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僵尸将军 上
瞧着两个战战兢兢的小辈,柴天诺忍不住咧嘴,躲甚躲,便自己如今还不若普通人壮实,真若上来,妥妥死成一堆。
望着站在神像两丈外的壮硕汉子,柴天诺叹气说:
“这么短时间便能将肉体转化,你主子了不得啊!”
“不明白你在说甚,赶紧过来,忙着哪!”
壮硕汉子使劲摆手,动作僵硬的紧,小伙女子更知不对,一个劲往柴天诺身后躲。
柴天诺翻个白眼,指着丈许外说:
“真要他们走你便过来,站那么老远作甚?”
“……都过来,不上当!”
说话间将将消失的众人全都进了屋,小伙女子忍不住大声惊呼,门口那堆篝火被寒气压的熄灭,但柴天诺引燃的却为受半点影响。
火光摇弋,几人面貌看的清楚。
被称为梁叔的汉子还好,面色除了惨白无甚变化,其他几人一看便知已不是人!
叫高庸的男子蓑衣敞开,胸腹一个大洞,五脏六腑不剩半点。
其他人不是缺胳膊便是断腿,最惨的是一胖矮,只剩半个脑袋大半个胸腔,火光闪烁间,还能看到粉白色的浆子不断往下流。
“大、大叔,该怎么办?”
女子死死拽着柴天诺的胳膊,尖利的指尖掐的生痛。
柴天诺呲牙列嘴的站起身,指着丈许外说:
“这便是神灵瞩目的范围,哪怕他们主子再厉害,他们也不过将将转生,不敢进来的。”
两人惊慌点头,望着原本熟悉的面孔忍不住哭了起来,到底怎么回事,叔伯们怎地变成了这般模样。
“梁叔,你、你还认得我不?”
小伙一边抽泣一边问,柴天诺叹气说:
“八成是认不得了,除了那个叫高庸的,其他魂魄都被吞了,如今不过是鸠占鹊巢的孤魂野鬼。”
“……你到底是谁,为何知晓这些事情?”
高庸上前两步,与柴天诺指的地界驻足,女子抹把泪问他:
“高叔,都是村里叔伯,你为何这般行事?”
女子越想越有问题,带人前去探查的高庸,最早鼓动大家伙盗取山崖下将军墓的也是他,怕是一早便是他设下的局!
高庸冰冷的脸上没有半点表情,只是波澜不惊的说:
“没得办法,半个月前我与春生去山崖盗坟,结果被将军抓个正着。”
“我死无所谓,能放过你们春生哥便好。”
“将军说了,一命换十命,我都把自己的命搭上了,你还要我怎地?”
说着,高庸取出长刀,犹豫些许,咬牙把脚伸向丈许之内!
其他人同时望向他,却未阻拦,想要看看,碰触到主子嘴里的神灵,到底会如何。
一步,两步,高庸没有半点表情的脸上绽出一丝惊喜,其他人也是如此,这神像里的神灵,莫不是已经消散?
小伙女子看着高庸空荡荡的胸腹忍不住大声尖叫,转身便跳上了摆放香炉的供桌,柴天诺却半步未退。
虽说额头也是渗出一层毛汗,不明白身后神识里绽放金光的神灵到底怎么了,但他知晓,便这几步半点用处没有。
若是神灵出了问题,只能是个死,也不差这几步,毕竟屋外,有个让人心跳加快的存在!
“你的依仗没了,乞丐,怕不怕?”
高庸嗤笑着问,面上表情生硬,终究已死,肌肉僵了不容易扯动。
“为甚要怕?”
柴天诺笑眯眯的反问,高庸愣住了,他看的出来,眼前这乞丐,是真的不怕!
“没了依仗,为甚不怕?”
“怕就能不死?”
柴天诺脸上笑容未有半点减少,高庸用僵硬的脑袋想了十余息才轻轻摇头说:
“一样得死。”
说完,高庸舞起长刀,狠狠斩向柴天诺!
面对斩落刀锋柴天诺不但半步未退,反倒一步前冲,左手内旋抵住刀柄猛然旋转,右手握拳狠狠打中高庸下颚!
便听嘭的一声高庸倒地,柴天诺一把抄起长刀,狠狠砍中脖颈,头颅咕噜噜滚出好远。
起身戒备的望着其他几人,柴天诺一边大口呼吸一边笑,真以为自己好欺负了?
即便如今的身体素质连普通人都比不上,真气内力半点无有,可武艺依然在身,一个将将转化的鬼怪,便是皮肉再结实也不会突破极限。
“一起上还是车轮战,由得你们!”
望着持刀围上前的鬼怪,柴天诺脸上笑意更浓,这么多鬼怪已不是技巧可以阻挡,眼前便是个必死的局。
只不过,持锋在手立时寻回当年弱小时的感觉,甚是让人怀念。
武人死于战阵,也算死得其所。
“你是乞丐?”
飘忽声音响起,魂魄从高庸尸首飘起,满脸惊奇的望向柴天诺。
其实不止他,便是剩余鬼怪也是如此,将将交手虽然短处,可眼前乞丐模样的家伙时机把控极其到位,出手也相当利落,认真讲,倒是有些己等数百年前的风范。
小伙女子也是震惊不已,真真未想到,眼中病殃殃的乞丐,行事竟然如此狠辣!
“某从未说过,是乞”
话未说完柴天诺脸色骤变,一个冲步撞到高庸身前,双手扣住虚妄魂魄猛的一吸,立时便吞入腹中!
柴天诺的这般表现惊呆了所有人,便是他自己也是满脸惊喜。
将将魂魄传出无比香甜的气息,一如过去天人的魂魄躯体,柴天诺不及多想立时上前施为,未成想,吞噬的本事,竟然还在!
魂魄入腹便如宣纸引火,立时化为无有,磅礴的气力瞬间充斥全身,原本的疲乏无力消失的无影无踪。
感受着躯体无处不在的气力,柴天诺忍不住大咧嘴,猛的箭步冲出,一刀便把只有半边头颅的矮胖斩杀!
“来!”
未等魂魄离体,柴天诺一把抽出,用力一吸,立时感觉气力再增!
心中狂喜,柴天诺忍不住放声大笑,挥舞长刀与其他鬼怪战成一团。
这具分身并非废体,而是需要去挖掘,便只一个以魂魄为食,也是史上罕见!
锋刃飞舞,切入处不差分毫,数十载打磨出的刀法,岂是身体僵硬的初生鬼怪能够抵挡。
伴随长刀裂体的闷响,紧紧十余息,柴天诺便将一干鬼怪斩杀,魂魄也被大口吸入腹中,化作莫名气息修复伤痕,强健体魄!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第三章 僵尸将军 下
“大叔,你好厉害!”
看着拄刀而立双眸微闭的柴天诺,女子忍不住赞叹的说。
柴天诺未曾回答,只是细细感悟身体变化。
八只鬼怪入腹,立时便有汹涌气力浮现,柴天诺约莫,怎么也有下九品武夫二三的境界,终究有了些许自保之力!
耳边传来沉重清晰的脚步,雷声风声雨声不能阻,便是小伙女子也听的分明,柴天诺深吸口气,正主总算来了。
看他表现,应该有的谈。
毕竟以其境界本可半点声响不处,如此作为,便是为了与人知晓,我,来了。
小伙女子翻身想从供桌下地,却被柴天诺阻止了:
“还是在那里待着吧,正主来了,且看说不说得通。”
两人脸色再变,紧忙往里靠了靠。
吱嘎,半掩的木门被人缓缓推开,望着走入的存在,柴天诺眼角忍不住抽搐了好几下。
身高近两米,沉重全甲遮体,裸露在外的双手呈现怪异的黄铜色,更有沉长大戟在手,划过青石地面无声无息现出深痕,流淌的雨水近乎瞬间冻结成冰。
好浓重的煞气!
紧紧手中刀,柴天诺也是有些心惊,今日真是开了眼,驳杂里记载的僵尸将军,便这般俏生生的站到眼前。
微咧嘴,柴天诺轻笑,但觉俏生生这个词自己用的好,立时便把心中凝重抹去三分。
“身为僵尸却入神庙,将军觉得可还妥当?”
见僵尸将军站立半天不语,柴天诺先开口。
一动不动的僵尸将军闻言斜头,声音沉闷的问:
“你这魔头入得,某这鬼怪便入不得?”
柴天诺咧嘴,都忘记自己这具身体,其实是仓促搓出的魔头了。
“说说,为何阻某采生?”
“之前你从天而降虚弱无比时,某并未趁人之危夺你根基,如今这般行事,可好?”
柴天诺恍然,难怪这些时日总觉有人窃视,原来便是这僵尸将军!
只不过,他这话说的有些问题,柴天诺轻笑:
“某看将军不动手,并非不想趁人之危,恐怕是这位神灵挡了你的手,想伸也伸不出。”
僵尸将军抬头直视,双眸里尽是寒光,柴天诺半点不让与其相视,眼中尽是坦荡无畏,将军点头:
“在你面前便不应说谎,平白降了身份。”
“之前神灵势大某侵入不得,如今看,为了救你终究伤了他的根基,且与你战上一二,看他还能护你几分?”
说罢,僵尸将军弓步站,手中大戟收缩,死死盯住柴天诺。
为了救我伤了根基?
柴天诺猛转身看了眼残破神像,有些怪异的感觉浮现心中,不过立时便被他压了下去,高手在前,哪有那个时间胡思乱想。
手中长刀平举,心里评估敌我战力。
黄铜色的肌肤表明,僵尸将军乃是与宗师相当的铜尸,自己这小小武夫与他来说比鸡仔强不了多少。
若想搏一线生机,必须倾尽全力,幸好自己也不是普通武夫,多少还是有些底气。
屏息静气,将将吞噬鬼怪换来的异种气力迅速凝结,普普通通的灰白刀身隐隐泛出红光,不待僵尸将军出手,柴天诺便箭步冲了上去!
这般聚力超不过五息,必须速战,搏一线生机!
“杀!”
刀锋急落直指颅顶,疾、快、贴身战,压缩距离,这便是短兵战长兵的优势所在,只要控制得当,丈八大戟便是废物!
“噹~!”
僵尸将军反应远超想象,大戟急抽,握前三分猛然上挑,正正抵住刀锋,紧接一拳轰出!
柴天诺心下一沉,只是轻轻一架长刀便断成两半,只器这一点,差距便大到无边。
借刀势翻身躲开带着呼啸的重拳,脚尖点地未退反进,柴天诺矮身冲入僵尸将军身前,右手猛发力,把刀锋未曾递出的气力,一拳轰出!
“嘭!”
红光炸裂,僵尸将军连退数步,终究站稳身体,除了腹部甲片深凹,却是半点未伤。
“破!”
吼声如闷雷,震的屋子隐隐颤抖,大戟锐利锋芒瞬间及身。
柴天诺左手缠丝劲迎上,心中却是无奈,境界相差太大且将将把吞噬的来的气力用了大半,九成泄不了力,死球了!
“嗡~~”
便在将要接招的瞬间,神像骤然绽放白芒,把僵尸将军一击打飞,撞碎墙壁狠狠落在地上,墨黑污血从甲胄缝隙不断涌出。
柴天诺吃惊望向神像,之前听僵尸将军说是此处神灵救了自己还有些许怀疑,如今半点未有,只是不明白,神灵为何要救自己这域外天魔。
僵尸将军站起身,用力抖动身体,污泥血水落了一地,便如未曾受到任何伤害,大步走了回来,看着比之刚才更加残破三分的神像,沉声说:
“当年得你帮助保住灵智,情分未曾忘,既然你护着他,某便放手。”
“只是不明白,你可是神道神灵,为何甘愿损伤自己道基与这魔头如此帮衬?”
泥胎神像不会说话,只是沉默杵在那里,僵尸将军摇头,又看向柴天诺:
“不过两个与你半点关系未有的陌生人,值得如此看顾?”
柴天诺轻笑:
“一人与我饼一人与我菜,济我是缘分,有了因果,便须性命相助,如何不值得?”
“......你可是魔!”
