如果他要是与对方沆瀣一气,暗地勾结,故意套公款呢?”
“当然,这当中,不仅仅是钱的事儿啊!你啊,还年轻!”伏地陌尽量深入浅出的讲道理,以便让东方三里能理解自己的苦衷。
然而,东方三里似乎是个目光短浅的人,说:“主任哥,可我也是为了公事啊!再说了,五十根小金鱼,老哥,你把我卖了,值不值这个数?”
见他不识时务,也不体谅长官的苦衷,伏地陌的独眼内的光就变色了,发扬了真小人的秉性,说:“小帅胡啊,你那么鬼,我看,不仅值五十根小金鱼吧?”
“比如,我说比如,”伏地陌鬼魅地笑着,“比如,你和沙心心串谋,篡改花上花之死的经过;再比如,你采购食材时低买高报;再比如——”
“主任哥哥,亲哥哥,好了,别比如了,哥哥,你狠!”东方三里打断他的话,一副心甘情愿掏钱的神情。
他必须认栽了,伏地陌果然不是简单货色,篡改花上花之死的经过,这个被伏地陌获悉,在意料之中,毕竟,在场的人那么多,鬼才知道谁是伏地陌的眼线呢?!
但低买高报这事,可是天知地知自己知!时局动荡,食材的行情每日都不同,如过山车一般,还经常跳水,这就为他用低价格购买而用高价格报销提供了便利。他姥姥,这事本以为做的很隐秘,却不料伏地陌心知肚明,只是以前从不挑明而已。关键时刻,摆了自己一道!
几句话就摆平东方三里,伏地陌很得意,独眼内目光又闪亮起来,说:“小帅胡啊,跟着哥我好好干,亏不了你!好了,这五根小金鱼,你就收起来吧。”
“主任哥,亲哥哥,你看,你当长官的也不容易啊,就那些薪水,一大家子开销呢,”东方三里把小金鱼原封不动归还伏地陌,很豪爽的口气,“放心,弟弟有办法,不就是几十根小金鱼吗?”
伏地陌的笑意更丰满了,就如成熟的狗尾巴草,他也不客气,收回小金鱼,当然,不用破财了,那就多说好听话吧,反正“话”也不值钱,更不用报税。
东方三里呢,也识时务者为俊杰,信誓旦旦,包票声声,“跟着主人哥哥走,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两人在叨咕了一大通违心的屁话后,东方三里便返回自己办公室。
办公室坐着索·白尔德和沙心心。索·白尔德空弹吉他,哼着最喜欢的“ScarboroughFair”。沙心心则柔情似水地盯着他,一脸花痴状。
“失礼失礼,走错办公室了。”东方三里骤见两人骚包模样,以为错入房间,可一看房间门牌,没错,是自己办公室啊!
于是,他商量的口吻问:“洋白菜哥哥,心心妹妹,你俩换地儿,还是我呢?”
“滚!”沙心心被打断,相当气恼,就呵斥东方三里。
而索·白尔德,则歉意地笑笑,抛给他一个铁盒子,说:“我和心心的。”
东方三里好奇地打开铁盒,是小金鱼,十根。
“洋白菜哥哥,什么情况?”东方三里惊喜相问。其实,他也隐隐约约猜到七七八八。
果然,索·白尔德解释:“给你还债的。要不然,把你卖到百乐门一百回,也还不了你那一屁股债啊!”
“这,这,这——”东方三里突然间有些感动,他清楚,索·白尔德手头也不富裕,这洋白菜,平时开销,绝对是大手大脚的那种,能攒下三根小金鱼就不错了。看来,这十根小金鱼里,一多半是沙心心的。
于是,他便很真诚地对沙心心致谢,“心心妹妹,万分感谢呢,你看,我激动,激动的五体投地,四蹄朝天呢!”
沙心心瞟他一样,漠然而言:“别谢我,与我无关!都是老索的钱。”
闻言,索·白尔德做了一个无奈的神情,意思是:她就是这人,你别介意。
东方三里也明白,沙心心完全是为了索·白尔德。于是,便对两人再三感谢,还要打欠条,承诺归还日期。
然而,索·白尔德却表示,是赠与,不是借钱。如果打欠条,就收回小金鱼。
既然如此,东方三里不再推辞,笑纳了这份大礼。
随后,韩老蔫儿来了。东方三里看见他,更加感动了,他姥姥,患难见真情,都说人家蔫儿,关键时刻,不含糊啊!
