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9章 不可思议
“大少主说,今日丘山雅苑和不少武林同道要有一场厮杀,他让我们埋伏在林子里伺机而动,将其一网打尽。”
后半部分越兴尘和云武是能听懂的,但是前半句,让他们心生疑惑。
“丘山雅苑?是什么情况?”越兴尘只知自家出了变故,没料到洛家也同样遭到了劫难。
“二少主有所不知,连日来武林之中风波不断,不少人枉死在易攸宁的手上。丘山雅苑如今已是过街老鼠,黑白两道都想要易攸宁偿命,不断向丘山雅苑发起攻击,就连洛魂飞的女儿都惨遭毒手,被人暗算而死。”
越兴尘大惊:“什么!洛羽涵死了?”
“是的,应该就是前两日发生的。”
“兴尘,此事着实蹊跷啊。”云武不相信易攸宁会做出大逆不道之事,“只怕雅苑的那一位与咱们这二位都是着了同一个人的道了。”
越兴尘端着双臂陷入了沉思之中,过了好久才又说道:“或许,攸宁就是我们之前所想到的那个,替她铲除高手的人。”
他无需厘清来龙去脉和前因后果,只需要知道发生的事和最终受益的人,就差不多能够将笼罩在洛、越两家身上的阴谋梳理清楚。
“如果都是她搞的鬼,那么这事儿可就难办了。”云武担心他们不是楚思柔和独孤鹰扬的对手,“我们是去还是不去?”
越兴尘坚定地说道:“这一趟,我们必须要去。”
此言一出,倒是其他人不懂了。
“二少主,那事对我们百害而无一利,我们为何要去?”
“是啊,既然您回来了,就没必要按照大少主的吩咐继续行事了呀!”
“就是!二少主,您……”
嘈杂声愈演愈烈,好像每个人都不想再掺和望岳城以外的纷争。
越兴尘安抚道:“大家稍安勿躁,听我慢慢说,我让大家前去,并不是为了助纣为虐,更没有想过要让大家冲锋陷阵。我只是不想打草惊蛇,给有心之人戒备,给他们察觉的时机,那样对我们没有一点好处。”
“望岳城仍按照越冥尘的指令行事,而到时候要怎么做,只管听我的命令,随机应变。”
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也算是能够给那些自以为掌控全局的人一个警示。
云武仍不忘提醒着:“我担心他们……”
在他看来,楚思柔既然能够控制住越家父子,想要控制越家这些手下那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贸然前往,万一到时候场面不受他们所控,那就得不偿失了。稳妥起见,是不是应该三思而后行又或是干脆置身事外,按兵不动?
越兴尘审视了一圈周围人的情况:“应该没什么事情,我想她应该没有那么多精力去控制每一个人,不然也就不会出现陈战找到你我重掌大权这事了。”
百密始终会有一疏,越是自负的人越容易疏漏这些对他们而言无关紧要的事情。望岳城跟飞鹰门的庞大势力比起来不过就是个小卒子,他相信,楚思柔不会浪费太多精力在他们这些人身上的。
“你真的这么自信?”云武信他,又怕他这一次过于自信,小看了对手。
越兴尘却坚定地相信自己的判断不会错:“信我,不会错。”
而最后的事实证明越兴尘是对的。
在那之后,他带着大队人马早早就到了指定的地方,甚至还派人佯装收到了越冥尘的指示做事,营造出一种一切皆在掌控之中的假象。
等到他们看到出现了的洛家送葬队伍,看到了络绎不绝的寻仇者,看到了他们错过的所有隐情。
“要不要去帮忙?”云武倒是有些沉不住气了。
相比之下,越兴尘镇定自若:“不急,他们顶得住。”
乌合之众之中纵使有几个身手不错的,但是各怀鬼胎,目的不一,能够爆发出的力量就弱了很多。
“真没想到,短短一月,洛家竟然变成了公敌。”云武不得不感叹世事难料,万变皆是难以预料。
“人心本就难测,何况还有人从中挑拨。”越兴尘对于所谓武林中人的各种嘴脸看得实在太多。
云武看见了冷舒窈的出手,赞叹道:“你看,之前那么文弱的小姑娘,现在都开始学会用刀杀人了。”
越兴尘在她的身上仿佛看到了越无尘的变化:“仇恨的力量真的很强。士别三日,她都已经如此了,想必无尘应该也差不多吧。”
当冷舒窈后来还是不得不需要洛其琛保护的时候,云武略感惋惜:“可惜啊,实战的经验还是差了一点。”
越兴尘却觉得这已很不易了:“能够速成至此,对她来讲,算是很大的进步了。”
可是,当若问遇到危险的时候,冷舒窈突然爆发出的力量惊艳且惊讶到了他二人。
“怎么会这样!”云武万万都没有想到,冷舒窈会有那么果断和凌厉的出手。
“太令人难以置信了。”越兴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见。
云武盯着她从一旁打到山庄门外,力战那四个壮汉,又看到她面对易攸宁自废武功之时所表现出来的冷静,与独孤鹰扬交谈时的镇定,甚至是跟楚思柔交手都不落下风。
“兴尘,你觉不觉得,她很像一个人……”
“梦魂宫主……”越兴尘越看她越想楚思晴,“不是像,那感觉,根本就是她。”
“不可能,这太诡异了。”云武揉了揉眼睛,还是不敢相信。
“我们无法解释,可这就是我们所看到的。”越兴尘比云武要淡定许多,“这大概就是姐妹同心?”
这个解释有些无力,因为真的只是姐妹同心的话,不会连在意的人都同心。他们都知道冷舒窈心中惦念的是谁,可眼前的冷舒窈表现出来的所爱之人,是真真正正的楚思晴所念念不忘的。
疑点确实很多,只是没有留给他们太多时间去思考,那个下指令的人就出声了。
楚思柔在等着越冥尘的支援,等到的却是越兴尘。
小小的变数,让她最后不得不使出绝招,可又毁在了越无尘和沐子歌的手上。
她的计划失败,从此越家之力再也不归她所掌控。
第480章 父子释怀
越兴尘讲完了自己的经历之后,突然问了越无尘一个问题。
“无尘,你还恨他们吗?”
他们,此时此刻所指的,大抵应该就是他们的父亲和兄长。
若问作为一个外人,不好插手他们父子兄弟之间的恩怨,尽管那两个人,他自己同样厌恶着,憎恨着,可到底不是元凶,他没有打算做什么,至少不是现在。他默默地退出了两兄弟之间,尽量不去影响越无尘自己的选择。
只是,越无尘被这个问题难住了。他自以为再见那二人的时候会恨不得拔剑杀了他们,可是当他们真的没有还手之力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他连一点感觉都没有。
他应该恨他们才是,他们一起成为了害死自己心爱女人的帮凶,他们做了太多伤天害理的事情,他们给自己强加了太多他根本无力也不想去接受的责任,他有太多理由去恨。可是为什么,他现在只觉得他们两个人是那么可怜,那么可悲呢?
“如果你还想报仇,现在就可以杀了他们。”越兴尘指着瘫在地上的父子二人,问着自己的弟弟,“他们已经没有什么能力反抗了,你要报仇,此刻就是最佳的时机。只要杀了他们,就能了却你一个心愿,为你所爱之人讨回一个公道。”
“你不用管他们到底是谁,只要记着是他们跟那堵墙后面的女人联手,让你心爱之人死得一点尊严都没有就对了。”
“你想要报的仇,想要杀的人,就在这里,一剑而已。”
越无尘的思绪很乱:“二哥,你不要逼我!”
“我没有逼你,是你自己的选择。”越兴尘的态度平和,话里的内容很激动,可是他却说得很平淡,“你难道忘了自己曾经许下的誓言?”
可是他越是平淡,就越显得这话不平常。
越无尘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恨与怜悯交织在一起,还有潜藏在他内心的亲情同一时间涌现,复杂的情感,根本就不是一时半刻能够分得清的。他无法做出决定,因为他根本就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憎恨自己的父亲和兄长。
血浓于水,亲缘从一开始就注定,不是他想割舍就能割舍的。
“既然你下不了手,那我这个做哥哥的帮你一把。”
越兴尘拔出自己的剑,一剑挥了下去。
“二哥,手下留情!”
只有到了这个时候,越无尘才发现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只有在他们要死了的时候,他才明白自己其实并不是真的想要他们的性命。
一剑挥下,越昂驹和越冥尘的性命犹在,只是束缚着他们的铁链被砍断了。
父子俩恢复了自由,神智也慢慢恢复了。
茫茫然地望着四周的变化,他们的反应还是显得有些迟钝。
“二哥……你……”
“无尘,你本性善良,江湖仇杀根本就不是你能接受的。你口口声声说要杀了他们,可事实上,你还是将他们视作亲人的。而今,紧要关头你最直接的反应,就是你内心真实的情感,不要逃避,勇敢面对吧。我不希望你冲动之下做出令自己后悔的决定,所以只能用这样的办法逼你一步。”
越兴尘的良苦用心,就是不愿看到父子兄弟的自相残杀,留给他们日后无尽的悔意和遗憾。他也相信,经过这次的事件之后,越昂驹和越冥尘会改变的。何况,望岳城的大权如今已在他的手中,他能够将这一座城治理好,也能带给手下和城中百姓一个安居乐业的生活。
“二哥,我明白了。”越无尘懂了,“让你费心了。”
“兄弟之间,这么说就见外了。”
这算是越兴尘自己的释怀,也是越无尘对于当日武场之事的部分释怀。
越无尘还不能完全放下,只因他始终都无法忘记楚思晴临终时的样子,那一身的伤痕,新的旧的,只要想起,对他而言就是一种刺激。
越昂驹看到了越无尘,情绪立马就激动了起来:“无尘!无尘!我的好孩子!你终于肯回来了吗?”
一月的时间,对他们来讲,仿佛已经过去了一整年。
“孩子,这是在哪里?我们怎么会在这里?”越昂驹死死地拉住越无尘,然后困惑地看着陌生的环境。
越冥尘的眼中,似乎只看到了越兴尘:“二弟?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他的话里不再含有敌意,让人听起来觉得很舒服。
兄弟多年,这种单纯的疑问,已经从他们之间消失了太久太久了。
越兴尘扶起越冥尘,从自己的方巾替他擦了擦脸上的灰,让他看上去精神一点。他知道自己的这位兄长,虽然相貌不算出众,但是他十分在意自己的形象,从来都是干干净净的,越冥尘灰头土脸的样子也是他头一次见到。
“大哥,你完全不记得发生什么事了吗?”
“发生什么事?发生了什么?”先是重复,再是疑问,越冥尘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越兴尘略带质问的语气问道:“难道大哥已经忘了自己因为要夺《噬魂秘籍》而所做的一切吗?你忘了自己是如何追杀无尘和梦魂宫主的?你忘了你对一个女孩子所做的事情?还是你忘了你招徕一群人所开的什么狗屁大会?”