僵尸将军重重说了最后一个字,柴天诺再笑:
“何为人何为魔,何为神何为鬼?”
收敛笑容,柴天诺轻点心口:
“说到底,左右不过自己心意所想,如此而已。”
“......心意所想,你这魔头的想法倒是稀奇。”
僵尸将军收起大戟,转身走:
“某与神灵面子,也与你这另类魔头面子,放他们生路,但一生不允上山,否则,某必杀之!”
见僵尸将军大步离去,柴天诺略做沉思高声说:
“即得机缘保有神志,便如重生,须得万分珍惜!”
“天地间因果纵横,采生多了,便不怕雷火加身?”
僵尸将军身形顿住,大笑转身:
“某一转身邪物,食的便是人类精血,便如狼羊,因果本就天定。”
“且众人皆是盗墓恶徒,难道不应该受罚?”
“盗墓恶行自会有报应加身,你做多了,却是引火。”
见僵尸将军脸上笑意敛去,柴天诺认真说:
“便因是邪物,更应行正事!”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第四章 何时何地 上
“邪物行恶事本就是天地道理,却为何要行正事?”
僵尸将军眉头紧皱,疑惑的问。
他能感觉得出,柴天诺并非信口雌黄。
柴天诺轻摇头,接着说道:
“季圣曾言人性本恶,须待师法然后正,得礼义然后治。”
“天地所生万物本就混沌善恶掺半,若依心性,世上哪还有纯良和善可存,哪还有礼义廉耻可言?”
“向善寻正本就是逆天道而行,逆真我而进,让自己变得越来越好,最终超脱。”
“若是依着性子行事,因果积累,可能得善果?”
“世间大能仙神无数,纵横天地间,你却见有几个邪魅可以长久?”
此番话语柴天诺说的掏心置腹,僵尸将军眼神晃动沉默不语,显见心中天人交战。
柴天诺也不催他,只是静静站在那里,供桌上的小伙女子抱成一团瑟瑟发抖,将将话语他们听得分明,原来眼前这位大叔竟然不是人,而是个魔头!
再想之前柴天诺表现,两人更是抖成了筛子,吞噬魂魄,可不就是魔鬼的本事!
过了柱香时间,僵尸将军深深叹气,冲柴天诺拱手问:
“且问先生,某身前一心报国,却被小人构陷身死,污名盖体,可那小人却流芳百余载。”
“与他来说,行的恶事却依然能得善果,是何道理?”
柴天诺抿嘴轻叹: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一杆秤两边平,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若真恶人得善果,良善无善终,那只能说天地差了,便需把这天地,给掀了再造!”
此言一出僵尸将军忍不住倒吸凉气,便是体内阴气都有些控制不住,发散出来,把身周落下的雨滴化作冰凌叮叮当当掉满地。
属实因为柴天诺的话语太过违逆,世间很少有这般说法。
僵尸将军忍不住与腹中嘀咕,不愧是域外天魔,这般干翻天的言论,与把天地当最大的世间属实罕见。
“若天地都不分明,某行善事恶事,又有何区别?”
将军再问,柴天诺忍不住挠了挠头,心道这简直是在考校自己,幸好学识不浅,倒也能排解一二。
“区别大了,赖狗食粪不当事,我等傲然,岂能相同?”
僵尸将军咧嘴,这话说的有些膈应,难不成之前自己采生,便是在吃屎?!
再拱手,将军沉声问:
“先生教我,今后该如何?”
柴天诺摆手,认真说:
“将军历百战,与世间事当有感悟,岂用我搀言。”
“某眼界小,所见尽是丑陋,请先生指条明路!”
僵尸将军躬身,锲而不舍的问,柴天诺抿嘴思量,轻声言:
“说来简单,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守正驱邪,如此而已。”
“正,何处是正?”
将军再问,柴天诺指着自己心口,认真说:
“某,为正气!”
“……但,你是魔!”
望着柴天诺身上隐隐泄出的天魔气息,僵尸将军有些疑惑的说。
柴天诺摇头,依然指着心口说:
“某,便是正气!”
同样的话语,与将军意味却是不同,恍然明悟期间道理,身上气息立时大变,叉手,冲柴天诺深深行礼:
“谢先生教导!”
说罢果断转身大步离去,行过处尽是冰霜,身形却异常坚定。
僵尸将军离去,下了数日的瓢泼大雨,不到盏茶功夫便停歇,乌云散去,东方有晨曦慢慢亮起,雨后山林更显葱翠。
一阵微风吹过,柴天诺不自禁的打了个哆嗦,将将交战时间虽短,却把吞噬鬼怪得来的异种力量用了个一干二净。
身体再次变得孱弱,便是那些愈合的口子,也再次迸裂渗血,柴天诺忍不住苦笑,还以为得了好用,结果是存不住的东西,真真让人无奈。
僵尸将军走了,可小伙女子依然躲在供桌上,用惊慌的目光看着柴天诺,至于为何如此,柴天诺倒也清楚。
“好了,某又不是食人的鬼怪,把屋里你们叔伯的尸体抬出去,下山吧。”
“记好了,今生千万不要再入山,偷坟掘墓的事情莫要做,那般大的因果,可不是三世两世便能消的去的。”
柴天诺苦口婆心的说,两人脑袋点个不停,至于听没听进去,却是不好说了。
咧嘴摇头,柴天诺再次躺会自己编织的草席,小伙女子紧忙跳下桌子,把屋里尸体抬走,直接从山崖扔了下去。
他们的村子便在山脚,拾掇起来倒是省事。
清理完尸体两人招呼也未打,仓惶的沿着小路跑下山,柴天诺慢慢合上眼,轻声说:
“这便是世人秉性,无有善恶,只有趋利避害。”
身体沉重无比,柴天诺沉沉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屋外有鸟兽鸣叫响起,柴天诺睁开疲乏的双眼,见有阳光从破洞照下,斜着洒在身上,温暖无比。
勉力坐起身,柴天诺用手背砰砰额头,应该是发烧了,且温度不低,忍不住咧嘴,自打转生大世入了修真,这还是第一次发烧!
属实又让自己体验了把凡尘常人的艰辛。
肚子咕噜噜叫,显见这一觉睡得时间不短,爬起身,柴天诺蹒跚走向屋外,风雨停了,也该出去寻些东西吃了。
走到庙门口,柴天诺脚步不由顿住,地上垫有巨大树叶,摆放不少植物块茎与果实,一旁还有山鸡小兽。
柴天诺嘴角微微翘起,食物上带着些许阴气,不用问,必然是僵尸将军命部下送来。
这善缘结得好,比那两位自己拼死救下的好太多,知晓自己无粮,也不知让人送些吃食。
薪火早已凉了,柴天诺又燃起一堆,拾掇好山鸡小兽,闻着破边瓦罐里传出的块茎香气,忍不住笑了起来。
生活其实从来不缺少温度,只看如何寻找发现。
吃了一顿自打坠落之后最饱的饭,柴天诺再次倒头便睡,伤病时,睡眠是最好的恢复手段。
又是一天一夜,柴天诺醒后但觉身体轻松许多,便起身清理打扫庙宇,虽说神灵无名,便连个名讳都未有,但是真的灵验。
若照僵尸将军所言,自己跌落时怕是生死一线,全靠这神灵救治才活了下来,之后交锋又得其帮助,一句生死大恩绝对算不得过。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第四章 何时何地 下
因己之故庙宇到处是血,且屋顶墙壁也破损严重,泥胎神像不但损了便衣服都被自己剥了,这情属实承的大。
如今正是落难之际,无甚本事帮其修缮,可打扫卫生略作修补还是做得到的。
干土敷血铲除干净,又用树枝树皮简单修补屋顶大洞和墙壁破洞,待做的差不多,一个白日已经过去。
累的呼哧呼哧大口喘气的柴天诺,瞅着枝杈间能够看透的缝隙无奈摇头,想到和做到,属实差了太多。
冲神像叉手行礼,柴天诺不好意思的说:
“尊神见谅,某手艺属实太差,待哪日翻了身,定会重修庙宇,与您渡个大大的金身!”
第二日一大早,柴天诺便顺着崎岖小道走向山下,落到此处也有几日了,怎地也得弄明白这里到底是何处。
下行不到十丈有条岔路左拐,柴天诺翘首望,远处却是一个山崖,崖下有些建筑,略一思量便知,应是僵尸将军的墓地。
未有半点犹豫,柴天诺转身左拐,自己与其因果不小,怎地也得祭拜一二。
行五十丈到得崖下,却是一条幽深山洞,有青砖砌成墓门,封堵的厚重门板倒在一边,有刀砍斧凿迹象,显见是遭了贼。
柴天诺上前,墓门还算完整,只一门头,写赵离阳将军葬身处,其他再无言语。
无前述无提名,只一行字,半点规矩不守。
不过柴天诺却是有些明白,照僵尸将军的说辞,能有墓穴已是难能可贵,所谓的铭文等等便是奢望。
本想入内拜访,怎奈阴气起风外吹,柴天诺如今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只得鞠躬拱手为礼,然后动手清扫卫生。
期间倒是有些惊喜发现,扯掉一片干枯藤蔓露出一面平整石壁,就在墓门右侧,见上有题词,柴天诺去庙宇去了工具打了水,认真清理出来。
细看,却是一首挽诗,用的是古香古色的大篆:
“严警当寒夜,前军落大星;壮夫思感决,哀诏惜精灵。”
“王者今无战,书生已勒铭;封侯意疏阔,编简为谁青……”
洋洋洒洒数十字,看的柴天诺连连倒吸凉气!
这可是前世诗圣少陵野老的挽歌三首,神州史上未有其人,其诗词更是不见,未曾想却在此出现,属实让柴天诺有些心惊肉跳的感觉。
可惜除了挽诗再无一字,落款更是遍寻不到,也不知是否诗圣亲留,真真有些遗憾。
只不过,于这天地不是神州的认知,柴天诺更加肯定三分,自己,怕真是到了另一方大千世界!
直到太阳高挂,柴天诺才终于打扫干净,拱手辞别,幽深墓道传来沉闷声音:
“谢先生!”
虽只三字真诚不少,柴天诺说了声客气,转身回返小道,一路下山。
山不高,也就两百丈,却把柴天诺累得不轻,心中属实无奈,这羸弱的身子骨,真是让人不爽!
下到山脚,路旁远处有个隐在树林里的村落,柴天诺看到有白幡飘动,周围白色麻纸飘得到处都是,立时明了,应该便是那群盗墓贼的村落。33
摇摇头,望向远处有城池盘卧,柴天诺大步行去。
随慢慢多起来的人流入城,虽有兵丁把守却连检查都不做,便有手拿钢叉腰悬利刃的猎户出入也不做理会,一看便知定是承平许久。
行过两道城墙入得城内,喧嚣热闹扑面而来,熙熙攘攘场景让静心净身多日的柴天诺懵了许久,盏茶功夫才清醒过来。
“叫花子让开,莫挡路!”
一队扛着货物的脚夫急匆匆行过,将站在路中央的柴天诺一把拨开,望向他的脸上皆是嫌恶。
若不是一老者扶了一把,身体虚弱的柴天诺必会一头栽倒在地。
冲老者道声谢,柴天诺苦笑,自己又没招惹他们,何至于此?
“年轻人,有手有脚便能挣下衣食无忧,何至于当乞丐?”
老者看看柴天诺,摇头叹气走了。
柴天诺但觉委屈至极,自己又没乞讨,怎么就成别人眼中懒惰的乞丐了?
不过看的久了,柴天诺发现了问题所在。
身处之地是热闹集市,若是神州,必然少不了大群乞丐,可这里寻了许久,也只找到三个。
虽说不时有人与他们瓦罐扔下仨瓜两枣,但脸上尽是嫌恶,嘴里嘟哝的也不是啥好话,一看便知,此地与乞讨之人都是不甚喜欢。
旁人之所以把自己当成乞丐,实是因为乞讨三人,都穿着紫黄二色的袍子,与自己身上神袍简直一模一样!
“……噫吁嚱,难不成这里乞讨的乞丐,穿的都是神袍?”
