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门开 下
亲王先是想笑,妖族、血祭、异界、庞大的法阵,这是在讲神仙话本吗?
什么时候秉性耿直的拓跋烈大都督,也会绷着脸讲笑话了?
可拓跋烈脸上凝重的表情让他不得不相信,将将所言,确是真实之事!
想到此处,亲王立时出了一身冷汗。
车师大都督拓跋烈所说太过耸人听闻,作为北域百郡百国掌控者,亲王经历过的危险,遇到听到的奇人异事数不胜数,可于今日所闻相比,皆是不值一提。
“大都督,妖族战力如何?”
亲王皱眉问,拓跋烈叹气:
“一般妖族好好说,但其中翘首却非比寻常,张道凌、安期生可是超凡脱俗的知天命,却都差点命丧黄泉,更何况我等凡俗。”
亲王眉头再皱,若神话传说中的妖族现世,北域必然遭受其害!.br>
倘若妖界与北域相通,肯定会有诸多无法想象的妖族潮水般涌出,到那时莫说北域,便是神州乃至整个大世,都会迎来一场前所未有的大灾!
略做思量,亲王立时让人传信大华朝廷,将事情缘由说的分明。
即便拓跋烈、李正泽他们有更快捷的信息传递方法,且事情必然已经上报,但北域终究是自己这个大都护的领地,且名义上还是大华一部分,该做的事情,都护府还是要做到周全。
相关事情做完,亲王点起兵马直奔地裂谷。
如此重大事情,必须亲自过眼才好,且身为文圣的竹林先生跨界而战,以彼此间的关系,不去探查一二也说不过去。
五万精锐昼夜奔袭,在看到庞大冰雪龙卷时皆惊,实在无法想象,这是人力可以制造出来的!
“......一剑之威通天地,竹林先生的本事,怕已不落于神话传说中的仙神大能!”
少师孙思贤感慨的说,牵缰绳的手带着些许颤抖,若非亲眼所见,真不敢相信大世竟会有如此宏伟景象!
且这景象,还是只一人一剑所留。
亲王轻点头,身为文圣的竹林先生创造奇迹无数,北域传闻甚多,皆知先生不凡。
可是之前再怎么想,也未想到能有如此手段!
便如孙思贤所说,这已不是谪仙之类所能办到,也只有神话传说中那些仙神大能才能具备,往日里属实小看了先生。
亲王突然笑了起来,见众人不明,便笑着解释:
“我家大儿可是先生入门亲传,那以后定然也会成为仙神般存在!”
“且我北域有先生在,妖魔鬼怪再多,何惧?!”
众人齐点头,北域能得竹林先生垂青,属实天大的造化!
自那以后亲王便未回返北都,就在拓跋烈的大都督府住下了,为的便是若柴天诺现身,能第一时间相迎。
其次便是想于李长庚多处处,自打修炼后气质一天比一天出尘,亲王真是害怕他哪天便噌的上了天。
况且王府现在不能待,自打亲王把二子召回封了个郡王远远扔到天边,王妃便反了天,顶着个将要临盆的大肚子隔三差五找他哭诉,属实让亲王头大!
躲到这里怎的也能清闲一二,闲暇去百里竹海逛逛,嗅着清新空气看着养眼景象,心旷神怡啊!
李长庚也知晓自己父王来此的缘由,心里也是无奈。
终究自己走上了修行的道路,数年间几乎不曾回家,母妃见不到自己,二弟也被远远扔走,心情能好才怪了!
倒是安期生与他出了个主意,左右无事,又快临盆,索性把王妃请到书院小住,反正他那小楼只他一人,再多住十来个人也住得下。
李长庚一听立
时眼睛一亮,自家二师兄说的这法子确是好,书院风景饮食俱佳,再加上有医学院在,母亲生产更是有保障。
想到这里李长庚立时找到亲王说明,没多久便把王妃接了过来,见到许久未见俊朗非常的大儿,且能住在一起,王妃也是瞬间变了模样,脸上尽是笑容,心情好得不得了。
众人牵马而行,边走边说,大半个时辰才到城门。
张道凌与安期生等弟子站于前,见柴天诺来到丈许之外,立时齐齐躬身:
“恭迎师父回还!”
柴天诺笑着点头,紧走几步来到张道凌与安期生身边,仔细检查一番,见除了天地根有些滞涩其它已无大碍,便松了口气。
这些日子最担心的便是二人,生怕因那变故伤了他们道基,影响以后修行。
“这点须得感谢李家嫂嫂,若非她拿出您与的安胎用的清灵之水,我俩现在也未必醒的过来。”
安期生苦笑着说,柴天诺点头,心道以后真是得要在书院多备点。
平日里安期生那里最多,这次他为了救人合着精血全用了,若非曹若慈还有,他俩真是未必醒得来。
拍拍二人肩膀,柴天诺笑着问了问这段时间书院的情况,一次走了月余,真是从未一次离开这么久。
“对了,小桃花三娘,还有笔力他们那?”
见自己的小棉袄都不在,柴天诺有些好奇,李长庚笑着说:
“这两日女院大考,师妹们脱不开身,我们离开书院不能无人看守,只能麻烦笔老他们了。”
说话间拓跋烈来到近前,邀请众人同去都督府,府里已备好酒席,为竹林先生接风洗尘。
盛情难却,且柴天诺也知亲王拓跋烈想要知道自己出行之事,便笑着允了,一起前往都督府。
入座,酒只走了一巡,李正泽便急不可耐的问起异界之行得事情,酒场瞬间安静,看着一张张求知若渴的面孔,柴天诺笑了,便捡重要之事说了一下,属实惊得众人不轻。
“先生,若壁垒大开妖魔鬼怪皆至,北域可能顶住?”
亲王有些担忧的问。
柴天诺点头,认真的说:
“若壁垒大开,那时法则必然大变,保护也是枷锁,一旦消去人族天骄必会一日千里。”
“大世乃是人类天下,但有侵扰,有去无回!”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众人已从柴天诺所讲造成的震惊中恢复,你来我往杯盏相碰之音响个不停,脸上皆是笑容。
入眼众生群像,思量那方消散的世界,柴天诺心头微颤,一扇大门在徐徐打开。
昨日花开满树红,今朝花落万枝空;滋荣实藉三春秀,变化虚随一夜风。
物外光阴元自得,人间生灭有谁穷;百年大小荣枯事,过眼浑如一梦中。
第六十三章 又见温良 上
柴天诺真是未曾想到,只一念头便跨过无数,元婴境界圆满,分神大门已然徐徐打开,那边风景,隐入眼底!
接风宴结束,星斗已是高挂,告辞时,醉醺醺的亲王拉着柴天诺的手,无比真诚的说:
“北域得先生垂青,幸甚!”
回到书院,嘱咐弟子们早些休息,入了竹居,小桃花三娘已经睡下,墨娘笑着拱手离去,何事明日再说,时辰却是太晚了。
轻轻关上屋门,柴天诺来到水畔,弯月映水虫儿鸣叫,自有幽静闲趣。
取一蒲团置于地上,柴天诺没有尊礼跽坐,而是慵散的盘膝坐了下来,心念微沉,人瞬间消失,荷叶上的蛙儿受惊跃入水中,荡起波纹层层。
来到镜花界,柴天诺依然是盘膝而坐,身后是歪脖子果树,右侧是小桃花的真身。
在满天星斗照耀下,两棵灵树散发淡淡荧光,不断有明亮小点从树冠升腾而起飞向四面八方,与夜空留下一抹璀璨亮色。
明月照耀下如梦如幻,仿佛置身童话世界。
那是清灵之水经由枝叶挥发而成的景象,柴天诺曾好奇探查过,倒是没有什么不对,便只是重新凝结的清灵之水,只不过带着淡淡果香。
接风宴时的感悟,让柴天诺境界暴长,触摸到了境界之门,同时也让他察觉到了体内镜花界的变化,从未有过的巨大变化!
柴天诺盘坐于地,静静看着远方,映在灵海上的那轮明月,因水汽升腾而摇摆不动。
原本的镜花界,有金乌群星却无明月,夜色降临虽星光璀璨,终究少了月色妩媚,若有其他仙家大能进入,立时便能察觉出这方世界的缺陷。
可称洞天,却离真实世界少了许多法则大道。
不过如今的镜花界已然不同,小岛周围依然是大道不显法则藏隐,可远眺处却是另一番景象!
无数大道纵横天地,因果法则伴生纠缠,望之便如五彩天火,让人心神忍不住狂跳,所谓的人间烟火气,便是由此而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柴天诺疑惑嘀咕,脸上却尽是遮掩不住的喜悦。
不知何时生出的庞大陆地,孕育磅礴生机,熟悉的温良和善,轻轻掠过柴天诺的识海。
劫后新生的世界,正用创始之初的力量洗涤柴天诺的神魂躯体,以此来表达对柴天诺的感激。
那扇门打开的角度更大,九品莲台一百零八元婴齐睁眼,脸上尽是肃穆,开始为入境分神积蓄力量。
柴天诺心中喜悦,不是因为境界提升,而是因为消散的世界竟然融入了镜花界,所有想念,皆复生!
身影骤然消失,柴天诺瞬间来到白雪皑皑的雪国,为何会有如此变化不知,但看着熟悉的景象熟悉的人,柴天诺却是笑不停。
一处熟悉的老房子旁驻足,虽是午夜,屋里依然亮着灯,两位老人的谈话清晰可闻:
“前些日子脑子有些混乱,今日终于清醒,大家伙能得重生确是天大的服气,可是咱家天诺与他媳妇到底去了哪里?”
“别人都回来了,为甚他们依然不见踪影?”
“再等等,咱儿子可是了不得的人物,怕是有事在忙,媳妇离不开他,指不定什么时候便回来了。”
柴天诺脸上喜色渐渐消失,眼神一阵恍惚,温良国的爹娘在盼儿归,却不知,自己早已脱界飞走。
蛮儿的分魂,也被自己迈入了心口。
“咳咳,睡吧,终究是年岁大了,这两日胸口捂闷,怕是活不久了。”
“死老头子便会胡说八道,不准死在我之前懂不?!”
“莫打莫打,再打真
就死了!”
喝骂声起,紧接便是啪啪两声,再就是老汉讨饶声,柴天诺嘴角轻扯,温良国的老娘就是彪悍,老爹背上那巴掌印,八成七八天也消不下去!
伸手与心口一抓,双手轻轻一搓,一道光落于地,另一个柴天诺现身,只是冲主体拱拱手便急匆匆的走入屋里。
分魂魔头继承所有温良国记忆,与思绪驳杂的主体完全不同,心中对双亲的思念如若山塌,根本无法遏制!
“爹、娘,孩儿回来了!”
屋里很快响起惊喜呼喊,柴天诺嘴角微扯,用手轻拍心口,轻声说:
“蛮儿且等着,夫君快到分神境,相聚的时日,便要到了!”
离开老宅,柴天诺身影消失,再出现,已然来到一处院落,未等进入,一虚幻身影便已走出,先冲柴天诺拱手,紧接便是五体投地大礼。
“画灵,叩拜世尊!”
奶娃娃于地上行礼,姿势属实喜庆,柴天诺忍不住咧嘴,笑着说:
“道友,你这变化属实有些大,某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
“不过是一身皮囊,且还是世尊您所赐予,何来面不面对。”
画灵笑着说,柴天诺点头,想了想,把一滴清灵之水弹出,正好落于魂灵眉心,原本虚幻的魂魄立时稳固。
柴天诺一进入白雪皑皑的温良国便发现,大道丛生,却也把清灵水域隔阂在外。
虽说此处比大世灵气充裕太多,却如屏障,国中之人无法离开新生大陆,其中原委,柴天诺隐约猜得到。
便如传说中的祖境,可孕育万千世界,但世界是世界,祖境却是祖境,无莫大因果,恐难入内。
“温良国在此可好?”