他问着问着,忽然发现,望岳城中少了一个人。那个曾经与越冥尘联手的郗之恒不知所踪。
“什么?你在说什么?”越冥尘的记忆很混乱,有些内容他记得,但是有一些又很模糊。
他的时间线彻底乱掉了,完全不知道今夕何年,往昔做过何事。
“噬魂……”但是他记得这两个字,一提到,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楚思柔的那张面孔,“那个女人……”
他好像想起来了,他一心想要追逐的绝世武功,远比自己想象得还要凶残,那个女人所施展出的武功……想到这里,他的眼前忽然感觉一片猩红。
“没有噬魂术,都不过是个幌子罢了!”他终于在混乱的记忆中找到了重点,“完全就是楚思柔的诡计!”
越兴尘冷眼旁观:“是她的诡计,又何尝不是你自己的贪得无厌?”
第481章 老泪纵横
“我……”越冥尘无话好说,经历了一番之后,他的性子似乎有了些变化。
而越昂驹的眼中还是只有越无尘:“无尘,跟爹回家好不好?爹再也不逼你了!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你喜欢。”
“你喜欢读书就去读,为父让手下将世间的好书都给你;你喜欢游山玩水就去玩,为父不再管着你,只要你最后回家就好了;你不喜欢练武就不要练了,为父不逼你了!还有,你不是那个什么楚思晴吗?为父这就回去准备聘礼让你娶她!只要你高兴,只要你不再离开为父的身边,为父什么都答应你。”
一个骄傲的人变得卑微起来,目的不过就是想留住儿子在身边。
如果放在以前越无尘一定会觉得感动,可是物是人非,失去的一些东西很难再弥补。
父子之间最大的信任,早已是岌岌可危。
“爹,难道您忘了吗?您儿子最爱的女人几乎是死在您面前的?是您和大哥一起联合外人杀了她,您真的都不记得了?”
横在父子之间的,始终都有一份怨念,他能接受他们不是真凶,却不能忘记他们是帮凶,能够原谅,又不能完全遗忘。
“你说什么?楚,楚,楚思晴已经死了?”越昂驹的忘掉的似乎比越冥尘还要多。
越无尘求助般地看了一眼越兴尘,越兴尘默默点了点头:“告诉他们吧,反正早晚也要说,不能让他们忘得一干二净。”
就这样,兄弟二人分别讲述着来龙去脉,互相补充着对方遗漏的细节,将发生过的一一还原。
或许是良心发现,或许是劫后余生,越昂驹竟然在听完一切之后流下了眼泪,一个年迈的老人,一个不可一世的城主,第一次流下了泪水。
他的儿子们不想去猜测这眼泪中的含义,知他动容就已足够。
越冥尘也陷入到了深深的沉思之中,回想过去,才知自己被人利用得彻彻底底。他越想越觉得后怕,要是没有越兴尘的回归,那么自己的结局只怕也不会有善终,甚至可能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已经快要死了。
“二弟,以前是大哥有愧于你,这次,多谢你。”
“不必,我是为了其他兄弟,不是为了你们。”越兴尘的态度依旧冷冷的,可是语气中多了点温暖。
越昂驹一直都不敢正视越兴尘,是出于多年的愧疚,他深知二十多年里,他从来没有给过自己这个儿子任何的关爱,甚至从来没有将他当作自己的儿子。可就是一个被他遗忘的人,救了自己。
“无尘,跟爹回家去,好不好?”
他还是一直在忧心越无尘,这一点,无疑令越兴尘寒心。
越无尘拒绝了他:“我还有事情没做完,现在还不能回去。”
他已经松口了,不再像从前那般抗拒回家。
“孩子,你不是那个女人的对手,你根本奈何不了她的。”越昂驹了解他想要报仇的迫切心情,但也想劝他看清现实的差距,“你要想报仇,为父帮你!那个女人交给我来对付,我只要你好好的。”
不止是帮越无尘报仇,他也是要为自己出口恶气。
“爹……”越无尘一时语塞。
“只要是你想的,我这个做父亲的就算是拼了这条老命都会帮你完成。”
是父亲的疼爱,也是他实实在在的偏心。
他为什么如此偏爱越无尘,到现在为止,越冥尘和越兴尘都想不通,明明是一母同胞三兄弟,却只有最小的那一个得到了千万般的宠爱。
“是为父欠你一条命,为父还给你。”越昂驹越来越激动。
这反而让越无尘无法拒绝,更无法接受了。前一刻的怨恨来自于他的偏执,可是后一刻忽然他全都承认了,甚至是在向他道歉,越无尘一下子感觉自己没了理由,顿时无措。
他还能怎么办?只好答应着:“您别这么说,我跟您回家就是了。”
他有过怀疑,这是越昂驹的苦肉计,可是看着父亲老泪纵横的模样,到底于心不忍。
越兴尘旁观着,心灰意冷之意更重。
云武清点完人手之后回到了他的身边:“兴尘,弟兄们伤亡不重,我已让受伤的人先行回去了,剩下的……”
“剩下的,与我无关。”越兴尘的去意再一次萌生,“我们走吧。”
“兴尘……”云武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这是?”
“人家父慈子孝,我们就不用替人家操心了。”他好像从来都是游离在家这个字之外的。
正当越兴尘欲走之时,越昂驹终于开口留住了他:“兴,兴,兴尘。”
这个名字他唤得是那般生疏,连他自己都发觉他们之间太过陌生了。
“还有事吗?”越兴尘头也不回。
越昂驹颤颤巍巍地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一枚令牌,用自己不怎么干净的衣服擦了又擦,而后交到了越无尘的手上:“把这个,拿给你二哥。”
那是望岳城城主的令牌,是身份的象征,也是权力的象征,是越冥尘心心念念好多年却一直都没有得到的。
越无尘照做,还不忘在这个时候安慰一下寒心的他:“二哥,你看,爹不是不惦记你的。”
这块牌子,越昂驹从未离过身,今日拿出来交给越兴尘,是一份嘱托,也是他能做到的唯一的补偿。除此之外,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但是越兴尘没有接,他要的从来就不是这些:“要是没别的事情,我先走了。”
“二哥……”
“二弟……”
越昂驹这才意识到,看似中庸的儿子,其实是最有心性的,有傲气的,曾经有多屈从,如今就有多不愿低头。
“兴尘,收下吧……”他只好自己开口挽留,“留下吧,那里毕竟是你的家。”
“从今天开始,城主之位就是你的,望岳城一切全都属于你。”
“家?”越兴尘实在觉得好笑,“我不知道你对家的定位到底是什么,但我肯定,你与我所想的,是不同的。”
家,不是一间房子一座城一个栖身之所这么简单,没有了家人和亲情的地方,根本算不得是家。
第482章 过往云烟
越兴尘住在那里,感受到的只有冷漠,从来没有当那里是家。唯有跟云武在一起的日子,哪怕四海漂泊,却都有家的感觉。
“兴尘,我知道是我亏欠你太多,我知道是我错了,从小到大我一直都在打你,骂你……可是你的父亲已经老了,没什么能再补偿给你的了,这一生,望岳城是我的心血,也是我仅有的能留给你的东西了。”越昂驹近乎哀求道,“兴尘,不要走了,好吗?”
“二哥,事已至此……”
越兴尘看着那枚银光闪闪的令牌,在上面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也就看到了脸上的那道疤。
云武替他不平:“越昂驹,你当初对着兴尘下手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他是你的儿子?你在他脸上永远地留下那道疤的时候,有没有在乎过他会怎么被人看待?他重伤卧病的时候,你一眼都没去看过他,连一句问候一个关切的眼神都没有,你凭什么让他留下?”
“越冥尘,你又是怎么对他的?你当着他的面做过什么,你比我清楚……”
“还有你小子,你是不是已经数不清自己惹了多少的乱子了?你可知兴尘替你挡了多少灾?你从来都没有问过兴尘替你背了多少责任,从来都不会为他考虑一二!”
他挨个数落着越家的人,想要在这一刻替越兴尘发泄心中的苦闷。
“你们什么时候把他当作自己的儿子和兄弟了?什么时候在乎过他的死活了?”
他问得他们一个个哑口无言。
越兴尘冷冷一笑,除了叹气,也只剩下叹气了。
他和云武一直往前走着,带着一点点的迟疑,就是这一点迟疑,让他的脚步慢了下来。
越昂驹真的想要留住他,刚解了软骨散不久,他的四肢还没有什么力气,趔趄着步子,追到了他的背后,扑通一下跪在了他的身后:“为父不奢求你的原谅,只希望你能为了望岳城上下留下来。”
他这一跪,彻底让越兴尘心软了。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虽然他没有回头,可是他已经停下了脚步,“三弟,快扶他起来。”
越无尘试图搀扶起越昂驹:“爹,您快起来。”
越昂驹还是一直不肯起身:“兴尘,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只要能让你泄了心中的这口闷气,我怎么样都可以。”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场面一度要陷入僵持,还是越兴尘最后从越无尘手中拿过了令牌:“我先回去处理了,三弟,照顾他们。”
他妥协了,所有人都妥协了。
他们心中的恨,最后都还是没有敌得过亲情的力量。
越无尘跟若问讲明实情之后,若问替他们感到高兴:“到底是一家人,说开了也是好事。”
“家中的情况如此,只怕无尘要暂别前辈了。”
“无妨,望岳城估计还有不少的烂摊子要你和兴尘兄弟俩去收拾,任务繁重,你也要替兴尘分担一些。”若问语重心长地交代着他,“你该长大了,也该去体会一下父兄为你承担的责任之重了。”
“晚辈知道了。”越无尘被云武刚刚那么一数落,也不禁开始反思。
他的恣意妄为,不过是因为背后有人替他承担了责难,他却从来都没有在意。久而久之,他把这些都当做了兄长的责任乃至义务,忽略了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理所当然。
越家父子相互搀扶着渐行渐远,这四父子之间的嫌隙不会完全消除,但是应该也会慢慢变小吧。
只是苦了越兴尘,要替越昂驹和越冥尘去一点一点地偿还他们所欠下的债。
是非对错,恩怨情仇,在这复杂多变的江湖之中,从未远离过。
玩偶山庄之中,锐气被挫的楚思柔将全部的怒火都发泄在了一个人身上。
她手里拿着长鞭,鞭子长期浸泡在盐水之中,抽在人的身上,哪怕就是一下,就足以令人痛不欲生。
在偌大的一个院子里,周围站岗的都是没有了思想的人,他们不会因为主人做了什么事而做出任何的反应,更不会去同情那个被吊在院子里被折磨得体无完肤的人。
楚思柔每每面对外人的时候,都是一副一切尽在掌控治中的云淡风轻,可每次回到自己的地方,就会用各种方式去宣泄。她的脾气越来越差,尤其是重建了这山庄之后。
有时候,独孤鹰扬都搞不清楚她为什么会生气,没有任何原因就开始发脾气。
“不过一次意外,你何必发这么大的脾气?”独孤鹰扬耐着性子劝着她,“你再打下去,这丫头的命就保不住了。”
“你心疼了?”楚思柔反问着,带着冰冷的语气。
独孤鹰扬觉得可笑:“我是心疼你,就这么一个还能让你玩的,别再给弄死了?何况,打了这么久,手不会觉得疼吗?”