可惜,东方三里多想了,韩老蔫儿得知索·白尔德赠给他十根小金鱼,便来哭穷,哭了半晌儿,直到从东方三里手中哭走一根小金鱼,才欢天喜地离去。
你姥姥!东方三里苦笑,无奈叹息:唉,谁让自己是个大好人呢!
大好人东方三里是好人有好报,武汐汐来了,豪爽地抛给他二十根小金鱼。
“打欠条!”武汐汐直截了当。
“还要欠条?”东方三里以为她与索·白尔德一样,是免费赠送。
“不然呢?”武汐汐的蓝眼珠闪着不可捉摸的光。
“不然,以身相许?!”东方三里无赖的神情。
“好啊,签卖身契吧!”武汐汐的蓝眼珠更加不可捉摸了。
比无赖比不过她,东方三里苦笑着,工工整整,写下一张欠条。
他正要签名时,伏地陌的任务下来了,让东方三里带队执行,于是,他撕碎欠条,大失斯文的溜之乎也!
第八十七章 先礼后兵
东方三里的任务,是要去抓捕昨晚那个所谓的瞎大夫。索·白尔德根据昨晚对他的观察及后来查他的资料,确认那人是军统分子。
伏地陌给东方三里一个立功赎罪的机会,让他带队执行。
东方三里骑着大苍蝇,带着一帮骑自行车的特务,嗷呜嗷呜直奔第十八号药房。
瞎大夫依然戴着墨镜,在有滋有味的品茶呢,他并没预感到危险降临。
见到东方三里,他甚至还热情地打招呼,“哈喽,欢迎光临!”
东方三里假装对他不感兴趣,只是对着其他职员问:“那个谁,哪个谁呢?听说是军统分子,滚出来!”
虽然军统对我党不仁不义,但如果不是你死我活的直面相对,东方三里并不想为难对方,反而能救一个就救一个。所以,他就趁着猛牛等特务们还未赶来,就尽量提醒瞎大夫,让他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然而,瞎大夫根本就是无动于衷,反而缓缓凑到他面前,热情打招呼,“哈喽,你想找那个谁是谁?”
东方三里见他傻不拉几地还在装大尾巴狼,就开门见山,“你是军统吧?”
瞎大夫依然不在意,还自认为很无辜的模样,反问:“你可不能乱嚼舌根子啊!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东方三里暗暗叹息,这小子完全就是找死。
这时,骑着自行车的猛牛等人也嗷呜嗷呜赶到,抛下车子,一拥而入到药房内。
这时候,瞎大夫逃跑依然有机会,后门就在他身旁,只要他窜出后门,融入人群中,便可安然无恙。更重要的是,东方三里也没打算追击他。
但这老小子就是一副倒霉催的模样,很淡定地摆弄听诊器,还似是自言自语,似是让东方三里他们听,“这年代,狗就是太多了,乱咬人,看谁不顺眼,就当军统咬,唉!”
在他自言自语时,猛牛等人已经围住了他。
无奈,东方三里只好发出抓获的信号。猛牛几人一拥而上,把瞎大夫摁倒在地。
这时,瞎大夫才意识到,人家是玩真的,之前的话,就是“欲擒故纵”。不过,他并不服软,就大声嘶吼,“救人啊,特务抓人了,救人啊……”
药房的其他职员见势不妙,就要给总经理巴正开打电话。然而,却被东方三里一把扯断了电话线。
在瞎大夫被抓获之前,电话随便打,越早打越好,巴正开能提前介入更妙。现在,抱歉,如果巴正开带人过来,那些一水的美式装备,还不把东方三里打成马蜂窝?