柴天诺关心的问,画灵点头,满含笑意的说:
“自然极好,无人垂钓邪魅尽消,且身心自由,已有许多年岁未曾这般惬意了。”
柴天诺望望头顶,轻轻摇头:
“还是有所欠缺,如今只能于这方天地轮回不止,待哪天可以与各界穿梭而生,那才是真正的自由。”
“现在某还不得法,须得多寻寻,看有没有法子可行。”
“世尊,与我等来说,能在温良国轮回,便是最大的幸事。”
稚嫩的脸上尽是诚恳,柴天诺有些疑惑:
“困于一地,算得上幸事?”
“世尊,外边万千世界,可有比得上温良国暖心的?”
画灵反问,柴天诺叹气摇头:
“没有,莫说暖心,便想平平淡淡过都不容易,处处险恶,入眼皆是尔你我诈。”
“但凡是人便有竞争,温良国这般,怎可能存在。”
第六十三章 又见温良 下
“那便是了,既如此,我等何必出去?”
画灵扭头望着静谧夜色,轻笑着说:
“历经劫难,与我等来说,家乡便是最好,何必背井离乡寻那不自在?”
柴天诺皱眉,这话说的有些道理,却也有些没有道理,毕竟人性驳杂,有人喜欢安稳度日,有人喜欢探险旅游。
便如自己,哪怕知晓外边广袤世界艰险,却依然想要前去,于自己来说,心灵的自由辽阔远比安逸来的重要。
画灵也是经历无数岁月的存在,一眼便知柴天诺所想,忍不住再笑:
“人各有志,千百想法,若有那想要超脱的也不是不行,毕竟世尊这方天地,也是有仙界存在。”
“……镜花界有仙界?”
柴天诺眨眨眼,有些不明白画灵所言,画灵见他这番模样也是有些呆了,忍不住指着比温良国还要遥远的地方说:
“那处蕴有无上雷音,仙气缭绕,又与世尊气息相合,不正是仙尊您的道场?”
我的气息?
柴天诺略作思索,身体猛的一震,骤然想起当年被黑龙一口吞下的神霄玉清府!
“稍等,某去去便回!”
说罢,柴天诺的身影瞬间消失。
“……到底怎么回事?”
画灵不明所以的嘀咕。
其实这些年柴天诺一直有所感觉,小岛极北处有若隐若现的熟悉气息,但由于太过微弱,只当是应该,并未往心里去。
毕竟整个镜花界都在自己体内,有些许气息也是应当。
可今日不同,于温良国内可清晰感受到远处气息,宏大的令人心颤!
终究是自己的世界,只要有目标,柴天诺瞬息便至。
看看脚下云层,再看看巨大牌楼上那硕大的神霄玉清府五个大字,柴天诺忍不住深吸口气,果如画灵所说,镜花界,真的有了自己的仙界!
“奶奶个熊的,不能再这么糊涂下去,得找到那条黑龙问个明白,那家伙,到底是什么东西!”
飞身而起,沿着云端一路前行,景色依然熟悉,未有半点变化,可当柴天诺来到当年建成的那座大冢,脸色却是立时生了变化!
无数清灵之水从地下冲向云霄,如倒转溪流不断汇入大冢,柴天诺能清晰感受到里边有无数生灵在孕育!
“噫吁嚱,难不成,雷部众仙,都要起死回生?!”
便是如今的柴天诺也有些惊了,那可是一整部仙神,且是传说中那早已消失的天庭最具战力的一部,真若复活,与这天下影响,恐怕会大的超乎想象!
越想柴天诺心越惊,也不知这雷部众仙到底是何念想,若是与如今垂钓世人的仙人相同,那可真就是***烦了。
“便会胡思乱想,你是世尊,这可是你的世界,便不会留些后手?”
有些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柴天诺猛回头,却见温良国寒江畔的老渔家,正拿着一根青竹钓竿,与倒灌的清灵之水里垂钓。
“……老丈,这是清灵之水,怎能收到渔获?”
柴天诺心情有些激动,说话的声音略带颤抖,老渔家绝对是天地间不可思议的存在,能见他复生,心里是甚高兴。
“呐,看看吧。”
老渔家笑着提起浸在水里的鱼篓,柴天诺接过一看忍不住咧嘴,还真有渔获。
两条幼小骊龙,三尾金灿灿的鲤鱼,还有几个叫不上名字的小生灵,一见柴天诺便露出哀愁表情,仿佛知晓,眼前存在便是这方世界尊者。
“这、这”
柴天诺被那些人性化的表情吓到了,一时有些不知该如何言语
,老渔家笑着说:
“放心,钓起他们不是为了吃,而是要放归清灵之水,毕竟是罕见的灵物,若是坠入大冢属实太过可惜。”
“如今你这世尊来了便简单了,布道法则,生灵不允进入仙界便好。”
“如何布?”
柴天诺轻声问,他是真不知道,心里也是有些不好意思,自己这世尊做的,太过失败。
“心有所想便好,只是需打下神识烙印,那样才能生效。”
柴天诺按照老渔家所说一试,果然有效,忍不住笑着说:
“竟然这般简单,只是一想,一个烙印便好。”
念想烙印,法则立生,柴天诺能清晰感受到,逆转溪流附近的生灵正在远去,有那灵智懵懂的不小心被吸入溪流,高不过盈尺便消失在远方。
高空飞过的夜鸟也是如此,转瞬消失不见,神霄玉清府,已然成了隔世禁区。
“一个自然简单。”
老渔家依然在垂钓,一边晃动鱼竿一边轻声说:
“待多了以后,每时每刻每分每秒都有无数法则闪动,违规者的思虑如滔天巨浪扑来,心智不坚定者立时便会疯掉。”
“这世尊,岂是那么好当的?”
老渔家的声音轻盈,可所说内容却沉重如山,柴天诺只是想想便有些心惊胆战的感觉。
不过再一想,却是笑了:
“便放权就好,比如温良国,有画灵及转生三十三大道,世界稳当的紧!”
老渔家轻摇头:
“温良国是特例,那般存在,天地间难找。”
“待你掌管的世界多了,一个放权,引来的便可能是逆天,便如你眼前所见大冢,遗恨悠悠。”
“神话传说里的天庭,到底是如何毁灭的?”
柴天诺轻声问,但觉恒古之前的真相,正在眼前慢慢展开。
“你猜?”
老渔家笑的真诚,柴天诺面皮忍不住抽动两下,老爷子真顽皮,这是逗小儿玩儿呐!
“你如今境界还不够,知道了没有好处,且等着,境界到了,自然便知道了。”
“那我便不要其他世界,有温良国一个便够了!”
柴天诺认真说,老渔家再笑:
“到那时怕是由不得你,且行且看吧。”
随后任柴天诺如何套话,老渔家也不多说,只是扯些没用的东西,柴天诺无奈只能询问其他。
“老丈,这大冢里的诸多仙家,可是正在复生?”
“还用问我,你不是感知的一清二楚吗?”
“他们是好是坏?”
“何为好何为坏?”
老渔家反问,柴天诺咧嘴笑:
“某觉得好便好,某觉得坏便坏,就如如今仙界的仙人,各个坏的流油,就这么简单!”
“……你这说辞,属实霸道!”
第六十四章 返乡 上
“不是霸道,只是简单明了,不喜与他们和泥团。”
柴天诺摇头说,老渔家轻摇头:
“终究是立场不同,便如狼吃羊羊吃草,循环而已。”
“老丈这话某不赞同。”
柴天诺也是摇头,望着老渔家审视的双眸说:
“狼吃羊羊吃草,草以生灵遗骸做肥料,是一个完整循环,那是自然法则形成的食物链,有其规则因果。”
“仙人不同,只有得未有予,形不成循环,与这世间无有半点好处,只有索求未有奉献,总有一天会惹下弥天大祸!”
老渔家眼神一阵缩放,最终轻轻点头,默认了柴天诺的说辞,甩甩青竹钓竿,在无鱼的溪水里又钓了起来。
“......”
柴天诺咧嘴,老人家这不是在钓鱼,而是在钓寂寞,想想还有一堆事想要知晓,便再次开口相问:
“老丈,您可认识清风明月?”
“怎会不认识,那二位可是天南地北到处乱跑,大小世界都快逛遍了,老家伙里,不认识他们的少之又少。”
老渔家点头,柴天诺立时精神一振,急忙追问:
“那他们到底是什么来头,能活如此长的时间,且他们究竟与我是何等关系,怎便一直在我身旁出现?”
“......其实,他们也是苦命人,若是不跑,恐怕就没了。”
“至于与你的关系,便是竹林外的树林,可懂?”
“不懂!”
柴天诺使劲摇头,竹林外的树林,八竿子打不着的东西,甚意思?
老渔家笑,也不解释,只是开始收拾鱼线,并把鱼篓里的鱼获倒回清灵水域。
“那这镜花界,到底是什么?”
柴天诺认真的问,以清灵之水做基,想想便觉震撼,恐怕天地间绝大部分的灵气,都孕育在此!
“镜花界是什么?”
老渔家轻笑,身体慢慢消失,余音旋绕。
“不过一幅画罢了。”
柴天诺咧嘴,这话说的可真对,说了与没说没两样!
刚才谈话,看似朦胧仿佛都在绕圈,可是认真细想,便会发现,老于家还是透漏了许多东西,不过需要多琢磨琢磨。
与心中压下这些,柴天诺望向大冢,经过了将将谈话,自然知晓该如何做手脚。
很简单,想,然后加上神识烙印,大冢混沌正在孕育,与它个法则道理,若想脱开,便如水中鱼儿上岸,岂是那么容易。
原本以柴天诺的性格不喜如此,但关乎自己的根基镜花界,与大世也有莫大影响,虽不知何时能复生,终究是个巨大变数,不能留下不可控的祸根。
烙印打下法则订立,看着流速更快的溪水柴天诺笑了,若是一部仙家全部复苏,自己可牛大发了,简直称得上是一个小天庭了!
轻点头,柴天诺身影瞬间消失,再出现,又回到画灵身边,见画灵满脸求知,便笑着说:
“之前收了一方仙界化作的洞天,未成想和温良国一样重生,被我埋葬的仙家正在孕育,也不知何时能够复苏。”
画灵暗自咋舌,不知眼前世尊到底是何来头,自己这世俗世界也就罢了,便连仙界还有仙家都能孕育,这是何等不可思议的存在!
与画灵告辞,柴天诺一步跨入镜花界,瞧着远处雪花纷飞的世界笑,接下来,该去找黑龙了!
经他吞噬的灵魂物件可不少,难不成,都有了如此变化?
“昂~~~!”
长度超过千丈的巨大黑龙从水底一跃而出,身体扶摇直上,与云端畅意浮游,柴天诺抓
取因果细推算,眉头忍不住翘起,这一点,倒是真未想到。
原本以为黑龙是镜花界意识所化,之前也有推算过,但都十分模糊摸不清楚,可今天只是稍稍推演便清晰寻到,孵化一方世界的效用,竟如此大?
“来。”
轻招手,原本从不理睬柴天诺的黑龙一头便从云端扎下,庞大的身躯带着呼啸的风声瞬间来到身旁。
柴天诺伸出手抓住坚硬的虬须来回打量,黑龙听话的紧,任由他摆弄。
“......这是某前世今生魂魄与镜花界的倒影?”
“便这么丑?!”
自己最喜白衣,为甚倒影却是黑到家?
思量许久,柴天诺点头,明白了,都是前世惹的祸,他持掌镜花界那般长的时间,黑龙自然与他最像。
未成想,杜奇凌竟是这般没品的模样,令人唏嘘,实在是令人唏嘘。
“......”
幽暗处,双眸紧闭的杜奇凌眼角微跳,这什么人啊!
再次盘膝坐下,柴天诺细思量,真是未想到,黑龙吞下世界后,自己与镜花界,会有如此大的变化!
一方世界演化,南极洞天显现,自己一步进入元婴大圆满,便如当年吞噬天然之灵、仙人之灵,吞噬小世界,与自己实在是好处多多。
“奶奶个熊的,难不成某真身是个吞噬兽?”
柴天诺忍不住笑了,可笑着笑着又咧起了嘴,若真那样,可真是丑到家了!