他从楚思柔的手上拿过鞭子,替她吹着掌心,还不忘在上面落下一吻:“看看,都红了。”
他哄人的本事一流,不过一句话一个动作,就让楚思柔的脸上重新绽放出了笑颜。
“要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那么在乎我该有多好呢……”楚思柔一个轻盈地转身整个人就依偎在了独孤鹰扬的怀中,“这丫头也是活该,还真以为能逃出我的手掌心?做梦!”
他们两个人口中的丫头,就是那个被楚思柔吊在院子里用来让她发现的人,也就是那个留下了一封书信偷偷离开丘山雅苑,自以为能够在两方的斗争中全身而退的晏弦思。
“我说过,我要买的是你的命,你既然早就把命买给了我,就不要想着会有一天能够摆脱我。”楚思柔这话是对着晏弦思讲的,“好好的雅苑你不待,非要出去,那就不能怪我不容你了。你知道,我这个人啊,最讨厌身边出现一些没有利用价值的人。”
没有利用价值的人除了死,再也没有别的退路。
只见晏弦思双手被一条铁链悬在半空之中,脚尖点在地上,整个人摇摇晃晃地摆荡着。
第483章 无处脱身
从丘山雅苑离开之后,晏弦思知道附近有不少楚思柔派来的人监视着雅苑,所以她将自己的东西绑在腿上,装作平日里溜出去与楚思柔见面的状态,从后门跑出去,之后迂回着小路,避开众多耳目,溜出城去。
她自以为一路上没人看见,到了城外,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然而,她路过悠然山庄的时候,却发现整座院子被翻整一新。直觉告诉她,那绝不是久留之地,以致于她又开始躲躲闪闪,加快了步法往林子里走去。
可是,她还没来得及走出山庄的范围,就听见了楚思柔的声音。
“你要去哪儿啊?我交给你的任务完成了吗?你要走,怎么连个招呼都不跟我打?好歹相识一场,不应该如此绝情吧?”
晏弦思顿时被吓得三魂不见七魄,她知道楚思柔的声音到了人未必会到,就抱着最后一丝侥幸,飞快地向林子里跑。
楚思柔没有追,因为晏弦思直接撞在了阿宇的身上。
像抓个人回去这种小事儿,怎么可能劳动她的芳驾。
“晏姑娘,你要去哪里?”阿宇听命的人始终是独孤鹰扬,独孤鹰扬说让他做什么他就会义无反顾地去做。
晏弦思吓得腿都软了,直接瘫在地上,抱着阿宇的腿苦苦哀求:“大侠!大侠!你放我走吧!我不想回去!我也不能回去!回去的话我一定没命了!”
可惜,阿宇不会因此就对她产生怜悯,连拖再拽地将她带了回去。
这回去的一路并不远,却费了阿宇不小的力气。
晏弦思抱住阿宇的腿不肯撒手,阿宇好不容易掰开她的双臂,她又死死地抱着旁边的树。就这么几步一停,阿宇仅有的耐心被消磨殆尽。
“姑娘,你是想被我打晕带回去,还是老老实实地跟我回去?”
晏弦思绝望了。
恐惧之下,她竟然忘了身边这个带着剑的男人会武功,他要是硬来,自己根本无力抵抗,不管她做出任何的反抗,都只能是徒劳,改变不了自己最终的结局。
她的双臂松了,身子软了下来。
阿宇没办法,就还是一路拎着她的一只手臂将她扔到了楚思柔的面前。
楚思柔还是像平常一样,看上去那么温柔,坐在修缮好的院子里,整修剪着自己的指甲。
“阿宇,辛苦你了,去歇着吧。”
“是。”
他不会好奇这个自己带回来的女人会有怎样的下场,毕竟在他眼中,叛徒是从来不会有善终的。
“怎么突然要走啊?”楚思柔的语气柔和得简直比冬日里的暖阳还要令人觉得舒适和温暖。
“我,我……洛家人已经不相信我了,我留下去还能做什么呢?”晏弦思战战兢兢地编着半真半假的话,“洛其琛很快就能查到我的身份了,我不能等他回来质问我的时候再……再……”
“你在怕什么?怕洛其琛会查到吗?不用担心,洛其琛一定会查到的,因为我已经安排了人引导他去了,以他的机警,应该能够理清楚当年的事儿吧……只是缺了些有力的证据,没准他还不一定会信呢。”
“什么?为什么……”晏弦思不懂她为什么要出卖自己。
“为什么?你有什么资格问我问题?”楚思柔十分不屑,“你当你自己是谁?不过就是个没人要的贱货……”
从始至终,她都不曾敲得上晏弦思的。
晏弦思当然知道这一点:“我帮你做了那么多事,你……你,你……”
“那么多?我可没觉得。我让你牢牢地拴住洛其琛的心,你做到了么?”
“我……我做到了……”晏弦思心虚地回答着,“他那么爱我,那么……”
“你以为他有多爱你?”楚思柔嘲笑道,“他要是真的那么爱你,就不会碍于父命娶我,也不会跟那个冒牌货不清不楚的……”
“他要是爱你,就不会因为那个贱人的一句话就开始怀疑你,他会为了维护你跟所有人反目,会为了你与天下人背道而驰。”
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例子历史中比比皆是,真的爱到了极限,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的顾虑和犹豫了。
而洛其琛对晏弦思的态度看来,他还远远没有爱到深处。
“纣王为博妲己欢颜建酒池肉林、夜夜笙歌,周幽王为了博褒姒一笑烽火戏诸侯、大失天下,汉成帝为飞燕合德杀子废后、温柔乡中死……而你呢?你问问你自己,洛其琛为你做了多少事?”
“我……”晏弦思回答不上来。
洛其琛不是古代那些昏聩的帝王,而晏弦思也不是倾国倾城的美人,所以他们之间,注定不可能产生如此惊天动地、祸国殃民的爱情,更何况,那些帝王与宠妃之间,到底是爱情多一些还是因为帝王单纯的好色多一些?她不过就是个卑微的小人物,没有那么大的力量。
晏弦思忽然笑了,笑得很悲凉:“楚思柔,你现在说的这些话,不过就是想随便找个借口除掉我罢了。我在你眼里连一颗废弃的棋子都不算,你何必抬出那么多的故事来压我呢?我的命不是一直在你手上吗?要杀你便杀,反正我也不是你的对手。”
她忽然想通了:“你明知我不懂武功,还讲那根破针给我让我暗算洛其琛,无非就是想借他的手除掉我罢了……你这个女人,向来不喜欢亲自动手杀人,武功弱的,你控制他们的心智让他们自杀或是自相残杀;武功强的,你就利用别人出手,连你的男人恐怕最后都不过是你的工具罢了!”
“他以为将你收服得妥妥帖帖的,事实上他根本就不了解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晏弦思抓住最后能够说话的机会将一切能说的都说了出来。
楚思柔不恼,悠闲地听着:“哦?那你说说看,我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晏弦思不再害怕,因为害怕不会改变任何的结果,反而令自己在这个女人面前矮了一截:“说你蛇蝎心肠,根本就是贬低了你。你根本就不能说是一个女人,你根本不配为人!”
第484章 恶语相向
“你的血比毒蛇的液还要致命,你的心比狐狸的心还要狡猾,比天山的冰雪还要寒冷,连豺狼虎豹都比不上你的狠辣,连蜘蛛蝎子都比不上你的阴险。如果地狱有十九层,那么就一定是为了你而开!像你这种人,根本就该不得好死!”
“独孤鹰扬这个笨蛋,还以为捡到了宝,其实,他根本就不是你的对手。你从来就没有在意过他,你选择他,不过就是因为只有他能满足你,满足你各个方面的欲望,满足你不费吹灰之力就坐上武林之巅的野心罢了!他也是个棋子,只不过比起其他被你玩弄于股掌之中的那些人来说,他这个棋子是心甘情愿被你利用的。而你自己就是他的奖励,用你的身体让他沦陷,用你的温柔让他甘为所用。”
楚思柔实在是没有想到,被逼到绝境的晏弦思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没想到,到了这个时候,你竟然变得这么聪明了?你要是早点让我发现你还有这么一面,我或许会多留你些日子的。”
晏弦思已经完全不在乎楚思柔的反应了,她继续咒骂着:“哼,我倒要看看,最后还能有多少人留在你身边。就算让你成为武林之主又如何?让你成为女皇又怎样?没有人会与你分享喜悦,他们只会与你抗争到底!你注定要孤独终老……”
“不,你根本就不会成功!”晏弦思开始用激烈的言辞刺激她,“你想要的瞩目,你这辈子都不会得到!众叛亲离,到最后,连你身边最后一个人都会离开你!他们连正眼都不会瞧你一眼的,你就是个可怜虫!”
“哼,可悲,可笑!”
晏弦思在笑,笑得极尽嘲讽,充满了对楚思柔的不屑。
“你一直在跟楚思晴比较,可你这辈子,都赢不了她!她就算死了,还是比你强!她有爱她的人会不计后果地为她报仇,她有朋友会无时无刻地怀念着她,所有受过她恩惠的人会记得她的好,她的地位、名望,她所得到的爱戴、尊重,你这一辈子都只能望尘莫及!”
“她做过错事,可那又如何?那是走投无路之下的奋起反抗,她会被人所原谅,甚至还会有人站出来替她诉说她无力倾吐的委屈。反观你自己,你能有什么?你所做的一切伤天害理的事情不过就是为了满足你的私心,你的欲望,你那可悲的自尊心,世人只会唾弃你,辱骂你,你什么都得不到。”
“你永远都只能是楚思晴的手下败将!”
楚思柔的脸色变了,变得真的就像是从十九层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一般,无时无刻不想要将晏弦思剥皮剔骨:“你说什么……有本事,再说一遍。”
楚思晴,这个名字就是她的逆鳞,她厌恶、嫉恨着,在她的面前将她与楚思晴进行比较,晏弦思无疑是在自寻死路。
但是楚思柔没有让她死得那么痛苦,而是将她吊在院中成为自己发泄的工具。
日复一日。
晏弦思想死,可是楚思柔不会让她死,这是触犯逆鳞的晏弦思必须付出的代价。除了动刑,楚思柔还在她的身上涂满了香甜的蜂蜜,遮住了血腥的味道却引来了各种没有被寒意吓退的鼠蚁。
一个完整的人,身上的每一寸皮肤被活活抽裂开,到处都有被啃噬过的痕迹。
她活着,可是她宁愿自己已经死了。
因为她的虚弱,楚思柔连日来已经甚少用她出气了,可是今天,她无疑是最凶狠的。
究其原因,正是因为楚思晴的“复活”。
“柔儿,这丫头只怕已经没什么用处了,干脆将她扔到荒郊野岭喂狗算了。”
独孤鹰扬这几次经过院中的时候,都已不忍心去看晏弦思了。当日,他听见了两个女人的对话,听得他字字心寒。与楚思柔的相处之中,虽然他早就察觉到了她的用意,可是他自己已经爱上了,所以他努力地包容着她,满足着她,希望能够让她适可而止,至少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令她放弃用最血腥的方式达到他们的目的。
武林之巅,不过一步之遥,独孤鹰扬完全可以依靠自己的本事站上去,然后抱起他的女人将她送上她期盼已久的高位。可是楚思柔还是在杀戮,不断地杀戮,好像要用鲜血清洗整个武林才肯罢休。
只是,这样的手段得到的武林第一也好,第二也罢,都绝不是他想要的。
事态的发展已经背离了他的初衷,他不想自己越走越远,也不想楚思柔万劫不复。
只是他,拦不住了。
“喂狗?那岂不是枉费了我的一番心思了。”楚思柔的纤指勾着独孤鹰扬的下巴,“她这副模样,我还有用呢。”
独孤鹰扬不解:“她都这样了,你还有什么用处?莫非……”
他想到了洛其琛,除了洛其琛,晏弦思对别人都不会产生任何效果。
“不错!”楚思柔奖励似的,在他的怀抱中转了身,给了他一个轻柔的吻,“找个人帮我拿个箱子过来。”
独孤鹰扬勉强地笑着:“好,你等着。”
楚思柔还不忘嘱咐着:“越华丽越好!”