他必须顺利交差。至于巴正开如何与伏地陌交涉,那就是他们的事情了。
之后的事情就简单了,猛牛他们把瞎大夫绑在自行车后座上,拖拽而行。
而东方三里,则骑着大苍蝇,嗡嗡先一步返回洋行大厦。巴正开的安保队那么枭狠,他可不敢这么招摇过市,万一对方冲出来,自己小命儿就嗝儿屁了。
还好,猛牛等人一路顺利,如期返回。
按照规定,审讯也归东方三里。
审讯室是在洋行大厦顶端的阁楼里。阁楼足足有几十平方,够宽敞,够摆放刑具。
毕竟对方是军统,东方三里不想玩的太恐怖,就先礼后兵。礼,就是红酒。他把红酒斟上两杯,一杯是自己的,一杯是瞎大夫的。
两人面对面相坐,不像是审讯,倒像是多年未见的好友相聚。
东方三里斯斯文文地笑笑,文质彬彬地邀请瞎大夫,“请!”
瞎大夫目光中满是恐惧之色,身体还不断发抖,在东方三里邀请后,就用颤抖的双手捧起酒杯,但却不敢享用。
呵呵……这小绵羊,装的还真像!东方三里暗自心道。如果不是被大犇儿骗过,他也许就会相信了对方的无辜。
随之,他又暗暗叹息,你姥姥,你别怪我,我是提醒过你的,是你自个儿傻不拉几,错失逃命机会。
东方三里文质彬彬地端起酒杯,斯斯文文地嘬一口,和蔼可亲地说:“大夫哥,咱兄弟俩唠唠嗑儿吧!这样,先唠十块银元的嗑!”
说着,他掏出十块银元放在桌上,“唠的愉快呢,就归你了。”
瞎大夫盯着银元,却用眼角的余光扫过东方三里,似乎是犹豫不决的神情。
东方三里很通情达理,给了他充分的思考的时间。
在瞎大夫思考时,他悠闲自得地走到沸腾的油锅前,拎起一只事先准备好的大公鸡,自言自语,“这活蹦乱跳的公鸡要是直接抛进油锅,是焦脆还是焦黑?鸡啊鸡啊,你别怪,你本是人间一道菜。可是,人丢进油锅呢?唉,不说了,想想都残暴,我可不是商纣王!”
听着他自言自语,瞎大夫这次不再傻不拉几,而是听出了弦外之音,于是,痛下决心,把杯中酒一饮而尽,说:“爷,你想知道什么,我都说。”
东方三里笑了,斯斯文文地笑,把大公鸡丢在地上,返回座位。
他优雅地品口酒,轻描淡写地说:“咱是唠嗑儿,就是,就是兄弟间的那种,嗯,那种可以掏心窝子的唠嗑儿,别爷长爷短的,啊?!”
瞎大夫探手将十块银元装入口袋里,老实交代——
我叫冯天太,洋行第十八号药房的坐诊大夫。我承认,昨晚,你们一离开药房,我就打电话给黑疤瘌,哦,黑疤瘌就是黑大河,是保安队第三分队的分队长。我承认,我说了你们坏话,添油加醋,我只是想让他教训教训你们,我真没想到,他会把你们向死里整啊!
话毕,瞎大夫,也就是冯天太,长吁一口气,还自己为自己斟上酒。
东方三里则不阴不阳地笑着,盯着他,也不言语,就那么盯着他。
这让本来已经放松的冯天太又紧张起来,他诺诺而言:“爷,你,你看的我,心里发毛,呵呵……那个啥,咱唠的嗑儿,你不满意吗?”
“不满意!相当不满意!”东方三里皮笑肉不笑回答。说着,他长叹一声,冷笑着摇晃杯中的红酒。
不知他何意,冯天太便急忙从口袋里掏出那十块银元,小心翼翼放在桌上,说:“我把钱退了吧,就当我什么都没唠!”
“覆水能收吗?”东方三里轻笑着问。
嗯?冯天太一怔,就陪着笑把钱又装入口袋里。
“做买卖讲究的是公平,你拿了我的钱,却不给我货,这不公平吧?”东方三里步步紧逼,目光直视对方。
冯天太不知所措状,战战兢兢问:“爷,你究竟想知道什么?”