起身拍拍歪脖子果树的树干,看看与自己更加贴合的镜花界,柴天诺轻点头,随着境界提升,镜花界隐藏的秘密,终会逐步展现在自己眼前。
身影瞬间消失,柴天诺离开了镜花界,安期枣树轻抖,清灵水域微波荡漾,老渔家身影隐隐与远方浮现,坐于水面垂钓。
“彼岸,未知你,可否真能成为彼岸。”
现身,依然坐在水畔蒲团,望着明月,想着温良国内的二位老人,思乡念头更甚。
“二十余载未见了,该回去看看了。”
柴天诺轻声说。
自打玄天四年离开,便再未见到义父阿娘,如今已是玄天二十五年,若是再拖几年下去,怕会留下终身遗憾。
如今境界已至圆满,需要的是灵犀一动破门而入,自己的红尘历练也算圆满结束,该回大华看看了。
也不知昔日故旧如今过得怎样,须得去大祭酒的坟前祭拜一番,未能送他一程,心中有憾。
翌日辰时,柴天诺把弟子们叫到了议事堂,把自己将要还乡探亲之事告知。
众弟子听闻师父将要返乡立时吵作一团,纷纷请求跟随,都想看看能生养出自家师父这般仙圣中人的韶音山,到底有何灵异之处!
柴天诺摆摆手止住了弟子们的吵闹。
弟子是肯定要带的,毕竟是自己传道受业的成果,让义父阿娘看看也是应该,只是,该带谁去?
第六十四章 返乡 下
地裂谷之行,道凌儿和安期生表现甚佳,昨日宴席拓跋烈及李慈忠多有夸赞,属实给自己这个师父长脸。
不过他俩也是受伤颇重,虽说因此窃得半分仙途门道,可终是伤了天地根。
自己已经与他们饮下大量清灵之水,并留下不少仙桃,不过最好还是多多休养为好,民间伤筋动骨一百天的说辞有其道理。
至于竹林七子中的李梦阳、阮籍、何景明三人,比起其他弟子年岁要长不少,为人处世也要稳重的多。
自己不在时,有他们看顾书院自己也能放心。
山涛、边贡二子一直在蒙馆当先生,虽说如今的竹林书院人才济济,可大部都是在诸学子院府,蒙馆人手一直不足。
毕竟在其他府院当教习束脩高,且还能提高自己的文学功底,可蒙学却只能每日重复最简单的基础,与己提高意义不大。
身为亲传弟子能舍小我顾大我,柴天诺很欣慰,所以更加不能带他们与己返乡。
统共不到十个蒙学先生,一下走了俩,必然影响蒙馆稚子学习。
至于王九思那更是万万动不得,毕竟安期生现在身体有恙,诸多与医药有关的事情需要他运筹。
且身为医者的塔木部落出了事,整个车师地区严重缺乏大夫,这些日子上门看病的伤患络绎不绝,为此医学院专门开了集训班培训医生。
如今的医学院堪称竹林书院最繁忙的学院,从安期生、王九思等诸多教习,再到诸位学生,皆是忙得不可开交,一个人恨不得劈成两半用,根本离不开半步。
合计来合计去,柴天诺忍不住咧嘴,奶奶个熊的,合着弟子们都是不可或缺的主,如今看来,反倒是自己这个做师父的最是清闲,少了亦无大碍。
如此想想,心情还真是有点复杂。
思来想去,最终决定让李长庚与向秀随自己返乡探亲。
向秀性格儒雅安静,平日里多在举子分院那边注解经典,年岁虽只十七,但心思缜密注解精湛。
一本《庄贤》注解在北域引起轰动,传回神州更是引人交口称赞,被誉五十年良品,带其返乡,义父见了必然心喜。
至于李长庚,则是因为柴天诺觉得有些亏欠这孩子。
原本高高在上玉食锦衣的王世子,却成了书院打杂的大管事,且其自小到大也从未到过北都及富克锦城之外的地界,想来也是有些可怜。
便趁此机会带他出去好好看看,男儿志在四方,岂能困于一隅。
不过认真讲,身为王世子的李长庚,想要回归神州腹地并没有那么容易。
按礼制来讲,李长庚作为掌握庞大疆域,手握天下最强雄兵的实权亲王之子,若想进入大华,需要提前半年向朝廷报备,并说明缘由。
待朝廷批文下来之后,才能打起仪仗,按规定好的路线时间进入大华,且不允有半点差池。
毕竟历朝历代相通的事情发生过无数,许多实力强大的藩王,便是趁着入京翻了天,做上那把世人垂涎的椅子。
作为皇室宗族,虽打出生便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却也失了常人的那份自由洒脱,孰好孰坏,便看自己怎么想了。
李长庚听闻师父要带自己返乡,回归传说中物华天宝的神州大华,兴奋的差点叫出声来,原本白皙的脸蛋变得通红。
张道凌还上去摸了一把,呲牙列嘴的说:
“这脸蛋儿红的,快赶上熟透的桃子了,来,三师弟,让为兄嘬上一口!”
“......”
众子具惊,奶奶个熊的,这是哪里蹦出来的青瓜皮?!
“罗睺!”
柴天诺眼
角抽搐的轻吼,罗睺一个跟斗从窗户里蹦了进来:
“在!”
“拖出去扒了裤子打屁股,何时变成熟透的桃子何时住手!”
“喏!”
罗睺一把扣住张道凌的后颈,噌的跳了出去。
紧接便响起啪啪的打屁股声,然后便是张道凌的哭喊声:
“师父我错了我错了!”
“罗爷爷轻点,轻点儿,半熟的桃子便可,半熟的桃子便可!”
听闻掌门大师兄哭喊,众子齐齐呸声:
“该!”
柴天诺也是脑仁儿痛,这两年本还为道凌儿长大懂事感到欣慰,未曾想今个爆了这么大个雷,哪还有半点书院学子的模样,小流氓还差不多!
与大家一起呸完大师兄,李长庚心中兴奋半点未减。
天可怜见,堂堂一个王世子,也就拜入柴天诺门下入住竹林书院以后,这活动的范围才大了些许。
原本在王府时,入则大门紧锁,出则车马相伴,更有大群大群侍卫相随。
自小到大,活动范围皆是两点一线,半点逾越都没有,认真讲只是从这个院落去到另一个院落,活动范围也就那么几十米,还比不得李长庆自由。
毕竟不是嫡长子,有宗人府备案的世子身份约束,亲王对李长庆的管制也就不太严格,整个北域几乎都成了他与那不出息的吕不修的玩乐场。
到处惹事生非,整的亲王头大不已。
李长庆羡慕嫉妒李长庚的王位继承权,可他何曾想过,若非责任在身,李长庚更羡慕他的自由。
既然要跟随自己返乡,那李长庚出行便要隐去仪仗和自己王世子的身份,只以自己弟子跟随,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不过出行之事还需亲王向大华朝廷报备,礼制之事还是要遵循的。
正好亲王便在都督府,倒是省去了许多麻烦,等下去都督府说声,亲王定然不会拒绝。
与众弟子多多嘱咐,自己返乡后万万不可松懈,学业修行务须刻苦,天地大变已然开始,须得抓紧每一分每一秒。
毕竟修行便如逆水行舟,略有松懈,便会一退千里。
所有吩咐说完,让众弟子各自散去,柴天诺找了一匹老马,骑上,慢悠悠的走向富克锦城。
也不知是不是年岁长了,年轻时最喜烈马的柴天诺,自打几年前从镜花界出来,便喜欢上了乘用老马。
没了激情不喜狂奔,有的却是踏踏实实,一步一步稳稳的走,不疾不徐,终会走到目的地。
来到都督府,于管事恭敬带领下走入正堂,不多时亲王与拓跋烈便走了出来。
拓跋烈还好,亲王却是挂着黑黑的眼袋,终究境界不深,宿醉难消。
第六十五章 染尘 上
“您说您要返乡,先生,您是大华人?”亲王轻轻拍拍自己还有些眩晕的脑袋,吃惊的说。
柴天诺望着拓跋烈笑,拓跋烈附耳,把柴天诺身份一五一十告知,亲王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待震惊过后便是恍然大悟,轻轻点头说:“难怪,这世上本就不该有先生这般惊世人物出现,也只有千年天骄称谓,千万年唯一飞升的柴太保,才有可能!”
“不过先生,您那些年到底去了哪里,不会真是仙界吧?”亲王问,柴天诺轻摇头:“怎会,天路已断,我去的,是另一个地方。”
“哪里?”看着亲王好奇的面孔,柴天诺再笑:“心海。”亲王咧嘴,知晓柴天诺不会再说,心中虽然尽是好奇,但也知晓必然牵扯颇大,不好再追问。
不多时李正泽也赶了过来,柴天诺昨个才刚回来,他这半个徒弟也不能刚一见面便走。
柴天诺又把将要回乡之事说了一下,李正泽点头,有些犹豫的说:“先生,您的身份,还是不与钦天监和大华方面说清?”
“不说,免得少了惊喜。”李正泽咧嘴,心道恐怕不是惊喜,而是惊吓!
亲王果然对柴天诺带李长庚返乡没有半点意见,只是听说柴天诺是要带弟子踏路而行磨练心智,便强烈要求派军士随行。
见柴天诺不明所以,亲王赶忙解释:“先生乃仙圣人物,自不会有危险,但此去路途悠远,所过关卡也是繁多,有侍卫军士相伴,却能免去不少麻烦。”拓跋烈、李正泽听了也觉有理,便都劝柴天诺答应。
再三推辞不得,柴天诺便也不再坚持,只是侍卫军士只要了一队,再多就太过扎眼。
两日后,安排好相关事宜,柴天诺正式踏上返乡之路。临行前柴三娘哭哭啼啼的扯着柴天诺的袖子,自打出身便在身旁,几天前月余便已有些受不了,这一去时间悠长,小妮子更是受不了。
柴天诺也觉心痛,但是没有办法,百里竹海精灵,怎可能离开竹海?除非她入了仙途,有了仙躯才可自由行走他乡,再无凡体纠绊。
幸好小桃花也留下,还有文房四宝与罗睺,柴天诺说得清楚,竹林书院便是自己道场,务须看顾好。
昨天夜里柴天诺特意与文房四宝和罗睺做过交代,五人明了,若是哪天主公真正进入仙界,恐怕这百里竹海与书院,便也有了飞升上天的机会!
辰时一刻,柴天诺与李长庚向秀,在二十余军士护卫下,于数万人的送别声中离开富克锦城,正是踏上返乡之路。
“……大都督,先生这一去,可还会回来?”亲王轻声说,拓跋烈笑了:“陛下,你净操没用的心!”
“世子相随,先生女儿忠仆尽在,岂会不回?”想想,亲王也是笑了:“说的是,保不齐这次太白回来便能入了仙道,仙人的老爹啊,便这么一想,都觉心肝儿直跳!”
“陛下,您这毫无掩饰的显摆,瞧着真让人肚子里窝火!”拓跋烈咬着牙关说,亲王收敛面上得意的笑,压低嗓门说:“竹林先生的身份已知,你也该想想怡雅的事情了,毕竟那位还在天上,等着先生前去搭救。”拓跋烈先是一怔,随后眉头渐渐骤起,这还真是个不好办的事情!
若非亲王提醒,自己都忘了,竹林先生,是有结发妻子的。只是,扭头望向一处,女院的教习学生正在冲远去的队伍招手,自己那怡雅乖儿便站在前列。
“……世上最难办的,便是这相思深种,尤其还是单相思。”看着拓跋烈紧皱的眉头,亲王忍不住摇头,难办,怡雅那丫头看上谁不好,偏偏看上竹林先生。
仙圣般的人物,且有爱妻于前,怎会有结果?
“大漠横万里,萧条绝人烟;孤城当碧海,落日照祁连。”遥望远处,北风卷,黄沙漫天,行百里不见人烟,唯天地茫茫,柴天诺忍不住感叹。
“好诗!”