柴天诺恍然,有些明了其中缘由,但也只能无奈摇头,若是脱了衣服可就裸了,非得让人当泼皮赖汉打死!
“莫挡道,寻僻静地界呆着去!”
一伍手持长枪的兵丁路过,冲着柴天诺屁股便是一脚,却被已有提防的柴天诺轻松躲过。
腰悬长刀的伍长看了他两眼便不再理睬,领着手下行向远处。
“……乞丐便这般惹人厌?”
无奈摇头,柴天诺四处打量,总算找个背阴无人的土坡攀了上去,坐下,观众生群像。
南来北往的商队,贩卖百货日用的小贩,升腾着热气的吃食摊位,还有杂耍的艺人当街的铁匠,与大华北域一般无二。
便是路上行人的服饰也是八九不差,只是广袖不见皆是窄袖,与潇洒的神州风尚不同,多了许多干练。
集市人多嘈杂,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柴天诺的心反倒静了下来,细思量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丹田未有,如今眼见能壮大的法子,便是吞噬魂魄,积蓄异种力量。
只是之前交手让人有些郁闷,异种力量与身体的好处都是虚妄,一旦用完,身体该怎样还是怎样,没有半点改善。
便相当与鱼,只能解一时嘴馋,可柴天诺想要的,却是渔!
再一个壮大的法子,便是寻找四分五裂撒遍天南地北的主体。
山上不太明显,到了人烟密集处,柴天诺反倒能真切感受到主体的存在。
虽说因如今境界太低抓不住因果,使得方向不明确,但柴天诺有个预感,只要自己能寻到少许,哪怕只是一片,与自己的变化定然翻天覆地!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第五章 代书人 上
“哎~!”
握拳轻捶双腿,柴天诺脸上浮起苦笑,说来说去,寻到本体才是真,毕竟如今不过一仓促搓出的魔头分身,与本体差之千里。
只不过分身如今属实羸弱,本体遍洒大地,恐怕碎块还不如落花生大,若想寻到怕是千难万难。
说来说去又转了回来,有强大的身躯才有寻到本体的机会,可是,唯有寻到本体,才能强大自身。
“彼其娘之,这不陷入死循环了吗!”
忍不住咒骂一句,柴天诺起身从土坡跃下噗通坐倒在地,再骂一声贼婆奶奶,甩着袖子逛起街来。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不用想的那般长远,找路子活下来再说!
先到一处脚夫聚集处试了试,巨大的麻袋莫说扛,便是挪都挪不动,再于铁匠铺试了一下杂役,锤子都舞不得几下。
商铺伙计兽栏马夫林林总总试了个遍,柴天诺彻底气馁,便这身体,妥妥一无是处废柴!
便是这废柴二字,却让柴天诺眉头轻抖,找到门道了!
将将便见俩半大小子在那卖柴,生意挺好,大半个时辰不到四捆柴火卖的精光。
背不了重物那就少整些,怎地也算入项不是?
将集市大体看了个遍,柴天诺趁着天色还明上了山,将剩余的口粮热热吃了个饱,早早歇息,为明日的赚钱大计养足精神。
第二天天还不亮柴天诺便起了身,拿一把腰刀行往老林子,冲着俯倒的枯木便忙活起来。
山名落魄,满头大汗面色苍白的柴天诺,觉得这名字于己贴切到了极点。
老林子里遍地柴火,不大功夫便收拾了一大堆,柴天诺兴冲冲的用坚韧藤蔓绑扎成捆,背起便往山下行去。
只是柴天诺属实高看了自己的身子骨,行了十几步便觉顶不住,只得扔下一捆,呲牙咧嘴的一路前行。
待到得山脚,柴天诺忍不住又骂了自己一声废物,五捆柴火到了山脚只剩两捆,这不和昨日那俩半大小子一个等级了吗!
碎碎念的柴天诺好不容易磨蹭到城门口,最后只能承认,自己他娘的还不如半大小子,半路撑不住只能贱卖,三文钱的柴火一文钱便与了倒骑毛驴的老汉,属实心痛的紧。
好不容易撑到集市,柴天诺一屁股坐到地上,大汗淋淋的喘着粗气。
柴火倒是好卖,未得柱香时间便被人买走,买柴的大婶儿毫不费力的扛起柴火,望着柴天诺,有些好奇的说:
“你这乞丐倒是古怪,伸手乞讨来钱多容易,为甚费劲巴力的砍柴卖钱?”
柴天诺未曾回答,只是望着那几个满脸谄媚接人钱财的乞丐,心里苦笑,身为读圣贤书的读书人,其实,自己也看不上那些有手有脚却不劳而获的人。
嗟来之食入腹,可还有尊严底线?
仔细看看手中略带锈迹的四个大子儿,柴天诺紧紧握住,使劲咽口吐沫行向吃食摊子,要了一碗最便宜的清汤面,唏哩呼噜不到盏茶功夫便入了肚。
恋恋不舍的用筷子将碗底沾的那粒葱花挑起放入口中,柴天诺满足的长呼一口气,人间烟火入腹,舒坦啊!
余下的时间,柴天诺与城中到处走,耳闻目染,与这里也是有了些许了解。
便如那盗墓的小伙女子所言,小城名叫凤城,乃是凤县县城,依山傍水算得上一方福地,位置倒是与韶音县差不多,都在神州南部。
只是与大华朝廷直管的十七行省划分不同,殇国面积小了不少,采取的制度也极为不同,乃是上古传说中的,九州制!
凤县数清凉府管辖,而清凉府则是梁州治下大府。
听路人天南地北古往今来的胡扯,柴天诺额头便是有些冒汗,怎么感觉这里好像从未发生过天地断绝之事。
且神话之前历程与大世一般无二,之后却是大为不同,人皇依然存在,便是殇国皇帝!
不过这只是殇国皇家自嗨,真正的末代人皇死后,天下再无,只余天子。
仙神鬼怪尽有,只是少有露面,但也经常可闻,便是天庭,也未听说泯灭,依然是道家信奉主体。
“……可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柴天诺轻摇头,但觉脑子有些混乱,这方世界便如同另一个神州另一个大世另一个发展路子。
结合前世理念细思量,柴天诺隐隐有所猜测,难不成,这里是另一个平行空间?!
心神乱了许久,眼见日头已经西垂柴天诺才缓过神来,返回吃食摊子用剩下的两文钱吃了碗清汤挂面,这才心思凝重的上了山。
一连几日都是如此行事,柴天诺察觉,其实,这也是条死路。
每天砍柴所得除了吃几乎剩不下什么,几日时间,留在手里只有三个大子儿,照这速度,怕是累死也出不了凤城。
不过这几日与县城也不是白逛,终是又寻到条路子,且在柴天诺看来,前程远大,便是当代书人!
集市见不到,三五代书人都窝在专门贩卖笔墨纸砚的巷子里。
一张四四方方木桌,一把四四方方高凳,然后便是四宝,代书人写字不费劲,求书之人却是不少。
柴天诺大体算过,每个代书人日收最少也得百文以上,与现在的他来说,妥妥巨款,那可是半百碗面,能生生撑死!
这一日柴天诺与溪流净身,揣着三个大子儿入了售卖文房四宝的铺子,问了七八家却是只能苦笑,价格差老鼻子了。
最后还是一位老掌柜看他可怜,未收钱,与他旧笔一支,粗糙竹纸五页,至于砚台墨条不用想,价格属实太高,便用竹筒与他盛了些墨汁用度。
“这便对了,有手有脚便应找个行当养活自己,当乞丐讨的是钱财,丧的,却是做人的尊严!”
老掌柜认真说,柴天诺未曾解释,只是叉手深行礼,老人家慈眉善目行事趋诚,这个善举,自己记下了!
来到巷尾,厚着脸皮与旁边铺子借了桌凳,柴天诺心有忐忑的支起摊位,静待顾客上门。
一众代书人看着柴天诺,脸上尽是惊奇,想不明白一个身穿神服的乞丐,为甚想要代书。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柴天诺心中的忐忑慢慢变成失望。
来人不少,但无一人寻他,大部是几位代书人的熟客,自不会寻不了解的帮衬,至于余下的,任谁也不会找乞丐代书。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第五章 代书人 下
到得天黑,无一人上门,柴天诺在一众代书人的轻笑中离去,明白自己操之过急了。
一未有半点文风的乞丐,如何与人信心代书?
柴天诺忍不住大声笑,想不到自己这一代文圣竟然也有今日。
代书人止住笑互相看,惊奇望着渐行渐远的身影,他们听得出,那不是苦笑,而是发自内心的笑,只是略带一丝自嘲。
“饭终究要一口一口的吃,想要一口吃个胖子,属实有些过了。”
轻摇头,趁天色还未完全黑下来,柴天诺走向集市西边的一间粮食铺子。
这些日子已经看好,林蒲记粮店即卖人吃的精粮,也卖牲口吃的饲料,三个大子儿,保不齐能有点惊喜。
“有人不?”
入了装好半边门板的店铺,却未见堂里有人,柴天诺喊了两声,一浑身粉尘的伙计扑打着身体走了出来。
原本脸上带着笑,可一见柴天诺便垮了,以为是顾客上门,怎料来的却是乞丐。
伙计刚要呵斥驱赶,便被柴天诺摆手打断:
“某不是来乞讨的,只是想买点粮食果腹。”
伙计脸上的不耐收起,毕竟来者是客,便笑着说:
“这两日来了些不错的糜子,正在碾粉,可要来些?”
看看手心里的三枚大子儿,柴天诺苦笑摇头:
“糜子饼确是好吃,但这些日子砍柴余钱只得三文,属实吃不起,喂牲口的料头就好,便看着给吧。”
伸手递出被自己握的发热的大子儿,柴天诺脑子里想的却是当年,自己和蛮儿上京盘缠不够,丫头想的办法便是买些料头充饥。
一晃许多年过去,伊人已逝,却留自己与这尘世挣扎。
“为甚不去乞讨?”
伙计望着满脸苦涩的柴天诺,轻声问。
柴天诺摇头,舞着衣袖说:
“某并非乞丐,这身衣服乃是借的庙中神灵,终究有手有脚,便是饿,这嗟来之食也不愿沾。”
细细打量柴天诺几眼,伙计让他稍等,转身入了里屋,不多时老掌柜与他走了出来,同样身上沾了不少粮粉。
“后生,料头可是与牲口吃的,里边什么都有杂的紧,人哪能吃那个!”
“老掌柜,牲口能吃我便能吃,饿的紧了连土都能吃,哪有什么能不能吃的。”
柴天诺苦笑,老掌柜想了想,招手让伙计去里屋取粮,自己接过那三枚大子,认真收了起来。
不大功夫,伙计拿个不小的布袋出来交于柴天诺,老掌柜拍拍他的肩膀说:
“人在世上活便没有一帆风顺的,便是再苦,熬熬也就过了,莫灰心。”
柴天诺背着布袋冲老掌柜行礼,转身走出铺子。
三个大子儿能买多少东西柴天诺有数,布袋怕不得有个二三十斤,便是料头也是远超。
走出城有些累了,柴天诺蹲下休息,打开口袋一看,发自内心的笑,感慨不已的说:
“短短几日遇到好人不少,此地教化不差。”
布袋里装的并非什么料头,而是夹杂些许麸子的红面,虽说算不得细粮,口感也不甚好,但营养不差饱腹感还强,莫说三文,便是三十文也拿不下来。
柴天诺轻摇头,本想尝尝蛮儿口中发酸发酵却营养丰富的料头,看来是没机会了。
转身望向夜幕下的小城,柴天诺再笑,因人因事,突然觉得这方小城,甚是不错!