“军统的一切。”东方三里直言不讳。
“冤枉啊,爷,冤枉啊,我不是军统,不是啊……”冯天太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不断喊冤。为了自证清白,他还对天发毒誓,毒的能让他的列祖列宗再死上个七八十来回。
东方三里斜倚在椅子上,双脚搭在桌面上,左手端着酒杯,右手捋着胡子辫儿,然后目视房顶,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第八十八章 唠十块钱的嗑儿
东方三里似乎不是在审讯,而是在冒充文艺青年。
文艺青年东方三里良久不言,冯天太也不敢言语,只是可怜兮兮跪在地上,诚惶诚恐状。
但猛牛等人耐不住性子了,就相互对视一眼,自行商量用刑办法。
猛牛:“油锅吧,干脆利落,一招儿过去,他必定招供。”
大狗:“老虎凳吧,我喜欢听腿骨慢慢断裂的声音。”
小树:“皮鞭吧,鞭鞭见肉,血花绽放,好美!”
老棒槌:“还是辣椒水吧,带劲儿!”
他们的声音不小,足以让冯天太清晰入耳。然后,这小子更可怜了,再度磕头如捣蒜,还爷长爷短,哀求饶命。
东方三里终于有了反应,他从桌面上抽回腿脚放在地上,又扫一眼冯天太,恍然大悟的神情,“哦?忘这档子事儿了。”
说着,他急忙搀扶冯天太,还羞愧之言,“不敢当,不敢当,大夫哥,请起,请起!”
冯天太不起身,非但不起身,还抱住东方三里的腿,哭着喊着饶命。
他这模样,直接颠覆了猛牛等人的认识观,这老小子,难道真不是军统?
猛牛曾经是军统,也算是胆儿小的,但再贪生怕死,也没见过此等怂货啊!
东方三里呢?也数次打退堂鼓。如果不是他相信索·白尔德,如果不是被大犇儿骗过。其实,他犹豫过,即便冯天太真是军统,只要他死咬着不松口,不如直接放了。
但他又担心,伏地陌会将冯天太转交给于有鱼审讯。那臭咸鱼,可没自己仁慈。落在他手中的,只有两个结果,要么死,要么招供。
考虑再三,东方三里决定,不能放人。他一定让冯天太招供,为了自己在76号立足,为了鬼手策。
于是,他就和颜悦色说:“大夫哥,咱再唠十块银元的嗑儿,好吧?不唠军统,只唠洋行的生意。”
真的?冯天太抬起脑袋,泪眼朦胧地望着东方三里。
东方三里颔首微笑,并再次掏出十块银元放在桌上。
冯天太这才哆哆嗦嗦爬起来,重新坐在东方三里对面。
东方三里:“大夫哥,你给我说说洋行的药一般都卖到什么地方吧?”
冯天太眼睛里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狡诈之光,这光,一闪而过。
即便如此,东方三里也捕捉到了,他心里一动:这老小子果然是在装小羊羔,且绝对不是善茬儿!只是,他想玩什么花招儿呢?
冯天太依然是那副怂货的模样,他擦擦泪珠,哽咽几下,先小心翼翼状:“我要说错了,爷你别见外啊!”
嗯!东方三里只是轻嗯一声,捋着胡子辫儿,斯斯文文地笑笑。
咳咳……冯天太干咳数声,清清嗓子,似乎是老实交代的模样:“洋行的生意呢,很大,有自家制药厂生产的,有从国外进的货。至于卖给谁,这个,这个,太多了,有上海,南京,北平,甚至国外。”
话到这里,他顿了顿,目光闪烁一下,试探地问:“爷,你想知道什么地方?”
东方三里笑了,捋着胡子辫儿,目光灼灼,回答:“我想知道,有些药,比如盘尼西林,是否卖到了重庆!”
闻言,冯天太身体一抖,再下意识地瞟一眼门处,担心被人听到的恐慌神情,然后,他低声,低到如蚊子哼哼的声音,说:“有。”
东方三里暗暗冷笑,你姥姥,真能装!但他不动声色,追问:“你清楚送货渠道吗?哪怕存货的仓库也行!”
冯天太一副豁出去的神情,回答:“在黄埔江第九码头的洋行秘密仓库。仓库的墙壁有夹层,一般的禁药都藏在其中。”
“你如何知道?”东方三里心里欣喜,随后便是怀疑,一个坐诊大夫,如何清楚此等秘密之事?
“不瞒你说,我时常去盘货。保安队的人,他们狗屁不懂,进药、出药,需要我们大夫去盘货。我们名义上是坐诊大夫,其实主要是做这事儿的。要不然,为何拿高薪水?”