独孤鹰扬找了一口最结实的木箱子,周围的花纹是镶金的,上面雕刻着鱼跃龙门的图案,极为精致。
楚思柔还让丫鬟们准备了一件华丽的刺绣斗篷,红色丝绸顺滑无比,上面绣着鸳鸯戏水,领口处还专门加了绒毛点缀,很是温暖。
而在院子的石桌上,有一盒名贵的香料,还依次摆放着发簪、耳环、手钏等珠宝首饰,华贵非常。
独孤鹰扬知道她不喜欢珠翠的俗气,对于这些首饰的用处产生了好奇:“好端端的怎么找来这么多首饰?”
楚思柔笑而不语,只是一一摆弄着,示意他在一边等着看就好了。
她招了招手,吩咐着那些丧失了心智的人:“来啊,把她给我放下来。”
沉重的锁链被解开,晏弦思整个人就摔在了地上。
很快,就有人在她的身上泼了一盆热水。
第485章 一份厚礼
一盆热,一盆冷;一盆冷,一盆热。热水滚烫,冷水刺骨,一热一冷,水温交替,让晏弦思不得不清醒着。
还有几个丫鬟拿着刷子和方帕,面无表情地在晏弦思的身上刷来刷去,擦来擦去,就好像是在刷马厩里的马似的。
不,晏弦思的待遇还不如被主人当作朋友对待的马匹,更像是一个待宰的牲畜。
她很痛,可她已经没有力气叫出来了。
很快的,晏弦思身上的蜂蜜被洗得干干净净。
丫鬟们将她身上的水擦干净,只是那水的颜色全都是红的。帕子上涂了特质的药粉,能够暂时止住她身上流的血,却又在同时开始腐蚀仅存的几处白嫩的皮肤。
她的头发被盘起,梳好人妇的发髻,点缀上各种首饰;她脸上的灰被擦干净之后,涂抹的胭脂水粉是一个不落。她被人披上了红色的斗篷,鲜艳的丝绸包裹住她破败的身体,象征着喜气的颜色,令她看上去就好像待嫁的新娘。
“没想到长得这么普通人打扮一下也还可以。”楚思柔得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好了,抬进去吧。”
一声令下,装扮好的晏弦思就被人抬进了箱子里。
“独孤,派人把这份大礼送到丘山雅苑洛其琛的手中,务必要让他亲自来收,就说是我为了之前扰了羽涵的葬礼向他赔不是的心意。”
“这么厚的礼物,当然要让阿宇亲自跑这一趟了。”
“这么小的事情还要劳烦你的心腹,会不会太大材小用了?”
“你的事就是大事,何来大材小用一说?”
楚思柔娇羞一笑:“你净是会哄人家开心。”
独孤鹰扬真的将这件事交代给了阿宇,而阿宇就一字不落地把楚思柔的话带了过去,还有这一份独特的礼物。
丘山雅苑外,阿宇向门口之人询问洛其琛下落。
“你们少主在不在?”
“阁下是什么人?找我家少主何事?”
洛家上下已经安排好了洛羽涵的后事,回到雅苑,也不过是一刻钟之前的事儿。阿宇这登门拜访的速度,就像是算好了似的。
“在下阿宇,是奉命来给贵苑少主送礼的。”
“送礼?什么礼?”
经过几番大战,丘山雅苑早已元气大损,余下之人面对陌生人的到访,是能有多谨慎就有多谨慎。
“我不过就是个跑腿儿的,这到底是什么礼,还得由你们少主亲自来看。我家主人说了,一定要亲手交给洛少主才行。”
“既是如此,还请阁下稍后,我这就去禀报。”
护卫还算客气有礼,没有因为连日来的挑衅和自扰而丧失了主人本有的风度。
“少主,门外有个人叫阿宇的人说要找您。”
“阿宇?”洛其琛听到这个名字感到十分意外,“他来找我?”
“是的,他说他是奉命来给少主您送礼的。”
“送礼?”洛其琛愈发困惑了,“这独孤鹰扬搞得是什么名堂?”
若问对此猜测到:“我倒是觉得派他来的人是独孤鹰扬,可是他这事儿却未必是为独孤鹰扬办的。”
“前辈的意思是……”洛其琛仔细地想着他这话里的意味,“是阿宇其实是来替楚思柔传话的?”
“十有八九是这样的。”若问想不出此事背后所藏的阴谋,只能提醒道,“楚思柔这个人阴险狡猾,这东西,小心有诈。”
洛其琛深有同感:“晚辈也是这么想的,不过既然她敢送,我也应该去会一会她。”
说完,他就出去了。
见到洛其琛的第一眼,阿宇就示意自己的人把箱子抬了过去:“洛少主,久违了。”
洛其琛见他还是跟以前一样,没什么变化:“你我之间,什么时候需要这么客套了?”
阿宇废话不多,对他讲明此行的来意:“此物是楚小姐吩咐在下送来给您的,她说务必要让您亲自来收,还说这是她为了之前扰了羽涵小姐的葬礼向您赔不是的心意。”
完完整整,几乎是原话转达。
“东西送到,在下告辞了。”
阿宇的任务完成,就没有在此逗留的必要,直接离开,多一句话都没有。
洛其琛盯着箱子,拿不清楚下一步要如何做。
“少主,小心有诈。”他身边的人也在提醒着他要小心,“不如让我们毁了这箱子。”
“不行,万一里面有什么暗器机关、毒粉毒液之类的东西,贸然毁了它,会伤及大家的性命。”洛其琛的考虑倒也没错。
只是这箱子,你不去打开,就永远不知道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
“少主,那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将这东西埋了,省得祸害到其他人。”
但是洛其琛转念一想,以楚思柔的手段,要真的想对他不利,不会就用这么简单的方法来暗害他:“她要是真的想害我,应该有更好的办法,不会让阿宇亲自送来。我只是想不明白,她能有什么东西要给我?”
情义已断,他二人之间早就没有瓜葛了。
就在洛其琛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箱子里突然传出了微弱的呼救声:“其琛,其琛,救,救,救我。”
“少主,你听!箱子里好像是个人!”
同样的声音,洛其琛也听到了,他不仅听见了声音还听出了那个声音属于谁。
他猛然想起小镇外,楚思柔与他分开的时候说过的那句话。
“其琛,你的心上人我会替你好好照顾的。”
他的心上人,难道箱子里面真的是晏弦思?洛其琛不确定。
他疏散开周围的人,从地上捡起几颗石头,嗖嗖几声,便打开了箱子。
里面没有暗器机关,也没有藏毒,只有一个打扮华丽的人卧在其中。
“晏弦思?”洛其琛对她是又爱又恨。
晏弦思的脸色被妆粉修饰得非常好看,白里透红的样子,丝毫看不出她的人有什么问题,如果不是她的声音透露出的极度虚弱,洛其琛是根本不会想到要去扶她起身的。
他的手伸了过去,可是晏弦思已无力抬起她的手臂去搭在那双曾经抚摸着自己脸颊的那只手上了。
第486章 善始善终
手指微动,是晏弦思能做到的极限了。
洛其琛意识到不妙,将她的人从箱子里抱了出来。
血水浸透了整件斗篷,鸳鸯都成了赤色的。箱子的底层都是血,连洛其琛的衣服都被染红了。
“弦思,你怎么了?”他的善还是战胜了他心中的恨,“你伤到哪里了?我马上叫人去找大夫。”
晏弦思用仅能露出来的手指拍着他的手指:“没,用,的……”
洛其琛撩起她眉前的发丝,手碰到了她的脸,发现她的脸是那么得冰冷。
他下意识地掀开斗篷,就只看到了令他震撼的一幕。
通红的身体,就像是在开水里煮过一样,从脖子往下,根本找到寸缕的肌肤。
“是谁干的?”洛其琛是明知故问,“楚思柔?是不是她!”
看着那个曾经与自己携手同游的女子变成如今这副人鬼莫辨的模样,他的心真的在痛。在这一刻,她的欺骗、她的隐瞒、她的算计、她的利用,统统都可以被原谅。
晏弦思奄奄一息,嘴里一直在喃喃地重复着:“其琛,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她就一直重复着,在他的怀里,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
她终于解脱了。
回首晏弦思的一生,她活得是那么无助,命运似乎从来都由不得她做主,被推着一路向前。她挣扎过,选择过,最后还是失败了。所以她放弃了抗争,屈从于现实的选择。或许,她的斗争并不彻底,或许她没有拼尽全力,只是环境如此,留在她面前的选择本就不多。
她的死是她今世的解脱,终于摆脱了宿命,得到了重新选择的机会。
可能,她唯一遗憾就是在最后,没有听到洛其琛对她说一句原谅吧。
但是洛其琛,没有落下,他相信她会听得见的。
“弦思,我,不怪你了……”
“其琛,她又耍什么花样?”