“咳,咳咳咳!”李长庚使劲鼓掌,嘭嘭嘭的扬起大片沙土,众人躲开远远,倒把自己呛的咳嗽连连。
柴天诺看着他忍不住笑:“太白,自打离开书院你这性子属实跳脱了许多,该说童真未泯还是心之所向?”李长庚咧嘴,咳嗽两声,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众人离开富克锦城已有三日,未走郡州,而是从沙海直线同往神州,一路只见混黄天地不见苍翠半分,更别说飞鸟走兽,便如一片死海。
惯常的走法都是绕道郡州,路途虽远,却有无数补给,一路之上虽有险峻,可只要不迷途,终究会有连成片的绿洲。
那是无数商队驼队用生命开拓的路线,也是通过沙海最安全的走法。若是平日柴天诺必定喜欢那般,毕竟有无数风情可看,这次却不尽然,直取单刀,求的便是个畅快。
分神已近,有感悟在心。广袤沙海,便是北域神州之间的天然屏障,既有好处也有坏处。
行商驼队不顾生死,在两域之间穿梭,用血汗和性命赚取丰厚回报,同时,也间接促进了相互之间的交流。
否则时间一长,便会让双方形同陌路,到那时,被排挤在文化传承之外的北域,便真就成了异域之地,蛮荒之所。
单刀直入的走法并非柴天诺一人独创,绕道郡州一是远,再便是花费巨大。
因此之故,有不少贪图时间金钱的行商驼队备足补给悍然闯入沙海,想要趟出另一条道路。
至于到底有没有寻到这样的路线,谁也不知道。毕竟那代表着更短的时间更少的花销,越少人知道越好。
按道理说长途沙海行走马匹不适应,用骆驼为好,可有柴天诺在,这些便都不是问题。
头一天还好,第二天开始,沿途不断发现皑皑白骨,或者是风干的尸首,柴天诺叹气,域北沙海最危险的当属缺水,再便是无处不在的沙匪。
离开车师地区未有多远,必然不是缺水,看骨头及干涸如树皮般皮肉上的裂痕便知,定然是遭沙匪袭击所致。
李长庚与向秀满脸愤懑,古尔力叹气说:“这些尸骸在风沙吹打下,会变得越来越惨白,却也成了开拓者不至迷途的重要坐标,世上之事,不外如是。”
第六十五章 染尘 下
“无论什么样的理由,都不能用无辜生命做代价!”
“之前听闻北域沙匪狠戾,未曾想会如此猖獗,若有机会,必斩尽杀绝!”
李长庚恨声说,柴天诺扭头望着他轻眨眼,然后便笑,这小子,怎的这么像当年的自己?
策马狂奔四十里,见天色慢慢暗下,柴天诺指了指沙丘后的背风凹地,今晚便在这里安营扎寨。
平地奔行四十里算不得甚,沙漠却是异常艰难,若非柴天诺与马儿们加了餐,八成得累到吐血。
古尔力升起篝火,将石头般干硬的面饼敲碎,混杂着肉干扔进铁锅里,待炒的焦香便加上满满一大锅清水熬煮。
半个时辰不到,一锅混杂面香肉香的灰白糊糊便做好了,这就是众人这些日子的吃食,便是柴天诺也是同样,无人例外。
军队长途行军备的口粮一向如此,只管易于保存和填饱肚子,味道闻着挺香吃到肚里却是另一种滋味。
若是吃得时间久了,肚子便肿胀难受,***屎便跟要老命一样的难,常若时间再久一些,便容易牙床出血浑身乏力,有时还能要人性命。
虽说一路打定主意染尘而行,可柴天诺还是早早备了竹叶松针茶,简单普通的东西,起到的效用却是极高,这便是知识丰富的好处。
煮一锅茶水每人喝上几大碗,既败火又清神,一天的疲劳也随之消散,第二天起来,又是精神满满。
看着站在沙丘之上仰望星空的竹林先生,古尔力忍不住感叹,不愧是在世圣人,便这般污浊尘世也不会沾惹尘埃。
在缺水脏污沙海走了三日,先生依然一尘不染,属实让人叹服。
古尔力赞叹,柴天诺却是无奈。
这一趟走的便是染尘,可未想到,灰尘砂砾竟然不沾己身,本想故意施为,再想反倒不美失了初衷,便由得如此。
与柴天诺留了一碗糊糊,众人唏哩呼噜的大吃起来,李长庚望着自家师父满眼憧憬,何时自己能到如此境界,如青莲,出污泥而不染。
“子期,你说何时咱们才能到达师父的境界?”
“这般尘世不染的身子,属实让人眼馋!”
向秀瞧瞧自己与李长庚,忍不住咧嘴,还真是有够脏的!
三日急行军,大风呼啸尘埃遍体,原本亮眼的白色儒衫早变成颜色深浅不一的土黄,下摆处还破了几个不小的口子,两人哪还有往日里翩翩浊世佳公子的模样。
平日梳理的板板正正的须发,如今蓬乱如鸟窝,浑身上下更是脏污不堪,还不如穿着深色甲胄的军士们耐看,一句脏乞丐算不得错。
“太白师兄,你怎地也是五仙大能,距离仙途不远,我不过小小染尘,师父的境界,这辈子莫想。”
向秀摇头苦笑,随手拍拍身上,立时升腾起大片尘土。
“……子期,我觉得,你走这一趟,必然收获多多!”
李长庚挪动屁股躲避尘土,一边吃一边说。
“为何?”
“想想德门上次出行,可有如此窘象?”
李长庚挑眉,笑着问,向秀使劲摇头:
“怎会,光是护卫侍从便有数百,走的又是郡州路线,随时都有人伺候净衣,毕竟代表北域和书院,礼仪方面不能失。”
“这便是了,染尘染尘,连尘埃都未染足,这境界,如何能得长足进步?”
李长庚再笑,向秀微怔,细想,心中却真的有了丝丝明了。
“谢太白师兄解悟!”
向秀想要起身施礼,却被李长庚一把按住:
“自家兄弟别这般谢来谢去,徒惹生分!”
向秀想了想,笑着点头坐好。
宗门十子皆俊杰,向秀自认属于其中最不起眼的,平日里与道门三子交际也是最少。
若不是这次同与自家师父返乡,他是真未想到,原本以为应当异常孤傲的道门二师兄,竟是如此爽直之人。
“太白师兄,若是如此,你也未曾染尘,为何却那般速度的入境五仙?”
向秀好奇的问,李长庚轻摇头:
“子期你想差了,我自打进入书院,便一直炼尘修炼,一刻未停。”
见向秀满脸迷糊,李长庚大笑:
“书院大总管,岂是那么好当的?”
“人情世故交错,红尘历练不外如是,你以为献吉兄他们为何入朝?”
“便是师父他老人家都要红尘历练,更何况我等,若不染尘蜕变,想要成为鸣蝉,岂是那么容易?”
向秀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紧接又是有些黯然的说:
“这般道理,为何师兄他们从未与我说过?”
“很简单,别人告诉的,远不如自己寻到,与你说,对你未必好。”
“……那太白师兄为何告诉我?”
向秀面上表情复杂,李长庚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狠狠拍拍他的肩膀说:
“子期啊子期,怨不得师父说你宅,你这秉性,可真是够宅的!”
“宅?”
向秀揉着肩膀呲牙咧嘴的嘀咕,细想这个字里的意思,李长庚一把揽住他的肩膀,认真说:
“道理还不明白?”
“虽仅三日且还迷糊,但你已于不知不觉到了边界,我再提醒已无大碍。”
说到这里,李长庚忍不住再看看柴天诺,感慨万分的说:
“不得不说师父厉害,恐怕带你出来,便是为了这个缘由。”
向秀心惊,紧接便觉身体有绳崩断的声音,欣喜明悟,泥中蕴藏积累,待褪去尘壳,正是大声嘶鸣之时!
“太白师兄,道门大师兄是用甚做的尘?”
“将将十三便是九品知天命,属实羡煞人也!”
“……大师兄骨骼清奇,与他来说,大世便是尘!”
李长庚感慨的说,向秀又是一脸懵,但觉与道门师兄相比,自己与修道便是个白痴。
“星辰体便是漫天星斗,他一出生,便已在染尘。”
想想有天与罗睺的谈论,李长庚忍不住感慨的说,毕竟同为天上星,罗睺,最是了解张道凌!
向秀似懂非懂点头,又疑惑的问:
“那永庆师兄那,难不成,治病救人便是染尘历练?”
“子期,恭喜,你悟到了。”
李长庚咧嘴大笑,脸上的灰土哗哗落,向秀咧嘴,这世上的道路,还真是千变万化!
听着两位弟子的交谈,柴天诺轻笑,弟恭兄友,好。
第六十六章 血入喉,甘冽绵柔 上
李长庚与向秀二人越聊越是投机,毕竟平日里各有各事,如此好的相处时机属实难得。
两人聊着聊着不止怎地同时望向古尔力,李长庚挑着眉问:
“古营头,这路上一直有话,不值当不当问。”
“世子想问啥我知道,可是我为何入了大都护的队伍?”
古尔力刷好锅,又蓄满清水,仔细将柴天诺与的茶叶撒入,笑着问。
“然。”
李长庚点头,古尔力挠挠头,苦笑着说:
“是李星官与我家大都督提的意,事先都未与我说过。”
“永锡师兄?”
李长庚眨眼,疑惑的问:
“他这是何意?”
“照李星官的说辞,走趟远道,回来最少也是宗师,五十岁前,应可入境陆地神仙。”
古尔力边说边挠头,脸上尽是不好意思的笑。
自己这下九品上境的武夫已过不惑,早失去了往上攀爬的心思,李星官的说辞与年轻人是夸赞,与自己这大把年纪的老油子来说,属实有些尴尬。
李长庚挑眉,这句话可了不得!
大都护府辖百郡百国,明面上的陆地神仙也不过双手之数,若能五十入境陆仙,一声天骄绝不过分!
取一点因果观星海变换,李长庚推算许久忍不住倒吸口气。
李正泽所言不差,眼前这位敦敦实实的汉子,在这次远行里,有莫大机缘在身!
向秀见李长庚面上表情凝重,忍不住也捉了一点因果推算,不多时也是吃惊的望向古尔力,虽说命理推演比李长庚差了不少,可这般清晰的机缘因果也是少见。
“古营头,永锡师兄说的不错,你的机缘属实不小!”
一边说李长庚一边捉起古尔力的大手,观起手相来:
“嗯,总角调皮捣蛋,及冠明悟事理,而立之年奋勇,不惑之后得视大道,了不得了不得!”
“……”
古尔力看着感慨连连的李长庚眼皮直跳,这还是那个贤名传北域的世子殿下?
街头半仙儿还差不多!
茶水喝完,众人上手拆卸坐骑身上的负重,也好让劳累一天的马儿好好歇息歇息。
其实第一天休息时,将一扎营李长庚便想与马儿减负,却被古尔力等军士阻止,说北域骑手在外执行任务都是饭后减负。
虽不知缘由,但柴天诺与李长庚向秀照着做了。
李长庚不要他人帮忙,亲自动手卸掉一应物件,还为坐骑磨破的皮毛上了点药。
自己的事情自己做,这是柴天诺对竹林书院每位学子的基本要求。
生而为人不论出身皆平等,凡事务须身体力行,除非有伤病在身不得仆役伺候,无论何人不能违反。
把所有东西按照条理摆放好,李长庚与向秀胡乱拍拍身上那永远拍不干净的尘土,大步向沙丘顶部走去。
自打入了沙海,柴天诺总喜欢在太阳落山后站于高处,或仰望星空或俯瞰大地,眼中尽是莫名凝重,让两位弟子有些疑惑。
沙丘松软至极极难攀登,甚或可以说有些超乎想象的难。
便是李长庚这五仙境界的炼气士,爬的也是气喘吁吁,更是弄了一身的沙子,抖抖噼里啪啦做响,但觉浑身奇痒难耐。
与他相比向秀更是不堪,若非李长庚帮衬,向秀连爬都爬不上来。
望着两位一边呼喊邪门一边努力向上的弟子,柴天诺咧嘴轻笑,偶尔使点伎俩整蛊一下乖徒儿,感觉不错,真的不错!