有道理!东方三里认为他所言很有道理,但越有道理的话,越不能轻易相信。
他不再饮酒,而是从口袋里掏出那两颗兵、卒的棋子,在手里把玩。他在思忖对方的供词究竟有几分可信度。
难下决定,东方三里就缓缓起身,倒背双手,踱着方步,踱来踱去。
见状,冯天太便将桌上的十块银元再次装入口袋里,似乎自己的话值十块银元。随后,他又伸出手,“爷,你再给我一根小金鱼,我亲自带你去!”
说这话时,冯天太的目光中一丝狡诈的光再次一闪而过。他的表现似乎无可挑剔,但那狡诈的光却让东方三里越来越怀疑。
“你带我去?难道你不担心巴正开知道这事,玩死你吗?”东方三里似乎为他安全着想。
“所以啊,我要一根小金鱼。”冯天太很坦诚,“带你到仓库后,我就远走高飞。”
东方三里没有言语,再次踱步,踱着方步,走来走去。
终于,他决定赌一把。随后,他向伏地陌汇报此事。
伏地陌是江湖老油条,也察觉其中有猫腻,但不想放弃这条线索,万一对方所言为真呢?
想了想,伏地陌就吩咐东方三里亲自带队,前去查证。
然而,东方三里却婉拒,理由是继续加大对冯天太的攻势,乘胜追击,让他交代军统的一切情况。
“冯天太不是要带路吗?”伏地陌不解。
“这个简单,让他在地图上画出地点即可。”东方三里早就考虑好了对策。
随后,他交给伏地陌一张冯天太圈出仓库地点的地图。
伏地陌无奈,只好重新考虑带队人选:索·白尔德和沙心心去制药厂了,元牌九打着巡查药房的牌子去赌场了,在家的,只有于有鱼。于是,安排于有鱼带队前往。
在于有鱼走后,东方三里不急不忙,让三胖把制作牛排的设备、食材全搬入审讯室,现场制作午餐。毕竟,午时到了。毕竟,这才是他的本职工作。
东方三里制作牛排,很敬业,一丝不苟地切牛肉,聚精会神地操作每个环节。
很快,审讯室内香气扑鼻,逸散着生活的气息。
东方三里把制作好的第一份牛排,吩咐三胖献给伏地陌。第二份,献给武汐汐。随后的,分给了猛牛、大狗、小树和老棒槌等人。
最后,还有两份,放在桌上。
东方三里和冯天太分列桌的两旁,相对而坐。
酒斟上,餐具摆放整齐。东方三里铺上餐巾,优雅而餐。
冯天太,看看东方三里,不知吃,还是不吃。他实在不解东方三里的意图。
第八十九章 多功能酒瓶
终于,冯天太忍不住了,抖着手,慢慢拿起餐具,准备品尝扑鼻之香的牛排。
然而,东方三里瞟了瞟猛牛,猛牛便用胳膊圈住冯天太的脖颈,粗暴地拖其到油锅前。他喜欢用油锅逼供。
“爷爷爷,饶命,饶命啊!”冯天太被扼的喘不过气,还努力求饶。
东方三里再瞟了瞟大狗、小树和老棒槌,三人便上前帮忙,把冯天太四仰八叉摁在地上,准备给他口中灌滚烫的油汁。
这一来,冯天太脸色惨白,拼命挣扎,嘶吼着求饶,“爷,亲爷爷,饶命啊!”
东方三里没有言语,有滋有味地嚼着牛排。时不时,再饮口红酒。
而猛牛,因为没有得到收手的命令,就舀了一勺沸油,慢慢逼近冯天太的嘴巴。沸油冒着腾腾热气,冲入冯天太的鼻息之内。
香!香的让冯天太心肺剧烈!
油勺距离冯天太的嘴巴还有一寸,东方三里对猛牛摆摆手。
见状,猛牛收回油勺,而大狗三人则把冯天太拖起来,摁在东方三里对面的座位上。
冯天太哆嗦着,擦擦脸上的汗水,长长舒了一口气。
东方三里斯斯文文地笑,邀请他就餐,“大夫哥,请!”