洛魂飞在大厅等着洛其琛,可是左等右等都没有等到,他放心不下,就出来看一看。
楚思柔这次的花样能不能耍成,完全取决于洛其琛的心态,他要是依旧那么容易被动摇,那么楚思柔的阴谋就会得逞,不过现在来看,他对于晏弦思的死有伤感,有难过,可除此之外,好像也没有其他了。
“爹,弦思死了。”洛其琛很平静地将这个结局亲自告诉给了自己的父亲,也算是给之前晏弦思在雅苑里挑起的事端做了一个了结。
人已死,洛魂飞也不想再过多地追究。起因和经过,还有结果,他都不想知道。
“你自己处理好。”他看到了晏弦思的尸体,不过一眼,就大概猜到这个女子在死之前遭遇了什么,她得到了该有的惩罚,也该有一个体面的收场,“人死如灯灭,她做过的事,真也好,假也好,都随之而去吧。”
到底是曾经爱过的人,洛其琛并没有假手他人,亲自送了她最后一程。
只是楚思柔到底为什么要下这么狠的手,他实在是想不通。这难道是因为一个女人的嫉妒吗?可是楚思柔爱的人并不是他,何来嫉妒一说?难道只是为了动摇他的心性吗?可是一个已经暴露的棋子有如何能够影响到他呢?这一点,楚思柔不可能不知道。
将一个人折磨至此,莫非只是因为她个人的喜好还是因为这个男人曾经是她的丈夫,尽管只是名义上的,可以就是她的,不愿与其他人共享,哪怕她不曾在意,更不曾爱过。
没有答案了,他们谁都找不到答案了。
洛魂飞回到大厅,与沐子歌和若问二人坐在一起,商讨对策。
不过,在切回正题之前,他们还不忘提到易攸宁。
“洛大侠,大哥已经看过攸宁的伤势了,他没有性命之忧,只是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调养才能够恢复。”若问对易攸宁的遭遇感到遗憾,“他身心俱损,精神不是很好,伤势痊愈之后能不能像以前那样都还是未知数。”
洛魂飞在意的却只有他能不能好好地活着:“那些都不重要,只要他能好好活下去,对我这个做父亲的而言就足够了。”
沐子歌道:“这一点,洛大侠大可放心,问儿带来的伤药源自当年擎苍楚家,效果奇佳,攸宁的外伤不过三五日就会好了。至于他的内伤……内力全失,倒也保全了自己,就是以后的身体可能要相比其他人弱一点,再想习武应该是不可能了。”
“他的身体底子好,应该不会对以后造成太大的影响,洛大侠可宽心。”若问相信,未来的易攸宁就算不会武功,也能够成为洛魂飞的左膀右臂,依旧能够用他的才华走出别样的天地。
“二位前辈,眼下的情况我们又当如何去处理?”洛魂飞深知,若大患不除,就算他们挺过今天一劫,后面还会有很多劫难在等着。
“洛大侠疲于本命应付雅苑周遭的事情,问儿潜心武学不问世事,我想,你们肯定还不清楚现在整个武林的局势。”沐子歌在与洛其琛分开之后一直没有闲着,回到无忧城之后,他便与清风、万俟邶以及一众还有能力再战的众人一起前往各处打探消息。
他们兵分四路,天南地北,日日兼程,以飞鹰门所在之地为圆心,辐散开来。
“多年不走动,却不曾想,这一查,竟然发现,情况居然在短时间之内恶化得如此迅速。”他向他们详细地叙述着在不足一个月的时间之内,武林发生的天翻地覆的变化。
“先从海上说起,原本海上有影响力的帮派有一大六小,柳上原是其中一小的帮主,而最强大的巨鲸帮,其帮主在不久前突发寒症,不治而亡。在那之后,帮主之位顺理成章地由副帮主接任,然而那位副帮主却又已自身才疏为理由,辞了那位置,转而让给了另外一个资历不及他的神秘人。听帮众所言,他们的帮主死状十分蹊跷,而且寒症这东西本就不是海上所有,所以不少人对于他们帮主之死有着极大的怀疑,只是查不出个端倪。”
第487章 深入追查
“万俟到的时候,基本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追查的了,他只能去查继位之人,几番辗转探听,加上多方打探,他最终查出那个人跟独孤鹰扬曾有过很深的交情,也就是说,那人极有可能是独孤鹰扬派去的。”“哦,对了,我们还查到,独孤鹰扬是二十年前被灭门的魔教的后人,按照他的年龄推算,他极有可能是魔教蓝教主的遗孤,而一直在他身边替他办事的那个叫阿宇的男子,有可能出自神海教。”
魔教和神海教。
这两个名字对于若问来说或许是久远而陌生的,但是对于洛魂飞而言,简直再熟悉不过了。
“神海教?就是当初被楚江阔灭门的那个海上霸主?”洛魂飞清楚地记得当年楚江阔就是因为查出是神海教对魔教痛下杀手,之后打着为武林除害的旗号灭了神海教从而声名大噪,巩固了他在武林中第一大侠的地位。
他记得当时的自己对楚江阔的调查有过怀疑,毕竟以当时神海教教主和魔教教主的关系,应该是不会发生自相残杀的事情的。奈何楚江阔有理有据,让他也没有什么可说的。
“就是那个帮派。”沐子歌在此不得不多说一句,“灭门之事的来龙去脉万俟了解之后觉得蹊跷,就又深入地去查了一些,结果让他发现,魔教灭门,其实是楚江阔一手策划的,为的就是得到《噬魂秘籍》。”
“难怪独孤鹰扬如此痛恨楚江阔……”洛魂飞算是把独孤鹰扬与楚家的恩怨了解到了。
而若问的关注点则在另一件事:“秘籍怎么会到了魔教手上?”
沐子歌提示道:“魔教的教主姓蓝。”
点到为止,若问就已明白。
魔教蓝家与擎苍蓝家是近亲,蓝溪当初习得噬魂术后便将秘籍送到了魔教以供魔教的后人修炼,从而可以让蓝家一统江湖。那时的她应该想不到,魔教教主尚未来得及将秘籍上的武功传给他的孩子,就因为秘籍而惹来了杀身之祸,最终全族尽灭,只剩下了一个男丁得以偷生。
“还有那个阿宇,似乎跟神海教教主有着微妙的联系。据查,神教教主并没有儿子,所以阿宇极有可能是他的侄儿或是外甥。”
“我要是记得不错,神海教和魔教一直都是铁盟友,两帮之间常有姻亲往来……”洛魂飞的记忆明朗了起来。
若问想着阿宇对独孤鹰扬那般信任和尊重,也觉得这事儿可信:“看那阿宇对独孤鹰扬言听计从、寸步不离的架势,也该是如此。”
沐子歌又道:“巨鲸帮之中有部分人是当年神海教的残余,神海教又与魔教的关系匪浅,加上阿宇和独孤鹰扬的关系,层层递进下来,现在巨鲸帮的帮主和独孤鹰扬有交情甚至可能是他的人就不奇怪了。”
“至于剩下六小,他们的帮主本来都是长居海上的,这次因为不明的各种原因跑到陆上来,就再也没回去。后来,他们在海边发现了自家帮主的尸体,还有人专门叫嚣说是曾在陆上行走的时候认出了是易攸宁的剑法”
“这些人太过低调难寻,而且数量还不少,他们到底是提前被安排好的还是后来才进入的,就很难再追查了。”
“而这段时间,因为群龙无首,海上的势力几乎已是一家独大的状态,完全被巨鲸帮掌控着,也就是说……”
沐子歌满脸烦忧地看了若问一眼,这一次的情况,远比四十年前他们所经历的还要严峻。
若问很无奈:“也就是说,海上几乎已经属于飞鹰门了。”
洛魂飞却道:“准确地说,应该是楚思柔。”
这二人的本事孰高孰低早就见分晓了,不过楚思柔很好地利用了男人的心理,给了他足够的面子,让他在明处扩张势力,手中仍旧控制着大权,而她自己就只是个背后的小女人。
而这也仅仅是海上的情况,只是整个武林、整个江湖的一部分,很小的一部分。
就是这么小的一部分,却已是更大的那一部分的缩影。
沐子歌继续道:“陆上的情况比这还要糟糕,基本上分成了四类。”
若问大致能够猜得出来:“部分闲散之人,无门无派,甚至行踪不定但是实力不俗的,应该差不多都死在了望岳城吧?”
“不错,望岳城的那些人,你都见到了,其中不乏独来独往的江湖浪子,可最后,连个尸首都没人收拾。据城中护卫所说,那些人是突然发了疯似的开始自相残杀,没有任何的理由,到最后杀红了眼,死状是相当难看。”
已经不用沐子歌再多说,他和若问在四十年前就已见识过那样激烈搏杀的场面,而洛魂飞在几个时辰之前也是彻底开了眼界。噬魂术的威力,只用看一眼,就能令他们终生难忘了。
“要是我猜的不错,第二类人就该是被攸宁所杀的那些吧?”若问出山不过短短两天,却几乎了解了全部的情况。
沐子歌道:“正是,这些人之中,有不少有名有姓的人,他们先是被人下了噬魂散,利用噬魂术让他们找到雅苑来。楚思柔当时应该并不知道我们手中握有解药,起初有试探的嫌疑。要是我们没有解药,这些人估计就会在雅苑发疯,让你们不得不对他们出手,亦或是趁着他们在雅苑休养的时候,催动攸宁的心智,令他在雅苑里下手,这样洛家就更是有嘴说不清了。”
若问道:“我觉得这样反而就让事情更加合理了。”
洛魂飞连连点头:“不错,死在雅苑,可比死在别的地方更让我等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洛家的解药,算是稍稍出乎了楚思柔的意料,可又在情理之中,所以没有让她有过多的疑惑。她早就做了两手准备,能够在雅苑搞定这帮家伙,完成她的栽赃嫁祸就是最好,要是完不成,她还有第二个方法。不过,相比较起来,第二种方法实践起来能够引战的说服力要比第一种小一点,要费的周折也要多一些,还要惊动独孤鹰扬帮她善后,以及加派人手渗透到各处挑拨离间。
第488章 眼下之局
煽风点火这种事,就怕有人不停地在耳边吹风。所谓三人成虎,同一件事,再荒谬,说得人多了,也就成了真的了。
“他们拿不到确切的证据证明攸宁是凶手,同样洛家也拿不出证据证明攸宁不是凶手。”沐子歌对此也只能摇头,“他们那么多人那么多张嘴,就算是没道理,也变成有道理了。人多势众这四个字,可不是白说的。”
若问不禁叹道:“楚思柔比蓝溪更加擅长利用人性来煽动人心,她并非是完全的控制,而是一边控制,一边发掘人性中的弱点,这才是她的厉害之处。”
将人性之中的缺漏之处不断放大,用矛盾引得诸人不断挑起纷争,而每一件事,她都可以独善其身,完全的置身事外。
“何况,这些人真的是攸宁所杀,哪怕并非出自他所愿,但是终结的还是在他的手中。”若问想到轻珊最初给易攸宁诊断时下的定论,“他所中噬魂散的毒性之深,远远超过了任何一个人。”
“不止雅苑上下毫无察觉,就连攸宁自己都感觉不出来有什么问题,可见这人的手段之强。”沐子歌愈发感受到了楚思柔的可怖之处。
他不敢想象,再放纵这样一个人继续为祸下去,整个江湖会变成什么样子。
现在,一个废弃的悠然山庄成了玩偶山庄,那么以后,会不会整个武林中人都成为她的玩偶,她的玩偶山庄会不会遍布世间的每一个角落?甚至某一天,整个江湖都会变成她的天下。她会令所有人对她俯首称臣,说不定就会成为江湖的女王。
一个丰富多彩的江湖,最终会走向单调,没有纷争,连基本的认知都不再存在。
“这些人或是有人或是有钱,解决了他们也就有更大的机会、更大的把握抢夺到他们的拥有的财富。”沐子歌到的时候,那些人已经死得差不多了,他算是认得不少,甚至还跟其中一些打过交道。早些年走南闯北结下的人脉,令他的朋友遍布天下,“今天她想一网打尽,却被兴尘坏了她的计划,可是她想要让死的人都死了,她想要的东西怕是也要成为她的了。”
若问想不通一点:“她何必如此呢?势力再大……”
他想到了一件堪比天方夜谭的事情,要这个真的是楚思柔最终的目的,那就只能用疯狂来形容这个女人了。
“难不成,她要跟朝廷一较高下?”