所谓好事成双,柴天诺扛着粮食上山,又在道旁腐木边发现聚生的草蘑,庙里生火,美美吃了一顿少油无盐的大餐,原本有些浮躁的心彻底静了下来。
便如之前所想,路,终究是要一步一步走,心急无用。
第二日,柴天诺吃完饼子抄起长刀,再次砍起柴来,有了粮食果腹,每日那四五文的制钱,便存了起来。
大半个月过去,粮食吃得差不多了,柴天诺也存了一二百的大子,不过最让他高兴的,却是身体大好。
这些日子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粮食配上山间野菜也是管饱,原本伤病的身体总算好了个八九不离十,除伤疤多些,别的也算正常。
便是薪柴,也能一次背下山四捆,终究像个男人样了。
这一日与集市卖了柴火,柴天诺先去旧衣店淘了身读书人的长袍。
既要当代书人,该有的门面不能少,再者说让庙里神灵光了这些日子,心里属实也有些过意不去。
店里有白色长衫,但柴天诺未选,而是用十五文买了身袖口有些磨损的灰色长衫,以及一身半新的苦力短打。
如今已不是过去,仙体加持不惹尘埃,且手中钱帛甚多,白衣好看不好穿,一不小心便是脏污,还是不显脏的灰衫更适合如今的自己。
于旧衣店换了衣服出来,原本不断瞟来的厌恶表情立时不见,柴天诺感叹,人靠衣服马靠鞍,这话说的未有半点错。
与店里买了板正的四宝,柴天诺未出摊,直接回了山里。
把神服长衫清洗干净晾晒,认真净过身,柴天诺摊开宣纸研好墨,捉起笔舍不得行大字,而是用簪花小楷认真写了两行字:
“浮天水送无穷树,带雨云埋一半山。”
两行字写完,但觉心胸立时舒畅。
第二日大早,柴天诺将自己拾掇的干净利落,披散头发盘好用木簪定住,拿着四宝下了山。
同样的地方同样的人,再借桌凳伙计表情大不同,原本生硬的脸庞带了一丝笑。
巷尾支摊,与墙上贴白纸一张,写得分明:
“百字三文,不随心意分文不取。”
别人代书皆是百字五文,柴天诺如此便是坏了规矩,但这也是无奈之举,终是新人位置又差,若无优惠怎会有生意。
其他代书人只是看了两眼便不再理会,道理相同,一个新人,便是优惠怕也无人会用,毕竟需要他人代书者大多不识字,若是胡写误了事,那便糟了。
柴天诺一坐便是数个时辰,他人摊位人来人往,唯独他这冷冷清清,不过与之前那次相比如今心境平和不少,且等便是。33
未时尾,一胖乎乎富商急匆匆走来,先于摊位都看了一遍,又问了价格,眉头高高皱起不满的说:
“百字五文两百字岂不得十文,便你们这些半搭子书生好挣钱,甩甩手的活计也敢要这般高价!”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第六章 降妖除魔的道士 上
代书人尽笑,也不搭言,舞文弄墨乃是风雅的营生,岂能与苦力相比。
富商絮絮叨叨的往后走,看到柴天诺贴在墙上的招牌立时眼睛一亮,字属实写的不错,不过最好的,还是那百字三文的内容。
“我这两百二十七字,算几多钱?”
把一折的板板正正的尺素放于桌上,柴天诺打开看了看,字写的龙飞凤舞且叙事混乱,一点章法都没有,不过倒是难不住自己:
“抹去零头,便算两百字便可。”
“再便宜些,饶一大子如何?”
柴天诺瞅着身穿绸缎的胖子直咧嘴,不愧是商人,便是再富也要扣扣索索,一文钱都不想多与。
“那便五文,再少真写不了。”
“五文便五文,让你赚个大利,不过得免费帮我顺顺言语。”
“这是自然。”
柴天诺点头,读了一遍,然后便拿起细杆小篆,认真书写起来:
“刘兄,一别经年,不知如今可好......”
蝇头小字二百余,写得极其工整没有半点杂乱,富商边看边读,期间还忍不住连连赞叹,便这般字,整个凤城比得上的没有几人。
之所以找人代笔,并非富商不识字不会写,而是字迹太丑,与人看了感觉不尊重。
之前代笔皆是家中账房,如今老人体衰回了乡里,不得已来了此处,未成想捡到宝,便这手字,舒适让人惊艳!
吹干墨迹,柴天诺帮其叠好,富商认真摆下十个大子,见柴天诺疑惑望向自己,认真说:
“先生笔力惊人,值这个价钱!”
柴天诺先是一愣,紧接露出灿烂笑容,能得他人认可心里自然喜悦。33
认真收起五文,将另五枚推回去,柴天诺认真说:
“说好多少便是多少,客官且收好。”
富商略作沉默,先冲柴天诺竖个高高大拇指,然后拱手告辞。
终究有了相应的行头,之后数日倒也林林总总上门些许生意,算不得多,但每日总有个十七八枚的入账,比之砍柴那般营生终究轻松许多。
平平淡淡不温不火的日子过着,有了闲钱的柴天诺,总算能与清汤寡水的面里多加些肉蛋。
有了充足的营养摄入,身体更是大好,除了面上残留的疤痕,身体已然无恙,只是丹田还是未有,便观想无数次,依然无法显现。
柴天诺摇头,倒也没有太过灰心,之前便有猜测,如今不过更加确定,之后要做的也很清楚。
赚钱打磨身体,尽全力寻找散落的主体,如此而已。
这一日柴天诺正在拿纸练字,富裕时未曾觉得,如今再度贫穷,便是大字都不舍得写,只是用簪花小篆在一张纸上秘密的写,望去如蚁爬,倒是工整的紧。
“先生,可能写得好对子?”
有些熟悉的声音响起,柴天诺抬头一看笑了,正是第一个上门的生意,那位胖乎乎的商人。
“自然写得,做咬文嚼字的营生,岂能写不出对子。”
柴天诺笑说,商人点头:
“那便好,与我写副丈长大对子,价钱五百文如何?”
柴天诺闻言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五百个大子惊天的价,可惜自己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苦笑着说:
“客官,如此大的对子,属实写不了。”
“将将不是说能写吗?”
富商皱眉,柴天诺拱手皆是:
“字能写,但某一无羊毫大楷,二无那般大的纸张,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你且等着!”
富商转身便走,便如来时那般干脆。
不多时人便回返,手里抱着一刀上好熟宣,还有一套从小到大的羊毫笔,质地远比柴天诺如今用的好得多。
“只要写的顺心意,五百大子照给,纸笔全送与你,可好?”
“好,甚好!”
柴天诺再拱手,看着裁好的纸张咧嘴笑,右手痒的指头来回搓弄,可算能尽兴了。
“客官求的是哪方面的对子?”
“我大兄开商栈缺一副把门的对子,只求字好大气,内容平常便好,万万不要哗众取宠。”
“明白,中庸为道,方显底蕴深厚!”
柴天诺点头,捉起大楷与青石砚台沾足墨水,想都未想果断下笔,富商帮其拖动对纸边看边念:
“宏图大展生意兴隆通四海,伟业宏开财源广进达三江,好对!”
内容中庸,但字属实写得好,规整中蕴有大气,便是不识字的人也能看得出其中好坏,富商望见立时喜笑颜开,高高冲柴天诺竖了个大拇哥!
丈大对子相当少见,代书人与顾客忍不住围上前来,看的连连点头。
一种代书人忍不住冲柴天诺拱手,叹服的说:
“先生不显山露水,未曾想却是书法大家,之前我等孟浪,还请先生莫要责怪!”
柴天诺叉手回礼,忙说谬赞,这还是多日来众人第一次与他打招呼。
墨干,富商收好对子,放下半贯钱,兴冲冲的走了,柴天诺看着桌上大纸毛笔也是大乐,便这些东西,价格绝不会低于贯钱,自己赚大了!
“好字!”
看着妻弟拿来的对子,员外郎连连点头,怎地也是见过世面的人,眼力价在凤城绝对算得上凤毛麟角,一眼便看出写字人的境界,便声书法大家绝对跑不了!
“那是自然,足足花了我将近二两银子那!”
富商笑的眼睛都不见了,不过不忘邀功,两根棒槌般的指头伸的老高。
“你懂甚,这可是赚大了!”
员外郎萧义林使劲瞪了眼钱大志,让手下把对子细心叠了起来,然后认真说:
“此人如今还在蛰伏,哪天声名鹊起,莫说二两,便是千贯也拿不下来。”
富商钱大志倒吸一口凉气,望着远处,自己知晓字好,可真未想到,能好到如此地步!
柴天诺不知之后发生的事情,不过自打写过对子之后,生意那是眼见得好了,找他代书的人多了,不过更多的,却是请他写对子的。
怎地也是在人情世故里打磨数十载的人,看他人小心翼翼收起对子的模样,柴天诺便知,恐怕是那日的对子,让懂行的人看去,与自己扬了名。
自那日后,柴天诺每日只写对子两幅,代书三封,到数立时走人,其他代书人明白事理,知晓这是与大家饭吃,纷纷拱手感激。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第六章 降妖除魔的道士 下
柴天诺笑着回礼,人要知足,两幅对子便是贯钱,再加上代书赚的十余文,自己的收入于这凤城绝对算高收入,不能太贪。
时间流逝,眨眼便是月数,吃的好睡得足,再加每日上山下山的锻炼,身体素质蹭蹭上涨,柴天诺的身体再不似之前那般弱小。
待的时间久了,认识的人也多了,于自己栖身之所也知晓分明,乃是落魄山山神庙,供奉的便是山神罗泽山君。
虽说香火不胜,但每月总还有些许山客拜祭打扫,因柴天诺每日早出晚归,却是一次也未碰到。
手有余钱后,柴天诺便请人重塑了泥胎,神袍也换了新的,至于损坏的屋顶墙壁等等也是进行了修缮,花费不多,正好十贯。
当然,金身莫想,没有数百两的锭子,便是再薄的金箔也贴不下来,毕竟是精细的手艺活,花费高了去了。
每日回返上山,柴天诺都会带清香两把,一把供奉的自然是罗泽山君,至于另一把,则是拜祭的僵尸将军。
便那天的挽词便知,将军恐怕是含冤亡的,自己与之有缘,度些香火也是好的。
这日回山,柴天诺拜祭过将军,看着寒意散了不少的墓洞轻笑,自己说的话终究听进去了,虽说还是冷,但已无当日的戾。
“谢谢!”
沉闷声音传出,柴天诺拱手离去。
还未入庙门柴天诺便察觉屋里有人,心中忍不住好奇,月黑风高夜,何人来拜神?
推开屋门入内,里面立时响起宝剑出鞘的鸣音,柴天诺细看,却是一男一女两位年岁不大的道士,此时正手持宝剑面色凝重的望着自己。
柴天诺也不说话,只是冲他们笑笑,熟稔的取出火镰点燃供桌上的油灯,然后引燃清香插入香炉,认真的拜了三拜。
见柴天诺如此动作,两人立时大大的松了口气,女道士好奇的问:
“你是庙祝?”
“便这山野里的庙宇,能有香火?”
“某不就是香火?”
柴天诺轻笑,转到后屋把手中东西放下,两位道人也跟着过来,却见有张崭新的小床,铺盖也是簇新。
这是修缮庙宇时柴天诺置办的,山间夜晚阴冷,总睡地面,铁打的汉子也撑不住。
“除了你就没其他香火了?”
女道士锲而不舍的问,柴天诺一边点床头蜡烛一边回话:
“一未有名头的庙宇,哪来那般多的香火,倒是听人说每月总有几位跑山的山客前来祭拜,不过我白日不在,一直未曾遇见过。”
“你这庙祝可真不称职。”
女道士有些自来熟,嘴巴便一直没有停过,男道士却是有些过于沉默,便没开口说过一句。
“某只能算半个庙祝,便只是烧烧香打扫打扫卫生,白日还要下山营生,毕竟还得生活。”
“倒是你俩有些奇怪,落魄山又非名胜古迹,黑灯瞎火的,为甚来此?”
柴天诺用眼角余光扫了两人几眼,感觉得出这两人有本事在身。
虽说不能如过去那般一眼看透,但隐约还能有些估量,两位道士,恐怕是道家出身的修行者。
“我们是来降妖除魔,为民除害的!”
女道士昂着头,颇有些自豪的说,柴天诺双眸微眯,轻声问:
“降的哪路妖,除的哪路魔?”
“便那杀人的僵尸,还有吃人魂魄的魔鬼!”