冯天太也笑笑,绝望地笑,随之拿起餐具,对盘子里的牛排一通毫无章法地切划剁砍,然后又是狼吞虎咽,一股脑儿把牛排塞入腹中。最后,他盯住东方三里。
东方三里依然在优雅的就餐,根本就无视他的存在。
这时,冯天太笑了,更加绝望地笑,他握紧手中的叉具,迅疾跃上桌面,猛扑向对面的东方三里。
东方三里似乎没意识到危险,而是起身去旁边的餐柜上拿酒,因为面前的酒瓶空了。但这一起身,却恰巧避开了扑来的冯天太、
其实,这是东方三里有意而为。此时的他,即便有通天的本领,也必须隐藏不露,因为他是个厨子。
厨子东方三里,在猛牛等人的眼中,是很侥幸地躲过一劫。
“哎?你姥姥!这么粗暴!”
东方三里骂着,屁颠屁颠奔出门外。
冯天太失手,就嗷嗷咆哮,不顾一切追击而去。在他的眼里,东方三里是救命稻草。只有挟持了他,自己才可能生还。
然而,他没机会了。猛牛四人啪啪几枪,击中冯天太的双腿。
冯天太扑倒在地,依然嗷嗷咆哮着,爬向站立门外的东方三里,“老子弄死你!弄死你!”
东方三里很生气,气的胡子辫儿一翘一翘的,你姥姥,当初老子提醒你逃,你傻不拉几地装大尾巴狼,好了,被抓了!被抓了,老子一而再再而三忍让,不对你用刑,还尽量为你开脱,你倒好,想要我命!岂有此理!岂有此理的嗷嗷的!
东方三里这时手里拎着一瓶红酒,上等红酒,平时,这是他的心肝宝贝。但现在,也顾不上心肝还是宝贝了,举起酒瓶便砸在冯天太脑袋上。
冯天太的脑袋顿时裂开,然后,也不知是红酒还是鲜血,顺着他的脸颊,欢快地流下。
脑袋被砸,冯天太似乎清醒了,就呆滞地扫视一眼,然后捂着脑袋,喊,“疼啊,疼啊,我腿也疼,疼……”
也是,腿上伤口比脑袋上的更严重,能不疼吗?可你之前干嘛了,被枪击中后就服软,也不至于脑袋上多挨一瓶子。
面对哭爹喊娘的冯天太,东方三里捋着胡子辫儿,不阴不阳说:“你不就是大夫吗?自己包扎吧!”
说着,他吩咐猛牛寻些药物纱布回来,抛给冯天太。
冯天太手脚利落,片刻就自行包扎完毕,嗯,还是个不错的大夫!
好了,继续审讯吧!然而,这时于有鱼那边传来消息,他们被袭击了。仓库内根本就没有冯天太所提到的夹层,更无药品,就是个废弃的仓库。
于有鱼他们一入内,就被一群蒙面人袭击。当然,依然是一水的美式装备。
好在于有鱼狡诈还枭狠,生死之际,这臭咸鱼先集中了所有的手榴弹炸开一道墙,再一马当先,杀出重围。
即便如此,他们也损失了十来个特务。于有鱼也未能幸免,胳膊上中了一枪。
逃回洋行大厦时,于有鱼他们几乎不成人形了,全都如丧家之犬。
于有鱼直奔审讯室,进门就骂东方三里。
“你姥姥,小帅胡,想我死你明说啊,玩这种幺蛾子,不要脸!”于有鱼气的是七窍生烟。骂时,他不忘取下眼镜,擦拭镜片上的血迹。
哎?怎么就一个镜片了?这时,于有鱼才发现,眼镜片不知何时丢了一块。
他更生气了,猛然把金丝眼镜砸向东方三里,嚷嚷着,“你赔老子眼镜,要不然,老子废了你!”
东方三里本也在气头上,所谓仓库藏药一事,明显就是冯天太欺骗自己,还差点儿被他暗算,现在,再平白无故地被臭咸鱼骂了一通,于是,他怒火中烧,在眼镜砸向自己时,他斯文尽失,又拎起一瓶红酒,嗷嗷扑向于有鱼。
于有鱼正在揉眼,一直戴着眼镜,骤然除去,眼睛一时不适应房内的光线,因而就没注意东方三里,更没注意东方三里的酒瓶。
酒瓶在东方三里手里,先是高高举起,再被猛烈砸下——噗!一声闷响!