庙堂之高和江湖之远本来是互不相犯的两个平行空间,而现在楚思柔给人的感觉就是要掌控江湖之远,再与高居庙堂之上的那个人叫一叫板。
兄弟俩想到了一起去,若问所忧之事也正是沐子歌所担心的:“武与武同源却不同用处,若真是武功秘术对上武场将士,只怕又会是一场浩劫啊。”
不过,这些都还是未知,摆在他们面前还有不少问题要去解决,远在未来的,至少现在,他们还顾不得。
“那第三类呢?”若问差不多能想到两类,或是三类,“我知道最后一类人应该是还没有被解决的,比如说无忧城和梦魂宫。”
梦魂宫的神秘令楚思柔无从下手,而无忧城内高手如云,她实在没什么把握,尤其是里面很多人都经历过四十年前的那一场大战,所以她本身也会畏惧。未知对手的实力,她不敢轻举妄动。就算沐子歌等人的武功不济,可是她也不敢肯定在那座神秘的城池之中,是不是会藏着一对璧人,成为她自己的克星。
楚无欢与慕容情的名字是她的忌惮,哪怕世人都说他们已死,可是世人却不曾见过他们的尸体,她害怕忽然来到的某一天里,这二人会迎着众人瞩目和思念的目光再一次出现,在最后的关头,力挽狂澜。
怎么都想不到,一个几乎接近无人可匹敌的强者所畏惧的,竟然会是两个死人。
想想真的是十分可笑,可这就是楚思柔真实的疑心,没人能够解得开。
“第三类是望岳城替她解决的。”
沐子歌与越兴尘的偶遇是在越兴尘回到望岳城之前。他们两个人彼此的交谈之中,沐子歌得知了望岳城的情况,还有陈战等人不得不接受的指令。那个时候,越兴尘还不清楚越家要对付洛家,而沐子歌虽然有预感,可是也没想到变化会来得这么快,以致于他又去调查了一圈被灭门的帮派之后才赶回来。
好在他赶在了关键时刻出现,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第三类人其实才是武林的主要构成,一些无名的小帮派,零零散散地分布在各处,他们与世无争,过着自己的日子,偶尔会联合,但是很少与人结怨。他们的领袖没有什么领导者的能力,只能带给他们稳定的生活。这些人其实很难被注意到,更不会成为野心者的绊脚石。想想看,连名门强派都阻挡不了的人,他们有怎么有能力抵抗呢?不过都是些随波逐流之徒,根本就不会对他们想要实现的霸业产生任何的影响。”
“可就是这么一群人,楚思柔都不愿意放过。”
对于这一点,他们无法评说对与错,只能发表自己的不屑与不齿。
“她怕是真的要赶尽杀绝才肯罢休。”洛魂飞异常激动,“可恨这么多年来,我不止没能看清楚江阔的嘴脸,还看走眼了他的好女儿!”
对比之下,若问还是平静如旧:“她的能力与野心相配,身边又有一个好的帮手,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倒也是意料之内的。不过,事情远远没到我们想象中的那么糟糕。”
沐子歌赞成:“不错,没有被波及的地方还是有很多的,毕竟江湖太大,她没有那么多的人力、物力去一统江湖,不过,她急于吞并几大家族的财富或许也是因为她想要走得更远,所以需要大量的钱财作为基础。”
刚刚还因为想到遥远之事多少显得有些悲观的兄弟二人,很快又变得乐观起来。
第489章 事成之后
一直以来,若问和沐子歌都认为江湖的范围无限,是他们永远都看不完、达不到的,他们可以征服眼前,征服寸土之地,可以扩张,可是一定会有个限度,再厉害的人,都也只能在有限的地界里称霸,而不可能一统江湖。
因为,江湖太大,也太远了。
有时候,他们谈论的江湖,也不过是自身所处的这一小块而已。
比起无穷的远方,眼下的江湖真的只能是小小的一块。
洛魂飞走过的路没有他们多,经历过的事情更是远远不及他们,他还不能够完全理解到这兄弟二人对话中的深意,更别说体会到他们乐观的原因了。他只执着于当下,该如何解决楚思柔这个心腹之患,还丘山雅苑一个清静,还武林同道一个清静。
“二位前辈说了这么多,晚辈还是想多问一句,楚思柔该如何应付?”
这是个很现实的问题,可是沐子歌和若问并不着急,因为他们在等,在等一个可能会迎来的转机,在等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带给他们一个莫大的惊喜。
“这事,等晴儿见过那个人之后我们一起再行商议。”
那个人,自然就是独孤鹰扬。
梦魂宫中,越无尘离开的房间里,又住进了冷舒窈。
她本来是有自己的房间居住的,可能是她的模样还有她现在的状况让轻珊有些恍惚,误把她当成了楚思晴,也就顺路将她送回了曾经梦魂宫小梦的闺房之中。
她的面色红润,呼吸平稳,除了有些疲惫之外,没有什么异常。只是她从回来就一直处于昏睡的状态,轻珊担心她的情况会生变,也就留在了这房间里住下来照顾着。
凌素衣直到半夜才回来,她对于今天外面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第二日来找越无尘的时候,在房间里只看到了轻珊和冷舒窈。师徒俩交谈之后,她才知道楚思柔已经与武林宣战了。
“真没想到一日之内发生了这么多事。”
“我也没想到,楚思柔看上去年纪轻轻,她的功力就已经如此深厚了。”轻珊有些后怕,“我还以为她不至于那么可怕。”
她跟楚思柔交手的次数不少,可直到昨天一战,她才真正地领教了楚思柔的实力,才真的意识到自己的对手有多么得厉害。
第一次交手是在丘山雅苑,她们二人都有所保留,且当时轻珊的目标是楚江阔,并没有与她多做纠缠;第二次交手是在望岳城的武场,当时的她不过是楚思晴的辅助,有楚思晴在与楚思柔拼杀,她并没有多少的机会领教到其真正的本事;第三次,她甚至未曾与楚思柔正面交手,可是那个女人展示出来的,就足够她后怕。
“那现在情况怎么样了?”凌素衣的能力有限,想要尽一点微薄之力,却还是要先以梦魂宫的平稳为前提。
轻珊想了想:“我离开的时候,沐城主和若问哥哥在与洛大侠商议,有他们照应着,我想应该不会出什么乱子。其琛那孩子倒还能撑得住,只可惜攸宁了。”
“好好一个苗子,如今只能过回普通人的生活了。”
凌素衣对易攸宁的紧张程度更甚:“师父,攸宁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轻珊安抚着她:“别担心,没了武功保住了性命,除了以后身体可能比其琛弱一点之外,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何况,有沐城主他们在,会想办法将他身体的伤害降到最低的。”
凌素衣听到这里才稍微放了心:“那就好,那就好……”
“对了,你那边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话锋突转,轻珊说是不再管宫中之事,可对于“楚思晴”交托的事情还是比较在意的,“东西都送到了?”
“师父放心,都已经按照书信里的指示送到了。”
“可惜,刽子手是再也收不到了。”轻珊遗憾原亭的身故,“我真是没有料到,他就是当年擎苍承影堂的堂主。想当年他也是个意气风发的俊朗少年,一身武艺令人不容小觑。”
“师父认得刽子手?”
“多少也算是老朋友吧,我跟他没什么交情,但是若问哥哥跟他可是多年出生入死的好兄弟。”
一张丑陋的外表下隐藏的,其实是一个与若问年龄相仿的人,他的儒雅与敦厚被自己埋葬在凶神恶煞之下,可能只有这样他才会忘记自己曾经拥有过的辉煌。落魄到杀人谋生,不免令人唏嘘。
“那他的那份……”凌素衣知道,再也收不到来自刽子手的信物了。
“等你去取信物的时候取回来吧。”
“好。”
一天的奔波,凌素衣跑了八个完全不同的地方。这些孤僻的杀手选的地方也真的是只有想不到,没有找不着的。
幻杀精于易容之术,外出行事之前一定会根据目标的性格做出一番改装,以争取最有效且最快速地接近目标。他的约定之地还算正常,是在一家裁缝铺子的墙根儿处,从从第一扇门开始数,左手边第二十七块砖头,是可以活动的,取出来之后里面有个半上锁的小盒子,只要将银票放进去然后锁上,再将东西完好地放回原处,最后在砖块上面留下标记就可以了。
这标记不是一般的标记,而是他们十个人之间独有的联络方式,每个标记都代表了他们的身份和名字。而楚思晴的记号是一个門中藏着一个心。这乍一看是一个闷字,而其中的意义却非比寻常。那是她的一个美好愿望,若问的问字加上思晴的思,是她的思念,她对两个人在一起的渴望。
在砖块上刻下这个符号,就代表这里面的东西是梦魂宫主留下的。
白浪公子是个翩翩少年,风流倜傥,放荡不羁,他选的地方也是一般人猜不到的。谁能想到一处莺歌燕舞的青.楼房顶上,会被人挖出一个藏着锦盒的暗格。这楼有三层之高,想悄无声息地跃上去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办得到的。街上车水马龙,凌素衣要真是从一层直接跃上去一定会引起别人的注意,从高处直接飞过去也是一样,所以她只能在晚上行事,这也就是为什么她折腾到半夜才回来的主要原因。
第490章 心思缜密
逍遥佛找的地方更是与他的代号极为贴切,在城郊一家香火旺盛的寺庙里,主殿之上是一尊大金佛像,足足有六七个人叠起来那么高。他挑的地方就在佛像的背后,愣是从墙上掏了一个洞出来。凌素衣暗暗叫苦,生怕对神佛有所不敬。她办完正事,还不忘在佛祖面前拜上一拜,为身边的人祈福,祈求佛祖的保佑,保佑大家不会再有人受到伤害,盼着早一点结束这武林的风波。
黑蜘蛛的地方大概也真的只有他想的出来,因为他真的选了一个蜘蛛出没的地方。在一处丛林里的一棵树上,遍布蛛网。虽说那蜘蛛没有毒,可是偌大的一只也是看得凌素衣心惊胆战的,一边想办法把东西放好留下记号,一边在心里怒骂着黑蜘蛛这个人的不走寻常。就是这么一棵树,凌素衣都在林子里找了好久,要不是楚思晴心中描绘得详尽而且她从一开始就选对了方向,不然这一天都未必能够找得到。把收东西的位置选在这么一个地方,是很难让人发现,只是不知道他自己又要用多长时间才能找得到。
鲜于空是这些人之中最正常的,他收钱的地方就是一家钱庄,只要把钱给了老板说一句“是梦姑娘的谢礼”就可以了。凌素衣看着钱庄的老大觉得似曾相识,不禁留意了一下,那人的身形很像鲜于空,手上带着手套,脚步很轻,杀气很重。可是他对待客人的时候总是笑呵呵的,非常热情,让人一点距离感都没有。她觉得这人像鲜于空又不像,实在是琢磨不透。而事实上,这钱庄的大掌柜就是传说中一指即可夺人性命的杀手,鲜于空。一个开钱庄的大老板,背后的另一重身份竟然是赫赫闻名的杀手,实在太不可思议也太不着套路了。