女道士坚定的说,柴天诺轻摇头,明了两人来路,应是山脚那盗墓村落请来的法师,目标便是僵尸将军,还有自己这个魔。
想想便觉好笑,自己救了小伙女子,却被他们请人对付,善行恶报,世上哪处说理去?
只不过有点想不明白,貌似这两位道士,与事情知道的并不是太清楚,不知是不是村落里人故意说的模糊,好抹去自己行的恶事。
“对了,庙祝,你便住在山上,难道未听闻过前些时日发生的惨案?”
“听过,也知道,只是恐怕与你俩所知有些偏差。”
柴天诺把铺盖放开,摸着有些湿意,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山间潮气大,几天不晒便会发霉。
前两日柴天诺还在思量,是不是要搬到山下住。
“不就是上山务农的村民被僵尸杀了,魂魄又被魔物吃了,这般简单的事情,还会有什么偏差?”
“这便是最大的偏差!”
看着满脸迷糊的女道士,柴天诺忍不住深深叹气,便这世故,他们师门怎么放心让他们出来?
“以我所知,那些所谓的村民都是偷坟掘墓的恶贼,僵尸之所以杀人,却是因他们挖自己坟……”
柴天诺将事情大体说了一遍,不过把自己圆成墙角的偷听者,两位道士听完之后面上尽是茫然,庙祝说的与山下村民的说辞,相差太多。
见两位道士将信将疑,柴天诺再叹气:
“上山务农,这山上即无田地又无果林,他们务的哪门子农,如此说辞,不过是在耍乎你俩!”
便是再不通世事,两位道人也知不对,脸上慢慢浮现沮丧,一腔除暴安良的热血被人利用,心里莫名的难过。
“莫灰心,有这心便是极好,不过以后务须多想多看,若是被人利用行了恶事,那才是天大的祸事!”
柴天诺语重心长的说,对两位古道热肠的青年道人甚为看好,无论以后他们会有何种变化,至少此时此地,他们的热忱让人心慰。
两位道士点头,庙祝说的对,若真的被人误导做了恶事,便是以死谢罪也无法挽回与自家宗门名誉的污损。
“知错便好,今晚月圆,你俩都有技艺傍身,早些下山吧,吃一堑长一智,经历此事,与你俩未必便是坏事。”
柴天诺笑着说,两位道士却使劲摇头,柴天诺皱眉,这是什么意思?
“庙祝,还得打扰一晚,待天明我们便去山崖降妖除魔。”
女道士拱手,略带歉疚的说,柴天诺叹气:
“之前某的话语你们未听明白?”
“那些村民乃是偷坟掘墓的恶贼,官府抓住必会秋后斩,之所以被僵尸杀,便是因果使然。”
“您说的我们知道。”
一直未曾开口的男道士拱手,认真说:
“可无论何种因果,何种缘由,我与师妹,不认!”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第七章 交手 上
“不认,却是为何?”
柴天诺眉头紧皱,双眸直勾勾的看,看的两位道士有些手足无措。
男道士再拱手,苦笑着说:
“庙祝,师父曾与我俩说过,身为修士立场不能忘。”
“既然生而为人,便要站在人族这方说话。”
“偷坟掘墓是实,可终究未曾损那僵尸半分,做些惩处自然可以,杀人便太过了!”
“我俩也不杀他,毕竟你说得对,有因才有果,我俩会把他擒往县衙,照律法行事。”
柴天诺忍不住揉了揉额角,年岁也不大,怎么就不知道变通?
且僵尸将军道行深远,岂是你俩小辈说能擒便能擒的角色!
看看两人,尽是坚毅表情,柴天诺叹气,看来是说不通了,只能想办法看顾一二,省得这般正直的年轻人,平白送了性命。
烧水洗漱完毕,柴天诺坐在床上,瞅着两人满脸黑线的问:
“要去降妖除魔尽管去,某这都要脱衣睡觉了,你俩待在这里可好?”
“您尽管睡,我俩坐一宿便好,天一明再走,不打扰您。”
女道士捂嘴笑,柴天诺眼皮子直跳,这就是屁话,俩人四眼贼溜溜的看着自己,能睡着才怪!
“不是说了要降妖除魔,磨蹭个什么劲儿,快去快回,莫在我这拖沓!”
“嘿嘿,天黑阴气重,我俩对上无甚把握,还是等日头出来阳气旺了再说。”
“……感情你们也怕啊!”
柴天诺翻个白眼,拉过被子蒙住脑袋,紧紧十几息便响起鼾声,女道士忍不住发笑,轻声说:
“这般都能睡着,也太没心没肺了吧?”
“你懂个甚!”
男道士使劲瞪了女道士一眼,先冲柴天诺拱手,然后轻声说:
“庙祝大师从头到尾说的都是道理,无半分错,能与他人注视下入眠,说明大师为人坦荡,无半点亏心,才能这般随性!”
“此种前辈,便是我等楷模!”
说罢,又是深深一礼,女道士无奈,只能学他,也是深深行了个道礼。
虽说师兄沉默寡言很少说话,可只要开口,那一定不打折扣,若不想被他念叨,照做便是最好的办法。
翌日清晨,柴天诺起身舒坦的伸了个懒腰,却见信誓旦旦要坐一宿的二人,正仰面倒在自己那床手编草席上睡得香甜。
见他们如此模样柴天诺苦笑叹气,一看便是头次离开宗门的雏儿,行事这般不谨慎,一个不小心便会丧命!
“起来,吃早饭了!”
见日上枝头二人还在呼呼大睡,女道士嘴角的口水流了一袖子,柴天诺无奈把他俩叫醒,仿佛身边又多了两位蒙学的学生,让他这做师长的忍不住担心。
“啊,有饭吃?!”
眼睛还未睁开,两人便猛的坐起,柴天诺喷笑,好嘛,还是两个吃货!
喝着糜子粥吃着烤热的大饼咸菜,两人那是连连点头,昨下午上山便发觉忘记带水粮,饿了一宿早上有热食入腹,感觉不是一般的舒服。
“对阵万万不可倾力,无论何时都要留三分后手。”
“下手不可狠辣,便如之前你俩所言,因果在前,当不得生死相对。”
“为人做事不可走极端,中庸平和,才是大道通天!”
柴天诺一边打扫卫生一边苦口婆心的说,两人大口吃着连连点头,这种感觉很亲切,便如宗门里说个不停的师父师叔,虽然稍显絮叨,可都是为了己等好。
吃饱喝足,两位道士打着饱嗝出门,柴天诺在后边问了声:
“留下姓名再走。”
男女二道紧忙回身行礼:
“贫道昆仑山玉虚宗仁一,谢庙祝大师教诲交代!”
柴天诺眉头连抖,奶奶个熊的,这来头,属实太大了!
昆仑山是甚,那可是传说中的第一神山,万山之祖!
至于玉虚宗或者玉虚宫,那可是三清之一的元始天尊道场,妥妥的道家始祖传承!
在大华,三清早在神话时代早中期便随世尊消失而无了踪影,故在野史道藏里,有世尊化身三清的说辞。
未成想竟在另一神州见到了昆仑山玉虚宗的传人,如此说来,三清的传承,与这里竟然未曾断绝?!
便在柴天诺心神震颤之时,仁一仁乙二人已抽出腰间长剑大步行往山崖。
压住心中震撼,柴天诺悄悄跟了上去,这般得心意的年轻人可不多见,须得看顾一二,免得让僵尸将军给糟践了。
“便是这里了。”
来到山崖打量一二,仁一点头说:
“师妹,拿五雷符咒打入墓洞,轰他出来!”
“师兄,不杀进去?”
“你莫不是傻,好好的日头阳气不知依靠,偏要入阴煞冲天洞穴找死?”
仁一擎着手中长剑瞪眼,仁乙缩头咧嘴,取一黄底红纹符纸,用法力激活打入墓洞,然后转身便跑。
“轰~!”
两人将将跑出十余步,便被墓门急速涌出的气流给掀了个大跟头,仁乙一时不察脸面着地,起身面上尽是灰土,还透着血渍,立时呜呜哭了起来。
柴天诺倒吸一口凉气,在神州五雷咒属于大路货色的符箓,但凡会雷系术法的,上手最快的便是天雷破和五雷咒。
可眼前的五雷咒,威力超过不止十倍,都快赶上摘星炼气士的大招了!
“忘八端,竟敢往墓里扔雷符,某要杀了你们!”
墓门还在冒着滚滚黑烟,僵尸将军便大吼着扑了出来,丈八大戟画了个圈,狠狠劈向两人。
“噹~!”
仁一竖剑抵挡,把捂着脸呜呜大哭的仁乙牢牢护在身后,怎料僵尸将军气力远超想象,一击便把两人远远打飞!
未等二人落地僵尸将军赵离阳便疾冲而上,哐哐两脚,将他俩直接掼到岩壁,便听嘭嘭震响,山石碎落一地。
“我的牙~~”
仁乙见自己的两颗雪白大牙合着鲜血掉落,也不管敌人就在眼前,只管扯着嗓子哭嚎,那幼稚的表现,看的柴天诺直揉太阳穴。
空有一身符箓本事却比下品武夫还不如,昆仑山玉虚宗长辈犯了与自己之前一样的毛病,看顾的太过,培养的弟子有些高分低能。
“斩!”
如此好的机会若还把握不住,赵离阳数百年算是白活了。
丈八大戟猛然刺出,寒光直指仁乙心口!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第七章 交手 下
“疾!”
见自己师妹遇险,仁一一个法诀打出,手中长剑立时化作丈长银龙直扑赵离阳头颅,赵离阳闷吼,丈八大戟猛然回转,狠狠切向银龙!
“噹~~!”
便听一声刺耳鸣音,银龙与长戟之间爆开大片火花,仁一手掐法诀一指点下:
“升龙!”
一声令下火花再爆,赤红火龙鸣叫化形,死死盘住大戟,瞬间便烧的通红!
被远远崩飞的银龙抓到机会,一个转身再次扑向僵尸将军赵离阳。
柴天诺看得叹为观止,不说其他,便只仁一这手化形功法之术,便远超神州同境界,昆仑山玉虚宗果然名不虚传!
只是,柴天诺不由皱起了眉头,如此下去赵离阳可就危险了,不说那位只知添乱的女道士,仁一敢降妖除魔,确实有那个本钱。
“好本事!”
见银龙张开锋利牙齿狠狠咬来,赵离阳未有半点慌张,一把将被火龙盘绕的长戟射了出去,正在掐诀操控的仁一紧忙躲避,银龙身形立时一顿。
“破!”
赵离阳抓住机会高高跃起,左手擒住银龙龙角,右拳狠狠砸落!
“哐~!”
便听一声巨响,银光闪闪的龙头立时凹了一大片,银龙原本灵动的身躯立时变得缓慢。
赵离阳右拳再次高高举起,口中闷吼,又是一拳落下,阳光折射下,拳面与银龙一般,闪烁着耀眼的银芒!
“银尸?!”
柴天诺忍不住惊呼,便在呼喊的同时,嘭的一声巨响,银龙硬生生被赵离阳用拳头轰暴,化作碎裂的长剑碎块洒了一地。
见长剑碎裂,原本还算沉稳的仁一心神一阵动荡,被疾冲而来的赵离阳一拳打飞十余丈!
“师兄!”
仁乙见仁一狂喷鲜血落地,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应该作甚,掏出一张金灿灿符纸,往口鼻一拍,立时便被血水浸透。
“雷动九天!”
符纸几乎在瞬间便到了赵离阳头顶,一直攻伐有度沉稳不乱的僵尸将军身体猛颤,抖手打出一枚金印:
“大军动,神鬼辟易!”
金符轰然炸开,凭空显化九道雷龙,纠缠成丈许粗细雷柱,轰然落下。
柴天诺倒吸一口凉气,噫吁嚱,便这威力都快赶上小天劫了,未成想不着调的仁乙女道士,符箓本事竟然如此强横,便是五仙炼气士都未必接得住!
“将军有令,大军出行!”
便在雷柱落下瞬间,密密麻麻持枪被甲身影显化,紧紧簇拥赵离阳,同时举起手中漆黑大枪:
“神鬼辟易,碎!”
“轰~!”