“咦?声音为何不一样?”砸人后,东方三里第一句话,是一句很无厘头的话。他的意思是,酒瓶砸中于有鱼脑袋的声音,与冯天太的,不一样。这次的声音,有些闷!
声音虽不同,但结果却一样,对方都是脑瓜开裂,然后,也不知红酒还是鲜血,顺着臭咸鱼的脸颊留下来。
“小帅胡,你姥姥——”于有鱼咕哝一声,瘫软在地,晕死过去。
见状,东方三里急忙吩咐救人,无论如何,臭咸鱼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死在自己手里啊!
可是,谁救?特务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瞪来瞪去翻白眼。
东方三里突然想起,瞎大夫冯天太啊!于是,他就命令那老小子救人。
冯天太已经被大狗绑在老虎凳上了,正准备用刑。
于是,东方三里吩咐松绑放人。
然而,冯天太蜷缩身体,抱住脑袋,窝在老虎凳下,哼哼唧唧,“疼啊,救命啊,特务杀人了……”
随后,无论东方三里如何吓唬威胁,那老小子都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而那边,于有鱼脑袋上的血汩汩外涌,止不住!再涌下去,不出半个小时,臭咸鱼必定变成死咸鱼!
东方三里急了,拎起切肉刀,大踏步跨至冯天太身旁。
第九十章 神医,过分了
冯天太见东方三里红了眼,吓的连滚带爬窜到角落内。
东方三里不依不饶,紧跟而去。
冯天太捂着依然疼痛的脑袋,提醒东方三里:“爷,你可是斯文人,怎么净干些粗暴事儿?有辱斯文啊!”
“有辱斯文,有辱斯文!”东方三里也自认有辱斯文,但斯文这玩意儿,辱就辱了,说着,他便抓住冯天太的胳膊,向于有鱼那里拖。
“爷,你干嘛,干嘛?”冯天太惊喊,他不知这斯文大失的小帅胡发什么神经。
“输血!”东方三里冷言,“用你的血,为臭咸鱼输血。”
啊?冯天太这才明白,小帅胡这老小子想兼职做大夫,于是,他胆战心惊问,“如何输血?设备呢?”
“设备?”东方三里向他示意,一根一寸粗的水管,“那就是设备。从你肚皮插入,接到臭咸鱼脑袋上。就这么输血!”
“爷,你有点儿医学常识好不好?”冯天太作为一个职业大夫,很气愤东方三里的无知无畏精神。
闻言,东方三里很坦率,“爷我丁点儿医学常识都没有!但爷我就这么干!”
“你——”冯天太气急而——再气!
他瞟一眼东方三里,在他眼里,这小帅胡已经失去理智了。失去理智的人,和疯子没什么区别。既然是疯子,那就什么出格的事情都能做出来!
唉——冯天太叹息一声,“爷,不就是包扎个伤口吗?需要劳爷你大驾吗?”
说着,他强忍腿疼,捂着脑袋,缓缓起身,“消毒液,纱布!”
这老小子虽然答应了为于有鱼包扎伤口,但明显是敷衍差事,简单消毒后,把纱布随便在于有鱼脑袋上缠裹数圈,反正不出血,就行!
“嗯,不错!”东方三里终于又斯文起来了,他捋着胡子辫儿,斯斯文文笑,“大夫哥,臭咸鱼就这么躺在地上装死咸鱼,也不行啊!要不,让他喘个气儿?”
冯天太扫一眼晕死在地的于有鱼,先是愁眉紧蹙,随之提条件:“喘气儿倒是不难,但方法由我定!”
“只要臭咸鱼不变成死咸鱼,随便你!”东方三里爽快允诺。
闻言,冯天太诡异一笑,便骑在于有鱼身上,挥舞双手——目前,就双手完好无损——畅快地抽起耳刮子。多畅快?速度如疾风骤雨,声音如天雷轰鸣!
很快,臭咸鱼的糙脸如气球一般肿胀而起。
奇怪的是,在场之人竟无人阻止,反而掌声如雷。特别是韩老蔫儿,这老小子高声喝彩,“大夫哥,好手艺!”