大部分的杀手都是有多少钱花多少,赌徒性格,把全部身家押进每一单生意了,而像他这样的守财奴当杀手,估计是史上头一遭。
赛竹竿的行踪是最神秘的,他选的地方也是非常考验人的。不在地上,不在天上,而在水中央。要想给他送点什么东西,得先把东西包好以免被水浸湿,然后潜进水中,找到他留有空隙的地方,取出里面的盒子把东西放进去,最后刻上记号。后续的一连串动作均是要在水下进行,这对于来者的水性要求极高,凌素衣会水,可是常年不接触也多少生疏了。为了能够把东西放好,她可是喝了好几口水,上岸之后找了一个没人的地方生火将衣服烤干才能去下一个地方。
乞丐儿挑的地方是个狗洞,看到的时候,凌素衣简直要崩溃了。那个小小的狗洞,常有恶犬出没,她按照书信上的指示带了几块肉引开附近的狗之后,以最快的速度将东西扔了进去。那么多装银票的盒子上唯有这个提前画好了标记,原因就该是她根本没有机会和时间在这里画画。
刽子手原亭则选在了他最熟悉的地方。那是一座城楼的角落,而那座城就曾是原亭率众打下来的,他与那个地方有感情,时不时地就会回去怀念和凭吊。
凌素衣跟轻珊提起这些地方,也是苦不堪言:“这帮人性情古怪,找个地方都那么奇怪。”
轻珊倒是见怪不怪:“他们都是习惯了独来独往的,对别人的信任永远不及自己,找些奇怪的地方也可以理解。”
“还好小梦之前就写好了顺序,不然想在一天之中完成这件事是真的不容易。”
凌素衣能够少走不少弯路,还是要多亏了楚思晴的先见之明,提前把顺序写好,就像乞丐儿会在赛竹竿之前,估计就是怕她会被恶犬追得灰头土脸,刚好趁着那个机会下个水洗个脸。而赛竹竿之后是白浪,刚好利用烘干衣服的时间等着天黑下来。
“她心思细,能想到的几乎都替你想到了。”轻珊庆幸自己遇到了楚思晴,不然梦魂宫根本不会有今天。
虽然道理上是她救了楚思晴,可是后来的种种更像是楚思晴救了她。一命之恩,换来的是梦魂宫那么多性命的平安,没有让她的心血白白浪费。一人之力到底能有多强大,真的很难估量。
“师父,舒窈这是怎么了?”凌素衣发现,自己跟轻珊说了这么多事之后,昏睡的冷舒窈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轻珊解释道:“这两日思晴出现的时间太长,以致于舒窈的精力和体力都跟不上,睡一觉就没事了。”
“那就好。”凌素衣可不想她再有什么事。
而冷舒窈这一睡,就睡了整整一天一夜。
冷舒窈苏醒过来的时候,差不多已经接近了黄昏了。
“你可算醒了,真是要吓死我跟师父了。”凌素衣提着的半口气彻底松了下来,“睡了这么久,真怕你出了事。”
冷舒窈浑浑噩噩的,醒了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问她们:“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凌素衣看了一眼水钟:“酉时末了。”
“我怎么会回到这里?好乱啊……”冷舒窈的大脑一片空白,她随口问出的时辰都完全超出了她自己的意识,自己都不知道问的目的是什么。
她还在梳理着记忆,可一切都只停在了她被洛其琛护在身后对抗复仇之人。
“酉时了……快到黄昏了。”她喃喃着,好像黄昏这个时辰对她有着特别的意义。
“是啊,黄昏快到了,怎么了?”轻珊看她迷迷糊糊的却好像特别在意时间,心想着会不会是另外一个人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有事吗?还是思晴有什么事?”
“姐姐?”冷舒窈好像就能够明白自己怎么会这样了。
她感觉腰封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硌着她似的,便搜了一下,结果就发现了一枚暗鹰镖还有一张字条。
就是这张字条,唤醒了意识里的另外一个人。
这一次,她们不再是对立而存在,而是可以互换着进行短暂的交流。
只是整个过程,看上去像是冷舒窈在自言自语。
第491章 重回故地
“姐姐,黄昏你约了人?”
“不错,我要去见独孤。”
“你见他做什么?会有危险的。”
“是他要见我,他跟楚思柔之间一定出了什么问题,所以才会来找我。”
“姐姐,这怕是一个陷阱。”
“就算是,我也要去闯一闯。”
“可是姐姐,我现在不是他的对手……”
“他要见的人是我,不会为难你的,你只需要在黄昏时分赶到温柔乡就可以了。”
“我……我怎么去?”
“你不要忘了,你是梦兮,温柔乡的头牌。”
“对,是我。”
“时辰快到了,你要快一点。”
“好。”
整个过程轻珊和凌素衣看得很困惑,凌素衣本来想去叫醒她,却被轻珊拦下了。轻珊担心凌素衣的打断会扰乱她们二人的思绪,从而导致更坏的后果,很有可能冷舒窈再也回不来,而残缺的楚思晴也只能支撑一段不确定会有多长的时间,到了最后,她可能就会疯掉,谁也不是,谁也不认识。
这不是什么好的兆头,只能变相说明,她的病更重了。
“宫主,素衣姑姑,姐姐与独孤鹰扬有约,我必须要走这一趟。”冷舒窈渐渐清醒了过来,“你们不必挂念,等我的消息。”
“你自己去我不放心!”轻珊信不过独孤鹰扬这个人,“让素衣陪你去。”
有了凌素衣跟随的冷舒窈才更像是梦魂宫主楚思晴,才更有她的那种风范。
“也好。”冷舒窈自己心里也没底,有凌素衣陪在身边多少还能给她壮壮胆。
“那这样,见过面之后,我们就在雅苑见。沐城主还有若问哥哥都在,我们一起再想后面该如何进行。”轻珊安排好再次见面的地方,自己也好回去跟他们并肩作战。
这场阴谋的硝烟看似以众人的丧生而消散,却总让人更加担心,还会发生更大的灾难。
冷舒窈与独孤鹰扬是有着密切关系的人,她自己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对他心存如此大的畏惧。过往无数次,她在温柔乡的房间里等着他,等着他靠近自己,等着与他一起花前月下。他们是有过肌肤之亲的,可是现在,距离感在她的心中越来越强烈。
“素衣姐,我有点害怕。”越是靠近温柔乡,冷舒窈就越是走不动。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害怕靠近她所熟悉的那个地方。
凌素衣握着她的手,发现她双手冷到彻骨。她握紧这双手传递给她自己的温暖,却感叹着:“哎,舒窈,你真的变了。”
冷舒窈觉得这是很正常的:“以前有她保护我,现在她不在,我当然要坚强起来。”
凌素衣却不是这个意思:“不,我不是说这个……你难道没有发觉,自从小梦故去之后,你整个人的那种勇气、那种坚强,都没有了吗?”
自从楚思晴离世,她就再也没有在冷舒窈的身上看到她以前所拥有的那些品质,勇敢的,从容的,冷静的,沉着的。那个可以在悠然山庄里安全伪装这么多年的冷舒窈,那个能够在洛家人面前从容不迫、不露破绽的冷舒窈,那个在独孤鹰扬面前镇定自若的冷舒窈,完全找不到了。
如今的她,纵使武艺加身,可是人却变得怯懦,完全没有了自己的主见。
“姑姑,我……我也不知道怎么的了……我就是很怕他。”
“是不是因为小梦的死让你没有了安全感?没有了可以依靠和信赖的人,你就连自己都不相信了吗?”
冷舒窈也在努力地找着原因:“或许吧,姐姐对我的影响只怕我这一生都忘不了。”
“不是她对你的影响,而是你已经活成了她的模样,你一直照着她的轨迹在生活,但是她不在了,你的方向也就没有了。你对她的依赖之心太重,太重了。你以前从来不会害怕独孤鹰扬,哪怕你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也不会怕,因为你知道,不论发生什么事,她都会在你身边保护着你,不会让你受到任何的伤害。”
“可是今天,你有能力保护你自己了,可是你却怕了,只不过是因为她,不在了。”
“真的是这样吗?”冷舒窈喃喃自语道。
她已经站在了温柔乡的门口,只差一份迈进去的勇气。
“哎……”这一生轻叹,来自她的身体,却不是来自她的本心。
“素衣姐,陪我进去吧。”
凌素衣一愣,脸上的愁容慢慢消散:“好。”
从素衣姑姑到素衣姐,称呼的转换,是身份的变化。
温柔乡的客人比以前少了很多,可是认得梦兮的人却永远不会少。当梦兮重新出现的时候,所有人都为之一惊。
老板娘瞪大了眼睛,朝着她扑了过来:“哎哟,我当是谁呢!难怪今儿个独孤公子来了,原来你真的到了!”
“这可真是太好了!梦兮啊,独孤公子正在房间里等着你呢,你快点去吧。”
“嗯……”她只是简单地回了一句,并不想让她发现自己声音上的变化。
看见她的出现,老板娘简直乐开了花,默默地在心里数着今夜可以多拿到的赏银。
可是,有人不合时宜的议论,惊出了她一身的冷汗。
“刚才那个女人长得真漂亮,她是谁啊?以前怎么从来都没看见过。”说这话的人明显就是近日新来的客人,对温柔乡之所以受欢迎的原因浑然不觉,完全不认得从眼前走过去的曾经芳华绝代、引得众人追捧的美人。
“她是谁你都不知道?她就是温柔乡芳名远播的头牌梦兮啊!”
“她就是梦兮?当真是美啊!”
一张桌子上的人凑在一起议论起来。
“不对啊,这也太……”其中一个人的脸色铁青,好像被吓得不轻。
“你怎么了?撞见鬼了似的,脸色这么难看?”
这话说得倒真没错,此人真的觉得自己大概是撞见鬼了:“难道不是吗?刚才那个人真的不是女鬼吗?”
“你胡说什么?见过这么漂亮的女鬼?”
“江湖早有传闻,楚思晴已经死了啊,她怎么可能又回来了呢?”
第492章 悲从心来
“楚思晴?不就是那个悠然山庄的大小姐吗?我听说过她的事儿,那可真叫一个惨啊!”
“哎,好好的一个姑娘,明明是洛家大小姐,竟然成了楚家的人,还遭了那么多的罪,也实在是可怜。”
“问题就在这里了啊!楚思晴容貌尽毁,早就在月前死在了武林群雄的手上,怎么可能完好无损地跑到这里来呢?”
“你的意思是,梦兮就是楚思晴?”
“当然了,温柔乡的常客有几个人不知道她们其实是一个人的!”
“我的妈呀,要真是这样的话,那刚才那个人……”
“刚才那个人分明一点事儿都没有啊……”
等他们议论完,已经没有心思再听进去任何曲子,看进去任何舞蹈了。一个个被吓得脸色惨白,越想越害怕,感觉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老板娘一直听着他们的闲话,脸上的笑容彻底僵硬了。
她不是真的大白天就撞见鬼了吧?
“我的妈呀……”
可是转念一想,凌素衣是跟着她一起来的,不可能一个大活人跟着一个鬼同时出现啊,那这一切又该如何解释呢?