能被柴天诺收为弟子,自然有其过人之处,之前只知李长庚长
于事,今次出来却与柴天诺很大惊喜。
打小锦衣玉食人情世故处理的异常妥当的李长庚,原本在柴天诺眼中是个谨小慎微之人,毕竟之前世子身份摆在那里,一个不慎,便会惹下***烦。
可这次出来仅只三日,便让柴天诺看到了他骨子里的爽意!
虽说如今脏了许多显得有些邋遢,但整个人却精神了许多。
在书院时,虽说李长庚无论接人待物皆应对有章条理分明,但是细瞧,总会让人觉得有些提不起精神。
可如今,便是那些普普通通的军士,也能明显感到李长庚越发的精神,特别是那双眼眸,黑夜里便如星斗闪闪发光,望之让人心悸!
“呸呸!”
用力吐出口中沙子,李长庚好奇的问:
“师父,您这两天一直在观察星海,可是有事将要发生?”
柴天诺也不回头,笑着说:
“若有事才观星海,那便错过了太多东西。”
“吾等修士眼中,天地终是不同。”
“斗转星移日升月落,自有玄妙天机蕴藏。”
“如今你等修为还嫌不够,所以对天体运转之雄伟,大道变迁之绚烂悟的不深,等哪天修为到了,也会如我这般,沉醉其中。”
听闻柴天诺所言,两人齐齐抬头望向璀璨星空,立时与之前感觉不同,每一颗闪烁的星斗,仿佛都是大道至理幻化。
柴天诺轻笑,也不知是不是分神近了影响心智,这两日总喜欢捉弄两位弟子,看着他们坚信不疑的表情,心里怎就那么喜?
李长庚与向秀看看天,再瞧瞧身穿月白长衫半点尘埃不惹的自家师父,忍不住于心里赞叹。
即便师父已经拥有如此高的境界,可无论何时何地依然在勤加修炼,勤勉必然是他如此强大的缘由之一。
己等务还需勤加努力,不说其他好处,单只一个不染世间尘,便让人羡慕的紧。
已经三日没有沐浴,尘埃混杂着体味透出一股怪异的味道,让人嗅之难受,之前未想还好,这一想二人更觉搔痒难受,忍不住在身上使劲挠了起来。
“莫挠了,你俩还是快些下去与军士们交代,附近有沙匪潜伏,恶念不小,早点做好应对。”
柴天诺仰望星斗姿势未变,语气更是波澜不惊,李长庚与向秀却是身子一颤,猛转头望向周围。
沙匪的凶残北域人尽皆知,饱受其害的北域人对其恨之入骨,各地官府每年都会派重兵围剿,怎奈效果一直不佳。
沙海荒芜却蕴巨大商机,通商之路钱帛动人,吸引了无数亡命之徒。
他们组成大大小小的沙匪团伙,依仗自己对域北沙漠的熟悉,出其不意的截杀来往商队,且手段狠辣,经常人畜不留。
即便距离城池较近,待官府得到消息赶来时,他们早已不知去向。
第六十六章 血入喉,甘冽绵柔 下
哪怕有时官府侥幸绞杀几股沙匪,可很快便有新的团伙出现,就如那蚊虫,总也清理不净。
究其原因,财帛动人。
北域辽阔民风彪悍,部落民族更是数不胜数,厮杀掠夺是常态,想要根除难度大于天。
李长庚向秀连滚带爬下了沙丘,嘴里依然不忘嘀咕两句邪门。
堂堂五仙炼气士一个飞跃十余丈那叫轻松惬意,可与这里连三尺都跃不出去,果然天下到处都是稀奇古怪的地界,若不出来行走,哪里见识得到。
滚下沙丘正好落在古尔力身边,这厮杀汉咧着大嘴笑,心道两位超凡脱俗的圣贤弟子属实童心未泯,这滚蛋做的相当标准。
待两人说清缘由,古尔力脸色立变,一个翻身上了坐骑,先取下得胜钩上的寒铁长枪,紧接便含住尾指吹了个响亮的呼哨。
原本正在歇息的军士便如落了油锅的活鱼,瞬间蹦了起来,几息时间便上了坐骑,盾枪弓弩同时入了手。
自打离开富克锦城,众军士身上的轻甲便从未卸下来过,作为沙场征战多年的老兵,出门在外,戒备与警惕从未放松。
本就骑马于外围警戒的四人听到警报,立时望向古尔力,随其手指方向行了过去,两人持盾两人张弓,做一攻守兼备小阵。
先是马嘶人吼,紧接便静谧如幽潭,除了细不可闻的马蹄声,只余风吹沙动。
李长庚于马背取下乾元八面剑,这是北域制剑大师隐锋赠与,乃地火铁精打造,长五尺剑身灰,隐泛金红。
双手持,厚重,沉稳。
向秀拔出腰间单手剑,小心戒备。
大华尚武,读书之人外游皆佩剑,制式统一为君子中正,长三尺有七。
寓意读书人承诸子先贤正气,当行君子之道,行事不偏不倚,公正为上。
君子中正剑为读书人专属,文院无有学籍录入者不得佩戴。
当年隐锋大师携二徒前来书院拜访,除了修复鸣鸿,最重要的,便是与柴天诺一起锻造了一批君子中正剑,竹林七子人手一把。
与普通君子中正不同,这批中正内有乾坤。
柴天诺特意从镜花界取出一大块清灵之水凝结而成的灵石,与隐锋大师耗费大力掺入寒铁之中,效用超乎想象!
剑体观之如一汪秋水,有清灵之气游动,屈指轻弹,声若空谷幽兰,闻之心神静谧。
竹林七子得剑后视若至宝,只远行或大事礼仪才会佩戴。
平日里都是珍之又珍的锁在寝室,只修行打坐时才取出,放置膝上,立刻便有灵气环绕周身,杂念尽消,事半功倍。
君子中正共打造十一把,柴天诺本想除了张道凌人手一把,谁知平日里看着斯斯文文的李长庚死活看不上眼,只说太细不喜。
最终却是选了把隐锋赠与的乾元八面,这才遂了心意。
“咄咄咄~!”
十余支墨黑箭矢突从远处飞来,皆被持盾军士挡住,箭身犹在抖动,数十骑沙匪便挥舞着弯刀,大声呼喊从一沙丘后冲了过来。
“嘭嘭~!”
两支破甲锥精准命中眉心,两沙匪如遭锤击身影骤然一顿,从急奔的骆驼上掉了下去。
张弓军士收起骑弓取下得胜钩上放置的马槊,汇同古尔力等人,策马直接撞了上去!
“杀!”
交锋只在一瞬,二十余人被锋利马槊挑落,沙匪立时少了小半。
军士虽只一队,却是精挑细选,各个身手不凡。
不过沙匪中也有高手,未让军士们突破阵仗拉开距离,数十人挤作一团,锋利的弯刀连连劈下。
如此近的距离,丈八长的马槊立时没了用武之地,古尔力等人拔出腰间大横,怒吼着斩向沙匪!
军士们豁命厮杀,李长庚与向秀持剑守护在营地附近,防止沙匪破坏。
沙漠远行最重要的便是水,若水囊被毁,便只能等死。
破坏掠夺目标的水囊,是鬣狗般的沙匪最喜干的事情,但凡有些经验的队伍,总会留下最强人手保护行囊。
果不其然,交锋正烈,十余沙匪突然从隐秘处冲出,直奔行囊而去!
瞅着将要冲到身前的沙匪,初临战阵的向秀双手颤抖,脑子一片空白,还未想好该如何应对,李长庚已经冲了出去!
“杀!”
爆吼如晴天霹雳,震的所有人耳膜生痛!
乾元八面剑划大弧撩起,弯刀、骆驼、人,具裂!
带着大半脖颈的骆驼头连同大半人身高高飞起,鲜血混杂内脏洒了一地,沙匪哐的一声落地,眼中尽是惊恐,勉强喘息两口便丧了命。
大片艳红迎面落下,李长庚未有躲避,任其燃身。
由有余温的鲜血顺着嘴角入喉,李长庚轻笑,甘冽绵柔如同陈年老酒,醉人!
“噗~”
收刀转身斩,五尺乾元八面横扫!
数匹骆驼哀嚎扑到,前腿散落一地。
众沙匪未等爬起身便觉视线急速后退,胸腔更是冰冷,四颗头颅同时飞起,看着自己的躯干,血涌如泉。
“唏律律~”
后方沙匪同时定住身下骆驼,但觉浑身冰冷,面前饮血之人双眸与夜色下绽放白芒,脸上尽是狠戾笑容,莫不是鬼怪化作人形?!
杀匪未动,李长庚也未动,但觉胸口有熊熊烈焰燃少,一股原本蛰伏与身魂最深处的力量猛然爆发!
如地火汹涌,瞬间突破所有屏障,一步进入炼气大圆满!
舔舔唇齿间残留的血渍,李长庚大笑,腥咸锈气芬芳,这才是男儿,当有的人生!
一旁的向秀看着浑身浴血,仰天大笑的李长庚呆了,这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位心思缜密待人和善的太白师兄?
嗜血、张狂,便如林间猛虎,气镇山林!
“杀!!”
甩掉肩头黏腻脏器,李长庚拖剑,一头撞入敌阵,紧接便是喊杀震天。
向秀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大吼一声,挥舞着君子中正,也跟着撞了进去。
“……”
一直站与沙丘顶部观望的柴天诺忍不住揉了揉额角,心道两位弟子可真够孟浪的。
身为炼气士,一个术法便能抹杀,却偏偏近战,这应对方式,绝了!
只不过,看着二位弟子骁勇身影,尤其是大开大合霸气冲天的李长庚,柴天诺笑了,杀贼寇饮敌血,这才是畅意人生!
第六十七章 观天地大道 上
十余沙匪被李长庚一人杀的人仰马翻,柴天诺忍不住感叹,不愧是身具天罡耀阳骨之人。
传说有此根骨之人乃天上太白星宿下凡,持掌天下杀戮凶事,便李长庚如今表现,传说有其道理。
太白属金,重、锋芒露!
大世将有大变,魑魅魍魉渐显,正是太白逞凶之时!
十几息后,营地旁俯倒沙匪一十有二,余三人抽打坐骑仓惶而逃。
沙丘前的沙匪也只剩五六个,眼见情形不对立时调转坐骑逃向远处,古尔力等人正要追赶,一个沙匪却回身扔了张符纸。
“散开!”
古尔力大吼,头皮一阵发麻,他见过安道生施展符咒,那威力端的恐怖。
“轰~”
符纸炸裂平地涌起狂风,沙尘随之而起,迷了众人眼,待风沙消散,沙匪已不见了踪影。
古尔力先是松了口气,紧接又是吃惊,竟然有符箓在手,难怪敢截杀官兵!
得亏这次遇袭的是己等精锐,且有世子、向先生两位炼气士相助,,寻常官兵若被他们突袭,后果必然凶险。
众军士策马来到营地前,看遍地血污肢体,观经历杀阵双眸越发明亮的世子,骗腿下马单膝下跪,右手捶胸大吼:
“殿下威武!”
李长庚箭步上前,抓住古尔力的臂膊微一用力便提了起来,随后看着其他跪地军士皱眉说:
“这是怎么地了,突然行什么礼,快起来!”
世子发话,军士们岂能不从,整齐划一的站了起来。
望着这些经历杀阵遍体鳞伤却依然站如立松的军士,李长庚发觉,心态已和之前大不同。
身为世子,自幼师长不是名士便是大儒,四书五经驳杂古卷阅览无数,读书人的身份绝对衬得上。
加入书院进入师门之后,更是成了修真,平日里接触的不是儒雅学者便是潇洒书生,与守土护疆的军汉们,其实心底是有些看不上的,总觉他们粗鄙不堪。
便是偶尔与他们交际,虽说表面和气和善,可内里总是有些抗拒,不愿与他们过多言语。
可自打离开富克锦城踏上去往神州之路,随只三日时间,李长庚与军汉们的看法,却有了极大改变,尤其是经历了将将这场厮杀!