枪尖散出的黑气聚合,骤然化作血色长河直上,与雷柱相抵爆开,震的大地隆隆作响。
柴天诺心神再惊,这气息这招式,与血河老祖也太像了!
“师兄!”
仁乙扔出符纸便不再管,踉踉跄跄的跑到仁一身边,抱起他,只是不管不顾的哭。
身受重伤的仁一心中既急又恨,嘴里无法言喻,只能伸出染血颤抖的臂膊,指着一把抄起跌落金印大步奔来的赵离阳。
“我懂我懂,我这就带你回宗门!”
仁乙使劲点头,仁一怒火攻心,一边大口吐血一边使劲往后指,心中忍不住骂娘,回你妈的宗门,这熊玩意儿便不会回下头嘛?!
“将军,还请手下留情!”
便在赵离阳高高举拳,想要一击轰碎仁乙头颅时,柴天诺高声阻止。
“先生?”
三人同时回头,柴天诺冲赵离阳拱手,真诚说:
“将军,此二人心有赤城,还是饶了他们吧。”
“先生,某这些时日一直在墓洞修行悟道,未有做过半点恶事,这一双恶匪却打上门来,将某房间轰的七零八碎,岂能轻易饶过?!”
赵离阳眉头紧皱,面现不喜,柴天诺也能理解他的心情。
没招谁没惹谁自己在家中静修,怎料俩皮娃子使劲往里边扔雷管二踢脚,怎是一个火冒三丈能够形容?
“说来说去,其实还是老的因果作祟。”
柴天诺摇摇头,把事情缘由说了一遍,最后苦笑着说:
“虽说二人眼界太窄见识太少,且性子过于耿直,但本质却是纯良无比。”
“世上这般人物稀少,死一个少一个,能不杀,还是莫要杀得好。”
“......可是他们打上门来的,便那些招式,但凡某手段差些便是必死的局,这都不得杀?”
赵离阳有些憋火的说,柴天诺看看他被熏得乌漆嘛黑的脸庞,也是忍不住咧嘴,确实,遇到这般事情,谁能不生气。
让人大度,便这种情况如何大度的起来?
略做思量,柴天诺笑了:
“与将军来说他们确实做了错事,杀自然可以杀。”
“不过某有一言,将军在世时,是喜欢这种路见不平一声吼,不求任何回报但求天下郎朗的后辈,还是喜欢那些蝇营狗苟总喜背地使坏的小人?”
赵离阳先是一愣,然后低头望望两个满脸是血的后辈道士,再想想自己生平,眼中戾气消散,忍不住重重叹气。
“自然喜欢他们这般,世上多些主持正义之辈,自然是好的。”
“只是为甚活着时喜欢,如今看着却有些说不出的厌恶?”
“这与活着死去无有半点关系,说白了,不过位置使然罢了。”
赵离阳思量再三,重重点头:
“先生说得对,这般脾性的小辈杀了属实浪费,不过他们行事太过鲁莽,修行路漫长危险,如此处事肯定不行,某要好好教训一番,何时懂事了再放!”
柴天诺同意点头,做错了事便该有所惩处,若是轻轻放过,保不齐便会再犯。
拱拱手,赵离阳一手一个擒起二人回了洞里,柴天诺咧嘴,便已僵尸将军的秉性,两人有的罪受了!
往后几日,无论上下山柴天诺总要去山崖看看,便在第五日下山时,正好看到两位道士从墓洞出来,便笑着问他们:
“这些日子过得如何?”
两人低头,仁乙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还好,就是有些黑,不过能得离阳将军亲自指点,这趟不虚此行。”
“哦,将军这两日指点的甚?”
柴天诺有些好奇的问,仁乙咧嘴:
“人情世故,彼此间的道理,还有便是搏杀之术,最后还要我俩把损坏的地界进行了修缮。”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第八章 闹鬼的宅院 上
“哦,看来收获不小。”
柴天诺点头,仁乙再咧嘴:
“可是,便这几天我与师兄就学会了如何刮泥抹墙,待回了宗门,一定把茅厕的破墙好好拾掇一番!”
“......”
柴天诺忍不住仰头望天,这仁乙道士果非凡类,入眼处,总是与他人大相径庭!
三人结伴下山,仁乙望着山脚村落,忍不住问仁一:
“师兄,他们欺骗你我,不教训一番?”
“不!”
仁一摇头,仁乙使劲嘟着嘴满脸不高兴。
“庙祝大师该说的已然说过,之后的事情与他们无关,皆是咎由自取,这种迁怒的事情,做不得!”
仁一这话说的认真,表情异常严肃,仁乙轻点头,表情摆得端正,显见听进心里去了。
柴天诺满意点头,便如此态度,两人今后路子差不了。
岔路至,分向东西,仁一仁乙抱拳躬身道别,柴天诺回礼,认真说:
“修行之路曲折,尽是艰辛险恶,初心便是路标,保持住,自会畅通无阻。”
两人再拱手,柴天诺再回礼:
“望他日相逢,你俩仍是少年!”
说罢,柴天诺转身便走。
仁乙拉拉仁一袖口,有些迷糊的问:
“大师是什么意思?”
“老话,勿忘初心!”
仁一点头说,转身大步反向离去,仁乙蹦跳的跟在后边絮叨不停,一沉稳一灵动,不让人觉得相驳,反倒有些相映成趣。
眼见行到城门口,柴天诺身体骤然一震,无比惊喜表情浮现,回首望向远处,两身影仿佛依稀可见。
“......有心种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世上之事,还真是无可琢磨!”
柴天诺大笑,转身入城,便是坐于四宝巷的摊位,脸上的笑容也未曾消失。
“先生可是家中有喜,怎地这般高兴?”
钱大志小心卷起已经晾干墨迹的对子,好奇的问,柴天诺笑着点头:
“确有喜事,钱掌柜,你不说是要送与人做闲物吗,某便赠你一幅山水,便算这些日子照应生意的回礼!”
说罢,不等钱大志同意,便展开一张裁剪好的熟宣,笔头沾饱墨水,认真画了起来。
听闻近些时日小有名气的柴先生将要作画,无论代书人还是客人,都忍不住好奇围过来看,却是入眼便惊,好一幅墨色山水,不对,怎一好字能够形容!
淡抹大河流,细处勾勒山峦起,一叶孤舟随波荡,幽人矗立,意境自然出。
画面未干,柴天诺换笔,与一旁写句言语表心境:
“午梦醒来,小窗人静,春在卖花声里。”
写完字,柴天诺拿起前些日子花一百文让人刻的印章,沾满朱砂,板正按下。
“......柴先生,这幅画作太好了,你必须收下这锭子!”
钱大志看着画卷倒吸凉气,掏出一枚十两的锭子双手奉上,柴天诺与他推回,认真说:
“今日便是欢喜,说赠便是赠,收钱辱没这幅画,好好装裱,莫浪费某的心血!”
说完,柴天诺将四宝收好,转身便走,脸上笑容未消。
众人恭送,转身围着化作啧啧有声,更有代书人与钱大志说:
“钱掌柜,你这属实赚大了,便这境界画卷,我在梅城字画店见过,最少起步都是百两!”
“真真是没想到,柴先生不止字好,画更好!”
见墨已干,钱大志小心翼翼收起画卷,也不说话只是大步离去,心说你们都看差了,这般画卷,岂是几百两锭子能够拿得下的!
急匆匆赶到新开业的扬州酒楼,瞅瞅丈长大对,钱大志寻着上了顶楼,自家姐夫员外郎萧义林便在那里。
书房里,萧义林看着展开的画卷直吸冷气,画面已然超出技的范围,直抵意之深处,便是州府字画大行也很少见到如此佳作!
“姐夫,这幅字画少说也得上千两吧?”
一见萧义林表情钱大志便知,自己之前所想不差,这幅墨色山水绝对是少有的臻品!
“你怕是少说了十余倍!”
萧义林面色凝重的说,把钱大志吓了一跳,他是怎么想也想不到,这幅画能这般值钱。
“噫吁嚱,便这幅画就能抵得上我的万贯家财?!”
钱大志声音尖利的说,萧义林瞪了他一眼:
“没见识的样子,那些天下名士一副精品数十万两都有,便你这般土财主,几十辈子都未必买得起!”
说完,萧义林便去里屋拿取物品,对跟与一旁的钱大志说:
“字画莫往外拿,我亲自装裱,待过得几日干透了好生收藏,万万不可虫蛀鼠咬,这可是能动传家宝的物件!”
“我省得,我省得!”
钱大志额头冒汗,双眸目光闪个不停,虽说自己也曾猜到这幅山水价格不菲,但怎地也没想到,竟会如此高价!
“还有,那位柴先生跟脚定然不凡,怕是一时落了难才到凤城,你去买些上好的滋补药品赠与,礼尚往来不可缺。”
便在二人商议之时,柴天诺却在城中寻找居所。
本来想攒够盘缠便上路寻找四分五裂的主体遗骸,怎知上午与两位道士一番说辞,没多久体内便生了浩然正气。
虽不多只是一缕,却真真切切让柴天诺高兴到了极点。
久未操练的紫气决轰然运转,那丝丝浩然正气以整个躯体为丹田畅快流动,哪怕一掌碎裂青石耗尽,未多久体内便再次生出。
不像吞噬得来的异种气力,用完便无,如今再次拥有源源不绝的能力,柴天诺表面平静,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原本紧急的出行变得不再那么紧迫,如今之际,却是寻个落脚住处,好好思量,该如何让浩然正气,变得更加强大!
关于如何做,柴天诺心中其实也是了悟,教书育人,便是无上法宝。
“......看来无论到何处,教书育人知识传承,都是最重要的东西!”
与城中一直逛到傍晚也未寻到中意的居所,毕竟接下来要开私塾,若是运作得好,书院也是要建的。
看过的房舍不是太小便是太贵,舒适不合心意。
见天色已晚,柴天诺便买好东西背着四宝上了山,先于山崖处祭拜,待赵离阳神识探出,便把两仪参同录传了过去。
两三息后墓洞传来轰隆隆的疾跑声,赵离阳猛的冲出木门,声音有些颤抖的问:
“先生,因何传下无上法诀?!”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第八章 闹鬼的宅院 下
“你我相逢便是有缘,这些时日你身上戾气散尽,某心甚慰。”
“两仪参同录算不得顶尖,但终究能跨过仙凡之隔,也算某这些年修真参悟的道理。”
说到这里,柴天诺咬破无名指轻轻一弹,一滴血正正入了赵离阳眉心,瞬间便融了进去。
“嗯~!”
无比痛楚立时遍布全身,赵离阳咬牙闷哼,知晓这是大机遇,若是能接住,恐怕自己的人生,截然不同!
半柱香后,赵离阳身上的寒气发散的一干二净,他惊奇的抬起手,发现原本金属色的肌肤,竟然还了颜色,触摸起来,也带了活人的温润弹性。
“这、这”
赵离阳激动的说不出话来,如此这般,除了心跳,自己与常人又有何区别?
“虽还不属活灵,却带一丝因果,比之过去更易踏入仙途,今后务须努力,之前与你说的不能忘,前途如何,尽在你心。”
赵离阳双膝下跪,深深三叩首,柴天诺扶起,温言诉说一二,轻拍臂膊转身离去。
目送柴天诺走远,赵离阳转身下了墓洞,将一坐稳便开始运行两仪参同录,仅仅一个大周天,丹田便生真气,喜得他忍不住放声大笑。
僵尸只得积蓄,永不可能踏入仙途,如今得了先生一滴血一部功法,仙途可望!
“......两仪参同录是先生所创?!”
想想之前柴天诺言语,赵离阳忍不住倒吸凉气,如此说来先生定是仙界大能,应是遭了灾才堕入人间化作魔体,如哪天恢复,必定一飞冲天!
回到山神庙,柴天诺烧香祭拜,心中也是有些不舍,若无这遮风挡雨的住所,还有罗泽山君的守护,八成自己早就死了。
待自己赚了大钱,一定要为山君塑个金身!