果真是好手艺!臭咸鱼有动静了,他先是哼唧了一声,随后就叨咕,“疼——”
疼?知道疼就好!冯天太停手了,先是吹吹火辣的手掌,再向空中猛甩几甩,他姥姥,扇耳刮子也是个苦力活儿,两只爪子,火烧火燎的!
然后,他慢慢起身,还哎呀哎呀的,“我的老腿啊,被你们给伤的,哎呀……”
见状,东方三里急忙去搀扶他,好歹人家帮了自己,没让臭咸鱼在自己手里变成死咸鱼。
可他的手刚探出去,冯天太惨叫一声,“我的老腿!”随之,他的双腿一软,整个人便坐在于有鱼的肚皮上。
噗——于有鱼喷出一口污血,还惨叫一声。
“大夫哥,过分了啊!”东方三里知他是故意,就提醒他,不要再为非作歹了。
但冯天太表示了不满,“爷,你让我救人的!你答应我随便的!这臭咸鱼的伤,脑袋上的不重要,那是外伤!他心里窝的气,内伤,才是晕死的主因。”
说着,他手指那污血,“血喷出来了,才能彻底痊愈!”
他话音未落,于有鱼便睁开眼睛,茫然地扫视众人。
见状,韩老蔫儿直呼,“神医,神医啊!”
其他人也鼓掌欢呼,“神医神医,天下第一!”
冯天太笑容可掬地起身,向大家抱拳作揖,不断歉言:“客气客气,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客气客气!”
“神医”如此谦虚,众人掌声更激烈了,甚至有人主动上前,想让“神医”给望闻问切一番,看能否治愈了陈年顽疾。
“神医”依然是抱拳作揖,“小弟艺浅,还很不才,岂敢误人性命?叨扰了,叨扰了,再见,再见……”
这小子借着特务们对神医膜拜的东风,竟然缓缓退出门外,准备溜之乎也!
他的言行,并没逃过东方三里的视线,但东方三里故意把注意力集中在于有鱼身上,放任他溜走。
冯天太的小算盘马上就得逞了,只要一个转身,撒腿奔入下楼的楼道内,再随手带死门,逃生时间是绰绰有余。
似乎无人意识到这个问题,冯天太如愿转身,转身是转了,却与一人迎面装个满怀!谁?伏地陌!
伏地陌被撞,纹丝不动,只是用鬼魅的独眼盯住他。
“你——”冯天太惊慌之间,不知该如何言语,却突然发现,伏地陌身旁还站着一人,于是,急忙瘸着腿上前,“总经理,救命啊,救命啊!”
总经理,就是巴正开。巴正开瘦削的身材,黑不溜秋,但却精神矍铄,虽然五十来岁了,看起来,只有四十左右。
巴正开本是黝黑肤色的脸,此时还黑着脸,就显得脸更黑了,像一块黑铁。黑铁脸的巴正开对于喊救命的冯天太只是冷哼一声。
这一声冷哼是指示,指示他的两个保镖“黑白无常”。
于是,黑白无常便上前夹住冯天太,拖到一旁。这招儿,看似准备惩戒,其实是保护,以防特务们抢人。
他们的现身,让东方三里很诧异,但也很欣慰,他姥姥,自己终于解脱了。他推测,巴正开肯定是来要人的。
巴正开就是来要人的,非但要冯天太,还要东方三里。
“伏主任,你们这样玩儿,就不怕玩火自焚吗?”巴正开话语阴沉,“我的人被你们以莫须有的证据关押、用刑,这事你必须给我一个满意的说法。”
伏地陌陪着笑,解释:“老巴,可不是莫须有啊!据情报显示,冯天太是军统。并且,就是他让同伙袭击我手下人的。”
“情报在哪儿?”巴正开追问。
“这个,抱歉,你没资格。”伏地陌虽然一副人在屋檐下的神情,但却软硬不吃的口气。
“虽然上海滩是孤岛,外围都是日本人,但这是租界,你们也不能为所欲为!”巴正开相当强硬,“既然你们以莫须有罪证抓我的人,那抱歉,我也以莫须有罪名拿你的人!”
说着,他猛一摆手。
黑大河为首的几个保安队员一拥而上,围住东方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