保家卫国豁命厮杀的将士,可以不懂他们,却绝不能看不起他们!
若无他们抛头颅洒热血,哪来他人花前月下、伤春悲秋?
或因书读的少,言语间有些粗俗,可与那些心窍浸油能言善辩之辈相比,他们心性如若赤子,可爱不止百倍!
便在李长庚感叹时,古尔力同样也在感叹。
自己两百余斤的躯体在世子手中便如鸡雏,这气力,简直大得离谱。
扫一眼残肢断臂,古尔力忍不住咧嘴笑。
虽说自己是车师都督府下属,不属大都护府管辖,可见到亲王世子如此表现,依然分外开心!
北域和神州交流不便,大都护府便是北域的政治文化中心,大都护李胤泽亲王,更是北域的实际主宰。
北域边境多小国,百郡百国之外尤有数不清的邦国部落,化外胡人生性凶残,整日里大小摩擦不断。
不说其他,单只古尔力所在车师地区,边境也是三天一小仗五天一大仗,可以说从来就没消停过,更何况疆域大了百十倍不止的大都护府。
亏的亲王对内爱民对外却是强硬至极,胡人惧怕,北域虽有烦扰,却终究无伤大体。
世子从小声名便好,待人有礼知识渊博,比起亲王那位次子,属实好过太多。
但也正因如此,军中将士却是忧
心不小。
若内圣外王的大都护陛下老去,一个翩翩君子般的大都护,如何能在群狼窃视之下守住北域?
车师地区同样有此顾虑,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若北域大乱,车师地区同样不能幸免。
今日见了李长庚的表现,古尔力心喜,众军士心喜,所有的担忧一扫而空!
李长庚今日表现勇猛无比,出手狠戾,脾性狂放!
若读书之人见到,或许会说声太过凶残,无君子作为,但于众军士看来,北域男儿便该如此。
猛虎巡山,遇到的豺狼便该碎尸万段,杀个干干净净!
只有这般雄主,才能护百姓安居,殿下以后继位,北域必然无忧。
望着血染周身的李长庚,古尔力突然发现,其身上,有了些许拓跋烈大都督的气势。
咧嘴笑,古尔力沉声问:
“殿下,今日一战,可还酣畅?”
李长庚先是一愣,紧接嘴角越翘越高,最后放声大笑着说:
“酣畅淋漓,酣畅至极!”
“酣畅至极!”
众军士声随,紧接放声大笑,有这般领袖,怎能不酣畅?
向秀先用清水洗去血渍,又拿干净棉布擦净剑身,细打量,君子中正剑无半点损伤,这才放心的归剑入鞘。
将将短促接战,生平连鸡都未宰过一只的向秀,也杀了三个沙匪。
交锋时紧张急促未有感觉,可当战斗结束,看着眼前沙匪断裂的肢体,还有那瞪大如铜铃却无半点生机的灰白双眸,向秀差点吐出来。
真是有些不敢相信,地上残尸是自己的作为。
虽说心肝直抖肠胃乱颤,可怎地也是修行者,外表儒雅,内里却如磐石般坚定,咬咬牙便将那股恶心劲压了下去。
不过看到李长庚和军士们相拥大笑的样子,向秀属实有些羡慕,文人自持相敬,与他们相比确实少了几分热烈的情感。
轻点头,向秀心中李长庚的印象,又改了几分。
在竹林书院时,自己这位道门师兄乃是实打实的大管家,师兄弟们不喜杂事绕身,唯有他以之历练。
虽身为世子,却无半点架子,待人温文有礼书院各种杂事手到擒来做的一丝不乱,与大家印象里,便是个有能力且为人和善的好好先生。
若不是与之同行,属实想不到,战阵之上,太白师兄竟是如此霸气之人!
便如今这情形,任谁都看得出,这一队精锐军士,打心底里认可了李太白。
生死场上走过,能相拥而笑的,唯有袍泽!
“莫看了,各自有各自的人生,踏踏实实走自己的路便好,总有别样风景可看。”
身后传来和蔼声音,向秀紧忙转身施礼。
第六十七章 观天地大道 下
“师父!”弓腰行礼,向秀心里有些忐忑,不知师父对自己将将表现有甚看法。
“做的很好。”柴天诺拍拍向秀肩膀,笑着说:“第一次上战阵便有此表现,相当不俗。”得柴天诺夸赞,向秀腼腆一笑,紧接苦笑着说:“弟子杀生,心中有些忐忑,或者说,是不安。”
“为何不安?”
“终是一样的人,却死于我的剑下,想必他们的父母妻儿知晓,定会悲痛欲绝。”
“……师父,我是不是很没出息?”向秀声音越说越小,脸上的神情也是越来越低落。
“胡说八道,有此想法,为师倍感欣慰!”柴天诺使劲揉揉向秀凌乱的头发,数年前那个纯真少年依然未改本色,他这个做师父的很高兴!
拉着向秀一起坐下,柴天诺认真的说:“人之所以为人,重要一点便是共情。”
“感他人之苦他人之喜怒哀乐,悯他人之不易,乃修行路上悟道悟心关卡,若真把自己修成了铁石心肠,那与顽石有何区别?”向秀轻轻点头,柴天诺接着说:“不过,人世间总有些渣滓,以掠夺他人财物性命为喜,普通百姓与他们眼中便如庄稼,熟了,便可收割。”
“这种恶,便需我等修士铲除,杀一恶活百良,其中轻重,可用衡量?”向秀使劲摇头,柴天诺笑:“这便对了,想想读书人为何要佩君子中正剑,而不是腰挎笔杆?”
“……师父,挎个笔杆子也太难看了!”向秀咧嘴,柴天诺与他一个脑崩儿,认真的说:“笔杆诛心,剑锋诛人,读书人代表天下正气,见恶事横行,一剑斩之!”
“不与他蝇营狗苟的机会,这,便是佩戴君子中正剑的意义!”向秀猛的打了一个哆嗦,原本有些萎靡的心情立时高涨。
师父说得对,吾辈读书人、吾辈修士,便当扶正灭恶,做天地间的量尺,扬人间正气!
看着满脸通红的向秀,柴天诺咧嘴,这孩子果然纯真,三两句话便忽悠过来,属实让自己的成就感大打折扣。
抖手取出一个白玉瓶,柴天诺递与向秀,指着众军士说:“找一皮囊清水倒进去,让他们一人一口,剩下的擦拭伤口,莫留下什么后患。”
“还有,把你太白师兄叫来,我有话要与他说。”向秀点头,从行李堆里取一水囊调好药物,冲众军士行了过去。
“谢先生赐!”众军士恭敬行礼,竹林先生乃在世圣人,身份高贵,便是大都护见了都要行礼,何况己等厮杀汉。
且先生医术通天,书院二先生有神医之称,更何况他这做师父的,药品必然效用非常。
柴天诺笑着摆手,虽说想以普通人的身份行这一路,但真有事了,岂能照死理做。
众军士身上多少都有些伤痕,这暮春尾初夏头的时节最容易感染,有自己在,岂能与他们留下后患。
向秀留下帮军士们处理伤口,李长庚则心情忐忑的走了过来,柴天诺招招手让他坐下,拿起两块腐朽的胡杨枯枝,掰断扔进了篝火。
看着晃动不停的篝火,柴天诺一直没有说话。时间一长,李长庚原本便忐忑的心情更加不安,难不成是因为自己今日出手太过狠辣与往日模样大相径庭,惹得师父不高兴了?
正在李长庚慌张之际,柴天诺轻声说:“无需慌张,今日你做的很好,为师甚感欣慰。”听闻此言,李长庚悬着的心这才落了下来,见柴天诺表情凝重,心知师父应该是有事要与自己说,便工整坐好安静等待。
“太白,可还记得入门时为师与你说的话?”
“记得,师父说我根骨非凡,乃是极为适于修行之人。”李长庚紧忙回答,柴天诺点头再问:“可还记得其他话语?”
“牢记于心从不敢忘!”
“师父您说,修行修真之人首先是人,人,便是一切的根本。”
“即便今后修行有成踏入仙途,也不能忘记作为人的根本,更不要将自己放于众生之上,需得永远牢记,无论何时何地,自己,便是那芸芸众生!”再点头,柴天诺脸上露出欣慰笑,用树枝拨了拨篝火,扭头望着李长庚,认真说:“你能记得这些话语,为师很欣慰。”
“今日一战,想必你也发现自己与往日不同,且你一步从五仙入境炼气大圆满,仙途便在前方,有些话,也该与你说说了。”李长庚点头,心中暗自叹服,师父不愧为大世第一人,自己稍有变化便能看的一清二楚。
“太白,你说我们身处的人间大世,到底是如何存在?”柴天诺轻声问。
“这、这个,弟子每日忙于修行与杂事,对大世确实没有太多了解。”李长庚有些茫然的摇头,心中也是疑惑,师父怎么突然便说到了人间大世,自己将将修行几年,连仙途都未踏入,这个问题有些太大了吧?
“不大,你恐怕还不知,如今自己距离仙途有多近!”柴天诺意味深长的说,如今他可以万分肯定,自己这徒儿,便与自己一样,不受天地大世法则禁锢,一步迈出,便是仙途!
至于为何如此,有猜测,但也只是猜测。其一,紫气决功参造化,修习者便如传说中跳出六界轮回之人,不受天地大世法则限制。
其二,天罡耀阳骨世间罕见,法则无法禁锢。其三,身为弟子,与自己因果纠绊繁多,所以,不受天地大世法则限制!
思来想去,只能是这三个原因,至于究竟是哪个,不好说。压下心中思量,柴天诺接着说道:“与你这般大小时,某正在西边当兵,整日价做的便是斩人头换银子,也是未曾考虑过这些。”
“毕竟境界与你相比差了许多,所看所想,都是那白花花的银锭子。”说到这里,柴天诺双眸微眯,二十年前的景象从识海飘过,蛮儿、赵九斤、种将军、二位相公,无数身影从眼前晃过。
如流水,一去不复返。
“神州为中心,渤海国之东、南疆之南、星辰海之西、河套之外西域,再加上北域之北,这便是如今所知大世尽头。”
“虽说其外还有天地,但从未有人探过,毕竟人间大世辽阔,恐怕穷极一生,也不可能走到尽头。”
第六十八章 鸣鸿新主 上
“年轻时未想那么多,待年岁渐长,心中与这世界的看法,便在慢慢变化,尤其是修习了寻星诀之后。”
“此诀乃上古大能所留,九重境界通天地,不但能观星循迹,还能推演大道探寻世间本源,从而完善自己与道的理解以此提升境界,可谓世间罕见。”
“你对寻星诀也是熟悉,也应了解才对。”
李长庚使劲点头,第一次得寻星诀灌输便被吓了一跳,心神震颤许久不能停歇。
寻星诀分九重,寻得本命大星后,便可正式修习。
第一重观星海对应炼气,第二重牵星光对应筑基,入了第二重便是入了仙途,属实令人震惊!
第三重推星轨,入则为金丹,第四重绘星图,对应元婴。
第五重布星阵为分神,第六重点星合体,第七重碎星大乘,那可是道家典籍里天尊的境界!
至于第八重星泯,一入便是渡劫,神话时代消失的世尊,传说便是渡劫境界。
至于第九重元起,便是道家典籍也从未记载过,只是寻星诀上说了一句,入此境界,便为道主!
想想便觉让人肝颤,世尊之上竟还有境界,可大世却从未听说,这是何等令人震惊的事情!
寻星诀,已然超出大世古往今来修行境界,直指另一从未与天地间出现过的境界,李长庚曾与安期生讨论过,出身道家的安期生意味深长的说:
“道主,大道之主,这称谓,恐怕已超越了仙途。”
便在李长庚胡思乱想之际,柴天诺继续说:
“随着修行境界渐高,尤其是这次从温良国出来,某慢慢发现,大世,有许多不合理之处。”
说到这里,柴天诺的脸色变得有些凝重。
“世上流传道家典籍无数,对于完整大千世界,有确凿的定义,其中最重要的一条,便是大道三千!”