第二日一大早打扫完卫生,柴天诺行礼离去,被褥没有拿,指不定有人需要。
在山崖处略做探查,能感知到僵尸将军赵离阳正在勤加修炼,柴天诺轻点头,迈着轻快的脚步下山,腰间悬着三把刀。
如今身体已然无恙,又有浩然正气滋养,也该沉下心打磨根基了。
将将出摊未多久,钱大志便提溜着礼包行来,一番推辞柴天诺收下物品,终究情真意切,再推辞容易伤人心。
大半个时辰便收摊,柴天诺继续在城里寻找合适的住所,期间一位牙人的话语引起了他的兴趣。
那牙人也是被柴天诺磨得没了脾气,便苦笑着说:
“既要地界大价格还要便宜,略一拾掇便能入住,大先生,有这样的房子我都想买一套!”
“凤城说来也不小,便寻不到一处?”
柴天诺也是叹气,牙人想了想,咧嘴道:
“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只是路途稍远,在北城门附近,已是城外。”
“不过距离北城门不到里地,出入也是方便,且宅子属实不小,前后院加起怕不得七八亩地,光住人的屋舍都得十七八间。”
“......莫说了,这般大小的宅院怎地也得千两锭子往上,岂是我这穷鬼买得起的!”
柴天诺咧嘴摇头,这两日与行情也是有些了解,即便是城外,如此大小的宅院也不是自己能够奢望。
“您还真就说错了,整套宅院只要十两锭子,若是与牙行掌柜谈谈,保不齐还能再便宜二三!”
“哦,可是有些怪异之处?”
柴天诺挑眉问,这般低的价格,不用问,必然有问题。
“却是有,倒也不是太,大?”
牙人的语气把柴天诺整笑了,彼其娘之,我问你你却来个反问,到底是谁在卖房子?
“你就直说,到底甚毛病便好,这般大的屋子,十两锭子不可能是小毛病!”
柴天诺直截了当的说,牙人数个大拇哥,轻声细语的说:
“宅院无甚大事,便是有些闹鬼。”
听闻此言柴天诺忍不住翘眉,好事儿啊!
自己吞噬魂魄便能产生异种气力,于他人来说鬼怪吓人,可于己却是一盘美味佳肴!
“可是闹了凶事?”
柴天诺也轻声细语的问,牙人再竖个大拇指,呲牙列嘴的说:
“最早死了一家三口,那叫一个惨,身体便没个完整的。”
“因是绝户,县衙便把屋子收了,让人清理干净出租,结果租房子的两位外地租客也翘了辫子。”
“之后衙门查了许久也没查出个子丑寅卯,虽说专门请道人做法清了鬼邪,可再无人敢租住,只得空了下来。”
“便那地界,晚上都没人敢靠近,尤其是雨夜,总会有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响起,老吓人了!”
“……这般恐怖的地界,你与我说无甚大事?”
柴天诺拔高嗓音,死死瞪着牙人,牙人咧嘴笑:
“必须的,但凡经手的房产,哪怕入了便死也不能说大,这是规矩。”
柴天诺叹服的竖个大拇指,心中感叹,真他娘懂规矩!
“去看看,若是行,某便买了!”
“真的?”
牙人咧嘴,满脸惊喜。
“比真金白银还真,不过就十两锭子的生意,不至于如此高兴吧?”
见牙人笑的后槽牙都露出来了,柴天诺有些好奇的问。
“大先生您不知道,其他屋子卖的再好佣钱至多三五百钱,县衙里说了,只要卖出鬼屋便给二两上好的雪花银,赚头大多了!”
柴天诺咧嘴,感情如此啊!
两人说笑着出了城,没走多远便见到了那个宅院,由于无人打理长满了杂草,便是屋顶都被藤蔓遮蔽了大部。
柴天诺屋里屋外细打量,越看越是满意,屋子外边看有些陈旧,可内里板正簇新,该有的家具用度一概不缺。
就是两间寝室地面有几块石板有些发乌,当是后来死去租客留下的血渍。
再便是屋里屋外到处都是符咒法器,柴天诺触摸检查,发现真有法力存在,看来衙门请的是真道人而不是假大师。
“妥了,这便去衙门交钱画押取房契!”
宅院太大一时看不仔细,不过大差不差便看到的已是大赚,柴天诺转身便走,这般好事得赶紧定下,省的让别人截了胡!
柴天诺一门心思想要了,牙人反倒犹豫起来:
“我说大先生,这凶宅您真要啊?”
“看你说的,都要交钱画押了,还能不要?”
翻个白眼,柴天诺有些好奇的问:
“房子卖出去了按理说你应该高兴才是,为何却耷拉个脸?”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第九章 所谓恶人 上
“……之前那是行里卖嘴的话,与您说便是图个乐,您这真要买了,我心里不踏实。”
牙人苦笑摇头,柴天诺微愣,紧接面上露出灿烂笑容,这便是人间烟火气,再如何,总有良知存。
“衙门不都清理过了吗,你没见着那些鬼画符?”
“看到了,但顶不顶用却要另说,想想雨夜的哭嚎便觉不踏实。”
见牙人皱着眉摇头,柴天诺大大的笑,拍拍牙人肩膀说:
“兄弟,你是个实诚人,那某也不骗你,认真讲,某多少还算是个有道行的法师!”
说罢,柴天诺张开手掌,一团白光从掌心升起,光芒落处温暖无比。
牙人用手指戳了戳光团,温润里透着热烈,整个身子都觉舒坦,忍不住倒吸口凉气,震惊的看向柴天诺。
真真未想到,眼前这位面上有疤的大先生,竟然还是个懂法术的高人!
去了心理负担,两人入城寻衙门相关部门办了房契,未成想主簿大人听闻有人买了鬼屋便亲自赶了过来。
柴天诺再三确认说明,同样用浩然正气耍了手把戏,这才打消主簿疑虑。
见主簿是真的关心,柴天诺忍不住好奇的问:
“大人,如若这般为难那不卖便是,何至于如此纠结?”
“便十两锭子,与县衙算不得大事吧?”
“其中自然有缘由,既然大先生买了宅院,那便好好与您说道说道。”
主簿请柴天诺坐下,自有人上茶,牙人紧忙行礼离去。
这便是有本事的好处,不管到了哪里,都会让人尊重。
“当年两租户死后,太爷花大价钱请了兖州正一道的大师前来降妖除魔,大师看后施展法术清了戾气。”
“为以防万一,还用符咒法器进行了封禁。”
“其时太爷本要平了那处宅院,心想没了祸根自然便好,可大师不同意。”
“说那里是一处鬼地,宅院在还能压之一二,真要没了祸患无穷。”
“太爷听闻也是无奈,便想把那处划为禁地,怎料正一道的大师还是不同意,说总须人气抵消鬼穴散发出来的戾气,不然时间长了还是祸根。”
“之后衙门便照大师的吩咐继续把宅院挂着售卖,按大师的意思,一饮一啄皆有定数,他处理不了不代表别家处理不了。”
“说清楚,静待有缘便是。”
柴天诺眉头抖成了波浪,心神更是震颤不已,正一道正一道,可不就是洛川晴川两位道长的门派吗?!
不过柴天诺很快稳定住心神,便如此神州非彼神州,这里的正一道自然不会是来处那个,毕竟这里与大世神州异常相仿,有雷同也是正常。
再者,洛川道长曾说过,正一道的始祖便是世尊,此处天地并未有神话时代终结,也未有天地断绝,正一道的传承,保不齐会比大世来的完全。
若是今后有机会,定当去参观一二,寻寻世尊的影子,毕竟,自己还有个小世尊的称谓不是?
收好房契,柴天诺拿着钱大志与的礼品,背着自己讨生活的四宝,兴冲冲走向集市。
铺盖用度柴天诺都买了些,却是一大堆,便雇俩脚夫送往宅院。
脚夫们一开始没有多想,可出了城门心里便有些忐忑,当看到眼前碧绿大宅,二话不说扔下东西便跑,费用都不要了。
柴天诺看着直乐,至于嘛,日头高挂,真要有鬼出来立时便散了。
有房产了心里舒坦,柴天诺哼着小曲进入院子,将几间寝室染血的石板扔掉,从庭院扒了同规格的板子换上。
将所有的窗户打开透风,又把屋顶上的藤蔓扯掉,原本阴森森的宅院,立时有了人气。
伙房里炉灶皆有,柴天诺洗刷干净下锅面片儿,把钱大志赠与的人参当归等补品当小菜,乐滋滋的吃了一顿。
不得不说,滋补大药真是又苦又涩,当做菜肴属实难吃!
一通忙活天色渐暗,柴天诺嘴角隐隐露出一丝笑,自己最期待的时候来了,大戏即将上场!
两个时辰后,月隐星稀天如染墨,柴天诺点一盏素白灯笼,提一竹篮,慢悠悠绕着宅院走。
不到半个时辰,竹篮便放满了摘下来的符咒法器,灰白雾气从水井墙角涌出,很快把整个宅院遮蔽,若不是寒气迫人,反倒有些仙气缭绕的感觉。
“好痛啊!”
“我的脚,把我的脚还给我!”
“心那,心到哪里去了,为什么找不到,为什么找不到?”33
雾气越聚越多,突然响起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柴天诺把灯笼高高挂在大厅房梁,静静的看着两个被污血覆盖的残缺身影,挣扎着从地下钻出。
“痛啊,太痛了,饶了我吧!”
两个鬼魂大声哭喊,眼中流的皆是黑红血水,双手不停在地面摸索,似乎在寻找碎裂的肢体。
柴天诺叹气摇头,蹲下身子说:
“莫找了,你们的身体早没了,衙门架了柴堆一把火烧的干干净净,放下执念再入轮回,下辈子定会有一副好身板。”
“脚,这是我的,这是我的!”
听闻言语,鬼魂立时爬了过来,欣喜的抓着柴天诺的双脚呼喊,身体里流出的血水把地面染的一片血红。
“咔咔~!”
脚踝处传来收紧的声响,柴天诺禁不住皱起眉头,无有实体的魂魄因执念化作鬼怪,想要夺取自己的双脚,看着既可怜又可气。
温润白光从脚踝处亮起,两个鬼魂立时痛苦大叫,紧紧缠绕的双臂瞬间松开,已然被浩然正气灼去大半。
左右手同时伸出,食指深深插入鬼魂眉心,生前景象流水般闪过。
“……苦命人呐。”
柴天诺拔出手指摇头,鬼魂呆呆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鬼魂便是那俩倒霉的租户,当天晚上便被虐杀而死,至于施暴者,便是宅院的主人,那惨死的一家三口。
望着两位已经被戾气碎了心智的租户魂魄,柴天诺叹气,虽说味道诱人,可这般可怜人属实无法下口,便弹出两点浩然正气,将他们彻底净化。
望着冲天飞起化作无数萤火虫般灵气四散的两人,柴天诺轻轻摇头,泯与世间,世上便再无痕迹了。
站起身,柴天诺高高举起拳头,一拳狠狠砸落!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第九章 所谓恶人 下
“嘭!”
沉闷声音响起,浩然正气化作刺眼白光瞬间笼罩整个宅院,便听尖利叫声响起,两大一小三个身影从地下嘭的弹了上来,正是那一家三口!
“本是好好的人,怎么就成了这番模样?”
望着满脸五彩鳞甲,獠牙乱刀般从嘴里伸出,身体各处伸出长短不一骨刺,双脚双手更是化作恶鬼利刃的三人,柴天诺忍不住摇了摇头。
这哪还有半点人类魂魄该有的样子,畸变到此,说鬼怪都是轻的。
“我要撕了你!”
身穿员外服,胖大身体如同小山般的男人挥动尺长利爪扑了过来,却被柴天诺一刀背打倒,紧接反转刀锋刺穿脖颈,将人牢牢钉在地上。
男人口中发出刺耳尖叫,身体剧烈扭动,锋利的双爪不停挠向长刀,却在碰触的瞬间发出更加恐怖的叫声。
被柴天诺加持浩然正气的刀身正是妖邪克星,黑烟不断腾起,庞大身躯未过多久便瘦了一大圈。
这还是柴天诺不想取其性命,若是一念引正气爆开,瞬间便能把屋里三位妖化的魂魄熔了。
“当家的!”