她愈发觉得事情怪诞诡异,直接溜回自己的房间,紧闭房门,拿出几支不知道放了多久的香拜了又拜。
“天灵灵,地灵灵,佛祖保佑,观音菩萨保佑,天上的神明保佑,邪祟妖魔通通退去!”
临时烧高香,大概只为求一点心理上的安慰吧。
“你来了?”
“我来了。”
“陪我喝一杯。”
“我更愿意替你抚琴一首。”
“也好,好久没有听到你纯粹的琴声了,还真是有些怀念啊。”
“她的琴弹得不好吗?”
“她的琴好,可是,有意,无情。”
楚思柔的琴技在楚思晴之上,奏出的曲子之中能够生动地还原琴曲的意境,给人以身临其境之感。然而,当她的曲子听得久了之后,就会让人发觉,曲中有意,而意中无情,只有单调的勾勒,却不曾投入抚琴之人的一丝情感。没有了情感的曲子,弹得再好听,也还是会使人感到空洞。
独孤鹰扬每每与她琴箫合奏,都会觉得自己箫声中的情意无人来和,白白浪费了他的心思。
房间里的琴还在,她坐回去的时候,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
阿宇和凌素衣都自觉地走了出来,不去打扰他们之间的安宁与和谐。
温柔乡里的琴声,再一次地响起了。
这是一支楚思晴即兴发挥的曲子,宫商角徵羽的变化在她的手下就如同被赋予了灵魂一般,自由的组合成了乐曲。而曲调始终保持着婉转与低沉,奏出的旋律如泣如诉,连她自己都已沉浸其中。她一边抚琴,一边回忆着自己与若问的今生今世,从相逢到诀别,这其中的跌宕与曲折,只有他们自己才能明白。
幼时承欢膝下的温馨,少时林间同武的激昂,情窦初开后的别离,十二年之间,从生离到死别,她甚至能够看见自己在若问怀中幸福离去的样子。爱得太深,爱得太苦,她已经觉得自己与若问的相识就是一场错误。
琴弦上,纤细的手指在缓慢地撩拨,一滴泪,顺着指尖洇湿了琴弦。
这曲太过哀伤,以致于所有听到的人,都不禁沉默了。
琴声如旧能够传出温柔乡外,引得路上的过客与行人纷纷掩面涕泣;温柔乡内的歌舞全部停止,姑娘们、客人们还有下人们,都默默地流下了眼泪,他们在这曲子的影响下,都忍不住地回忆起了人生中最难过的经历,孤影自怜,只叹人生之艰难,活着好累好累。
门外的阿宇想起了自己二十年前丧生的亲人,他都没来得及见他们最后一面,就成了天人永隔。
凌素衣想起了自己的母亲,想起了她们相依为命的日子,是那么幸福却又短暂;她想起了自己的好姐妹谷梁文茵,她如花一般绽放的生命却凋零在了本该是最美的年华里。
而就坐在“楚思晴”面前的独孤鹰扬,也不禁潸然泪下。她的琴声触动到了他内心最柔软、最脆弱的地方,让他想起自己的身世、自己的亲人,想起这些年成长中的不易,苦与仇,爱和恨。
他的心,累了。
一曲奏罢,仿佛世间都陷入了寂静之中。
“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独孤鹰扬默默地走到了她的面前,替她擦掉琴上的泪珠,替她拭去双颊上的泪痕。
“没有名字,是我随心所奏的。”她怎么想的,就怎么弹了。
“给它取个名字吧,它应该被记住的。”独孤鹰扬已经完全记住了整首曲子的每一个音,“我帮你将它保存下来。”
他没有与她直入正题,反而找来了笔墨,将曲谱背默了下来。
砚台中的墨早就干了,独孤鹰扬只加了一点温水,化开了一小部分,落在纸上的墨色有些浅,不太适合书写。
“楚思晴”起身走到他的身边,替他研磨新的墨汁,墨水越来越浓,写下的字就越来越清楚了。
“你奏乐,我谱曲;你研磨,我写字……”独孤鹰扬有些恍惚,“你不觉得,我们之间,才更像是一对恋人吗?”
“楚思晴”何尝没有同感:“是啊,独孤鹰扬跟楚思晴才更像是天生一对吧。”
他们有着相同的经历,有着相似的思维,他们是那么明白对方,可是最终却站在了不同的阵营之中。
“这副身体曾经属于你,只可惜现在我没有办法替她做主。”
“其实,我知道你不是你,可我找不到合理的解释,就只能把你当成是你。”独孤鹰扬不相信所谓的死而复生,他回去细想之后,就坚信自己见到的楚思晴应该就是冷舒窈,只是他无法用一个正确的理由去解释自己看到的一切,索性就自欺欺人,把冷舒窈视为楚思晴。
“你不用找理由,反正我早晚还是会离开的。”她在等,等着自己的心愿了却,等着冷舒窈解开心结,到那个时候,就是楚思晴彻底消失在这世间的时候。
第493章 冤家路窄
“我只希望那一天,不会太早。”失去之后,独孤鹰扬才愈发珍惜这个朋友,这个真正意义上的红颜知己。
谱子写好了。
“楚思晴”从独孤鹰扬的手中接过笔,在曲名空缺之处写上了三个字——訣別曲。
“我到底还是遗憾自己没能好好地跟他道一声再见……”牵挂太多,牵绊太多,让她依旧带着遗憾而去。
独孤鹰扬取出腰间的长箫,又将这曲子吹奏了一番。
箫声更显悲戚,深沉萧索之意,在心间环绕不去。
“好了,不是有事要说吗?怎么都快成了品评之宴了?”
箫曲还没有吹完,就在一个转折之中,被那双抚琴的手中止了。
“是啊,还有好多事情要跟你讲,却先行被你的曲子乱了心。”独孤鹰扬哪里还有心情谈那么严肃的事情,“你什么时候学会的乱人心神的本事了?”
“楚思晴”可不认账:“明明是你想听我弹琴的,怎的还怪起我来了呢?”
“谁让你不肯陪我喝酒呢?”说完,独孤鹰扬直接端起酒壶豪饮了起来。
“楚思晴”不知道要不要拦着他,她知他心中必有无尽的苦楚和无奈,需要在一个信得过的人面前彻底地宣泄出来:“酒入愁肠愁更愁,你这又是何苦呢?”
她又取来了几坛佳酿,以酒杯敬酒坛,陪他买上一醉。
独孤鹰扬瞧着她手中那个还不如她的巴掌大的小酒杯,再看看自己手中的大海碗,觉得自己可是太吃亏了:“你这可真是投机取巧了,是不是故意想灌醉我套我的话?”
“舒窈的酒量你也知道,就别难为人了。”
“你们明明是姐妹,可是真的一点都不一样。”
独孤鹰扬还是更希望眼前坐着的是那个能够与他把酒言欢的楚思晴,真正的楚思晴。他不会忘记望岳城中,她明知酒中有毒还一饮而尽时的坦然,还有那份她与自己一同举坛一饮而尽的豪爽。
到底是独一无二的楚思晴,任谁都替代不了。
酒过三巡,曲子烘托的悲伤氛围渐渐消散,莺歌燕舞,欢声笑语重新占据了这寻欢作乐之地。
“楚思晴”的双颊微微泛起红晕,而独孤鹰扬则是一点变化都没有。
都说带着愁思饮酒容易醉,换到他的身上,这话似乎就不太灵验了。
正当他们准备切入正题的时候,凌素衣忽然敲了门。
“宫主……”明明她自己才是梦魂宫的主人,可当一切重新回到起点的时候,她就仿佛回到了最初的身份,忘记了现实的物是人非。
“楚思晴”都差一点没有反应过来,停顿了片刻才去开门:“怎么了?”
凌素衣在“楚思晴”的耳边只是说了一个名字,便有一股浓重的杀气席卷了整座温柔乡。
这一股寒意,令阿宇手中的剑都在颤抖。
“出什么事了?”独孤鹰扬感觉到她气场的变化,自然是没办法安心地坐在里面,“杀气怎么这么强?”
就算是面对楚思柔、楚江阔等人,她身上的杀气都没有像现在这般强烈。
“楚思晴”的目光已经落在了楼下正中央的座椅上坐下的那个人身上,那眼神就像是狼锁定住了猎物一般,冷静之中透着势在必得的决心,绝不会放过。
独孤鹰扬顺着她的眼神找到了她的目标,也就明白了她这一身的杀气因何而产生。
是因为恨。
这恨,不止来自于楚思晴,更来自于冷舒窈。
是双倍的恨意,叠加出了令人心寒的杀意。
莫名在望岳城失踪的郗之恒,竟然出现在了温柔乡之中。他已经很久不曾踏足这里了,而就是这般巧合,在他到来的这一天,遇到了恨他入骨的冷舒窈。
是冷舒窈,她的恨更甚于楚思晴。
“是他自己送上门来的,就怪不得我了。”双刀在手,她已经按捺不住内心的激愤,想要剖开他的心脏,看一看一个人的心到底能够有多狠。
“郗之恒,他倒真会挑时候。”独孤鹰扬都觉得这世间的巧合真的很难用言语来描述。
不过,这一次,是巧合,还是天理循环的作用,还真是很难说呢。
“你还要不要保他?”她象征性地询问了一下身边人的想法。
“你都开口了,我哪里还敢再保他?”独孤鹰扬从来没把郗之恒当回事儿,留他一命为的是对付楚思晴。如今,他的任务以独孤鹰扬最鄙弃的方式完成之后,独孤鹰扬对于这个人的生死,就更不在乎了。
在他们说着这事儿的时候,凌素衣已经默默地到了下一层,招呼着老板娘将其他的客人能送进房间的送进房间,能送出去的送出去。她敢肯定,不管独孤鹰扬答不答应,“楚思晴”都不会放过郗之恒。
那一日她所受到的屈辱,比杀了她还要令她耿耿于怀,她很难给自己找到一个借口或是理由放过他。
老板娘从最边上开始招呼,留的、走的,很快都有了结果,有些人听到那帮人的议论之后本来就被吓得够呛,再加上琴箫两曲的渲染,就更没有什么心情寻欢了。
而郗之恒一进门就坐在了最中央的那张桌子上,双手摊在椅子上,叫了几个姑娘来替他斟酒、喂吃的,有扇风的,有捶背的,好不快活。他好久没来温柔乡逍遥了,今日路过,被熟悉的琴声吸引着,鬼使神差地就走了进来。跑堂的下人们还有姑娘们都认得他,自然是好吃好喝的招待着,很快就让他沉浸在了舒适和喜悦之中,浑然不觉危险正在靠近。
当整个大堂只剩下了郗之恒一人的时候,他才有所警惕。
所有的人都退得远远的,连他身边的姑娘们都被支开了。
“老板娘!人呢!踏雪呢?朔雪呢?”郗之恒叫着姑娘们的名字,却没人回应。
“郗帮主,好久不见,招呼不周的地方,还请见谅。”下去招呼他的人当然就是“楚思晴”了,“踏雪和朔雪怎么可以配得上你呢?还是让我来招呼你吧。”
郗之恒看到她,背靠着的椅子直接仰了过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