李长庚轻点头,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三生万物,大道三千只是一个概论,标识法门很多不可计数。
“道不可计,无穷无尽演化万千,便是一株脚底伏草,也有其生存之道。”
“可这些时日不断观察,某发现,人间大世大道虽多却有穷尽,虽有变化,却不存演化!”
此言一出,李长庚立时汗毛耸立,有些惊恐地望向柴天诺:
“怎、怎么可能!”
“师父,您的意思是,意思是”
李长庚说的结巴,柴天诺轻点头叹气道:
“地裂谷之行于我感触颇多,之前我也未有多思,毕竟认知里大世便是无穷小世界的载体,必然的大千世界。”
“生灵无数辽阔无比,不是大千世界还能是甚?”
“但是跨界之后亲眼见到一方小世界的覆灭,知晓了小世界道的变迁于本源,不过是一副不知何等存在所做画卷。”
“以小窃大,那,我们所在的人间大世,又是何等存在?”
说道这里,柴天诺的表情越发凝重,而李长庚的脸上,却尽是迷茫。
我们的世界,我们的世界怎么了?
见李长庚表现,柴天诺忍不住笑了,虽说境界已近,终究之前人生单纯,自己与他说这些,看来还是有些早了。
“行了,是为师的错,与你说这些说得太早,无需往心里去,便让大风吹去!”
柴天诺话刚说完,便有狂风呼啸而过,李长庚震惊的望向自家师父,曾听二师兄说过,分神境神君有两大特点,一是真气转化为仙元。
再便是,法随言出!
不用施法只是言语,天地便会有所感应,虽无甚杀伤力,却代表法则,已然瞩目!
站起身摆摆手散去狂风,柴天诺又往被吹得不停晃动的篝火里放了几块枯木,嘴角带了些许笑意。
这几天他也发现了身周变化,虽然还未踏入分神,体内依然真气汹涌,但量变引起质变,恐怕自己的实力,已经不弱于初境分神。
“将将使用乾元八面剑,可是不太顺手?”
柴天诺笑着问,李长庚点头,拔出五尺乾元轻轻抚摸,苦笑着说:
“师父,乾元八面剑威力确实很足,但徒儿使用时,总觉有种滞涩,不酣畅。”
“若不论威力只说趁手,好像还不如过去佩戴的腰刀,也可能是平日里使用得少的缘由。”
取过乾元八面剑,柴天诺用指头轻点,清亮龙吟响彻四野,众军士与向秀其扭头,隐见空中波纹似涌。
“确是一把宝器!”
柴天诺点头,不愧是隐锋大师心血之作,已有几分脱俗的感觉。
捉起李长庚手掌,虽消瘦,但骨硬筋韧布满老茧,却无半点读书人的模样,若只看手,任谁也猜不出,这是一位世子的手。
“……太白,你这手适于偏锋用刀,剑,属实过于正了。”
轻摇头,柴天诺直接把乾元剑收了起来,右手轻抖,一把五尺超长大横落于掌中。
轻抚墨黑刀鞘,柴天诺将之递与李长庚:
“试试,可还趁手。”
刀入手,李长庚双手立时一沉,便是心神也随之一凝,凛冽寒气如刀,手掌隐隐刺痛!
虽未见真容,李长庚心中却是万般肯定,此刀,必然不凡!
“呛啷啷~~!”
刀出鞘声如锋芒过,几缕发丝漂落,空中有裂音起。
“这把刀的戾气,竟然如此重?!”
被乾元八面剑声响吸引过来的一干人等齐齐倒吸凉气,刀身长直,银亮中透一抹蓝,眼睛盯得紧了,便有微微刺痛,锋锐的超乎想象。
李长庚忍不住深呼吸数下,不用试,便觉极合心意!ap
细打量,更是越看越喜欢,刀柄上方三指处,还有两个古意盎然的字,却是不识。
“子期,这是甚字?”
李长庚倒转刀锋,道门三子走的是大道,与学识来讲,和德门七子有不小的差距。
向秀一边瞧一边说:
“太白师兄,这是上古字体,传说乃是仓颉创造的最早字体,我懂得不多,却是不太认识。”
“师父,这可是长刀称谓?”
一干人等望向柴天诺,柴天诺点头:
“子期说的不差,确是仓颉字体,是为,鸣鸿。”
“……!!”
所有人都惊了,李长庚看看柴天诺,再看看手中长刀,紧忙双手奉还:
“师父,我配不上鸣鸿!”
妖刀鸣鸿,那可是享誉神州乃至整个天下的神兵利器,即便如今,依然被许多人奉为天下第一兵!
第六十八章 鸣鸿新主 下
众军士倒吸凉气,望着鸣鸿的眼神不断收缩。昔日千年第一天骄,神话时代以后唯一飞升仙家柴太保的挚爱宝刃便叫这个名字,刀型也与传说无有差距,难道说……。
瞅着众军士震惊的表情,柴天诺笑言:“知道便好,莫往外说。”众军士拼命点头,心脏怦怦乱跳,未成想柴太保还在人世,且便是竹林先生,这个事情,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何来配与不配?”
“当年某得鸣鸿时境界远差于你,莫要妄自菲薄。”柴天诺把鸣鸿推回,挥手与发髻取下霜离,轻轻一抖化作四尺二寸古剑:“老鸣鸿器灵如今已化作霜离,新鸣鸿便是一张白纸,好好待它,有朝一日器灵新生,便是合二为一之时。”李长庚紧紧握住鸣鸿使劲点头,眼中尽是激动,这可是自家师父当年赖以成名的宝刃,传与自己,意义莫大!
“太白啊,之所以把鸣鸿传与你,便因为你们师兄弟里,你与某年轻时最像。”
“为师望你审视某的人生,择优祛劣,走出更加远大的路子。”说到这里,柴天诺右手再抖,霜离复归原位,轻轻拍拍李长庚与向秀肩膀,颇含深意的说:“世上之人,有平庸有非凡,更有人生来便具大气运,秉承大道或某些无法想象存在的意志。”
“这般人物确实不多,但也不是凤毛麟角存在。”轻摇头,柴天诺知道在别人眼中,自己便是那样的人,以如今所知来看,也确实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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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有诸多节点,命数在此颇多转折,不外乎一步天堂一步地狱。”
“走前某推算过,这次远行因果颇多,你与向秀的机遇便在其中,至于如何把握如何选择,皆由你俩自己决定,为师不过多参与。”
“只是,须得送你们一句话。”柴天诺面色再重:“凡民,以仁救,以义战,以智决,以勇斗,以信专,以利动,以功胜。”
“故心中仁,行中义,堪物智也,堪大勇也,堪久信也!”说罢,柴天诺起身,仰望星空,脸上表情变得有些恍惚,轻声自言:“拖延许久,该来的终究来了,法则蜕变,万千变化伊始。”
“究竟是走向完整,还是堕向消融?”
“变数变数,某与这人间大世来说,孰好孰坏?”轻摇头,柴天诺身影瞬间现于沙丘顶部,再闪,消失不见。
李长庚坐在篝火旁,紧紧抱着鸣鸿,表情有点出神,众军士围坐四周,向心之势一目了然。
向秀好看的眉头却是轻翘,不明白,为甚师父要送自己与师兄,为将帅者的道理。
篝火渐息,夜幕垂落,营地寂静无声,柴天诺坐于云端,慧眼落处有苍天金丝不停晃动,偶尔有魂魄冲天起。
双指点,霜离如游龙飞舞,丝线纷纷折断,遥远处传来隆隆声响,那是金钩掉落掀起冲天尘。
双指落,霜离急降,掠过处金钩崩裂消散,因果灭。
“疾!”双指扬,霜离拖曳雾气一飞冲天!
“轰~~~~”雷声滚滚,剑落处壁垒浮现,隐隐听闻仙乐渺渺,柴天诺收回霜离轻点头:“快了,待那日,一剑洞彻天地间!”太皇黄曾天,书生打扮的河洛天尊望着被斩裂的屏障倒吸凉气:“噫吁嚱,不过元婴境界便能斩破仙界的底,这变数也太逆天了吧?”玉龙仙君双手不断凌空轻点,破开的口子渐渐愈合,嘴上有些不满地嘀咕:“说来说去都是咱们倒霉,身在最下层,挨劈便是太皇黄曾天先挨,这叫什么事儿!”河洛天尊挑眉,笑嘻嘻的说:“也是,待那厮上来定要讹他天材地宝,然后便为他指明方向,一旦开打,便有乐子可以看喽!”玉龙仙君咧嘴,自家天尊也是个没品的,这般地位还想着打劫,不嫌丢脸?
沙海广阔,一眼望去无穷尽,一行人催动马匹,与混黄天地慢慢行。昨晚厮杀短促激烈,队伍里有多人伤势不轻,柴天诺与的药品效用虽好,可大战之后的那股子疲倦,却不是一夜休息能够消除。
正值午时,太阳高挂颅顶,热浪如潮涌过,人畜毛发皆弯,发出一股烧燎的焦臭味道。
众人口干舌燥的赶路,不时拿起水囊,轻轻嘬一小口在高温炙烤下有点变味的清水,毕竟路途不熟,下个水源在何处还不确定,水必须省着喝。
“这驴日的天气!”李长庚爆了粗口,实在忍耐不住焦渴,拿起皮囊沌沌沌一口气全喝了下去。
自打昨晚厮杀入境炼气大圆满后,李长庚便觉浑身燥热,在这初夏炽烈的正午时分,更是恨不得将自己浸入冰海之中,那样才算舒爽。
看着坐立不安的李长庚,柴天诺笑了,距离仙途越来越近,原来天罡耀阳骨,是这般表现。
前出五里,两名军士正在广袤沙海奔驰游弋。这是行军打仗必做的事,派出精锐游骑收集前方情报,探查排除危险为大部队开路,孙有田、周雷二人本就是军中的探马,做起这事驾轻就熟。
“这天气,简直能活生生烤死人!”孙有田拿起一个皮囊,沌沌沌喝的一干二净,又拿起一个皮囊,与坐骑灌了下去。
游骑探路消耗巨大,清水不限量。
“这还不到时候,待盛夏一入,中午头简直不敢走,半个时辰便能把人晒成干!”已三十多岁的周雷使劲抹抹嘴,即便灌了一肚子水,可人依然觉得渴。
孙有田收起皮囊拍拍马背,取出千里眼四处观望,如今两人站在最大的沙丘顶部,视线广阔。
“周头,西侧五里有个倒了半边的土堡,里边好像有人活动!”收起千里眼,孙有田有些兴奋的说。
行了好几天路,终于见到外人了,他这心里属实有些高兴。
“走这路线的,好人不多。”周雷轻摇头,持弓备箭说:“摸过去看看是何来路,手脚轻着点,绕沙丘走,莫被发现了。”
“喏!”两人端着骑弓,顺着沙丘背影远远绕了过去,从一不引人注意的边角,悄悄摸向古堡,未等靠近,便听到女子撕心裂肺的哭喊,还有男人放肆的狂笑。
第六十九章 斩尽杀绝 上
周雷孙有田两人闻声立时色变,再三确认土堡外并无警卫,便摸到一处倒塌的土墙,透过破损的大洞,向土堡内小心张望。
“畜生!”
便只一眼,周孙二人便炸了毛,双眸瞬间泛了血色!
土堡屋顶缺了一大块,有阳光照射进去,里边情景可以看得一清二楚,百十号身穿黑衣腰悬弯刀的汉子躲在避阳处歇息,看他们打扮便知,定是沙匪无疑。
土堡阳光照射的西北角,堆叠了二三十具尸体,有常年行走沙漠的护卫,也有身穿长袍满脸怒容的老者。
不过最让人揪心的,却是堆叠在最上边的两个小小身影,也就五六岁的模样,稚嫩的脸颊,还残留有惊恐表情。
便在尸堆一旁的阴凉处,三位女子***,几个沙匪正在行苟且之事。
其他沙匪或擦拭物器饲喂坐骑,或检查轻点掠夺的财物,偶尔冲几人笑骂几句,对于己等做下的恶事,未有半点不安。
周雷一把拉住张弓欲射的孙有田,压低嗓门说:
“莫冲动,沙匪太多!”