变异的女人大吼着扑了过来,却被柴天诺一个鞭腿掼到地上,紧接第二柄刀落下,同样是穿脖颈入地盈尺,将其牢牢钉住!
“爹爹娘亲!”
外形如同大刺猬的男童尖利呼喊也不上前,只是在屋子里到处乱蹿,锋利的骨刺爪刀划得墙壁地面裂开一道道巨大的裂痕。
柴天诺摇头,一把甩出从山上带下的最后一把刀,将其钉在墙上,这才伸出泛着白光的食指,深深插入男人眉心。
“当家的,大集摆摊那个算命先生说咱这宅院选的地界不好,是方恶地,不行再去他处建个,横竖不差钱!”
残存的记忆流过,便如蒙了层雾气,画面声音都有些失真,看不清听的也模糊,不过细细分辨,倒也能辨识八九。
“便那睁眼瞎懂个屁,一天赚的钱还不够宝儿买个零嘴,听他言语还不活了那!”
男人声音闷声闷气如同隐雷,身上背个大口袋也不知放着什么,看起来重量不轻,其一边往屋外走一边说:
“再者说了,即便这是恶地也当不得事,咱们便是恶人,正与恶地相称。”
恶人,什么意思?
柴天诺皱眉,画面再转,不停晃动的烛光照映下,一女子掐着女主人的脖子高高举起,一只仿佛猛虎般的妖物怒吼着挥动爪子,将其绞成碎片!
“娘亲~!”
躲在柜子里的小胖子见母亲被杀,大哭着冲了出来,却被妖物一爪扫过,立时碎成了数块。
“宝儿~~!”
男人大声怒吼却动弹不得,身体被数柄长刀死死钉在墙上。
面容有些模糊的女子来到身前,原本模糊的面容变得清晰,却是罕见绝色。
“如此下场,可曾后悔之前所为?”
看着女子角色面容,男子稍作沉默,突然放声大笑:
“后个屁的悔,骑了你便值了!”
“不过若是知道有今日,某不会把你与那畜生埋了,找口大锅一炖,喂狗便是!”
“......今日可算知晓,何为恶人!”
女子轻声说,右手化作长刀猛然挥过,眼前立时化作漆黑一片。
徐徐将手指抽出,虽不会沾染任何东西,但柴天诺依然忍不住厌恶的甩了甩手指,最早死的一家三口,便不是甚良善之人。
听话里的意思,恐怕这男人不但辱了绝色女子,还将其杀害埋尸,果然衬得上其自称的恶人一词。
手指陆续插入女子孩童眉心,柴天诺与事情经过大体有了了解。
这一家三口并非凤城本地人,却是谋害了他处大户一家,抢了银票锭子逃到凤城安了家。
某日傍晚,一抱着狸猫踏青的女子口渴上门讨水喝,女主人看中她腕上那枚镯子,男人则被其容颜吸引,于是便在水里下了迷药。
得手的两人杀了女子还有那只狸猫,尸首也被男人埋到了山脚,谁知一个夜晚,女子与狸猫突现,将一家三口斩杀。
捋清事情缘由柴天诺不禁摇头,死的最冤的便是那两位租客,而那位死而复生的女子,还有那只妖化的狸猫,出现的也是让人有些不解。
便这年代,一个年轻绝美女子孤身外行,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不过事情与己无关,只要把这一家三口的鬼魂处置好,然后弄清楚所谓的鬼地恶地到底是怎么回事便好。
毕竟宅院如今是自己的,打扫干净才是正理。
看看受了自己一指变得呆滞的一家人,柴天诺一指点下浩然正气铺开,孩童痛的哀嚎大哭,身上变异迅速消失。
过了柱香时间,近乎透明的魂魄冲天而起,一抹光亮闪烁后消失不见,却是再入轮回。
柴天诺转身望向自称恶人的两夫妻,张嘴用力一吸,变作鬼怪的二人立时化成黑雾入腹。
异种气力遍及全身,舒坦的柴天诺忍不住大大伸了个懒腰,真有些老烟枪吸足加了小兰花的烟丝感觉。
“接下来,便要寻寻这鬼地,到底是甚玩意。”
死了五人皆被转化成鬼怪,必然有其缘由,鬼地之称倒是不虚。
柴天诺左手疾掐,两人入腹因果大涨,即便如今无法擒获因果推算,可照着普通卜算的法子推算迹象也是清晰,很快来到庭院古井旁。
宅院有水井两口,新打的便在二进屋子旁边,至于庭院靠近菜地的这一口,牙人说过,早便有了,传闻比凤城历史还悠久,也不知是谁在这荒坡野地修了这口井。33
柴天诺在井边打量许久,也未看出有甚问题,打一桶水上来,未有阴湿气,反倒还有些暖手。
“这便怪了,为何如此?”
使劲挠挠头,柴天诺思量再三,索性脱个精光,顺着井绳爬了进去,自家的物件必须弄清楚,不能有后患。
星稀月隐夜黑,柴天诺只得耗费浩然正气照明,年岁虽然久远,但井里的青石壁砖未有半点破损,只是生了苔藓,摸着异常滑腻。
下到水面柴天诺却是笑了,水温得有四十多度,以后却是舒服了,想要洗浴都不用烧水。
憋气潜入,井水远比想象的深,下行十余丈竟然还不见底,便在柴天诺犹豫是不是回返之际,一道寒光直冲面门而来!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第十章 魑魅 上
柴天诺早有防备,一刀斩下正中目标!
便听叮的一声,寒光在水里扭动两下便没了气息,柴天诺略一打量,竟是条银光闪闪的扎长小鱼,能耐的住一刀之力,便这硬度都快赶上钢铁了!
“......!”
便在柴天诺拿起肠肚破损的小鱼细看之际,密密麻麻寒光从水下直冲而来,那阵仗让他心里发颤,紧忙掉头向上游去。
但是小鱼速度远超柴天诺,还未出水柴天诺便被数条射中腿脚,血水立时涌了出来,钻心的痛!
扒着井绳手忙脚乱的出了井口,柴天诺呲牙咧嘴摘下嵌在肉里不停挣扎的银鱼,仔细观察后眼睛不由一亮。
驳杂有过记载,额生双角身体修长,似鱼非鱼体坚若铜,这不就是活于山川地脉里的攀山鳅嘛!
但凡有大量攀山鳅出现,附近必有地脉郁结所化宝物,柴天诺有些明了,怕是井水里凝结出了什么至寒的宝物。
因其至极的阴寒气息影响,死去的魂魄相由心生恶念现于表,这才把宅院化作鬼地。
想到这里柴天诺裸身冲回屋舍,与伙房取了一袋今日将买的饴糖回来,转身跳入水里,一边下潜一边挥洒。
果如书上记载,银亮攀山鳅见到饴糖便疯狂扑了过去,与柴天诺理都不理。
地脉五味苦咸长,滋生的地灵最喜甜味,柴天诺禁不住感叹,多看书终究是好的,不然水都下不去。
一气下沉三十余丈,终是见了井底,水压压的柴天诺面红耳赤,若非如今有了浩然正气傍身,指定下不来。
水底井水温度更热,怕不得有六七十度,一大一小两个散发荧光的石头卧在滚滚而出的泉眼旁,柴天诺用手指轻戳,整个右臂立时一僵,霜花差点蔓延到脸上!
用浩然正气裹挟两枚如同玉白石头般的宝物,柴天诺急速上浮,出水后一阵咳嗽,唾液里夹杂血花,显见因速度太快伤了脏腑。
不过柴天诺顾不得这点小伤,抄起衣服大呼小叫的冲回了屋里。
果不其然,宝物入手院子里的雾气立时消散的无影无踪,便是温度都高了不少,穿好衣服将宝物放在桌上,柴天诺乐呵呵的用手指再点,霜花立时又涌了上来!
“哈哈哈,这便是机缘,有此宝贝淬体,必然一日千里!”
柴天诺放声大笑,古典记载此为寒珠,虽属至寒却纯净无比,配合阳属药材熬制汤药,乃是强身健体的绝好神药!
正好钱大志白日送了许多上好良药,绝大多数都是阳属,柴天诺与医理又是精通,立时推出一张方子,与伙房生活熬制起来。
一个时辰后,柴天诺小心翼翼将小寒珠浸入汤药,滚沸的水面立时结了一层细冰,待水面再次滚沸,柴天诺再次将小寒珠浸入。
如此九冻九沸,原本墨黑药汤变得透亮如水,柴天诺额头有些冒汗,端起砂锅将药汤缓缓倒入碗中,一滴不余,正好满满一碗。
端起白瓷碗小小泯了一口,柴天诺忍不住眨眼,怎地半点味道没有,便如白水。
再喝一口还是如此,柴天诺索性一口何干,舔着嘴角嘀咕:
“难道记载有误?”
话刚说完柴天诺便觉一阵头晕目眩,双眼一黑嘭的仰倒在地,立时不省人事。
便在昏厥过去那一刹那,金色气息骤然浮现,身躯如同金铸,若能见到柴天诺定会大吃一惊,因那金色气息,便是入境神君才有的仙元!
仙元薄薄覆盖柴天诺身躯一层,如水般流动,期间不时有黑色粉末掉落,那是柴天诺吞噬魂魄里的杂物,如今余下的异种力量,精纯至极。
“喔喔喔~~”
晨曦从大地升起,远处传来公鸡啼叫,柴天诺慢慢睁开眼睛,有些迷糊的看看四周,半晌才想起发生了何事。
“彼其娘之,这是补药还是迷药,一碗下去便睡得不省人事!”
起身拍拍长衫上的灰尘,大大伸个懒腰,柴天诺便去打水准备洗漱,不过想了想,却是端着木盆去了庭院,有热水,何必用冰冷的凉水。
“......这是怎么了?!”
大老远便能看到古井升腾的热气,柴天紧忙前行,却见井水沸腾翻滚,远远便能闻到烟熏火燎的味道,妥妥开了锅!
使劲咧咧嘴,柴天诺知道自己做的有些过了,地脉寒气凝结成珠与阳刚相抵,得井水微温。
如今自己取走寒珠,井水缺了压制自然热烈,一口温泉愣是让己弄成了沸水池,热腾腾的蒸汽升腾数丈高,看着属实有些惊人。
舀一木盆滚水回屋,柴天诺却是笑了,过个球蛋,好事,天大的好事!
这可是天然的蒸笼,以后吃饭都不用烧火了。
将将洗漱完,主簿大人便带着一伍衙役赶了过来,见柴天诺健在忍不住松了口气,苦笑着说:
“昨晚哀嚎声大半个凤城都听得到,属实让人心惊肉跳,大先生,可是有事发生?”
“算不得甚事,某把符咒法器去了,将盘卧于此的五只鬼怪收了,他们的惨叫声是有些大,不过以后便不会有了。”
柴天诺请几人入内,笑呵呵的把昨晚事情大体说了一下,惊得几人丝丝哈哈怪声连连,见房头屋后真的没了那些法器,忍不住冲柴天诺高高竖起大拇指。
果如正一道大师所言,世上真有高人存在!
“大先生,鬼怪没了,可这里依然是一方鬼地,还是小心为妙!”
主簿好意提醒,柴天诺摇头说:
“此地之前却是容易滋生鬼物,不过皆是因为地脉淤积的缘故,如今某已清理干净,再无半点怪处。”
说到这里,柴天诺起身透过窗户指着庭院那口古井将事情大略说了一下,主簿这才放心的松了口气,望着烟气缭绕处笑呵呵的说:
“如此说来大先生妥妥赚了,便这口滚沸的古井,没有千百两的锭子都拿不下来!”
柴天诺咧嘴笑,可不是赚了,十两银子拿下这般好的宅院,百倍赚头都不止!
主簿带人告辞,先前见过柴天诺的班头有些好奇的说:
“昨日这位柴先生脸上的疤痕还很大,今日怎么那么淡了?”
“奇人异士自然与我等凡俗不同,便是哪天一飞冲天,那也是可能。”
主簿笑着说,压在心头的坏事去了,心情说不出的舒畅。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