“此时动手不但救不了人,咱们也得交代进去。”
“赶紧回去禀告,有先生在,他们逃不掉!”
孙有田紧咬牙关狠狠点头,与周雷小心翼翼退走,绕到沙丘后方,立时策马奔向自己的队伍。
哪怕有纱网遮面,向秀俊俏的脸蛋依然被晒得通红,抬头望望高挂的太阳,向秀有气无力的问:
“师父,不是都说炼气士能制作各种各样用处的符箓吗,为甚我一个都不会?”
“这还用问,你们竹林七子整日价都在琢磨德行文章,便是修行都放在第二位,哪有那个时间学习符箓法门。”
未等柴天诺回答,李长庚便抢着说。
柴天笑着点头:
“德门主要琢磨德行文章,其他时间便在修习寻星诀,怕学的过多过杂,某未直接传授与你等。”
“不过道观二楼藏书阁里便有有关符箓的书籍,永庆未与你们说吗?”
“永庆师兄倒是说过,不过我等当时心不在焉,属实看不上道士鬼画符的东西,便没往心里去。”
向秀挠挠头,不好意思的说,李长庚哈哈大笑:
“这便是读书人常说的书到用时方知少,若是学了,一个清凉符下来,该是何等惬意的事情,后悔了吧?”
“太白师兄,道凌儿师兄便常显摆符箓之术,听说永庆师兄更是符箓大家,为何你半点不会?”
向秀好奇的问,李长庚脸色一僵,表情有些生硬的说:
“这个,我追求的是仙途大道,只要境界到了,不管他人何种手段,只一个勇字便可,符箓终是小道,看不上,属实看不上。”
此言一出众军士哈哈大笑,任谁都看得出,世子殿下的心虚。
“太白啊太白,你这话说的,端的违心!”
柴天诺也是笑,李长庚不好意思的说:
“弟子是真的忘记二师兄的交代了,且之前确是有些觉得符箓无用,走了今遭,回去一定好好学学。”
笑过后,向秀好奇的问柴天诺:
“师父,符箓法门,算是小道还是大道?”
“自然是大道!”
柴天诺轻点头,接着说:
“自古以来,符箓法门便是修行界的一大派系。”
“大能所制符箓,可行云布雨移山填海,一张符纸飞出,法则立时引动,便是大地都可劈成深渊,威能恐怖至极!”
“更有精通者,凌空画符一指点出天崩地裂,便是大世壁垒也能撕破。”
“单以大世修行者而论,符箓攻伐第一,防御第一,功能,第一!”
“这么强?!”
李长庚倒吸一口凉气,柴天诺认真点头:
“便是那么强,想想如今天下强兵,哪个不是以符箓战阵称雄?”
“短短二三十年,世间因符箓改变,属实太多。”
“毕竟人间大世自末法以来灵气缺失,自身修为很难提升,炼气士们为了增加能力,便将符箓大道发展到了极致!”
“只需一点真气,便可带动远超自身的攻伐之力,何人能漠视不理?”
李长庚向秀同时咧嘴,貌似己等,便是漠视不理。
“不过,某说的是他人,而不代表道德宗。”
见俩徒儿噶然,柴天诺笑笑,接着说:
“道德宗与现在的炼气士,区别不小。”
“因灵气欠缺,炼气士终身难以突破九品知天命,便不再注重境界的提升与突破,转而寻找如何用更少的灵气去操控更大的外力。”
“然,人力终究有穷时,外力也终究是外力,便如一个稚子,即便用木棍撬动大石,却很难控制,极易伤到自己。”
“与炼气士相比,道德宗不存在这些问题。”
说到这里,柴天诺再笑,这也是他为之骄傲的事情,弟子们虽然论的是炼气士的境界,可真正走的,却是神话时代炼气修真的路子!
“太白,你与你那二位师兄皆是不世出的体质,身具异力,修行紫气决后灵气源源不断,于世间半点不求。”
“至于子期你们七人,君子中正剑的效用,想必你们也是知道。”
向秀闻言使劲点头,修行也有几个年头了,再如何闭塞,也从师兄弟那里了解到些许修行界的状况。
己等持有的君子中正剑,在修行界绝对是无可比拟的绝世珍宝!
若让其他炼气士评论,君子中正剑肯定要比星辰刀等法宝更有价值,因为君子中正剑可以源源不断产出灵气,是可以帮他们接续修行之路的无上法宝!
“所以,与你等来说,首要的便是打好基础,积蓄自己的底蕴,体悟大道至理。”
“境界到了,底蕴够了,便能突破界限,使自己变得更加强大!”
“待抵达某个境界,举手投足便含道蕴,所谓的符箓术法,自然而然便会因想而生!”
说罢,柴天诺衣袖轻挥,立时有清风抚过,空中更是突然出现一片云朵,正正将众人遮挡。
清凉灌体,所有人立时精神一振,烦躁跑的无影无踪,有几人舒服的不自禁发出呻吟,惹得大家伙哄堂大笑。
向秀禁不住摸了摸将将滚烫的脸蛋,如今清凉无比,不由暗自下定决心,日后须得努力修炼,有朝一日,一定要成为师父这般神仙中人!
第六十九章 斩尽杀绝 下
众人这里正在享受难得的清凉,那边急促马蹄声响起,孙有田与周雷狂奔而至,举手刚要说话,却被难得的清凉惊着了。
这是怎么回事,身前身后两重天?
“莫发呆,发生何事,脸上表情怎地如此难看?”古尔力一眼便看出不对,紧皱眉头问。
虽说与众军士跟脚不同,但出发时亲王曾与众侍卫说过,以古尔力为首。
之前一场厮杀古尔力勇猛无比,也是得了大家认可,他这临时队长的身份,便扎扎实实的当了下来。
“看到一群牲口作恶,心理不舒服!”周雷咬牙,把土堡所见一五一十说了出来,所有人脸色同时大变。
李长庚本就厌恶沙匪,听闻此言更是炸了锅,气的双眸泛起血丝,嘴里喇柴天诺眉头也是紧皱,掳掠、奸淫、采生,可真把恶事都做绝了。
“太白,此事便由你处理,保护受害者为主,那些腌臜玩意随意处置。”
“喏!”李长庚拱手,一把抽出五尺鸣鸿,扫视众军士咬牙怒吼:“与这般丧了天良的牲口,唯有斩尽杀绝!”说罢调转马头,冲土堡疾驰而去。
“斩尽杀绝!”众军士抄起兵刃怒吼,策马紧随李长庚冲向远处。柴天诺点头,虽经年累月杀伐,可心中依然正邪分明,亲王和大都督,治军有方!
轻拍马背,柴天诺与向秀慢慢跟了上去。土堡中正在嬉戏打闹的沙匪,突听堡外响起马蹄闷响,立时便知不对,紧忙拿起兵刃从土堡破处向外张望。
见二十余手持兵刃骑手狂奔而来,众沙匪忍不住松了口气,虽然不知是何来路,可仅仅二十余人,想来不敢与己等面前放肆。
数目差了五倍,除非是想要自己找死。
“彼其娘之,这般隐蔽的地界都能找来,鼻子够尖!”一头目骂了声,旁边响起闷笑,这地界消息灵通的唯有其他沙匪,八成是听闻消息也想来分一口肥食。
等下看他们态度如何,若是好便与他们仨瓜两枣,毕竟干的都是沙海里讨生活的营生,互相间不至于拼死拼活。
“不对,他们好像是”随着骑队越来越近,原本心情有些放松的头目心神又是一紧,马上骑手装扮,怎么那么像官兵?
头目脸色一变,话刚说了一半,便被一支破甲锥射穿了脑袋!
“杀~~~!”看书溂大吼暴起,声若晴天霹雳,震的土堡唰唰掉土,紧接便是嘈杂的牲口鸣叫声,有上马的沙匪直接被坐骑甩到地上。
未等受惊沙匪调整好队伍,一道数丈长短锋芒,带着破空音飞了过来!
奔驰中,李长庚只觉胸中怒火熊熊燃烧,双眸越发猩红,仿佛便要喷出火焰,体内更是仿佛有地火流动,狂暴烈焰便要破体而出。
见土堡墙后有大批人头攒动,李长庚忍不住爆吼,五尺鸣鸿扫出,浑身燥热真气一泄而出!
阴阳二分斩!锋芒飞出的那一瞬,李长庚识海突然升起这招名号,那是鸣鸿刀身残留记忆,自己得到了师父当年传承。
“轰~!”锋芒扫过,数丈长土墙轰然坍塌冒起烟尘无数,紧接便是痛苦呻吟,十余沙匪被拦腰截断,血水脏器流了一地。
其余沙匪惊恐的望着眼前同伙惨状,心肝直跳,知晓这是来了大能。未等众沙匪作出应对,李长庚已带头撞入土堡,鸣鸿急舞:“杀!”
“杀!”众军士高声呼应,双眸猩红手中长横疾舞,沙匪纷纷跌落。李长庚心中火气也蔓延到他们心中,脑中没有半点杂念,只想将这群驴日的牲口碎尸万段!
沙匪们想要抵抗,无奈眼前官兵如同怪物,气力大的惊人,一刀下去连人带马劈成两半,便是持盾者也是人盾具碎,根本无法抵挡。
短短盏茶功夫,百十沙匪便只余二三十人,他们仓惶破开土墙奔向远处,孙有田等人开弓急射,又取了七八性命。
余下沙匪俯身马背绕过连绵沙丘,不见了踪影。
“看有活的没,补刀!”
“喏!”李长庚等人来至近前,见三女子双眼无神浑身是血躺在地上,紧忙下马取出衣物为她们遮体。
看看脸上尽是绝望的女子,再看看胡乱扔在一起的尸首,尤其是那两个满脸泪痕的柔弱稚子,李长庚一拳将面前土墙打的粉碎,心中尽是狂怒:“总有一天,我要将这大漠里的畜生,杀个干干净净!”
“世子殿下?”女子轻柔声音响起,李长庚转身,见一女子捂着衣物坐起,脸上虽有许多乌青血渍,依然能看出往日的秀气,还有一丝熟悉。
挣扎的站起身,女子跌跌撞撞来到尸堆旁,扑到在地,轻轻用双手把老者怒瞪双眼合拢,又将两具小小身躯拉进怀中,用脸庞不断摩挲,口中呢喃:“父亲,小弟,幺妹,你们怎么这么便走了?”李长庚想起来了,这是富克锦城一位名声颇好的官员的长女,一两年前官员回中原探亲,听说是要把老父接到北域长居。
看情景,应是在回返的途中遭到沙匪的袭击。女子贝齿紧咬红唇,用斗篷擦干亲人脸上血渍,后跪地,认真向李长庚叩首,平静的说:“多谢世子搭救,小女子无以回报,唯来世做牛做马,报世子恩德。”李长庚脸上露出苦笑,心道自己这怎能算得上搭救,有些事情,活着比死了还要痛苦。
刚欲扶起女子,却不知她从哪寻了把解腕尖刀,狠狠刺入自己心口,血水立时顺着刀身喷涌而出。
“不要!”李长庚大吼,一把抱住女子,再顾不得男女之别,用手使劲按住伤口,想要止住流血。
可血液顺着手缝一直流淌,怎么也堵不住。
“父亲,小弟,幺妹,我来了。”女子喃喃的说,渐渐没了声息。望着苍白平静的面孔,李长庚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亲王是个好父亲,从他对李长庚的教导便看得出来,身正心正,未让朝堂险恶污了心境。
自幼开始,李长庚接触的便是名士大儒,皆为人中君子,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便让他得了那份正气。
虽说师长也曾与他说过不少事情,有好的有不好的,但终究都是书面,且谈之不深。